第34章
四月初, 草長莺飛。
坊市和農田一齊熱鬧起來,一個出沒逗貓惹狗的纨绔, 一個遍布辛勤勞作的農人。
浔陽樓是玉京城內最大的酒樓,今夜人山人海, 只因其正在舉行的一年一度浔陽品酒大會。
十三個關卡結束,最後的勝利者抱着一壇作為獎品的金莖露,搖搖晃晃走出浔陽樓大門。
身後傳來的低聲議論絡繹不絕, 各色目光都集結在他身上。
“十七歲登科的少年天才,如今卻整日買醉, 可憐可嘆……”
“前太子太傅,廢太子的老師……能留下一條命就已經不錯了……”
“考上狀元又如何, 今日還不是如你我一般白衣……”
得勝者對夜色中隐約傳來的議論充耳不聞,懷中似乎就是他的世界,他酡紅的臉上滿是笑意, 時不時低頭去看,笑得合不攏嘴。
觀他面容,已是耄耋之年, 兩鬓斑白, 布條包裹的發髻下,也是一片銀色。
他一路搖晃着走入一條偏僻小巷, 敲開老舊木門,醉醺醺倒在地上。
“先生!”開門的小童急忙扶起他, 他死死抱着酒壇不撒手, 嘴裏念叨着:“小心……小心……別磕壞了我的寶貝兒……”
小童正要說話, 他已推開他,抱着酒壇往裏間走去。
裏間狹窄,破舊的木桌上有一盞油燈,亮着黃豆大小的光源。
他從櫥櫃裏找出兩只瓷碗,把破了一道口子的留給自己,另一只碗反複擦拭幾次後,放到對面,滿上一杯千金難求的金莖露。
“殿下……請……”他口齒不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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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站在門口,神色複雜,欲言又止幾次,最後無奈看向身後的人。
冷清月光灑滿整個小院,一輪彎月高高懸挂。
少女身着月藍色的襦裙和上襦,外穿同色大袖衫,靜立月光之下,肌若冰,骨似玉,飄飄若仙,宛若幻夢。
她邁進屋門,身影遮擋了大半月光,昏黃燭光霎時明亮。
“……又是你。”老翁頭也不擡,自語般低聲道。
秦秾華在他左手邊坐下,看着他給缺了口子的瓷碗倒滿一杯,仰頭一飲而盡。
在他握住酒壇,打算倒上第二碗的時候,秦秾華開口:“能給我倒一碗嗎?”
老翁恍若未聞,給自己倒滿第二碗後,再次一飲而盡。
“我用禦酒坊出品的宮廷長春露來換。”秦秾華說。
老翁一頓,半晌後,他起身走到櫥櫃前,拿出一只瓷碗,擦也不擦扔在秦秾華面前:“自己倒。”
秦秾華也不磨蹭,兩手努力抱起酒壇,自己倒了一碗金莖露。
她端起酒碗,在老翁的注視下品了一口。
“甘美醇厚,回味無窮,果然好酒。”
老翁扯了扯嘴角,諷刺道:“金枝玉葉,也不怕這碗髒了你的嘴。”
“金枝玉葉,也是地裏長出來的,覆巢之時,不比乞丐好命。”
“……你倒是想得開。”
“對我們的對手來說,沒什麽比我們想不開更好了。”
“……玉京公主,果然和尋常女子想得不同。”
老翁單手提起酒壇,給自己倒了第三碗。
“只是比旁人多讀了幾本書罷了,若人人都有讀書寫字的機會,大朔将處處都是不尋常的人。”
“……異想天開。”
“也比醉生夢死的好。”
“不論你說什麽……不論你是給誰當說客……老夫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我不是來給任何人做說客的,我也無意勸你重回前朝。”
“那你是來做什麽的?”
秦秾華說:“我想聘你出山,教書育人。”
“老夫的上一個學生結局如何,難道你不清楚嗎?”
“一種書教千種人,非是書不好,也非是人不好,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運去英雄不自由……不自由……”老翁喃喃自語,神色凄苦,面孔在昏黃燭光下更顯蒼老。
他放下酒碗,擡起布滿血絲的眼睛望向秦秾華:“穆世章斷然不會允許老夫來教導皇子,更不可能讓老夫插手官學……公主是打算開辦私學?”
秦秾華微笑反問:“有何不可?”
“公主若是想招攬人才,大可等開府之後,以修書之名,向天下英才發出邀請。創辦私學——實在不像公主會做的舉動。”
“為何?”
“因為,太愚蠢了。”老翁哂笑道:“穆黨能結起來,是因為穆世章乃開國元老,又有從龍之功,穆氏本身又富可敵國,遇事可砸錢開道;裴黨能結起來,因為裴氏是屹立玉京百年不倒的世家大族,裴回本人是六部之首禮部的尚書,全天下的學子想要進入大朔的朝廷,都要從他手上走過一遭。這兩人手中,有權也有錢,所以學子願意成為他們的門生。”
“而公主呢?公主有什麽?”他擡頭,譏诮道:“公主是能提供金山銀山,還是朝廷上的一席之地?公主辛辛苦苦創辦私學的結果,只可能是學子寒窗苦讀後金榜題名,然後轉頭投入穆世章或裴回的門下。”
他看着秦秾華,若有深意道:“……以公主的聰明才智,實在不像是羊肉沒吃到,反惹得一身騷的人。”
秦秾華不以為意,低頭一笑。
“無妨,人不能自私到以為別人不自私。學府的作用只是啓蒙百姓,培養人才,若我的私學培養出人才,人才卻不願為我所用,這也非他人之過,而是我之過。”
“公主仁德……只是,老夫自己的人生也沒有過好,實在不願誤人子弟。”老翁牛飲盡第三碗酒,眼神已十分迷離:“公主請回吧……告訴所有人,李靜容死了……不要再來打擾他了……”
“假如這是你心中所願。”
秦秾華從凳子上幹脆利落地起身。
“我已三顧茅廬,若先生确實不願出山,我不會勉強。只是,我想請教先生一個問題。”
“……”
“寧鳴而死,不默而生——這是前太子一生都在貫徹的信念。”秦秾華輕聲說:“李靜容,世人忘記了東宮,連你也要忘記嗎?”
她不去看李靜容顫抖的酒碗,轉身往外走去。
“等等。”李靜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公主既說不是為任何人而來,那這個任何人——包括公主自身嗎?”
“包括又如何,不包括又如何?”
“如果包括,那麽老夫也有問題想要請教公主。”李靜容碰翻了酒碗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他撞開凳子,起身問道:
“在你心中,何為仁政?”
“寬以濟猛,猛以濟寬。”
李靜容又問:
“何為控人之道?”
少女唇角輕揚。
“不過名缰利鎖。”
李靜容追問:
“何為君王?”
這一次,秦秾華沉默片刻。
她一字一頓,緩緩道:“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
少女清澈沉靜的聲音流淌在昏暗的破屋中,泠泠月光,照在李靜容深深動搖的臉上。
秦秾華再未停留,徑直走出李宅。
通體黝黑的馬車的路邊安靜等待,秦秾華上了馬車,醴泉問:“啓程回宮嗎?”
“再等等。”她道。
許久後,破屋中沖出一名小童,他張望兩眼,發現路邊的馬車,滿臉驚喜奔來。
“我、我家先生說,願意出山相助!”
駕車的獨眼男人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小童有些忐忑,就在此時,馬車窗戶中伸出一只蒼白的纖纖玉手,遞給他一張绛紫令牌。
“三日後的申時,讓先生來浔陽樓天字號見我。”
小童接了令牌,看着玄色馬車在眼前漸漸駛遠。
……
三日後,李靜容懷着忐忑的心情,乘着牛車來到浔陽樓。
在浔陽樓等他的,除了玉京公主,還有一名身穿鼠背灰色圓領袍,四十歲上下的男子。
“在下國子監監丞江德量,見過先生。”男子恭敬起身,朝他揖手行禮。
李靜容打量着他,道:“你認識我?”
“先生的大名如雷貫耳,是所有讀書人的榜樣,在下也神往已久,有幸在殿試時見過一面,只是沒有機會深交。”
“榜樣就不必了,以我為榜樣,難有善終。”李靜容揮了揮手,在秦秾華首肯後,坐到圓桌下首。
“二位都知道我有心創辦一所新學了。”秦秾華開口道:“我打算請李先生擔任院長一職,江先生擔任副院長一職,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不敢擔公主一聲先生。”江德量揖手道:“即是陛下和公主所托,微臣一定全力以赴。”
“既是院長,老夫需要做些什麽?”李靜容問。
“現階段,先生只需由起草招生簡章,我會通過皇榜,将招生簡章向全國州府公開,在開學前,副院長只需監督學園建設,規範學規。”
“公主想借皇榜之力為新學招生,恐怕會引起朝廷諸臣的反對。”李靜容說:“別的不說,穆世章就會第一個反對。”
“如何說服他們,便是我的事了。先生只管寫出一篇朗朗上口,通俗易懂的簡章,細微末節之處,交給我來處理即可。”秦秾華笑道。
“可是……”江德量神色猶豫:“不提有多少州府會陽奉陰違,就是百姓,有心關注皇榜的又有多少?”
“還有生源的問題也不容忽視。”李靜容說:“願意背井離鄉來到京城讀書的必然只有少數不必為生計所愁,以及別有用心之人,與其如此,還不如派人去周邊郡縣尋找可用之才。”
“無妨。”秦秾華微笑道:“皇榜本就是給新學的反對者看的,真正的求賢令,早已發往大江南北。”
兩人露出不解神色,秦秾華一個眼神示意,身後侍立的宮女立即拿出幾本封面畫着小人的演義。
李靜容多年不問世事,拿到書也一頭霧水,還是江德量看了一眼就問道:“這是既明書坊的新書?”
“正是。”秦秾華說:“這四本都是既明書坊上月出的新書。二位翻到最後一頁看看。”
二人聞言,立即翻向書冊末頁,沒讀幾行,臉色已經大變。
“這……”李靜容愣住。
秦秾華端起泡着枸杞的西湖龍井抿了一口,微笑道:“豎起招兵旗,自有吃糧人。生源一事,二位不必擔憂,只是之後的入職考試和入學考試,要勞煩二位看顧了。”
江德量呆呆看着末頁的“求賢令”,喃喃自語道:
“當真是大手筆……”
……
三日後,京中都在談論同一件事。
玉京公主争取到舒裴兩位閣老的的支持,借皇榜之力,向全天下發出“求賢令”。
玉京城張貼皇榜的木牌前,擠滿了圍觀的百姓,無數張同樣的榜文在這一天快馬加鞭送往各地官驿,再由地方官員張貼公示。
大朔各地的學子都在讨論既明書坊新印的書籍裏的求賢令,為“優秀人才舉薦金”、“優秀學子獎學金”和“優秀畢業生推薦就業”的新奇制度議論紛紛:
“求賢令上寫的不限科目招聘教員,有一技之長即可,是真的還是假的?俺會種田,種得比十裏八鄉的都好,可那些穿長袍的秀才老爺們肯學嗎?”
“管他的呢……驿站就可免費寄報名表,中了就能在京城吃香喝辣,我先來報個名!”
汪洋是浙江臺州府的一名造船工人,聽聞求賢令一事後,悄悄來到港口,找到和他有些交情的極天商會的人,遞了一根薄荷葉。
那人習以為常地把薄荷葉扔進嘴裏嚼,眯眼看着汪洋,胸有成竹道:“你也是來打聽新學的?”
“我聽說,只要通過初選,你們極天商會就會安排商船免費送人上京,面試沒中也會免費送人回來,真的假的?”汪洋迫不及待問。
“既明書坊就是玉京公主的産業,那白字黑字印出來的,還能有假?”
“那你們商會又為何做這虧本生意?”
“上頭的決定,我們下面的小喽啰又哪裏知道呢?”
汪洋打聽清楚确有其事後,左思右想,最後在自家婆娘的慫恿下,通過驿站遞了一張應聘表,還順便給從小聰明就是沒錢讀書的侄子遞了張入學申請表。
侄子擔憂考不上,他端起商人勸他的派頭,反過來勸他道:“慫啥!又不是明兒就要你考試了!你現在報名,到面試都還要兩三年呢,慢慢準備就是了!”
類似的對話在各地都時有發生。
當天深夜,雲南鶴慶府土司仇倫的府上。
萬籁俱寂。
一名古銅色皮膚的少年從既明書坊新出的演義上撕下最後一頁,小心疊放于胸口位置,趁着夜色,離開了血流滿地的仇府。
隔日,巡視歸來的土司仇倫見到滿門屍體,當即暈倒過去。
醒來後,他第一句就問:“我還剩幾個兒子?!”
“一、一個……”
“是誰?!”
“漢女生的那個仇遠……”
仇倫險些暈倒第二次。
“大人……我們要報官嗎?”
“報你個頭!”仇倫拿起床邊的青銅裝飾就扣了下人一腦袋,他怒道:“大人我都多少歲了!搞不好這就是我最後一個兒子了,報官?你是想讓我絕嗣嗎?!”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派人死守鶴慶府的每個關卡,小兔崽子沒有路引,一定跑不了多遠!一定要把他活捉回來!活捉!”仇倫怒吼道。
下人一哆嗦,忙應道:“是!”
……
新學之事有條不紊地進行着,需要調控全局的秦秾華忙得恨不得一天能有二十四個時辰。
梧桐宮的泡桐開了又謝,謝了又冒出小小花苞,不知不覺,又一年春回大地。
有的人,偏生不想過安生日子,要把腦袋送上門來給她夾。
“阿姊……你來坐。你想喝什麽?吃什麽?安兒這就去給你拿!”
春回殿中,五皇子殷勤地圍繞在她身邊忙裏忙外,讨好之意溢于言表。
“說罷,又惹了什麽麻煩?”秦秾華問。
“瞧阿姊說的,弟弟我就只會惹麻煩嗎?”五皇子笑道:“我就是想請阿姊在父皇面前說幾句好話,讓他準我提前開府出宮。”
“本朝歷來只有成親的皇子才能出宮,你想成親了?”秦秾華問。
“如果要成親才能出宮,那……成親便成親吧。六皇子受傷之後,天天像個瘋狗似的咬來咬去。”五皇子一臉煩悶地坐下:“我實在是在上書房待不下去了。”
“哪有因為不想去上書房就要成親的呢?你馬上就是十七的人了,還這麽孩子氣。”周嫔無奈笑道:“以後成親,可要娶個成熟穩重的才好。”
五皇子搖晃周嫔手臂,哀求道:“周娘娘,您和父皇說說,叫他趕緊選個人,讓我開府成親吧。”
“你便是想成親,也不能今天說起明天就娶呀!難不成,你是看中了誰家的姑娘?”周嫔問。
“我沒有看中的姑娘,只是六皇子這幾年越發刁難我,我怕繼續留在宮裏,恐怕會成為第二個三皇子!”
“休得胡說!”周嫔變了臉色。
秦秾華神色平靜,從身後侍立的結綠手中接過一把枸杞,放入冒着熱氣的茶盞。
秦曜安這話,倒也不是無的放矢。
陛下上了序齒的兒子共有九個,大皇子随他握有兵權的外祖父在邊疆操練,二皇子和三皇子已封王開府,二皇子好男風,三皇子有腿疾。
非常巧,也是墜馬墜出的腿疾。
但在墜馬之前,三皇子是騎射的一把好手,實在難以想象,這樣的人,怎麽會讓馬匹突然狂暴。
“阿姊,你覺得我說得對麽?”
兩個人的視線都集中到她身上。
秦秾華蓋上茶杯,笑道:“你不去騎馬,又怎麽會成為第二個三皇子呢?”
五皇子剛要不服氣地反駁,秦秾華說:“不過……我也贊成你盡快開府成親。”
“你也這麽想?”周嫔愣了:“這是為何?安兒上頭的四皇子也未……”
“四皇子沉穩,不需人拘着他,安兒性子沖動,需要有人在一旁勸說。秾華覺得,安兒如今開府成親也未嘗不可。”她笑吟吟地看了五皇子一眼:“說不定,安兒娶了妻就一夜長大了呢?”
周嫔若有所思:“你說得也有道理……安兒是男子,娶妻不用着急,一定要找個喜歡的才好。不知安兒喜歡何種女子?”
“除了阿姊,天下女子也就那麽幾種。有什麽可挑的?”五皇子撇了撇嘴:“家室相配,人品過得去就行了。”
“既然如此,那倒不難……舒氏是世家大族,家中一定有适齡女子可以與你匹配,你舒母妃也定是願意親上加親的……”
“不行!”五皇子急忙說。
“怎麽不行?”周嫔先是不解,再是疑惑:“你和我說實話,是不是已經有相中的姑娘了?”
“我……”五皇子偷偷瞧秦秾華。
秦秾華揭開杯蓋,端起泡好的枸杞茶緩緩品了一口。
嗯,好茶,好枸杞。
定能為她多續一秒。
“我……我想娶将軍的女兒。”五皇子說。
“哪位将軍府上的千金?你們何時相識的?”周嫔急忙問道。
秦秾華看看天色,有些想走了。
她替五皇子開門見山道:“母妃,安兒是想娶将軍的女兒,不拘是哪位将軍的女兒,但自然,兵權越大的将軍,其女兒越好。”
秦秾華看了五皇子一眼:“是不是這樣?”
五皇子紅着臉點了點頭。
秦秾華繼續說:“安兒背後已有舒家,舒家在朝廷上可以給安兒支持,地方上卻鞭長難及,若能得到武将支持,安兒就可補上兵權上的短板。”
周嫔變了臉色,恐慌不安地看向五皇子:“你要那兵權做什麽!”
“我不去害人,可難免有人想害我。我娶将軍之女,就像阿姊替我扶持九皇子一樣,都是為了有自保的力量。周娘娘,前朝的事情錯綜複雜,你不懂,讓阿姊幫你做決定就好。”
“可是……”周嫔說不動他,只得轉頭求助秦秾華:“秾華,你也覺得安兒說得沒錯?”
“母妃,強大自己,總是沒錯的。”秦秾華看了一眼五皇子,說:“你既然提出來,想必心裏已有人選,說罷,你中意誰?”
“我覺得,奉國将軍馮虢挺好……”五皇子說。
秦秾華笑了。
有那麽一瞬,五皇子覺得她在嘲諷自己,可是再定睛一看,阿姊的笑容還是那麽溫柔,哪有什麽嘲諷之意呢?
一定是看錯了,他深信不疑。
“奉國将軍身為三朝元老,府中千金定然也是不錯。”她點頭。
“那阿姊……”五皇子期待地看着她。
“等消息吧。”秦秾華微微一笑。
五皇子的臉上就快放光。
秦秾華坐上回梧桐宮的鳳轎後,結綠在轎子外問她:“公主真要給五皇子和奉國将軍牽線?”
“他可是我最疼愛的弟弟,我這個做阿姊的,怎麽能不為他的婚事操心?”秦秾華笑道:“你拿我的名帖,再從私庫裏拿些時興的頭花綢緞送去奉國将軍府……對了,把我上個月得的那匹沉香織金雲鳳紗也送去。就說……玉京公主送給府上女眷的,不必指名道姓,讓他們自個分去吧。此事不必瞞着旁人,送的時候盡可大張旗鼓。”
“可……”結綠在轎外一臉糾結:“結綠知道了。”
“傻結綠,知道你為我擔心。”秦秾華從轎子裏伸手,在她臉上輕輕捏了一把,笑道:“奉國将軍的女兒不止一個,我可沒說要替他給嫡女牽線。”
“奴婢知道了!”結綠喜笑顏開。
……
懿麗宮,鵝飛人跳。
秦輝仙正在指揮宮人拿下今早偷吃了她燕窩湯的大膽狂鵝,她一腳踩地,一腳踩着凳子,叉腰怒吼道:“你個死鵝!爛鵝!臭肥鵝!你有本事就別飛!我今天逮着你一定剝了你的皮做鵝脯!你給我下來!下來!我給你辛辛苦苦準備的草你不吃,昨天偷吃我的棗泥糕,今天偷吃我的燕窩湯,我看你是要翻天了!今兒我不剝了你的皮,我就不姓秦!”
內侍小碗進門禀報:“八公主,奴婢……”
“別煩我!沒見我正忙着呢?!”
小碗說:“是梧桐宮的消息……”
“嗯?”秦輝仙氣喘籲籲地停下來,旋身坐到桌前:“說罷,什麽消息?”
“七公主下月要在金沙河邊舉行花朝宴,她派人給奉國将軍府送了名帖,還有一些宮中時興的頭花布料,陛下上月賞她的那匹沉香織金雲鳳紗,也給送去了……”
“那沉香織金雲鳳紗是外邦進貢的,攏共只得那麽兩匹,一匹在她那兒,一匹在我這兒,她把沉香織金雲鳳紗送給區區将軍之女,是想惡心誰呢?!”
秦輝仙忽然大怒,摔了茶盞,吓得鵝子也不敢撲騰了,假裝無事發生,面壁思過。
“公主息怒……”小碗利落跪下,一氣呵成。
秦輝仙沉着臉生了會悶氣,硬邦邦地說:“她為什麽要送去奉國将軍府?”
小碗說:“外面盛傳,好像是公主在為五皇子相看。”
“一個将軍之女就值得她如此高看?”秦輝仙冷笑一聲:“小錦!”
小錦從一旁站出:“奴婢在。”
“你去把我的那匹雲鳳紗找出來,讓人做兩身衣服,本公主賞給你和小蘿了!”
“……喏。”
小錦和小碗退下後,秦輝仙站起來繞着桌子走了兩圈,還是氣不過,一腳踢在桌角上。
鵝子想要趁其不備偷偷溜出大殿,不料被人從後一把撈起。
秦輝仙用力揉着鵝子,仿佛在揉将軍府的女眷。
“還請她們參加花朝宴……呵呵。我就要看看,誰入得了你的青眼!”秦輝仙咬牙切齒道。
肥鵝子蹲在她懷裏,一動不動,安分得像個假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