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迷霧重重
松下一郎這幾天郁悶得不行，自從公共租界血案以來，他始終隐身，不肯抛頭露面，并非是不敢，而是在家裏面壁思過！
合生酒店行動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失敗感：明明已經掌握了非常準确的信息，只在封鎖酒店的枝末細節上出現了瑕疵，沒有徹底排查酒店二樓上隐藏的危險，導致發生混戰。死傷了十幾個下屬是小，還打草驚蛇，非但沒有得到重要資料，連好不容易策反的“內線”都命喪了！
此所謂偷雞不成蝕把米。合生酒店二樓的嫌疑房間內并沒有搜到他所想要的資料和資金，更沒有找到前來接頭的共黨分子——九號！
多年的特務生涯讓松下一郎養成了嚴謹冷酷的做事風格，他所信奉的是“萬事有成敗，而于我只有成沒有敗”！
“橋本君，那天行動前有沒有發現其他的不妥之處？”松下一郎陰沉地看一眼旁邊的橋本多夫：“比如一些小細節！”
橋本知道這又是松下一郎的“拷問”，便讪笑道：“老板，我倒是想起一個致命細節，不知道您發現沒有。共産國際的聯絡員死得很蹊跷，那間房間內并沒有太多的打鬥現象，他是被一槍斃命的，可以看出是近距離射殺，而不是亂槍打死的。”
“你的意思是九號所為？”松下一郎遲疑一下：“還有二樓被亂槍打死的青幫名堂的人，查實了嗎？”
“已經查實了，他是孔二的弟弟，孔二是青幫名堂堂主吳四海的開門大弟子，多年來始終觊觎堂主之位，被吳四海逐出名堂，并四處追殺，已經很久沒有露面了。”
“我想知道他為何出現在酒店！”松下一郎不滿地問道：“難道還有一波勢力與其進行交易？”
“這點十分明了，從孔幺那裏發現了印制假法幣的模板和鍍膜，可以知道他是去買這東西的，現在在咱們手裏，應該是個不錯的發財工具啊！”橋本興奮道。
松下一郎冷哼一聲：“調查過假幣模板來源嗎？”
“沒有，根本調查不出來!”
“為什麽？”
“所有人都死光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松下一郎不滿地瞪一眼橋本，突然想起那天行動之前望遠鏡裏的一幕：方明昊的出現徹底打破了行動計劃，他從茶樓沖出到酒店裏不知為何，況且當時已經發生了槍擊，難道他不怕死？又或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幾天注意方明昊的行蹤，我想要他的資料，以最快的時間給我找來！”松下一郎冷聲吩咐道。
“老板，您知道這東西是誰的？”橋本狐疑地問道：“僅從模板制作之精良和假幣足可亂真的程度，我擔心……”
“是他？”松下一郎一愣：“合生酒店216房間的人你查過嗎？”
“已經去酒店查實過，就是青幫名堂的孔幺，其他人我也查看過，他們好像是商行的職員打扮！”
真的是他！早就聽說過陸軍關東軍特務機關內部在被日本海軍視為‘禁脔’的上海偷偷印制假幣，籌集軍費，沒想到幕後操作者竟然是吉野佳田！
松下一郎不由得心下驚疑起來，此君可不是普通人，他的公開身份乃是商人，實際則是關東軍特務機關附。關東軍制印假法幣并不出乎意料，但讓松下一郎所懷疑的是從未見過或聽說過吉野君擅印假幣啊！
此人城府之深讓松下一郎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自從合生酒店血案以來，方明昊始終沒有放棄尋找那批貴重資料，也沒有放棄尋找那個背影熟悉的人！如果當時沒有趙伊夢拖累，他完全可以追上那個拎着皮箱奪路而逃的人，又如果沒有笨蛋李尚武糾纏，他也會尋蹤溯源找到那家夥。
一切都是天意啊！共産國際此次行動是否太大意了？難道他們不知道大上海不僅是金融天堂，更是間諜之都麽？任何走俏的線索信息都會賣上一個好價錢。不過也是從合生酒店血案中他知道日本人已經參與其中了，這不是個好現象！
上海車站，人頭攢動，喧聲陣陣。方明昊叼着白杆香煙吊兒郎當地逛蕩着，在一處廣告牌下站住望着牌子，那裏有最新的“留痕”，是“槍膛”在昨天留下的提示信息，內容是盡速查找丢失的貴重資金和絕密資料，還有下落不明的我黨地下人員——九號！
“談何容易啊！”方明昊皺着眉思索着。上海之大可容得下三教九流，上海又如此小，僅僅在合生酒店就容納了那麽多居心叵測之輩！方明昊嘆息一聲，随即又恢複了那種放蕩不羁之色，只要找到“九號”就必然能找到秘密資料。
複興社密電處李尚武辦公室內的氣氛有些緊張，站長李元星拿着那張紙正自發呆，正是李尚武從馬洛托夫身上“撿”到的中共采購清單！
“尚武，你怎麽看？”李元星把清單放在桌子上，雙手交叉在腹部凝重地問道。
“李處長，你沒有發現其中的奧妙？這上面所列的采購名稱和數量乃是經過精心算計的，以藥品和電子元器件居多，您可以發揮一下想象力！”李尚武若有所思道：“現在誰需要那麽多的物資供給？上述所列物品大多是違禁品，比如盤尼西林，縱使是我們購買都得限制數量的！”
“電子元器件呢？難道他們要開無線電廠子？”李元星揶揄道：“據我所知，這些器件不過是易耗品，上海本地多的是！”
“正因為多的是才出現在這裏！南京方面現在正加緊圍剿共匪，而這張清單出現在一個俄國人的身上您不覺得奇怪嗎？俄國人的電訊技術僅次于美國和日本，而據上面傳來的絕密信息顯示，共産國際有一批絕密資料和貴金屬途徑上海運往蘇聯和共匪老巢！這條信息您跟我說過的。”
李元星恍然大悟：“還是你的腦子好使！”
“處長，絕密信息不單單我們知道，但凡我們知道的還有人會知道，比如黨務調查科的方明昊！”
“你的意思的？”
“在合生酒店舉辦訂婚宴是經過您允許了的，那天所出現的人物都值得一一推敲，排除各色人等才能水落石出！”
“日本特務明目張膽地活動于公共租界，但沒有留下證據，巡捕房的人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待人死的差不多了才采取措施！”李元星不滿道：“但凡有一點忠心報國之意都會把那幫雜碎給端掉，何以讓他們溜之乎也？”
“這是他們的一貫作風，難道巡捕房的人不知道日本人不好惹嗎？日本人去合生酒店幹什麽？定然是有所圖！”李尚武十分肯定道：“日本人是無利不起早，倘若沒有大利益跟着，以他們謹小慎微的性格何以在大庭廣衆之下大開殺戒？但方明昊的出現似乎打亂了他們的計劃，我懷疑合生酒店二樓上正在進行着某種交易，而且還不止一夥人！”
“何以見得？”李元星疑惑道。
“青幫名堂的孔幺有沒有可能跟日本人合作？我猜想這種可能性不大，因為他是被日本人的亂槍打死的，我在現場看一眼便知，而在206房間發生了激烈交火，死傷八人，他們是在近距離互射所致，所以我懷疑孔幺便是206交易的主人，除此之外還應該有一夥人進行着另外的交易，但我只知道是那個俄國人，而不知道另外的人是誰！”
李元星伸出大拇指：“邏輯思維嚴謹，推斷沒有瑕疵！”
李尚武臉色一紅謙遜道：“您要知道，共産國際通過上海轉運的巨額資金是多麽重要！如果您得到的話……”
李元星的眼中冒出精彩的光亮，卻笑而不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