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說身世謠言四起
楊太傅陪着景仁帝去了禦書房, 說了一些朝政之後,景仁帝打發他家去了。
後宮中, 李太後已經歇了一覺起來了。
瓊枝姑姑陪着說話, “娘娘, 今兒二位長公主送來的壽禮, 都是親手做的衣衫,娘娘有福氣。”
李太後笑了,“這兩個丫頭就是不聽勸, 有那份心意就行, 哀家又不缺衣裳穿。”
瓊枝姑姑賠笑, “公主們孝順娘娘。”
李太後的聲音忽然小了起來,“瓊枝,她都長這麽大了。”
瓊枝姑姑聲音也低了, “娘娘不可自亂陣腳。”
李太後看向她,“我們長的像嗎?”
瓊枝姑姑說了實話,“像。”
李太後把頭偏了過去, “你看,你都覺得像。這宮裏人精子多着呢,還能沒人起疑心。捂是捂不住的, 不如哀家自己揭開這瘡疤。她們能想什麽主意呢,無非是到皇兒那裏吹枕頭風, 或是來要挾哀家站隊。”
瓊枝姑姑問,“娘娘預備如何處理?”
李太後看向她,“先發制人。”
瓊枝姑姑有些擔心, “就怕外頭先亂起來。”
李太後笑了,“不怕,他可比我聰明多了。他把孩子養的真好,我都有些後悔了。”
瓊枝勸她,“娘娘,落棋無悔,二娘子只是個小娘子,不礙着什麽,回頭給她找個好婆家就是了,娘娘這個安排很好。”
李太後輕笑,“你說的對,落棋無悔。你去外頭放風聲,就說,太後和太傅有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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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枝姑姑瞪大了眼睛,“娘娘真要這麽做?”
李太後喝了口茶,“不然呢?若是被動了,哀家要給兒媳婦們當打手不成?”
瓊枝姑姑點頭,“奴婢知道了。”
楊太傅回到家之後,先去見陳氏。陳氏招招手,讓他坐在自己身邊。
母子互相問過好,陳氏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下了。
“你今兒見到她了嗎?”
楊太傅點頭。
陳氏又問,“她是不是很好看?”
楊太傅擡頭,面無表情看向老母親,“阿娘想說什麽?”
陳氏笑了,“鎮兒,你在前朝,是不是覺得帝王很威風?我們在後宮,一樣給她磕頭,所謂母儀天下富貴極致,不過如此了。你說,阿娘當年做的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楊太傅垂下了眼簾,“阿娘,都過去了。”
陳氏嘆了口氣,“今兒她拉着寶娘的手,說了半天話,我不知道有沒有人看出來什麽。我也不想再問寶娘是誰的孩子了,反正,你做好準備吧,要變天了。寶娘是個好孩子,你也別總瞞着她,以防她被人算計。”
楊太傅點點頭,“兒子謝過阿娘,阿娘辛苦了,早些歇着吧。”
母子二人說了幾句話,楊太傅就往栖月閣去了。
寶娘起來後就泡在了書房,一個人靜靜看書。楊太傅悄悄走到門口,站在那裏看了許久。
寶娘似有所感應,擡起了頭,“阿爹回來了。”
楊太傅笑了,走到女兒身邊,寶娘給他搬了張凳子,親自給他倒了杯茶,“阿爹今兒累不累?”
楊太傅搖頭,“今兒就是吃喝玩樂,阿爹不累。”
寶娘忽然沖楊太傅笑,“阿爹,宮裏的歌舞真好看,咱們家有沒有?”
楊太傅也笑了,“你一個小娘子,怎麽喜歡看歌舞?”
寶娘眯起眼睛笑,“好看呀。”
楊太傅拉起女兒的手,“你若是喜歡,讓管事給你買幾個人,回來唱給你聽。”
寶娘拍馬屁,“阿爹真好。”
楊太傅繼續微笑,“寶兒今日在宮中如何?”
寶娘想了想,“宮裏很大,娘娘們很和善,就是,飯食不好吃,端上了都冷了。”
楊太傅笑了,“宮裏就是這樣,看着熱鬧,其實冷冰冰的。”
寶娘聽到這話有些詫異,連忙看了看外面,“阿爹可不要到外面去說。”
楊太傅眼睛沒離開過女兒,女兒越來越大了,馬上就可以說親了。這回進了宮,不知道她對女兒有什麽安排。她深處重重深宮,又是個婦人,行動不方便,自己這邊也該做些安排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寶兒,你想知道自己的生母嗎?”
寶娘還在思索,聽到這話,忽然,內心湧起一股強烈的情緒,憤怒、焦灼、傷痛,激得她差點又昏過去。
她的額頭開始冒汗,楊太傅見狀,一把抱過女兒,“寶兒,你怎麽了?”
寶娘強行壓下了內心的那股陌生情緒,搖了搖舌頭,微微搖頭,“阿爹,我無事。阿爹,女兒想知道。”
楊太傅拿袖子給寶娘擦了擦額頭的汗,“阿爹說了,你別害怕。阿爹本來不想告訴你的,可你漸漸大了,早晚要知道的。你生母不是旁人,就是,就是今天你去磕頭賀壽的那一位。”
寶娘以為自己聽錯了,“阿爹,是誰?”
楊太傅垂下了眼簾,“當今太後娘娘。”
寶娘眼睛瞪的似乎要把眼珠子瞪出來了,她瞠目結舌,已經說不出話了,“阿爹,阿爹,她,她怎麽會,怎麽會?”
楊太傅擡起了眼簾,“阿爹對不起你,讓你自小沒有生母,都是阿爹的錯,你別埋怨你阿娘。”
寶娘漸漸平複了心情,她仔細在心中搜索,這個勁爆的消息,為什麽沒有引起原身的任何反映,過了許久,除了有些累,寶娘沒有別的感覺了。
楊太傅摸了摸女兒的額頭,“寶兒,你怪阿爹嗎?”
寶娘勉強笑了笑,“阿爹對女兒好。”
楊太傅把女兒摟進懷中,“是阿爹不好,你還小,本不該和你說這些,但阿爹想讓你知道。你阿娘年幼時和阿爹定親,後來,我去莫家讀書,你阿奶受莫家人蠱惑,去李家退了親事,還定了太太。等我知道的時候,為時已晚。阿爹當時很難過,可阿爹不知道怎麽辦,就算把自己關起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阿爹也沒想到什麽好辦法。你阿娘說,就算她來了,以後也不會有好日子過。後來,你阿娘進宮了,阿爹中了狀元,做了官,還救了聖上一命。等先帝去了,後來又有了你。”
他聲音有些哽咽,寶娘掙脫開來,“阿爹,您為什麽不早些說呢。”早些說,寶娘就不會一直讨好太太,就不會期待太太的垂憐,更不會被野種兩個字活活氣死。
楊太傅又垂下了眼簾,“以前你小,阿爹怕你知道了說出去。如今你大了,懂事了,也該知道了。都是阿爹不好,不能給你個光明正大的身份,你阿娘也不能明着對你好,若是外人知道了,她還要受連累。”
寶娘仔細想了想,“阿爹,這事兒知道的人多嗎?”
楊太傅摸了摸女兒的臉,“你和你阿娘長的太像了,今兒你進宮,怕是有很多人會起疑心了。你放心,阿爹會給你找個好婆家,誰也不敢欺負你。”
寶娘心裏有些沉重,“阿爹,聖上要是知道了,會處罰阿爹嗎?”
楊太傅心裏也沒譜,“阿爹不想讓你一輩子都見不得光,在家裏躲着。如今你露臉了,就算聖上不知道,也會有人讓他知道的。我兒放心,阿爹心裏都有準備。阿爹這麽多年,對聖上忠心耿耿,他總不會一點舊情不念。”
寶娘看向楊太傅,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半晌後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多謝阿爹告訴女兒。”
誰知楊太傅忽然畫風一轉,“阿爹問你,你是不是喜歡趙家小子?”
寶娘被問的突兀,頓時有些臉紅,“阿爹,女兒還小呢。”
誰知楊太傅卻不是開玩笑的,“阿爹跟你說,如今,能和聖上抗衡的人不多了,趙家算一個。阿爹隐約知道,晉國公手裏有些私鑄的武器,連朝廷都沒有。當年京城內亂,先帝剛折損了三個皇子,龐家又放胡人南下糟蹋百姓,晉國公力挽狂瀾救下大景朝江山,最後卻偏安東南。這麽多年了,雖然他一直支持聖上,但阿爹知道,他手裏有保命的東西。你若能嫁入趙家,就算你的身份揭開了,聖上也不能把你怎麽樣,最多罷了阿爹的官罷了。”
寶娘的心又往下沉,“阿爹,會這麽嚴重嗎?”
楊太傅搖頭,“阿爹也說不好,但如今皇子們長大了,朝中開始混亂,阿爹身居要職,皇子們個個觊觎你,可我兒怎可嫁入皇宮,不說那裏是吃人的地方,也亂了倫理。阿爹看的出來,趙家小子對我兒頗為傾慕,阿爹很高興,能給你找個好夫婿。”
寶娘想到那個少年,在香梨樹下對她淺笑、她被莫九郎唐突時柔聲安慰她、皇子虎視眈眈時他主動站在她前面遮擋,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阿爹,女兒不想嫁人。人家什麽都沒說,咱們說這些作甚。”
楊太傅笑了,“好,不嫁,不嫁。”他一邊笑一邊心裏默語,阿爹會讓他們主動來提親的。
他摸了摸胡須,“時辰不早了,寶兒今兒就在後院吃飯,吃了飯之後自己讀書寫字。”
說完,他就起身了,寶娘把他送到栖月閣門口,停住了腳步。
吃飯的時候,寶娘總是跑神。劉嬷嬷有些擔憂地看着她,難道老爺跟二娘子說了什麽。
寶娘把一筷子菜夾到碗裏,又從碗裏夾到盤子裏,等一會兒之後,又從盤子裏夾到碗裏。劉嬷嬷可以确認,二娘子心緒不寧。
她給寶娘盛了一碗湯,“二娘子,夜裏冷,喝口湯。”
寶娘回過神來,“多謝嬷嬷。”
喜鵲也發現了寶娘有些不對勁,但她什麽都沒說,悄悄讓其他人都離遠些,她和劉嬷嬷陪在寶娘身邊。
寶娘意識到自己走神,連忙和劉嬷嬷解釋,“嬷嬷,宮裏吃飯的規矩好重啊。”
劉嬷嬷輕笑,“是呢,我聽說,貴人們吃飯,就算再喜歡一樣菜,最多只能夾三次。”
寶娘開玩笑,“端起盤子都趕到自己碗裏,一次就夠了。”
一句話說的劉嬷嬷和喜鵲都哈哈大笑。
喜鵲笑的治打嗝,“二娘子,要是那樣,不消一刻鐘,立刻成了滿宮的笑柄。”
寶娘狠狠往碗裏多夾菜,“連吃飯都吃不好,再富貴,又有什麽意思。還是家裏好,我想怎麽吃就怎麽吃。”
寶娘晚上吃的比平常多一些,胃裏飽飽的,人會增添幸福感。
她現在屋裏走了許久,自己整理了衣櫃。喜鵲也不攔着她,吃了飯動一動,總比幹坐着強。
寶娘一邊整理自己的衣裳,一邊思緒飛揚。那個豔光四射溫柔和藹的漂亮阿姨,原來是原身的生母啊。寶娘,你聽到了嗎,你不是野種,你阿娘又漂亮又溫柔,算起來是你阿爹的原配,現在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雖然她不能認你,但這天下做母親的,沒有一個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
等了半天,沒有半點回應。寶娘嘆了口氣,阿爹說我不能在家躲着,可我出去了,別人都能看得出來,風雨即将來臨。
你放心,我會聽阿爹的話,好生過日子。
到這裏,她又想到楊太傅說的話。寶娘心裏有些糾結,上輩子單身了二十六年的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結婚。現在她還不到十三周歲,楊太傅就要給她說親事了,對方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男孩。而且,人家男方屁都沒放一個,楊太傅說的好像明天趙家就會來提親一樣。
寶娘有些哭笑不得,她大致了解了,這裏的小女孩們,都是這個年紀定親,等十四五歲嫁人,很快就會生孩子。
寶娘低頭看了看自己,她洗澡的時候發現了,身體開始有發育的跡象,可等個兩三年能長到什麽程度呢?最多從飛機場變成旺仔小饅頭。那麽稚嫩的身體,難道就要開始為□□嗎。
寶娘煩躁地抓了抓頭,今天的經歷告訴她,确實有很多人在觊觎她,但大部分人都是因為她爹是太傅。
趙家是合适的人選嗎?直覺告訴寶娘,她好像不讨厭那個小帥哥,但是要做夫妻的話。寶娘捂住了臉,年齡也太小了,這是過家家嗎?
半晌後,寶娘拿開自己的手,放下衣裳,回到了廳堂,讓人把劉嬷嬷叫了出來。
劉嬷嬷進來後,寶娘揮手,所有人都出去了。
寶娘雙目囧囧看向劉嬷嬷,“嬷嬷,是阿娘讓你來照顧我的嗎?”
劉嬷嬷眼神忽然變得犀利,沉默了片刻之後,她點頭,“是的,主子讓我來照看二娘子。”
劉嬷嬷以前并不是太後身邊的人,她是瓊枝姑姑的人。當年,瓊枝姑姑讓她去寺廟照顧二娘子,并告訴她,小主子在她就在。
劉嬷嬷當時的孩子已經五歲了,她毅然受命,并讓瓊枝姑姑幫忙照看她的孩子。
瓊枝姑姑給她打包票,“你放心吧,你的兒子會好好的,你男人也會等你回來。等小主子大了,你們一家再團聚。”
當時寶娘只有一歲多,劉嬷嬷貼身照顧了她十一年。瓊枝姑姑只跟她說了個大概,她記住了自己的使命,保護二娘子,別的事情不要多管。
她的身契還在瓊枝姑姑手裏,所以她在楊家就跟客居差不多。
寶娘見她承認了,點點頭,“嬷嬷,昨兒我進宮,阿娘什麽話都沒跟我說。”
劉嬷嬷安慰寶娘,“二娘子,主子有很多不容易。”
寶娘看了劉嬷嬷一眼,“嬷嬷,阿爹說,會有人拿我的身世做文章。嬷嬷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吧,讓我有個準備。”
劉嬷嬷問寶娘,“二娘子想知道什麽?”
寶娘想了想,“嬷嬷你能聯系到我阿娘嗎?”
劉嬷嬷搖頭,“二娘子,我不能。”
寶娘又問,“那,你要一直在我身邊嗎?”
劉嬷嬷笑了,“主子沒開口,我就一直陪着二娘子。”
寶娘看向她,“嬷嬷,你有兒女嗎?”
劉嬷嬷被這話問的沉默了半天,“我有個兒子,比二娘子大了三歲多。”
寶娘心裏忽然有了些歉意,“嬷嬷,對不起,為了我,讓你們骨肉分離。”
劉嬷嬷聽見這話,連忙接口道,“二娘子不必自責,因為伺候二娘子,我兒子脫了奴籍,聽說現在日子好過的很,若不然,我們家世世代代都要服侍人呢。”
寶娘看向劉嬷嬷,“要不,嬷嬷回家去?我也大了,能自己照顧自己了。”
劉嬷嬷搖頭,“主子沒發話,我不能走。再者,我在二娘子身邊十幾年,也舍不得這裏。”
寶娘笑了,“什麽時候嬷嬷想走了,跟我說一聲就行。”
劉嬷嬷笑問寶娘,“二娘子還有什麽想問的?”
寶娘忽然有些扭捏,“嬷嬷,阿爹說要給我找婆家,可我還不想嫁人。”
劉嬷嬷眯着眼笑,“二娘子,老爺都是為了你好。二娘子放心,老爺給二娘子找的,定是天下出色的男兒。”
寶娘撫弄了兩下衣袖,,“嬷嬷,你跟我說說趙家吧,阿爹說,說要把我嫁到趙家去。”
劉嬷嬷有些驚訝,然後又恢複了正常,“二娘子,我知道的也不錯,只聽說國公爺夫婦一輩子琴瑟和諧,家裏一個妾都沒有。世子爺兄弟二人也是,都守着正房太太過。趙家人丁少,卻非常團結。國公爺兄弟二人一直沒分家,都住在一起。我還聽說,趙家因為寒門出身,規矩不是特別重。還有,國公夫人和主子是姐妹,二娘子去了趙家,這也算是親上加親呢。”
寶娘聽說趙家沒有妾,頓時眼睛亮了起來,“真的沒有妾?我看這京城裏各家各戶,哪家都是妻妾成群。阿爹,阿爹說他喜歡阿娘,家裏也有太太和兩個姨娘呢。”
劉嬷嬷嘆了口氣,“二娘子,老爺這樣的身份,總要娶妻的。太太這樣挺好的,她一年不出門外頭都沒人問,更管不到二娘子頭上。至于兩個姨娘,二娘子看在三娘子和四娘子的份上,就當家裏多兩雙筷子吧。”
寶娘也并不是想追究楊太傅娶妻納妾的事情,她也沒有立場去追究。
她忽然問劉嬷嬷,“我聽說阿娘不是李家親生的?”
劉嬷嬷點頭,“這在京中不是什麽秘密,但主子們只認李家,至于那文家,主子只惦記生母的墳茔,其餘人,全當普通親戚吧。”
寶娘放下了心,不是李家親生的,就沒有血緣關系。
寶娘忽然又想笑,自己在這裏盤算這麽多,還不知道人家怎麽想得呢。
劉嬷嬷想了想趙家少年,心裏也止不住點頭,老爺倒是好眼光。只是,一個是當朝太傅,一個是邊疆重臣,兩家想結親,怕是不容易,聖上也不會答應。
劉嬷嬷心裏也清楚,二娘子這樣的身份,非得嫁個家世好的,不然等以後事情鬧出來,普通人家哪裏護得住她。
寶娘問了這些後,就打發劉嬷嬷下去了,自己洗洗就睡了。睡夢中,她迷迷糊糊的夢見自己要出嫁了,花轎剛進門,忽然就來了聖旨,說要抄家。士兵們拿着大刀進了院子,一頓亂砍。
寶娘忽然就被吓醒了,她擦了擦汗,平複了一下心境。在這個王權大于天的時代,即使她是權臣的女兒,也整日活得小心翼翼。
她這頭被吓醒了,那頭,也有人為了她做了噩夢。
趙府裏頭,趙傳炜剛被驚醒。他夢見楊家二娘子嫁人了,新郎官就是朱翌軒。那個讨人厭的小子,十分挑釁地說請他喝酒,把他氣得沖上去和他打了一架。
趙傳炜擦了擦額頭的汗,半晌過後又有些不好意思,怎麽會做這樣的夢,真是的。但他回想一下夢中的情景,一想到寶娘要嫁給別人了,他心裏忽然就很不是滋味。
我這是怎麽了,難道我真的像書君說的一樣,看上人家小娘子了。
趙傳炜摸摸臉,我這樣到底對不對呢,阿爹阿娘知道了會不會罵我。我回京是讀書來的,卻整日想這些事情。
可情之一字,一旦陷入,別說他一個少年郎,就算是大羅神仙,你也在劫難逃。
趙傳炜迷迷糊糊睡了一覺,就被書君叫醒了,“公子,公子,起來了,今兒要去祈福呢。”
聽到祈福兩個字,趙傳炜頓時驚醒了,對,他今天要去大相國寺,還要帶着南平郡王府那個讨人厭的小子。
他快速起身,換衣裳,洗漱,吃早飯。昨兒回來的時候,世子爺已經叮囑過他了,既然是做特使,一定要守規矩,這是皇差。
趙傳炜今兒穿的一身素色衣裳,頭發只用一根帶子綁着。從今天早飯開始,他就要茹素了。
吃過了飯之後,他就在家裏等着。
沒過多久,禮部來了個員外郎和兩個主事,朱翌軒是副使,跟着一起來了。
世子爺上朝去了,老太爺接待了禮部官員。
孫子第一次辦皇差,老太爺非常重視,親自給三個官員塞了茶水費,“三位大人辛苦了,孩子年紀還小,請三位大人多指點。”
員外郎再三抱拳,“老太爺放心,這都是有成例的,公子只管照着規矩來就錯不了。”
趙傳炜辭別祖父,帶着書君出門了。
一行人一路無言,到了大相國寺。
方丈早就候着了,雙方見過禮之後,方丈就帶着兩位祈福特使去了正殿。東西都預備好了,就等着他們來了。
二人一起跪在佛前,朱翌軒的位置略微靠後一點點,這個時候誰也不敢錯了一丁點。
念經他們不懂,只雙手合十,誠信祈福就行。
這樣跪了一個時辰之後,今天的功課就算做完了。剩下的時間他們可以自己安排,但不能離開寺廟。
兩位少年郎一起到了禪房,方丈撥了兩個小和尚來伺候他們。
小和尚送來了茶水,又退了出去。
趙傳炜喝了一口茶,“二公子,我才回京城,要是哪裏做的不對,還請您指教。”
朱翌軒客氣地回話,“三公子是正使,該是您指教我才對。”
趙傳炜想起昨兒夜裏的夢,心裏安慰自己,不過是個夢,不要想多了。
兩個少年郎就這樣在大相國寺裏住了下來,每日跟着師傅們虔心祈禱,做功課前焚香沐浴,中間跟着僧侶們到城外施粥。施粥的過程中,他們再也不是什麽貴公子,就把自己當普通雜役,幫着擡粥,盛粥,維護秩序。
冬天來了,城郊總有些百姓家裏困難吃不上飯,大相國寺是皇家寺廟,舍粥是每年都要做的功課。
兩位少年郎知道對方是勁敵,不論是做功課還是外出,都幹的非常起勁,傳到景仁帝耳朵裏,覺得這兩孩子都很不錯,提前預備好了賞賜,就等他們祈福結束。
祈福結束後,二人一起去謝了恩。
景仁帝叮囑趙傳炜,“我聽你大哥說你要走科舉,回去好生讀書,缺什麽了,只管來說。”
說完,他又看向侄子,“你快家去吧,明兒就有驚喜等着你呢。”
二人謝過恩,領過賞一起出來了。出了皇宮之後,二人辭別,各自歸家。
這五天的相處,趙傳炜發現對方并不像普通宗室那些只會吃喝玩樂的子弟,是個有真才實幹的人。平日裏二人也經常一起讨論學問,偶爾還會過兩招。抛開寶娘的事不說,單論他們兩個,有這些日子的相處,也積累了一些香火情。
到了家之後,王氏拉着他絮叨了許久,“吃了這麽多天的素,人都瘦了。你肚子裏油水少,也不敢給你補過了。我讓廚房給你熬了些清淡的肉粥,三弟先回去洗漱,歇兩日再去讀書吧。”
趙傳炜又去見了老太爺,老太爺親自帶着孫子吃飯,多的一句話沒問。
等夜裏世子爺回來了,拉着他去書房說話,“明兒你就去學堂吧,過了年就要考縣試,時間不多了。若是名次太差也不好看。”
趙傳炜問他哥,“大哥,三舅來信了嗎?”
世子爺疑惑,“如何問起三舅了?”
趙傳炜想了想還是沒說,“我就是問問,沒有就算了。”
世子爺從九歲開始起就離開父母獨自在京城打滾,火眼金睛,弟弟的一句話,就讓他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這中間一定有事兒。
如今趙傳炜身邊人都忠心的很,別說是他這個大哥了,老太爺都別想打聽出一句話。
世子爺也不問,他讓人仔細查了前些日子弟弟的行蹤,除了去楊家有些奇怪,別的地方倒還正常。
他心裏止不住猜測,難道是年紀到了,惦記人家小娘子弟弟的親事,他也不好插手。父母态度不明,他只能再去一封信。
但趙家人的信件一直被朝廷監控,他有重要的事情時,都是走密信。
朱翌軒回家的路上心裏暗自揣測,是什麽驚喜?難道父王替我求親了?不對,不會這麽容易的。
他一進家門就知道了,南平郡王給他求了世子之位。朱翌軒高興的直打轉,他身份上去了,是不是就多了一重保障。
楊家那邊,楊太傅自從和女兒說開了之後,每日都會來栖月閣坐一坐。因前一陣子他事情多,就停了給孩子們檢查功課的事情。
寶娘每天要麽自己讀書寫字,要麽和妹妹們玩。楊默娘和楊淑娘仍舊每日去學堂,但姐妹三個會隔幾日找時間一起聚一聚。有時候寶娘還會帶她們一起去逛街,這裏是內城,楊家的防衛如今做的非常到位。姐妹三個出門,前呼後擁,真正大家子小姐的排面。
她還邀請嘉和到家裏來玩,或者一起去逛街,她不敢再去南平郡王府了,朱翌軒的熱情讓她覺得有些窒息。
她覺得這孩子大概是有些偏執,那樣直愣愣的目光,讓她渾身難受。但嘉和是她的好姐妹,寶娘只能把嘉和叫出來玩。
寶娘出門又變得頻繁起來,但無論她出多少趟門,不光沒遇到生母那邊任何人,也沒遇到趙傳炜。她有些喪氣,她好不容易決定順從楊太傅的安排答應嫁人,可這親事好像又不是特別容易。
她有時候又問自己,真的要嫁人嗎。她一遍遍回想自己和趙傳炜的點點滴滴。一壺春的臨窗一瞥,衛家校場的揮鞭相助,香梨樹下他溫情的眼神,還有那天遇險時他的柔聲細語。寶娘第一次和一個男孩子有了這麽多的糾葛,在以前那個開放的年代,她的生活像白開水一樣。沒想到到了封建禮教之地,她卻有了這番境遇。難道,是老天給我的安排嗎?
寶娘覺得自己好像也病了,她想到那個少年郎時,心裏總有些患得患失。朱翌軒的眼神讓她覺得無所适從,趙傳炜的目光卻會讓她有些羞怯。她雖然沒談過戀愛,也能分別出一絲不同。
寶娘覺得不能怪自己,這具身體年幼,大概到了情窦初開的時候。
啊呀,都是原身的錯,我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罷了。
寶娘不知道的是,不是趙傳炜不想登楊家門,是他哥不讓他來了。
世子爺只讓他好生讀書,“你身上什麽功名都沒有,就算喜歡人家小娘子,太傅大人能答應親事?阿爹說了,咱們家的男人,身上沒有功名,只配打光棍。”
趙傳炜泱泱地去了學堂,直接住在了那裏。
世子爺有自己的考量,一來,趙家和楊家不宜過多接觸。二來,這些日子京裏有人在放風,說的不堪入耳,還牽扯到了太後姨母。他沒見過楊家二娘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長的很像。但這種要命的流言,他不能讓弟弟陷進去。
世子爺還沒來得及往福建送信,憑着自己的本能反映,立刻把弟弟塞進了學堂,并勒令他平日不得回家,好生在這裏打磨性子,徹底切斷了他和楊家的往來。別看趙傳炜平日在侍衛們面前人五人六的,他大哥掌管晉國公府在京城裏的所有資源和人脈,一旦下起狠手,他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