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相思苦互表心意
趙傳炜知道大哥也很為難, 默默聽從安排住進了學堂。官學的學堂裏樣樣都好,他每隔幾日回家一趟, 看看家人, 順道從裕泰街街口路過。
學堂中, 他和張文若、丁遠以及楊玉昆三人關系越來越好。為了不打眼, 每次休沐,他輪着去這幾家拜訪。在他的牽線下,這幾個少年郎也漸漸有了來往。
京城豪門世家, 長輩們并不怎麽幹預家中子弟交友, 哪怕是政敵, 只要沒到撕破臉的地步,孩子們之間也是可以來往的。各家家長看到人家的孩子,也會親切地拉着說話。
趙傳炜每次來楊家時, 會把張文若和丁遠叫上,去另外兩家時,也是三人一起, 偶爾也會邀請大家一起去趙家。至于趙雲陽,有時候給他們做跟班,有時候會去找自己的同齡人玩。
每次來楊家, 趙傳炜都會帶許多新鮮的吃食,他們幾個吃不完, 楊玉昆就會往後院送一些。
寶娘每次得了禮物,都會回送。有時候是從外頭買的,有時候是她帶着兩個妹妹一起做的。
趙傳炜每次吃到寶娘做的東西, 心裏又甜蜜又苦澀。自那日送還衣裳之後,二人再也沒見過。楊家一道二門,成了天塹。
那件外衫,他放在床頭邊,每次回家,都會扒出來看看,聞一聞,似乎上頭還帶着佳人的香氣。不知道她怎麽樣了,聽說她最近不出門了,是不是還在害怕。天越來越冷了,估計以後出來的更少了吧。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他能在再見她一面。
他就這樣,獨自一人品嘗着這種酸澀的味道。他只能拼命讀書,每天熬到深夜,倒頭就睡。
希望明年能一氣兒把縣試、府試和院試都過了,到時候總算能有說話的分量了。
趙傳炜上門,楊太傅每次都知道。他眼見着這個少年郎越陷越深,每次來像個哈巴狗一樣盯着二門看,從剛開始覺得讨厭,到心裏慢慢接受,最後又覺得他有些可憐。
楊太傅什麽也不說,只讓兒子經常帶他們過來玩。楊玉昆很高興,以前阿爹讓他不要和這些人多來往,現在卻鼓勵他多交友。
這天是冬至,趙傳炜回家過節。他借口要去丁家,路上偷偷拐着彎去了趟楊家。他沒見到寶娘,但寶娘知道他來了。
楊太傅和他說了幾句話之後,就打發他走了。
寶娘在屋子裏聽說後,頓時有些焦躁,來來回回地走。這麽多天過去了,她隐隐覺得,趙傳炜就是沖她來的,但她想知道,那個少年郎到底是什麽想法。
可她不能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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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趙傳炜走了,寶娘打發喜鵲悄悄出了門。
喜鵲攆了上去,“三公子,三公子。”
趙傳炜回頭,一眼認出了這個丫頭,立刻笑的臉上開了花,“二娘子有什麽吩咐?”
喜鵲看了看旁邊的書君,書君很自覺地往一邊去了。
喜鵲小聲說道,“我們二娘子說,讀書辛苦,三公子要保重身子。”
趙傳炜聽到這話之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眼底忽然迸發出奪目的光彩。
他就這樣笑了半天,然後對喜鵲說道,“你回去告訴寶娘,讓她也保重身子,別讓我擔憂。”
喜鵲聽得直想捂住耳朵,忙不疊地點頭,從袖子裏拿出一張帕子,“二娘子說,那日多謝三公子相救。”
這是那天寶娘哭泣的時候,趙傳炜把自己的帕子給她擦眼淚。趙傳炜都忘了這帕子了,沒想到她一直留着。
他心裏感覺有一股難以形容的甜蜜感包裹着自己,他接過帕子,放到鼻孔下聞了聞,好像有股香味。
半晌後,他把帕子塞進懷裏,又從袖子裏掏出另外一條帕子,“你告訴寶娘,為了她,我做什麽都願意。”
喜鵲的頭垂得更低了。
要死了,光天化日之下,二娘子居然讓她來幹這差事。因為緊張,喜鵲都沒發現,趙傳炜換了稱呼,不是二娘子,而是寶娘。
喜鵲接過帕子,匆匆行禮,轉頭走了。
趙傳炜站在路口,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斷過。
他太高興了,他一直苦于不知道怎麽辦,寶娘不出來,他又不能去翻楊家牆頭,誰知道寶娘居然主動打發人來了。寶娘,你放心吧,我會保重自己的,你等着,明年我一定考個秀才,然後讓阿爹來提親。
喜鵲一進門,就被莫大管事攔住了。
喜鵲一驚,“阿爹。”
莫大管事看着她,“三公子給了你什麽?”
喜鵲心跳的更快了,“沒什麽。”
莫大管事笑了,“去吧,好生聽二娘子的話。”
喜鵲連忙跑了,莫大管事進了楊太傅的書房。
楊太傅正在喝茶,他躬身回報,“老爺,二娘子打發喜鵲去找了趙公子。”
楊太傅嗯了一聲,“我知道了,你莫要管。”
楊太傅并不反對女兒這樣做,他是過來人,一眼就看出了一對小兒女眼神中的眷戀。兩個孩子隔着一道牆,苦熬了這麽多日子,他心裏清楚。他既然決定成全,就不會管太多。
他想起了承恩公夫人,那個睿智的老太太。當初他剛剛定親時,承恩公夫人時常睜只眼閉只眼讓他和豆娘說話,他才有了那麽多美好的回憶。
多美啊,她的女兒知道喜歡少年郎了。那個少年郎,如他父親一樣出色,對他的女兒也上心。
楊太傅笑了,希望你們能白頭到老。
他從來不擔心什麽提親不提親的事情,他清楚的很,趙家的男人,都有主見的很,趙家的父母,也不會強迫孩子。
他對莫大管事揮揮手,“你去吧。”
莫大管事默默退下了,心裏暗自思索,難道老爺是贊同這門婚事的。
喜鵲回了栖月閣,假裝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喜鵲作為寶娘的貼身丫頭,多少能察覺出一些意思。但二娘子什麽都沒說,她自然也不會多嘴。
剛才趙傳炜來了,寶娘在屋裏轉圈圈。轉了半天,她雙目炯炯地盯着她。
喜鵲當時被看的渾身起雞皮疙瘩,腳指頭摳了摳地面,“二娘子,怎地了?”
寶娘對她招招手,把她帶進卧室,從一個小匣子裏拿出一條帕子。
喜鵲一看那帕子就疑惑,“二娘子,這帕子哪裏來的?”
寶娘有什麽東西,喜鵲比她還清楚。
寶娘看了看她,“你別多問,你去找三公子,就說我說的,讀書辛苦,讓他多保重身子。”
說完,她把帕子給了喜鵲。
喜鵲還是迷惑,“去說句話,為甚要拿個帕子?”
寶娘撇開了臉,“你就說,多謝那日三公子出手相救。”
喜鵲仔細看了看帕子,忽然明白了,這,這帕子難道是三公子的
喜鵲頓時有些臉紅,小聲問道,“二娘子,這樣會不會不合規矩?”
她是二娘子跟前第一人,有義務規勸二娘子。
寶娘撫了撫袖子,“你放心吧,阿爹知道的。”
喜鵲頓時睜大了眼睛,“老爺,老爺同意?”
寶娘一甩袖子,“你這個丫頭怎地這般啰嗦,你要是不願意去,我讓黃莺去。”
喜鵲立刻把帕子往懷裏一揣,“我願意,二娘子別生氣,我這就去。”
說完,她扭頭就走了。她出門順順利利的,沒有一個人為難。莫大管事看着小女兒出了門,直奔趙三公子而去。
等聽到趙三公子的話,喜鵲心裏什麽都明白了,這兩個人,多少天不見面,一句話沒說,卻已經好上了。莫大管事問她,喜鵲準備忤逆親爹也要守口如瓶的,沒想到莫大管事直接放她進來了。
喜鵲回來的時候,寶娘正在書房,她悄悄進去了,關上了門。
寶娘正站着寫字,她寫的是大字,用的是粗筆,筆頭沾滿了墨汁,一張大紙上只能寫幾個字,寫到最後成了枯筆,卻異常有風骨。
等她放下筆,看向喜鵲。
喜鵲卻先扭捏了起來,幾乎是同手同腳走到書桌邊,低下頭輕聲說道,“二娘子,三公子說,也請您保重身子,別讓他擔憂。他還說,還說……”
寶娘輕笑,“他說什麽了?”
喜鵲閉上眼睛,把心一橫,“三公子說,為了二娘子,他做什麽都願意。”
寶娘噗嗤一聲笑了,“你羞什麽,又不是說你。”
喜鵲立刻睜開了眼睛,驚詫地看向寶娘,見二娘子面帶微笑,似乎看不出一點羞澀,再仔細看看,只眼神有些閃躲。
喜鵲頓時哼了一聲,“二娘子真是的,居然背着我。”
寶娘覺得好笑,“我背着你幹啥了?”
喜鵲噘嘴,“二娘子也不告訴我,要是告訴我了,剛才我也能理直氣壯一些。”她自己丢臉不怕,萬一壞了二娘子的名聲,豈不是不好。
寶娘眯着眼笑,“別生氣,明兒我給你匹好料子做新衣裳。”
寶娘腹诽,我要是自己能問,我就自己去了!
說完,她提筆繼續寫字,剛才那一張紙放在了一邊。喜鵲也是認字的,一看上頭寫的,周瑜打黃蓋。
喜鵲頓時捂嘴笑了,“二娘子,您是周公瑾,還是黃老将軍?”
寶娘斜看她一眼,“我看你快要成了楊修!”
喜鵲繼續笑,“就算我是楊修,二娘子也不是曹孟德。”
寶娘低頭寫字,“狗頭軍師,留着祭旗也不錯。”
喜鵲笑得更厲害了,怪不得阿爹讓她跟着二娘子多讀書,讀書明理,和二娘子說話也更有意思。喜鵲能做栖月閣丫頭裏的第一人,不光是因為她是莫大管事的親女兒,她本身也很能幹,讀書識字,能寫會算。你看她一幅天真嬌憨的模樣,其實心裏明白的很。
主仆兩個繼續厮混在書房裏。
寶娘感覺心情很愉悅,啊,戀愛的感覺原來這般美好。不需要多見面,不需要過多的語言,隔着一道牆相互送吃的,就足夠讓人心裏甜滋滋的。少年人的愛戀,真是純真美麗。
趙傳炜得了寶娘的話,整個人暈乎乎的。
書君又對他豎起了大拇指,“公子,您真厲害,連人家閨名都知道了。”
趙傳炜斜看了他一眼,“要你管!”
說完,他翻身上馬,書君牽着馬,主仆二人一起往丁家去。
冬日的寒風刮在臉上,趙傳炜一點都沒覺得冷。他感覺渾身有些燥熱,一想到寶娘原來也想着自己,他心裏像喝了一罐蜂蜜一樣。
怪不得二哥經常被二嫂攆的滿院子跑。他原來很奇怪,二哥身手那麽好,二嫂一個弱女子,又愛哭,怎麽就能把二哥打的毫無招架之力。
阿娘每次都笑着讓他別管,現在他終于明白了。要是寶娘來打自己,他只能舉手投降。可惜不能日日見面,他就是想讓她來打自己,也是不能了。
趙傳炜開始神游天外,他想到一壺春的相遇。他明明是想看誰在叫三舅,結果卻看向了寶娘。等他知道這是幾年前嘲笑自己的小娘子之後,他本來想捉弄她的。看到她和嚴家公子賽馬時的專注和認真,忍不住出手揮鞭卷走了那塊石頭。等到大相國寺燒香,她又成了自己今年的有緣人。以前他的有緣人,從來沒有年輕小娘子,而且這個小娘子還和自己同一天過生辰。
趙傳炜又想起了香梨樹下寶娘的溫婉笑容,還有她遇險時哭的梨花帶雨的嬌俏模樣。頓時覺得自己心裏像有只小貓爪在撓一樣,讓他想沖進楊府,拉着寶娘的手訴說自己這些日子的愁腸百結。
半晌之後,他心裏又想,趁着年前,給阿爹寫封信,再求一求阿娘,等我中了秀才之後,應該就沒問題了。二嫂娘家身份那麽低,阿爹阿娘都不反對,趙家和楊家門當戶對,阿爹阿娘更沒有理由反對了。至于太後姨媽那裏,以後我們多孝敬一些。
想到太後姨媽,趙傳炜又想起胸前的金鑰匙,我和寶娘到底有什麽關系呢?為什麽會有一樣的金鑰匙?難道真的定過親?
他想不明白,三舅也一直不回信。
一路走一路想,不知不覺就到了丁家。
丁大人不在家,丁太太親自招呼了他。
丁太太論年紀,做他祖母都夠了,但仍舊親熱地叫他炜哥兒。
趙傳炜親熱地叫丁大娘,丁太太見這孩子長得好,又懂禮貌,若不是差了輩分,她都想把自己的孫女許給他。可惜丁太太的女兒是晉國公夫人的幹女兒,兩家鐵打的關系,輩分無論如何也不能亂。
丁太太和兒媳婦一起拿果子給趙傳炜吃,又讓孫子丁遠陪他玩。
趙傳炜和丁太太說了幾句話之後,就被丁遠拉走了。
丁遠把趙傳炜叫到自己家的校場上,“三叔,那回在宮裏,聽說三叔得了第二名,可惜我沒去成,沒看到三叔的風采。”
趙傳炜開玩笑,“幸虧你沒去,不然我的第二名就沒了。”
丁遠咧嘴笑,“三叔太謙虛了,射箭和騎馬需要巧功夫,這都是三叔最擅長的。若是說耍刀槍棍棒,三叔說贏我,我還不服氣呢。”
丁家是武将,自從丁大人升了禦林軍副指揮使之後,丁家換了大宅子,家裏校場極大,家裏子孫,不管有沒有功名,騎射功夫都很不錯。
叔侄兩個各自挑了一匹馬,在校場跑了幾圈,然後一起去了書房。
趙傳炜在福建的時候,晉國公教他的東西比較雜,經史子集、天文地理、游記手紮、市井故事、兵書策略,什麽他都學過,還親自教他一些劍法,讓他強身健體。
丁家書房和趙家一樣,文武皆有涉獵,趙傳炜挑了一本沒見過的書,坐下來細細研讀。他要盡快多學本事,早點考上功名,去楊家提親也體面些。
晌午,丁太太本來想留趙傳炜吃午飯,趙傳炜再三鞠躬,“大娘留飯,本不該拒絕。只是今兒冬至,阿爺在家裏等我回去。過幾日休沐,我定然再來拜訪大娘。”
丁太太聽他這樣說,也不好再強留,把家裏上好的吃食給他帶了一大兜,“好孩子,你讀書辛苦,不用特意來拜訪大娘。咱們兩家又不是外人,大娘心裏知道,你只管好生讀書就行。”
趙傳炜帶着一大包禮物回了家。
世子爺晌午也回來了,才一進門,身邊人就來報,“世子爺,今兒三爺又去了楊家。”
世子爺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讓你的人撤了,別盯着了。”
身邊人點頭應了。
世子爺也不是想監視弟弟,但最近風頭緊,他需要了解弟弟的行蹤,以便他做出最準确的判斷。
趙傳炜身邊的呂侍衛早就跟他說過了,世子爺安排了人跟着他們。趙傳炜讓呂侍衛假裝不知道,大哥也沒有惡意。他年紀小,大哥擔心他也是常理。大哥是京城這邊的掌權人,阿爹都不管京城裏的事情,他就更不會去管大哥的安排了。
晌午飯是在老太爺的院子裏一起吃的,男女分開。
老太爺帶着長子大老爺、世子爺、趙傳炜、趙雲陽以及大老爺的三個孫子坐一桌,王氏和大太太帶着趙燕娘姐妹以及大房兩個孫女一起坐一桌。老太爺的兩個老姨娘單獨開了一小桌在一邊。
大老爺的獨子煦大爺在外做官,煦大爺的長子比趙傳炜年紀差不多,跟在父母身邊,煦大爺就把兩個幼子和兩個女兒放在家裏。論起來,煦大爺才是趙家真正的長房長孫,但晉國公雖然是次子,他的爵位是自己拼來的,故而趙雲陽雖然年紀小,卻是晉國公府的世孫。
大老爺趙世崇先舉杯,“阿爹,今兒合家團聚,兒子敬阿爹一杯。”
老太爺高興的眯起了眼睛,“好,好,老大你坐下,這些年辛苦你陪在我身邊。”
大老爺笑着謙虛,“兒子只是管些小事,外頭的事情,還是慶哥兒在操心,他功勞最大。”
世子爺連忙也起身,“大爺折煞我。”
老太爺讓他們都坐下,“比這個作甚,你們各有各的好。老二和平哥兒在外守邊疆,給咱們家争臉面。你們叔侄兩個在家裏守家,哪一個都少不了。慶哥兒整日忙碌,家裏這些事情,不都是你在打理。事情再小,也關系到我老頭子的吃喝,難道伺候我就是小事了。”
一席話說得衆人都笑了。
女桌那邊,王氏親自給大太太孫氏倒酒,“我整日瞎忙活,多虧了有大娘給我幫忙。”
孫氏年紀不小了,再也找不到當初剛成婚時想和弟媳婦争長短的氣勢,渾身氣質娴靜,笑容溫和,“侄媳婦快坐,我年紀大了,整日稀裏糊塗的,侄媳婦有事只管叫我,不然我怎麽好意思吃白飯。”
王氏沒進門之前,趙家一直是孫氏在管,等王氏一進門,孫氏立刻放權。為此,晉國公夫婦沒少提攜孫氏的獨子煦大爺。兩房人其實老早以前就分了家,後來又合住到一起,分分合合,一為形勢,二為情感和利益的糾葛。
好在這種糾葛一直良性發展,兩房人關系也很融洽。
趙傳炜先後給老太爺、大老爺和世子爺敬酒,侄子們也給他敬酒,結果他一不小心酒喝多了。
大家都知道他自幼身子骨不好,見他臉上紅撲撲的,世子爺立刻親自帶着他回房歇息。
趙傳炜一路再三跟他大哥說道,“大哥,我真沒喝醉。”
世子爺笑,“莫要啰嗦。”
兄弟二人一起回了趙傳炜的院子,世子爺讓人給弟弟打水,又喝了醒酒湯,還是忍不住笑話他,“喝這幾杯酒就醉了,以後考上功名或是成親,不被人家灌趴下。”
趙傳炜聽見他哥說成親,忍不住紅了臉,“大哥真是的,我就是酒量小了些,又不是器量小。”
世子爺忍不住哈哈笑,坐到了弟弟身邊,“今兒去楊家幹什麽去了?”
趙傳炜斜眼看向他大哥,“大哥整日把我當賊。”
世子爺摸了摸弟弟的頭,“不是把你當賊,你還小呢,不知道這京城名利場有多肮髒。咱們家已經夠煊赫了,若是再和楊家牽扯不清,聖上那裏要不放心了。”
一句話說的趙傳炜的心往下沉,臉上的笑容也收了。
他輕省問世子爺,“大哥,是不是,是不是以後我也和二哥一樣,只能娶平民家的女子。”
世子爺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問弟弟,“你真的看上了楊家二娘子了?”
趙傳炜擡頭看向他大哥,怔怔地說道,“大哥,我的婚事,是不是自己一丁點做不得主。”
世子爺見弟弟這副模樣,有些不忍,“也沒有那麽嚴重,只是咱們家想和楊家結親,非得聖上點頭才行。”
世子爺怕這個傻弟弟一頭紮進去,萬一最後成不了,豈不傷心傷肺。
趙傳炜低下了頭,“我知道了,多謝大哥指點。”
世子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生讀書,自己有本事了,才有說話的權力,不然,只能任人擺布。你去楊家,我不反對,只是,莫要太勤了。”
這個弟弟是父母呵護着長大的,世子爺不想讓他忽然一下子面對太大的風浪。阿爹阿娘都說,緣分使然,随他去吧。父母有命,世子爺在保全弟弟安全的前提下,盡最大可能給他自由。
趙傳炜怕大哥擔心,勉強笑了一下,“好,我好生讀書,考個狀元回來。”
世子爺笑了,“你要是能考上狀元,自己去跟聖上求親都成。聖上最喜歡成人之美,不過,你這裏熱炭一般,人家小娘子中意不中意你呢。我可是聽說了,南平郡王家的二小子,整天見到楊二娘子就跟蒼蠅見了肉一樣。”
趙傳炜瞪眼,“大哥,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世子爺神秘一笑,“除了聖上的事情我不能知道,其餘天下有什麽事情,是我不可以知道的。”
趙傳炜從鼻孔裏哼了一聲,“大哥年紀大,手裏人多,不然我也不會輸給你。”
世子爺笑着起身,“莫要貧嘴,你喝多了,歇着吧,明兒去讀書,我等着你考狀元呢。太傅大人三元及第,你想做他女婿,不考個三甲,怎麽有臉提。”
說完,他擡腳就往外走,趙傳炜又起身把他送到門口,然後轉身回房,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用枕頭蒙住自己的臉。
科舉有多難,他是知道的,他這些日子在學堂裏,遇到了很多對手,看來,以後得再加把勁了。
迷迷糊糊間,他又睡着了。
下午起來後,趙傳炜自己在書房裏學了一下午,書君安靜地守在門口。
第二天天沒亮,他帶着趙雲陽往學堂去了。
天雖然很冷,但好歹是晴天,叔侄二人步行前往。出了坊口沒多久,忽然,有人攔下了他。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喜鵲。
趙傳炜瞪大了眼睛,“你怎麽在這裏。”
喜鵲跺跺腳,搓搓手,又對着手哈一口熱氣,“三公子,我可等了半天了。”
說完,她從帶的包袱裏拿出一塊墨錠塞進趙傳炜手中,“祝三公子前程似錦!”
她微微屈膝,轉身就走。
趙傳炜喊了一聲,“停下。”
喜鵲停了下來,趙傳炜想了想,随手摘下了自己的玉佩,給了喜鵲,“你告訴寶娘,天冷了,要照顧好身子。等我明年中了秀才,我就,就讓阿爹去提親。”
喜鵲頓時又想捂耳朵,趙三公子說話實在是太直接了,萬一被人聽見可怎麽是好。
趙傳炜想着她一大早就來了,又從荷包裏取出一塊銀子,一起給她,“辛苦你了。”
喜鵲接過東西,再次行禮,“多謝三公子,我要回去了。”
趙傳炜點頭,喜鵲這回真走了。等喜鵲走了一段距離後,人群中忽然出現兩個侍衛,不遠不近地跟着她。趙傳炜認了出來,這是寶娘的那兩個貼身侍衛。
他這才放心,帶着趙雲陽一起走了。
趙雲陽還蒙着呢,剛才三叔說的啥,提親?他怎麽不知道?
趙傳炜看向他,“雲陽,我聽說上回考試你作弊了?你阿爹知道嗎?”
趙雲陽頓時大驚,“三叔,我沒有作弊!”
趙傳炜瞥了他一眼,“你別跟我犟嘴,你阿爹知道了,看不打斷你的腿。”
趙雲陽的小身板哆嗦了一下,他,他夏天去莊子上玩的太瘋了,功課有些跟不上,上次考試就取了個巧,怎麽三叔連這都知道。
趙雲陽多機靈,立刻很狗腿地表态,“三叔放心,剛才的事情,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
趙傳炜笑了,“乖。”
趙雲陽乖乖跟他三叔去了學堂。
喜鵲一路快步回了家,回去的途中,她還去寶娘最喜歡的點心店買了幾匣子點心。這點心非得剛出鍋吃才好,就得一大早來排隊等。
她早上悄悄摸出來的,這會子府裏大部分人都沒醒呢。二娘子想吃這點心,她作為二娘子最得用的丫頭,出來買個點心也不為過。
她把點心交給兩個侍衛,快步回了楊府。一進大門,兩個侍衛就停下了腳步,喜鵲拿了點心,正準備回去。
想了想,她叫住兩個侍衛,把買點心剩下的錢給他們一人分了一些,小聲叮囑,“回去後嘴巴閉緊,就是去買個點心,別到處和人嚷嚷。”
兩個侍衛都低頭道好,喜鵲這才快步回了栖月閣。
她一只腳剛邁進垂花門,青蘿和春燕看見了,連忙過來接過匣子,“姐姐回來了。”
其實青蘿比喜鵲還大,但喜鵲是二等,她就算年齡大,也要叫姐姐。
喜鵲問,“二娘子起來了嗎?”
春燕點頭,“早起來來了,給老太太和太太請安去了,黃莺姐姐跟着的。還吩咐我們,要是喜鵲姐姐回來了,先給您喝碗湯暖暖身子。”
喜鵲笑了,“胡說,二娘子還沒動筷子,我喝哪門子的湯,給我倒杯熱水就行。”
香茗聽見了,親自去給喜鵲倒了杯熱茶。
喜鵲還沒喝完茶,寶娘就回來了。一進屋子,青蘿就接下了她的毛皮大氅。
喜鵲放下茶盞,起身過來,拉着她的手搓了搓,“二娘子冷不冷?”
寶娘笑了,“我不冷,一大早讓你去買點心,你才出門我又後悔了,別為了吃口點心,把你凍着了。”
喜鵲笑着搖頭,“我不冷,二娘子放心吧,點心還熱乎着呢。”
說完,她立刻讓人開匣子。那匣子一直用棉布包包着的,果然還是熱的。
寶娘嘗了一口,眯着眼睛笑,“辛苦你了,香茗,你讓人去給三妹妹四妹妹送一些。”
香茗忙打發小丫頭去了。
那頭,春燕帶人取飯回來了。冬日天冷,立刻擺上了桌,喜鵲要服侍寶娘吃飯。
寶娘揮手,“你坐下陪我吃,黃莺,你帶着她們幾個也去吃,別等飯涼了。”
丫頭們都走了,屋裏只剩下寶娘和喜鵲。
喜鵲一邊喝粥一邊小聲說話,“二娘子,東西我送過去了。”
寶娘嗯了一聲,連頭都沒擡,繼續小口吃素蒸餃。
喜鵲見她這樣,知道她害羞了,“二娘子,三公子說,讓你等他。”
寶娘擡起頭,“等他作甚?”
喜鵲嘿嘿笑了,“等他來提親。”
寶娘在桌下踢了她的鞋子一下,“我看你該出去再凍一凍。”
喜鵲立刻求饒,“好娘子,我錯了,不開玩笑了。不過這話沒假的,三公子真這麽說的。他還把玉佩給我帶回來了,又另外賞了我一塊銀子。”
說完,她從袖子裏掏出玉佩,雙手托着地給寶娘。
寶娘接過玉佩,仔細看了看,比目魚配,青色的絡子,玉佩的成色一看就是上等。
玉佩在寶娘手裏翻來覆去,忽然,寶娘有些臉紅。她這樣,是不是太不莊重了,聽說古人都喜歡端莊的小娘子。
寶娘想了想,把玉佩收進懷裏,拍了拍臉頰,“吃飯吧,銀子你拿着。”
喜鵲低頭竊笑。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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