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突發情況
方明昊一驚，随即快速拔出配槍，一個側身便避過了正門的位置，下一瞬便順着牆沿門框，毫不拖泥帶水的直接踹門而入！
當方明昊持槍立在自己家房間正廳時，他傻眼了，他這是……遇到闖空門的了？
上海如今都亂到這般境地了嗎？
一個黨務調查科副處長家，竟光天白日的就被洗劫了？
方明昊滿目的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會遇到這種事情，收槍之餘也在考慮要不要報警，可慢慢的，他的視線開始凝固起來，手也順着對方翻查的痕跡開始摸索比對起來，慢慢的，方明昊身上的氣息變得淩厲而危險起來。
身為情報人員所擁有的靈敏嗅覺，讓他幾乎不用多加探查和思考便輕易得知，這絕不是尋常的闖空門！他的家這是被人搜查過了，徹徹底底密密麻麻搜查過了，這樣專業性極強的搜查方式，讓方明昊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一個人來，李尚武，會是他嗎？
方明昊看着這滿室狼藉，心中怒火頓時，看來他要和李尚武好好交次手了，要不然總是小打小鬧，這小子不僅持續将懷疑點放在自己身上，只怕日後自己做事也會諸多制肘。
然而，令方明昊想象不到的是，此次捅了他這個馬蜂窩的人，卻并不是他猜想中的李尚武。而是一個一直被他忽視的日本人松下一郎，後者此時也是焦頭爛額好不着急，當松下一郎剛剛帶人抵達方明昊家中時，随後就有人來報，駐泸總領事館被盜，并觸發了全面警報，領事館已發布消息，讓處級以上人員即刻歸隊！
松下一郎只得放下搜查行動，被迫改為橋本多夫負責跟進，可當他按照命令回到辦公室時，看着那副被自己示為珍寶的天皇照片有所傾斜時，他方知大事不妙，一打開保險櫃，法幣印版早已不翼而飛！
可當領事館總負責人詢問他可有情報或重要文件丢失時，松下一郎卻只得暗咬自己的那一口黃牙回答說沒有，因法幣印版一事他本就準備私下行動，所以并沒有上報軍部，而今印版在他手上丢失，自然更不能讓軍部知曉！
松下一郎可不敢在這個脊骨眼上，再去觸軍部的逆鱗，石油深鑽技術一事如今已經搞的自己很是狼狽不堪……
等等！
松下一郎猛地挺住了胡思亂想，将手放在完好無損的保險櫃上，随即手一擡示意橋本多夫上前來，身子向右微微一移，開口道：“橋本，你仔細看看這手法，然後再告訴我對此事的想法。”
橋本多夫一愣，有些意會不過來，可當他細細看了一會保險櫃上那似有若無的劃痕後，眉心突然一皺，随即不敢置信的再次看了兩眼，方才起身說道：“這開櫃手法只有我們日本軍情訓練處，而且只有特殊情報人員才會的技術！”
“接着說。”
松下一郎坐在椅子上微眯着眼睛，似是在思考，又似在養神，但深知他的橋本多夫知道，此刻松下一郎的心中對這次的失竊事件心中已經有了概論，他讓自己說，一則是留有時間讓他自己推敲細節。二則，也是想看看兩人想法是否一致罷了。
“我們從領事館出發去方明昊家，中間路程花了十六分鐘，而到達方明昊家後，搜查工作剛剛進行一半，也就只有五到七鐘便收到領事館急報，老板您當即提前返回辦公室……”
橋本多夫的話還未說完，椅子上的松下一郎已經睜開了眼睛，繼續接着說道：“也就是說，從我們出發到印版失竊，中間只有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差，要麽這個賊是內鬼，就在這棟樓裏！要麽……就是這棟樓裏有內鬼。不管是哪一種可能，偷印版或是幕後操控這是事件的人，他首先得知道一件事情，那邊是我手中有這枚法幣印版！”
“老板的意思是說？”
“如今整個上海灘，知道我松下一郎手中有法幣印版的人，除了你我，就是青幫吳四海，還有……吉野佳田！”松下一郎說道最後一個人時，語氣加重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而且上次我雖然與吳四海不歡而散，可已經允諾他，會攜他青幫一起做這法幣生意，就連他開的四六分賬這樣過份的要求，我都答應下來了，所以吳四海是最沒有必要操控這起事件的人。”
松下一郎說道這裏心中的想法已經篤定，而就在這時橋本多夫也适時開口道：“而且此人如此熟悉領事館內部辦公室分布，短短十多分鐘便能直擊目的地，打開保險櫃，輕而易舉的拿走東西……”
橋本多夫說到一半時，卻驚覺松下一郎臉色已實屬難看，便不再接着往下說，繼續開口詢問道：“老板，那我們接下來該如何辦？”
“接下來……”松下一郎輕聲呢喃着，神情中卻也是苦悶不堪，因為一個石油深鑽技術，已經讓自己在軍部面前騎虎難下。如今，石油任務中唯一的同盟軍吉野佳田，本應在這件事上給予自己最大的協助和幫助，卻不料因為一塊法幣印版，兩人間已是數度交惡。
松下一郎明白，自己若在此時繼續因印版一事與他糾纏不清，那麽眼下最為吃虧的無疑還是他自己，畢竟無論是石油公司，還是關于石油深鑽技術資料，光憑他一己之力，是不能輕易完成任務的，自己此時已經立于風口浪尖之上，加之法幣印版丢失已成事實，在于吉野佳田交惡，實屬不智！
“法幣印版一事先到此為止，日後再行安排，但領事館內鬼一事，可以暗中調查。不過，眼下最為重要的還是方明昊和西北石油公司。”松下一郎思定後無奈的對着橋本多夫繼續說道：“說說吧，下午在方明昊處都搜查到了一些什麽？”
橋本多夫聞言，原本焦慮的神色更顯郁結，頭也禁不住的慢慢低下去：“報告老板，一……一無所獲。”
“什麽！”松下一郎完全沒料到橋本多夫會如此回答自己，驚訝得連說話的聲音都加重了幾分：“一無所獲？！你是說，你們一個分隊在方明昊的房間裏搜查半個小時，竟是一無所獲？”
“是。”
“廢物！一群廢物！”
“嘩！”
說話間，松下一郎再也忍無可忍，手一揮，将面前辦公桌上所有的檔案文件，包括那一盞他最喜歡的日本風臺燈，一掃而落！
“滾！”
随即，一聲憤怒異常的吼叫聲溢出整個領事館大樓！
相對于松下一郎的暴怒失控等行為，事件的另一個主角，方明昊，卻在隔日一臉的風輕雲淡，滿身的風流倜傥，抖着肩膀一路流裏流氣、吊兒郎當的放進了辦公室裏。
可一進門，正對着他的趙依夢，就狠狠白了他一眼，方明昊才恍然想起，昨天去大都會暗查孔二消息時，他是和趙依夢一同去的，後來接連發生了那麽多的事，又加之偶得法幣印版所帶來的興奮和喜悅，竟讓他将趙依夢忘了個幹淨徹底！
完蛋了，方明昊心中暗暗想着，這女人現在可記仇了，尤其是對自己！
“嗨，依夢，早呀！”恍然想起的方明昊一陣心虛，大聲的，佯裝若無其事的和趙依夢打着招呼，故意忽略對方一臉的低氣壓，繼續笑着說的：“今天想喝咖啡嗎？我請客喲。”
“我可不用了白處長，昨天晚上的白水喝的可就夠多了！”趙依夢看都不看他一眼，甩着手腕上的血玉镯子，咯的辦公桌“咚咚”的響着，聽得方明昊一陣的心驚膽戰，好幾次想開口提醒她當心點，那镯子可老貴了！可眼看趙依夢臉色不佳，神情不郁，方明昊硬生生咽下都到嘴邊的話，除非他想讨打，或則這時候絕對不适合說那樣的話，方明昊深知！
于是乎，他縮了縮腦袋，提溜着腿就往自己的辦公桌走去。
辦公室便再一次陷入了安靜之中，可方明昊的眼神卻并沒有閑着，正定定的盯着他辦公桌右下方最後一個抽屜下面，那裏，便是李尚武安裝進來的竊聽器。
想起昨天家中被翻得一片狼藉，甚至在家中的電話機裏也發現了同款的竊聽器。方明昊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将昨晚連夜準備好的大禮送給李尚武。于是他慢慢拿起電話，撥了一串號碼出去，不一會，電話裏便傳來了魚蛋的聲音：“找誰？”
“是我，魚蛋。”方明昊低聲應答。殊不知，他刻意壓低的聲音，原本是為了引起隔壁房間李尚武的注意，卻不知道，此刻在外間，在與他僅隔一道實木屏風後的趙依夢，卻在一瞬間定格住了正在寫字的右手，側耳傾聽着。
這，絕對是方明昊意料不到的！
“知道，頭兒的聲音，我魚蛋能聽不出來嗎！”可能是跟着方明昊的時間長了，魚蛋的話語裏竟隐約有幾分自己的味道，方明昊暗笑道：“得了，別貧了，快點彙報情況！”
“都盯着呢，頭兒放心吧，這次我們黨務調查科的行動，絕對會壓了密電處的風頭，要知道共黨的這批地下物質，可是頭兒你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才織成的一張網，兄弟們早就說好了，今天收網行動結束後，你得好好犒勞犒勞我們哥幾個！”
隔着電話，方明昊都能感覺到魚蛋那一幅邀功谄媚的狗腿樣子，想到隔壁房間的李尚武正側耳傾聽着電話內容，方明昊硬是壓下了心中的那一抹笑意，一本正經的低聲叮囑道：“行了，行了，廢話少說，做好了手上的事情，吃的喝的我哪次虧待過你們！瞧你們那點出息，整個調查組的人都想着升官發財的時候，就你們惦記着那點吃喝玩意！”
“得嘞！兄弟們就等着頭兒這句話呢，升官發財那是頭兒考慮的事情，我們只要吃喝……頭兒，不說了，對方好像來人了，你收拾收拾趕緊過來吧。”
方明昊還想要說些什麽，魚蛋那邊已經急切說完，便要挂電話，方明昊一聽，急忙補充一句：“魚蛋，不要從輕舉妄動，他們定好的交貨時間是上午10點，在這之前你們只管守着那邊倉庫，等我過去再說，懂嗎？”
“好的，頭兒。”
電話收線後，方明昊看了看依然靜悄悄的外面，耳邊聽着趙依夢紙筆摩擦間的沙沙聲，方才提腳若無其事的走到書櫃前，抽出那本書打開，眼神卻已經透過書櫃縫隙，看到了隔壁房間去。
只見李尚武此時已經招手示意他的副手王強與他一同走出辦公室，至于他們走去哪裏，想要商量着什麽，方明昊自然不得而知。但今天，他方明昊哪裏都不會去，他就待在這裏靜靜的看着他李尚武，是如何挑起他與他，也就是黨務調查科與複興社密電處之間的禍端的！
“嘎達嘎達……”
一片安靜中，不期然的，趙依夢擡腳走了進來，沉入深思中的方明昊，一個驚慌差點将手中的書籍摔落在地，方明昊略一回神，脫口問道：“怎麽啦？有事嗎？”
“剛剛你不是說要招待喝咖啡嗎？我現在又想喝了，給我錢，我去買。”
趙依夢說話間，已經将細膩白皙的雙手送到他的面前，方明昊一愣，眼皮跳了跳，不置可否的說道：“喝咖啡？早上？你是認真的？”
“那要不然呢？你又是騙我的？”趙依夢說這話時，眼睛如刀子一般，狠狠的盯着方明昊，似是再次想起昨晚他将她抛在大都會的事情。
方明昊被他盯的一個哆嗦，冷不丁打了一個冷戰，乖乖伸手掏錢遞給了她，“去吧，想喝什麽自己買，多喝點，管它早上還是晚上呢，咱高興就好。”
趙依夢見他那副吊兒郎當胡說八道的樣子，一時竟沒了同他開玩笑的興致，收回手，一轉身便徑直出了辦公室揚長而去。
徒留方明昊一個人愣愣的站在書櫃旁，盯着手中的一疊零錢不知如何是好，她這是又生氣了嗎？
然而，令方明昊萬萬沒有想到的事，趙依夢的腰腹間，不知何時已經別上了一把德國制造的掌心雷手槍，說是出門買咖啡，實則，她出門便包了一輛黃包車，緊跟着剛剛出去的李尚武等人而去。
“處長，剛剛得到消息，魚蛋他們已經于昨天晚上出動了黨務調查科兩個分隊的警力，包圍布控了合江碼頭外的一間倉庫，我問過黨務調查科我們的人，他也說，近期方明昊經常會布置合江碼頭那一片的行動，這一點倒是很吻合魚蛋所說的長期布控。”
一行人分兩路，一邊朝着合江碼頭快速前進着，王強一邊更李尚武彙報着剛剛得到的消息，李尚武聞言，不禁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9:40。
“告訴兄弟們，9:50之前，我們必須在合江碼頭前集合，9:55準時替方明昊将共黨物資這條線給收網了！”李尚武掉頭說完，王強得令便興奮的将命令傳遞下去！
而就在他們身後不遠處，趙依夢已經指揮着面包車夫改變了路線，剛剛通過唇語，她已經知道李尚武等人要去的目的地和行動時間！
如果合江碼頭儲存的真是組織上的物質，那今天十點鐘在那裏會合的人，鐵定也是組織上相關的人！
想到這裏，趙依夢更是心急火燎起來，她決不能眼睜睜看着組織上的人員，在她面前被複興社或者是黨務調查科的人緝捕起來！她必須要趕在李尚武行動之前，将他們的整個計劃攪黃，哪怕是暴露自己，也好過一衆組織骨幹人員被捕。
“師傅，師傅麻煩你能再快點嗎？”趙依夢看着眼前愈發狹礙難行的小路，忍不住再次開口催促的：“拜托你了師傅，請你快一點好嗎？我給你加錢。”
“我說這位小姐，”車夫已經累的彎下了腰，使勁的蹬着腳下的腳蹬，聽到趙依夢頻頻催促，不禁為難的開口回道：“剛剛我們走的那條路，雖然稍微遠了一些，但路況遠比這條捷徑要好上很多，您不願意走那條，非得讓我走這邊，浪費的時間還不是一樣嗎？”
趙依夢聞言，也是實屬無奈，李尚武所帶領皆是國民軍隊裏的尖子情報人員，她那樣明晃晃的跟在他們後面，一段路兩段路還說得過去，一路跟到和江碼頭，那不是白白暴露自己嗎？
“對不起呀師傅，我真的到那邊有急事，麻煩你加快點，我給你加錢。”
“我說你這位小姐真是的！”車夫原本就是個莽漢，如今路況不好，蹬車蹬的一頭汗，還被趙依夢如此催着，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咔嚓”一聲，剎住了三輪車，憤憤的轉身對着愣住的趙依夢說道：“你以為我們蹬三輪車的就圖你那點錢嗎？你這樣不是瞎折騰嗎？放着好好的路你不走，你偏偏讓我走這種颠簸不平的路！耗體力不要緊，還一個勁的趕時間，你能耐你自己下來走吧，把錢給我！我今兒個就拉到這裏了！”
“你！”
趙依夢聞言很是氣急，看着前方還有很長的一段路，她用手顫抖着指着三輪車夫，厲聲道：“我告訴你，我叫趙依夢，是上海黨務調查科外聘人員，如今在聯合調查組任職，這是我的證件！”
趙依夢說到這裏，利索的從手提袋中掏出之前方明昊為他準備的證件，平放在面前的三輪車夫眼前，直到對方臉色漸變，方才繼續說道：“今天我有任務在身，現在你将我拉到合江碼頭，我不僅不會找你麻煩，還會給你三倍的價錢。相反，我會向聯合調查組告你妨礙公務！”
“別，別別，小姐千萬別生氣，我現在就拉你過去！”三輪車夫一個激靈，趙依夢将話說完時，三輪車已經再次快速向前跑去！
三輪車雖然已經跑動起來，速度甚至比之前要快上很多，但是經過這麽一耽誤，趙依夢的心，已經狠狠揪了起來，合江碼頭只怕自己已經來不及趕去通知他們解散了，但，鳴槍示警似乎還有些許可能。
趙依夢思量了一下，終究還是開口問着前面的三輪車夫：“師傅，請問這裏離合江碼頭還有多遠？”
“小姐，拐過前面的那個彎，右轉便是合江碼頭了，這裏面都是倉庫，請問小姐要去幾號倉庫？”三輪車夫的态度顯然大有改善，喘息間竟還沒忘了加一個“請”字。
趙依夢順着三輪車夫指引的方向望去，卻眼睜睜看着李尚武等人從那個巷口快速滑了過去！趙依夢心中一驚，手便在下一刻，摸上腰間的掌心雷，“師傅停車！”
趙依夢果決的開口命令道，手中的槍已經掏了出來，三輪車夫原本訝異的一掉頭，卻在看到趙依夢手中的手槍時，直接閉上了嘴，一個腳剎踩下，三輪車穩穩停在巷口，趙依夢下車的同時，将手中的零錢一把扔在了座位上，“趕緊走，無論發生什麽不要掉頭！”
當趙依夢走出巷口時，卻見李尚武等人已經分散開來，正在對着面前的數間倉庫逐一排查。來不及多想，身子一退，趙依夢舉起手中的掌心雷，對準天空随即便是“砰！砰！砰！”一連開了三槍。
這三聲槍響，就猶如往油鍋裏潑了一瓢冷水，瞬間便有無數槍聲響起，前方正在帶領衆人排查的李尚武，一馬當先便率領一個分隊，直接朝着趙依夢的方向反撲回來！趙依夢見狀，回頭想躲，可一掉頭看着毫無躲藏的巷子口，她苦笑不已，她這能算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