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領壽宴校場風雲
李太後和幾位重臣都說了話, 輪到楊太傅時,李太後面含微笑, “太傅多年精心輔佐皇兒, 實乃國之棟梁, 哀家在此謝過太傅。”
楊太傅臉上看不出任何異色, 同旁人一樣,躬身行禮,“都是臣的本分, 當不得娘娘誇贊。”
說了幾句之後, 太後就要回後宮去了, 皇後跟着一起。
百官們再次跪地恭送,景仁帝揮揮手,“衆位愛卿請起。”
李太後和嚴皇後出了保和殿之後, 各自坐着轎子往壽康宮去。
到了壽康宮的戲園子,內外命婦們又一起起身迎接。
嚴皇後小聲對李太後說道,“母後, 時辰不早了,請母後賜宴。”
李太後笑着看向衆人,“多謝諸位來給我賀壽, 瓊枝,擺宴。”
說完, 李太後直接去了擺宴席的後殿。後殿面積極大,分三處,太後帶着宗室、勳貴和重臣家的家眷坐在中間的廳堂, 其餘低等官員家眷分坐在左右兩側的廳堂。
宴席的座次都已經确定好了,宮女們領着各家女眷先後落座。宮裏擺宴席,為了安全着想,不會像外面那樣團團圍坐,而是各自一個小桌。
李太後坐在上手,旁邊是嚴皇後的桌子,只略微低了一個臺階,婆媳二人都是面向南而坐。其餘人分列兩邊,左右分文武,每邊各兩列。
左為文,楊太傅是文官之首,但今兒來了許多老王妃,還有李太後的養母承恩公夫人,陳氏只坐了左側第一列第二位,前面正好是承恩公夫人肖氏。這一對老鄰居見面,只點頭打個招呼,并不多說。
寶娘跟着陳氏一起,坐到了第二位。陳氏年紀大了,帶着孫女坐一個桌子,也沒人說什麽,好多老诰命身邊都有小媳婦或小娘子服侍。
李太後坐下後,和宗室的兩個老王妃寒暄,眼角餘光往這邊瞥了過來。寶娘正好擡頭看到了,李太後對她微微一笑,寶娘也輕輕笑了一下,就趕緊低下了頭。
嚴皇後看到了這一幕,內心忍不住嘀咕,母後真是好本事,和楊太傅說話時絲毫看不出異色。如今見了楊家小娘子,還是太平無事。
嚴皇後內心都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難道不是的?可這長的也太像了。嚴皇後不知道楊家有個豐姨娘,若不然她說不定會懷疑寶娘是姨娘生的,充作嫡女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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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坐下後,流水一樣的菜品斷了上來。因為桌子小,放不下太多菜,先上了一批,中間還會輪換。
第一批菜上完之後,宮女給諸人都倒滿了酒,所有人一起站起身,舉杯齊聲向李太後慶賀。
李太後喝了杯中酒,也說了兩句客氣話,讓衆人都坐下。
接下來就随意了,大家相互之間可以走動、敬酒、說閑話。許多六部重臣家的女眷那裏,李太後還讓人另外賞賜了特殊的菜色,陳氏這裏自然也少不了的。
衆人得了賞賜,必定要去謝恩,根究官階大小和年齡排序,先後端着酒杯單獨向李太後敬酒。
楊太傅是吏部尚書,六部尚書以他為手,陳氏就要第一個去謝恩。
她顫巍巍起身,寶娘見她有些站不穩,趕緊扶了一把。陳氏起來後,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扶着孫女,往主位走去。本來她有拐杖的,但給太後娘娘敬酒,拿着拐杖一來不體面,二來也不符合規矩。凡百官和諸诰命靠近帝王家成員時,不可攜帶兇器,拐杖也算。當然,要是上面特批,也不算為過。
李太後老早以前就允許年紀大的诰命們拄拐杖,但陳氏還是沒有使用。
到了主位,李太後身邊圍着嚴皇後和兩位長公主,陳氏笑着帶着寶娘跪下了,“臣婦謝過太後娘娘恩典,祝太後娘娘福壽齊天。”
李太後微笑,看向旁邊的清河長公主,“快把老夫人扶起來,不過是敬個酒,何須行此大禮。”
清河長公主扶起了陳氏,陳氏笑着喝完了杯中酒,“娘娘福氣大,臣婦行個大禮,說不定也能沾一沾娘娘的福氣。”
衆人都笑了起來,李太後看向寶娘,“這是老夫人家裏的次孫女?往常倒少見。”
陳氏笑着看向寶娘,“這孩子原來一直養在外頭,因大相國寺老方丈說不滿十二歲不好總出門,就一直在家裏。這回娘娘大壽,她小孩子家家的喜歡熱鬧,臣婦就帶着她一起來了。”
寶娘給李太後正經又行了個禮,李太後對她招招手,寶娘低頭走向前去。
李太後拉着她的手,“好孩子,莫怕,聽說你和嘉和好,以後跟着她常進宮玩耍。”
寶娘輕輕點頭,“多謝娘娘恩典。”
嚴皇後心中有鬼,就看什麽都有鬼。兩位長公主倒未多想,只覺得這小娘子長的還不錯。
說了兩句之後,陳氏就帶着寶娘回了自己的座位,其餘官眷們依次上前謝恩。
酒席吃到一半,上了歌舞。都是些年輕漂亮的小娘子,官眷們看的也高興。
有那愛開玩笑的诰命說的直白,“平日裏都是他們男人家聽歌舞,咱們女人家看個戲還要費一番周折。今兒咱們托了太後娘娘的福氣,也能看跳舞的了。”
衆人都笑了。
寶娘中途跑去找嘉和,寶娘雖然交際不多,但京中叫得上命好人家的貴女,她都認識。二人又一起找了許多小娘子們打招呼,寶娘還特意和趙家的姐妹兩個一起說了幾句話,然後衆人一起看歌舞。
保和殿中,文武百官也正熱鬧地吃着宴席。開席的時候,景仁帝帶着百官,對着壽康宮的方向遙遙敬酒,然後就開始各自熱鬧。
文人們的娛樂方式更多,吟詩作對,舉杯敬酒。等酒到有三分醉意,又上了歌舞。男人們看歌舞那就不一樣了,跳舞的小娘子們衣衫更單薄一些,跳的也更起勁。要是被哪位大人看上了帶回家,從此也算從了良。
而且,每逢這樣的大日子,等跳舞結束了,皇帝都會把舞女賜給百官。不過楊太傅是個特例,他從來不要美人,景仁帝就給他金銀。
但今兒不好說,太後娘娘大壽,景仁帝要是給百官賜美人,說出去不好聽。
楊太傅坐在那裏,和旁邊人相互敬過酒,就一個人看歌舞。正發着呆,忽然,承恩候端着酒杯過來了。
承恩候年紀大,又是皇帝的岳丈,楊太傅自然不會拿大,連忙起身。
承恩候笑着和他打招呼,“太傅如何心緒不寧?”
楊太傅笑了,“還是侯爺火眼金睛,都是我的錯,娘娘壽誕,應該高興才對,看到這歌舞,居然想到了朝政。”
承恩候笑着舉杯,“太傅國之棟梁,聞歌舞而思社稷,老夫佩服。”
楊太傅趕緊躬身,“在侯爺面前,晚輩哪裏敢稱棟梁。”承恩聽到後就笑了,楊太傅舉杯,二人一起喝光了杯中酒。
楊太傅也不再坐着,起身去景仁帝身邊,君臣二人一起喝了酒,景仁帝拉着楊太傅坐在自己身邊,一起看歌舞。
景仁帝還開玩笑,“先生也太古板,朕給的美人,先生一個都不要,朕好沒臉面。”
楊太傅笑着低頭,輕聲回答,“聖上仁厚,是臣不解風情。臣年級大了,要這樣年輕的美人,可不糟蹋了人家。”
旁邊的另一位老大人開玩笑,“楊大人真是的,把我們襯的都跟色鬼似的。”
衆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領過了宴席,李太後一聲令下,開了禦花園,讓各家的女眷帶着小娘子們一起去玩耍。
禦花園是皇家園林,真正論起來,其實小的很,就是裏面的名貴品種比較多。路邊随手摘一片葉子,可能就老值錢了。
天氣不冷不熱,小娘子們到了花院子之後,像蝴蝶一般飛來飛去。寶娘跟着嘉和,還有另外一群小娘子一起,坐在院子中的一處亭子下,聽園中吹笛聲。
玩了一會子後,忽然,前面進來一群少年郎。
哦豁,衆人都明白了,這是太後娘娘給大家相看女婿。各位家裏有待嫁孫女和女婿的命婦們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盯着一群少年郎看個不停。
少年郎們在幾位皇子的帶領下,給太後等人行禮。
李太後笑眯眯地看着他們,“今兒我做主,你們也留在這裏玩一會子,只是要守規矩。”
宮裏每隔一兩年都會有這樣的宴會,不管平日裏多麽調皮的少年郎,到了這會子,都斯文有禮,就怕自己被劃分到粗魯莽漢之列,娶不到媳婦是小事,要被人嘲笑一輩子了。
各家的少年郎先去尋自己的姐妹,這打招呼的過程中就能遇見許多陌生的小娘子。
趙傳炜和趙雲陽一起尋找趙婉娘姐妹兩個,往亭子來的途中,忽然,趙傳炜感覺一陣風從左前方襲來,他一把拉着侄兒往後退,但還是來不及,一個小娘子一個沒站穩,摔了過來,砸在他身上。
雖然他退了一步,還是被蹭到了。
小娘子先是一聲驚呼,然後又哭了起來,趕緊爬起來道歉,“三公子,對不起,我沒當心。”
趙傳炜擡眼看了一下,小娘子長得不錯,哭的梨花帶雨,他想了想,不認識,但人家說不小心,他也不能怪罪,只輕輕點了點頭,“無事。”然後帶着侄子,饒開他走了。
嚴露娘愣住了,然後擦了擦眼淚,悄悄走開了。
這一幕被許多人看見了,有人見怪不怪,有命婦暗地裏撇嘴,怎麽一個庶女也混了進來。
嚴皇後讓人來問了問,嚴露娘也沒受傷,就是摔了一跟頭,此事就揭過不提。
趙燕娘姐妹見三叔差點被嚴露娘訛,趕緊跑了過來,“三叔,您沒事吧?”
趙傳炜搖頭,“我無事。”
趙婉娘小聲哼了一聲,“三叔,您以後看到她,可要離得遠一些。”
趙燕娘看了妹妹一眼,“別胡說。”
趙傳炜品了品這話,頓時明白了,對着小侄女笑了,“多謝婉娘提醒,我知道了。”
那頭,寶娘正和嘉和在一起,朱翌軒一進來,給太後行過禮之後,直奔這邊。
嘉和先開口,“二哥來了。”
朱翌軒笑着回答,“妹妹今兒玩的高興不高興,寶娘妹妹也在?”
寶娘笑着行了個禮,“二公子好。”
朱翌軒聽到這聲二公子,心裏像吃了蜜一樣甜。他好幾個月沒看到寶娘了,日日想念。這會子那眼神就忍不住往寶娘身上瞟,又覺得自己有些失禮,連忙克制。可忍了一會子後,又忍不住去看。
寶娘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正好,楊玉昆來了。
楊玉昆給姐姐問好,又給嘉和行禮,然後就混在一起說閑話。
有了弟弟,寶娘就沒有那麽尴尬了。她問弟弟,“你們早上不是去學堂了,怎麽也來了,等會子去哪裏?”
楊玉昆小聲回答姐姐,“我們從學堂裏直接跟着幾位殿下來的,等會子可能要跟聖上一起去騎射。”
寶娘點頭,“那你們一會子跟着阿爹,別亂跑。”
朱翌軒見寶娘溫聲和弟弟說話,覺得寶娘真是賢惠。情窦初開的少年郎,看自己的心上人,真是哪哪都好。
趙家姐妹之前也是在這邊一起玩的,這會子帶着三叔和弟弟一起過來了。
寶娘姐弟三個和趙家叔侄相互見禮。
趙傳炜抱拳途中,擡眼看了寶娘一眼,眼神雖然比較內斂,但還是被朱翌軒發現了。
他眯起了眼睛,這趙家小子才進京幾天,怎麽就認識了寶娘,還這般親熱?
相互打過招呼之後,大家一起閑話。很快,因為互相的人際關系,張家孩子和丁家孩子也來找趙傳炜,宗室一些子弟也來尋朱翌軒。
皇子們見這邊熱鬧,也湊了過來。
寶娘低着頭,站在弟弟身後。楊玉昆雖然比寶娘略微高了一丁點,但她還是被皇子們看見了。趙傳炜不動聲色地站到了楊玉昆身邊,徹底把寶娘遮住了。動作慢了一步的朱翌軒有些沮喪,泱泱地站到了一邊。
作為楊太傅的掌珠,長得又漂亮,寶娘想低調都不行。
幾位皇子交際手段了得,特別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他們兩個要說親了。站在這裏的,不管是趙燕娘還是寶娘,都是一塊大肥肉,若能娶回家,傍上了晉國公或是楊太傅,那皇位都是板上釘釘了。
但趙家不參與皇位之争,趙燕娘大大方方和皇子們說話,寶娘就安靜地站在後面,聽大夥兒說話。
她的眼睛看到的就是楊玉昆和趙傳炜的後背,兩個少年郎心有靈犀一般靠在了一起,寶娘忽然覺得心裏暖暖的,這種被人呵護的滋味,她近來時常能感受到。
皇子們也不急,就是來露個臉。
時辰一到,景仁帝派人來把少年郎們全部拉走了,一起去校場上較量,小娘子們還留在後宮看花花草草。
幾位皇子們先走,他們才一轉身,趙傳炜和楊玉昆略微分開了一點,寶娘漏出了臉,誰知道前頭走了好遠的的皇長子忽然回頭,看見了寶娘的臉,吃了一驚,然後又笑了。
寶娘面無表情,假裝沒看到,皇長子也拉下了臉,帶着弟弟們走了。朱翌軒見人走了,過來和寶娘打招呼。
“寶娘妹妹,我去前面了。你進宮少,又是就叫嘉和一起,別迷了路。”
寶娘硬着頭皮嗯了一聲,“多謝二公子。”
朱翌軒的情緒外露太多,衆人隐隐約約都看出了一些。楊玉昆有些不高興,又站到了寶娘前面,趙傳炜也眯起了眼睛看着他。
朱翌軒擡頭,看向趙傳炜,兩個人四目相對,火花四濺。
一個是邊疆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子弟,一個是宗室實權王爺的兒子,誰怕誰呢。
朱翌軒先走了,趙傳炜回頭,對着寶娘溫聲一笑,“二娘子,我們去校場了。楊兄弟去不去?”
楊玉昆點頭,回頭囑咐寶娘,“二姐姐,我到前面去了,二姐姐跟着阿奶一起,別走遠了。”
寶娘點頭,“我知道了,我跟嘉和和趙家娘子在一起,你放心吧。”
二人聯袂走了,剩下的小娘子們終于松了口氣。
短暫的游園會結束,今天的行程也差不多了。
李太後給諸位诰命賜茶,大家喝過茶之後,先後告別。如陳氏這些年齡大級別高的命婦,李太後還命人用轎子送了出來。
寶娘跟在陳氏的轎子一邊行走,聽她和另外一位老诰命說閑話。
內侍們擡着轎子拐了許多道彎,終于到了皇城大門口。陳氏和其他人告別,寶娘也和南平郡王妃母女一起趙家姐妹告別,鑽進了陳氏的車中。
祖孫兩個平日裏基本沒有單獨相處過,陳氏看了看眼前的孫女,緩緩問她,“寶娘今兒吃飽了沒有?”
寶娘實打實搖頭,“沒有,劉嬷嬷說了,宮裏随意吃一些就行,不能敞開了吃。”
陳氏笑了,“也不用這般謹慎,你阿爹好歹官居一品,你大膽些也無妨,娘娘也喜歡你。”
寶娘輕輕點頭,“我知道了,多謝阿奶。阿奶累不累?”
陳氏靠在後面的墊子上,“娘娘體恤人,我倒不是很累。”
祖孫兩個不鹹不淡地說着話,很快就到了家。寶娘把陳氏送回了房,吩咐下人們打熱水,幫陳氏換衣裳,伺候她歇下了,然後自己回了栖月閣。
寶娘一走,陳氏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她仔細回想了今天李太後的一言一行,毫無異色。從寶娘進府第一天開始,陳氏就不停地問兒子,寶娘的生母到底是誰,可楊太傅那個犟種一個字都不透漏。所有人都是在猜測,沒有一個人有真憑實據。
陳氏回想李太後年少時的模樣,是有些像,但也不能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且今日李太後對寶娘沒有一絲過多的熱情,按照常理,七八年沒見親生女兒,不該有些激動嗎?還是說她做了太後,養氣功夫更好了?
陳氏有些吃不準,但還是傾向于寶娘是她生的。
她內心又嘆了口氣,我這輩子對不起你,但你也因禍得福。我兒子一輩子和我離心離德,這也是我的報應。但我不後悔,給你磕頭賀壽,我心甘情願,希望你能一直富貴安康。你安好,我兒子才能安好。
迷迷糊糊間,陳氏睡着了。
寶娘回到自己的院子時,一屋子的丫頭都在等着了。她一進屋,立刻伸出雙手,青蘿帶着小丫頭給她換衣裳,那頭有人打了熱水來,喜鵲指揮人鋪床,又讓春燕快速去廚房拿些吃的來。
寶娘換了身衣裳,洗過了臉,坐在圓桌旁邊,香茗和春燕一起,上茶、上點心。
寶娘舒了口氣,“進宮真累。”
劉嬷嬷笑了,“宮裏貴人多,二娘子謹慎些也是常理。好在也不是天天去,倒不用擔心你。”
寶娘喝了口茶,吃了兩塊點心,“嬷嬷,宮裏的吃食端上來都冷了。”
劉嬷嬷看了看旁邊的丫頭們,“二娘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寶娘眼神閃了閃,忽然想起這是封建時代,不能随便吐槽,立刻改了口,“宮裏的娘娘們長的真好看,說話又和氣。”
劉嬷嬷點點頭,繼續笑着陪寶娘閑話。
吃完了東西後,寶娘打了個哈欠,吩咐喜鵲,“我就睡兩刻鐘,兩刻鐘後你一定要叫我起來,不然走了困,夜裏睡不着。”
喜鵲點頭,服侍她歇下了。
寶娘睡覺的時候,皇宮裏的校場上正熱火朝天。景仁帝今天就是為了高興,讓兒郎們輪番着比試射箭和騎馬。射箭就是看中環數目,跑馬一看速度,二看功夫,途中可以較量,拼武器。點到為止,不得故意傷人。
各家來的都是嫡出子弟,家裏都花了大精力培育的,不論文采還是武藝,多少都能拿得出手。
少年們四人一組,先內部較量,各組剩下一人後,再組隊,這樣輪番比下來,最後剩下四人争前三。
都是十五歲以下的少年,說練功服,大部分都是花拳繡腿。
趙傳炜想着阿爹是一方統帥,當年上京城有名的文武雙進士,自己不能給阿爹丢臉。第一輪比拼中,他不費吹灰之力戰勝了其他人。等到第二輪時,他略微費了些勁才戰勝其他三人。
第三輪就剩下四組了,只要勝出了,就可以争奪前三了。
每次組隊的時候,景仁帝都是按照勳貴、宗室、清流和武将分開組的,不然要是把武将家的子弟和文臣家的孩子排到了一起,那就有失公平了。
第三輪四人中,都是勳貴家的子弟。趙傳炜年級算中間的,他知道比賽最耗精力,自己不能蠻幹,只能比巧勁。射箭需要巧勁和力氣,他不一定能全勝,好在他馬術不錯,且經過戰場上大将的教導,實用功能很強。
這一輪,趙傳炜勝的有些艱難。射箭的時候,他有一箭射偏了,最後靠馬術贏了回來,僥幸勝出。
等到第四輪的時候,場上就剩下四個少年了。一位武将家的郭姓少年,一位文臣家的武姓少年郎,勳貴這邊是趙傳炜,總是這邊不是旁人,正是朱翌軒。
景仁帝很高興,“你們誰得了前三,朕可以滿足你們一個要求。”
場下的少年們都歡呼起來,朱翌軒高興的雙眼發亮。他要是能的第一,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求皇伯父賜婚。
景仁帝對南平郡王說道,“老五,你家的這個孩子平日看着傻乎乎的,身手倒是不錯。”
南平郡王笑着拱手,“不敢當聖上誇贊,二郎雖然赤城,确實有些憨。”
景仁帝笑了,“赤城才好呢,個個跟你們一樣賊精,朕要累死了。”
南平郡王趕緊鞠躬,“臣不敢。”
景仁帝笑着擺手,“朕與你開玩笑的,家裏孩子這樣有本事,朕高興着呢。若是個個都靠着祖宗吃白飯,朝廷賦稅還不夠養皇親國戚的。軒哥兒很好,是你教導有方。”
南平郡王再次謙虛,朱翌軒雖然排行老二,其實是嫡長子。南平郡王雖然比景仁帝小幾個月,但他成婚早,且成婚之前還生了個庶子。故而,皇長子比南平郡王前頭兩個兒子都小一些。
聽見景仁帝這樣誇贊朱翌軒,南平郡王心裏想着回頭該給老二請立世子了。
趙傳炜看着朱翌軒閃閃發光的眸子,眼神陡然犀利起來,他在想什麽?
不管他想什麽,一定要把他打趴下!
軍令官讓他們自行組隊,趙傳炜立刻對朱翌軒拱手,“二公子身手矯健,還請賜教。”
朱翌軒剛才在禦花園見趙傳炜和寶娘說話就有些不滿意了,你既然送上門來,就別怪我無情了。聽說你文才武韬,才入京城就打出了名氣,你若是不跟我搶寶娘,我也願意和你做兄弟。今日校場,只有敵手,等分出勝負,皇伯父給我賜了婚,我請你喝酒。
想明白之後,朱翌軒笑着還禮,“還請三公子賜教。”
四人組了兩隊,各自開始比劃。射箭的時候,朱翌軒先射,趙傳炜以略微低一點的成績輸給了他。朱翌軒越發高興了,這樣最好,能贏了對方,也能抱拳對方的臉面。等到跑馬的時候,趙傳炜把戰場上那些功夫都使了出來,招招至對方缺點要害,馬兒跑的姿勢也非常靈巧。第一圈,旗鼓相當,第二圈,他略微領先,第三圈,他一個虛晃,差點把對方的馬絆倒,最後勝出對方良多。兩場合起來,還是他略微贏了一點。
分出了勝負,趙傳炜和另一組的勝出者争奪前兩名,朱翌軒和另一組的失敗者争奪第三名。
趙傳炜目的已經達到,最後一輪比賽中,就沒有那麽大的鬥志了,最後敗給了郭姓少年,得了第二名。
但讓他不放心的是,朱翌軒打敗了另外一人,得了第三名。
前三甲有了,景仁帝很高興,讓人給三個少年郎戴上了花朵,“雖然不是考進士,你們也戴朵花,高興高興。”
三個少年磕頭謝恩。
景仁帝讓他們起來,“說罷,你們有什麽願望。”
郭姓少年是第一名,他想了想,對景仁帝拱手,“願太後娘娘福壽安康、願聖上萬壽無疆、願大景朝蒸蒸日上國富民強。”
景仁帝愣了愣,然後哈哈大笑了,連說三聲好,“不愧是跟着先祖打天下的英雄後輩,來人,賞!”
所有人都跟着誇贊,郭興少年始終低着頭,臉上帶着些微笑,仿佛說出的是肺腑之言。
趙傳炜心裏樂了,好,郭姓少年開了個好頭。等到他時,景仁帝問他,“炜哥兒,你想要什麽?”
趙傳炜想了想,“聖上,我想到大相國寺禮佛十天,為我朝祈福,還請聖上準許。”
景仁帝微微一笑,“你自幼身子骨不好,如今好容易養好了些,今日還能奪第二名,朕心裏高興的很。你去大相國寺祈福朕答應你,但不要天天陪着和尚們吃素,若是身子虧了,母後也不答應。”
趙傳炜摸摸頭,“那,寺廟裏怎麽吃葷呢,豈不是對佛祖不敬。”
南平郡王在一邊幫着解圍,“聖上,十天有些久,不若五天吧,也能說得過去。”
景仁帝點頭,“好,你就做朕的特使,去大相國寺祈福五天。”趙傳炜連忙跪下謝恩。
朱翌軒內心天人交戰,前面兩個家夥太狡猾了,說好了提要求的,你們卻拍起了馬屁,我要怎麽辦?這麽好的機會,若是浪費了,不知道要非多少功夫才能說動父王。
還沒等他做好決定,景仁帝就看向了他,“軒哥兒,你想要什麽?”
朱翌軒把心一橫,準備說出來,誰知對面南平郡王目光如刀一般盯着兒子,滿含警告,旁邊趙傳炜也眯着眼睛看向他。
朱翌軒張張嘴,他看懂了父王的眼神,那是讓他不要特立獨行,人家都說的冠冕堂皇,你若是提私人要求,豈不是不識大體。
他有些喪氣地垂下了頭,半晌後又擡起頭,笑着說道,“皇伯父,我想和趙公子一起去大相國寺,我們一起祈福,佛祖見我們心誠,總會多賜些恩澤給天下蒼生。”
景仁帝笑着點頭,“好,你們一起去。不過炜哥兒今兒名次在你前頭,他做正使,你做副使,你可願意?”
朱翌軒忙不疊點頭,“侄兒願意,求皇伯父成全。”
景仁帝笑了,“都是好孩子,來人,賞。”
禦前大內侍親自把賞賜送到了三位少年郎手中,這都是提前準備好了的,皇帝說你可以提要求,誰還能真不開眼提什麽要求呢,有這些賞賜就夠了,原不過是為了熱鬧,給太後娘娘賀壽的。
接過了賞賜,三位少年一起謝恩。
景仁帝揮揮手,“今兒熱鬧也夠了,你們都先家去吧,也不用去學堂了。”
說完,他又吩咐禮部尚書,“愛卿明兒打發幾個人送這兩個孩子去大相國寺,今年雖然外頭有幹旱,總體收成還可以,上蒼厚愛,朕特命二位特使,去替朕在佛前念經祈福,望來年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母後身體康健。”
所有人都一起跪下了,“吾皇聖明。”
景仁帝笑着讓衆人起身,又讓大夥兒散了,熱熱鬧鬧的賀壽算是結束了。
趙傳炜看向朱翌軒,咧了咧嘴,“能與二公子一起祈福,是在下的榮幸。”
朱翌軒心情不好,勉強笑了笑,“三公子是正使,還望多指導在下。”
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些敵意,但對手這麽優秀,互相之間又多了些欣賞。
欣賞了半天,又相視一笑。
路還長着呢,我早晚會讓皇伯父答應的。
你別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