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孟樾一離開，趙明嶼也沒久留，跟阮黎道了句晚安後就走了。
走的時候看起來心情超好，嘴裏甚至還哼哼着歌。
待人剛一離開，小糖就趕緊去關了門。
阮黎還坐在原地，保持着剛才的動作，怔愣着，一臉魂不守舍的模樣。
小糖看了剛才那麽一場鬧劇，也明白阮黎為什麽這樣，畢竟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她有話想問，但是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
說來也奇怪，別的事上阮黎過分清醒，怎麽到了感情上，就糊塗成這樣。
忍了一會兒，見阮黎依舊發呆。
小糖幹脆不忍了，委婉道：“阮黎姐，剛才孟總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阮黎看了看她，神情低落：“嗯，我看出來了。”
“那，你跟趙明嶼，什麽情況啊？”
阮黎好看的眉聞言輕輕蹙了起來，她有些不解：“我和趙明嶼？”
小糖點頭：“嗯！或者說，你喜歡趙明嶼嗎？”
阮黎頓時露出一臉匪夷所思的表情：“怎麽可能？！我們就是劇組同事而已，他還比我年紀小，我最多把他當弟弟看待。”
小糖又問：“那你喜歡孟總嗎？”
阮黎這下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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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她終于點了點頭：“喜歡……吧。”
語調有些無力感，像是終于向着事實屈服了一般。
小糖嘴笨，組織了半天語言，最後道：“阮黎姐，喜歡就去追，追不到……不對，現在是孟總在追你耶，你只要點點頭，你們就成了啊！你都不知道，你剛才對趙明嶼說你們只是同學，孟總那一瞬間看上去好可憐啊……”
阮黎抿了抿唇，自嘲一笑：“可是，他也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喜歡我啊。”
小糖霎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阮黎沖她笑了笑。
“你放心，我心裏有數。”
孟樾牽過她的手，甚至差點吻上她，但就是沒有對她開誠布公的說過一句“喜歡你”。
正因為如此，阮黎不知道該怎麽去定義她們之間的關系。
說來，阮黎算不上是一個儀式感強的人，但是對于她來說，在一起的前提是，對方一定要明明白白的說出來“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這樣的話，她才覺得，他們是真的在一起了。而不是你不言我不語，感覺到了就自然而然在一起。
這種事情不能自然而然，一定要明明白白。
但今天也不完全是孟樾的問題，她也有責任。
她太懦弱。
因為八百年前的往事，固步自封，不敢邁出去。
明明還是喜歡，但就是不敢承認。不敢向別人承認，更不敢向自己承認。
思及至此，阮黎抿了抿唇。
她眼神逐漸變得清明，心下已經有了主意。
然而接下來的半個月，阮黎一直都沒跟孟樾取得聯系。
她發過幾條微信，也不知道孟樾是沒看見還是還在生氣着，所有的消息都石沉大海了。
阮黎最後沒辦法，給陳易打了電話。
陳易說他們現在在歐洲考察特色小鎮，排期緊，工作量很大，孟樾幾乎每日連基本的八小時睡眠都保證不了。
阮黎聽到這裏後，便不再去打擾他了。
兩人就這麽陷入了冷戰。
嗯，還是孟總單方面鬧別扭的。
劇組的拍攝在這一時間裏進入尾聲，全組上下忙的熱火朝天。
《青果》的最後一個劇情，是高考結束後，全體高三生回到學校填報志願。
那個年代志願是要在學校拿表手寫的。
孫小影和陳麒坐在座位上，講臺上，老師口沫橫飛的講着志願的重要性。
孫小影這時候已經知道陳麒和校花在一起的事了，她除了高考前的那天晚上送信時輕輕抽泣了片刻，之後就全身心的投入到高考中去。如今高考結束，如果沒有意外，這是最後一次和陳麒見面了。
志願表分發到每個人手裏。孫小影填報了沿海城市的一所一本學校，交表的時候她第一次開口，主動幫陳麒一起交了上去。
然後，從最後一排到講臺的路上，她小心的翻開了陳麒的志願表。
男孩的第一志願是位于首都的一所頂尖大學。
和孫小影的學校一個在南，一個在北，跨越了大半個祖國。
志願填報結束，這場青春的盛宴終于散場。陳麒起身，單肩背着書包離開。臨走前，他回過頭對着孫小影道：“同桌，再見。”
孫小影喉間一梗，壓抑住自己所有的情緒，擡起頭直視着陳麒，這是兩年來，她第一次這麽大膽的看向他，目光中全是他。
孫小影笑了，輕聲道：“再見，陳麒。”
稱不上告別的告別之後，孫小影一如往常的走路回家。
到家門口，她開門時卻突然找不見鑰匙，她摸索遍了全身後發現，鑰匙好像丢了。
這本身是一件小到不能更小的事情，可孫小影卻呆滞住了。她愣愣的盯着面前緊鎖的門，然後眨了下眼睛，淚珠就不受控的一滴接一滴的滾落。
從抽泣到嚎啕大哭，這個女孩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光和夢想，坐在地上，雙臂緊緊的環抱住自己，毫無顧忌的哭着，就像是被絕望壓垮。
任誰都想不到，她只是丢了一把鑰匙，而已。
故事至此戛然而止。
最好的年紀裏，一場盛大的青澀暗戀至此落下帷幕。
說到底，從頭至尾也只不過是一個女孩的獨角戲。
——
“咔！過！”陳導笑着道：“殺青了！”
陳維清話音落下，整個劇組都沸騰了起來。
歷時兩個多月的拍攝終于結束，全組上下終于徹底的松了一口氣。
除了阮黎。
她從地上默默地爬起來，整個人因為情緒過于激動，還在微微地顫栗。
阮黎是屬于體驗派演員。
前面的戲份倒還好，因為感情不是特別劇烈，但最後一場戲，是整個劇中情緒最為激烈的一段。
它是一個隐忍了許久的女孩情緒崩潰的瞬間。
阮黎為了演好這場戲，将自己代入了角色裏，她在表演的時候，感覺自己就是孫小影本人。
她像是和孫小影一起，默默經歷了兩年矛盾掙紮的暗戀，然後夢醒，絕望，哭的不能自已。
這就導致了導演明明已經喊了“咔”，她卻仍舊沉浸在角色裏，半天沒能出戲。
邊上的工作人員有收拾器材的，更多地是在一起擁抱自拍，慶祝拍攝圓滿結束，王勝利和小糖也在邊上跟着劇組的人聊着什麽阮黎深吸一口氣，靠在一邊努力讓自己趕緊出戲。
直到有人遞過來一張紙巾。
是趙明嶼，他穿着校服站在旁邊。
“擦擦，一臉鼻涕眼淚的。”趙明嶼一臉嫌棄道。
阮黎接過紙巾，悶聲悶氣的說了句：“謝謝啊。”
然後也不管旁邊站着一喘氣的，拿着紙巾就開始擤鼻涕。
趙明嶼：“……你能注意點不？”
“顧不上了，你擔待點啊。”
阮黎郁卒的心情稍微好了點，都有力氣跟他開玩笑了。
趙明嶼這便知道，她情緒調整的差不多了。
他看着阮黎哭得泛紅的臉，問：“至于不？這麽入戲啊。”
阮黎吸了吸鼻子：“一看你就沒追過誰。”
“廢話，我用追嗎？都是別人追我！”趙明嶼很是驕傲道，說完，他察覺出了畫外音：“這麽說，你追過了？”
阮黎停頓了片刻，然後彎着眼睛笑了：“有啊，追的可累了呢。”
趙明嶼垂在身側的手沒由來的握緊，他聽見自己問：“是孟樾嗎？”
“是。”
阮黎說，沒有半刻的遲疑。
趙明嶼轉過頭，神色不愉的質問：“所以那天你為什麽說你們只是同學關系？”
阮黎仿佛沒聽出他話裏的不滿，如實道：“因為當時沒追上。”
趙明嶼沒再說話。
阮黎言語直白又坦蕩，都不像是平常的她了。
趙明嶼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她，心裏卻有些排斥，覺得她這樣都沒有平時順眼了！
兩人之間安靜極了，跟周邊歡鬧的氣氛格格不入。
最後，還是阮黎先開口。
她在嘴巴上比劃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悄悄地，替我保密啊。”
趙明嶼回神，不屑道：“切！我是大嘴巴的人麽？”
“好啦好啦，知道你不是。”
阮黎又是那副哄弟弟的語氣。
趙明嶼張了張唇，最終，嘴邊的話卻咽了回去。
有些自己都弄不清楚的事情，着實也不必開口說。
況且，現在說不說都沒了意義。
趙明嶼如此想到。
“唉，花呢？你們只顧着自己高興怎麽連陳麒和孫小影都忘了！”副導留意到了這倆人，扯着脖子喊。
場務趕忙捧來了兩束鮮花，男女主演一人一束。
工作人員也都圍了過來，阮黎和趙明嶼被圍在最中間，一群人這邊拍個照，那邊看個鏡頭。
等到最後拍完大合照後，都到了下午了。
陳維清跟大家招呼說，殺青宴定在了酒店頂層的宴會廳，晚上七點每個人必須到。
阮黎和王勝利小糖回酒店修整了一番，直接坐電梯到了頂樓。
有了上次的教訓，這回阮黎說什麽都沒敢多喝，意識清醒的撐到了最後。
因為在市區，阮黎不想多住一天，她連夜收拾了行李，被王勝利安安穩穩的送回了家。
《青果》殺青，阮黎工作暫歇一段時間。
王勝利那邊得到消息，《風水寶地》已經定檔，下個月就能播出。他的意思是讓阮黎耐心等過這段時間，等劇一播出，人氣上漲之後，邀約的本子自然就會有一個質的飛躍。
阮黎覺得頗有道理，于是也不着急，這段時間就在家給自己充充電。
閑了下來後，阮黎又試着聯系了一次孟樾。
她這次沒在發微信，而是鼓足勇氣直接打了電話過去。
鈴聲響了許久，直到阮黎準備挂斷的時候，那端終于被人接通。
那頭靜悄悄的，沒人說話。
阮黎看了眼手機，确實還在接通狀态，她對着電話輕聲道：“是孟樾嗎？”
聽筒裏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音：“是。”
不複往日的低沉和磁性，鼻音很重，還有些沙啞。
阮黎下意識的就問：“孟樾，你怎麽了？”
孟樾道：“發燒，住院了。”
阮黎秀氣的眉毛輕蹙：“嚴重嗎？”
“嚴重，39度。”孟樾很是客觀，說完，對着聽筒一陣狂咳，動靜大的讓一旁的陳易都覺得沒眼看了。
不明情況的阮黎卻聽得心髒都揪起來了。
她有些擔心：“怎麽會這麽嚴重？”頓了頓，又猶豫着補充了一句：“我方便去探視嗎？”
“方便。”孟樾幾乎是立即說道。完了以後他又覺得自己有些急切，于是輕咳了一聲：“來之前記得聯系陳易約好時間就行。”
阮黎傻乎乎：“那好，我會記得提前聯系陳助理的。”
挂斷電話，孟樾靠在靠枕上，唇角微微勾起。
他捏着手機在手指間把玩，氣定神閑的模樣，半點都不像是重病在床的人。
他瞥了眼旁邊站着的陳易：“知道怎麽說嗎？”
陳易有點憋屈：“……知道。”
不就是配合你的表演麽？
拿着助理的錢，還得幹着演員的活。
呵。
作者有話要說：陳易：我太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