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水火難容
發生在公共租界的合生酒店血案立即轟動大上海！
巡捕房對血案現場“逮捕”的兩個所謂嫌疑犯進行筆錄，才發現這兩位都是“惹不起”的人物：一位是黨務調查科上海站行動處隊長方明昊，另一位則是藍衣社電訊組金融調查處處長李尚武！
負責血案調查的巡捕面露難色：“二位，你們怎麽跟案子扯上聯系了？”這筆錄是無法繼續了，看來他們都不是嫌疑犯，李尚武當晚是在合生酒店辦訂婚宴請，大批賓客可以作證；而方明昊的理由更為充分：他是參加李尚武的訂婚宴的！
李尚武怒不可遏地呵斥道：“我怎會邀請你這個混蛋？是你攪亂了我的好事！”
“乖乖！李處長怎麽翻臉不認帳？若不是白某人胸懷大度不計前嫌，能舍命去救躲在鋼琴下的伊夢小姐嗎？做人要講良心，不要發生這事就落井下石！”
兩人對血案的過程都有不同的敘述，一個說槍一響就帶着賓客躲進餐廳避難，而另一個則說進入酒店大堂便看到了三方纏鬥互射，分不清誰打誰雲雲。讓巡捕房毫無辦法判斷誰是誰非。
“上面可下了死命令，二十四小時破案！二位都是個中精英，又是血案的見證人，責無旁貸啊。”巡捕房對他們毫無辦法，只好通知他們的上司前來簽字畫押領人。
方明昊嘴上不饒人，但心裏着急得很。共産國際聯絡員莫名其妙地犧牲，随即便開始了血拼。而根據他所看到的狀況，酒店血案有好幾方勢力：日本特務和青幫名堂應該是主謀，而李尚武不過是摟草打兔子的角色，碰巧倒黴罷了！
如果不能及時找到共産國際聯絡員随身攜帶的秘密資料和巨額資金，勢必對中央産生嚴重影響，這種影響甚至超出了事件本身。作為受命上級執行接頭任務的負責人，方明昊感到事情的複雜程度似乎超出了想象。
按照事件發生的時間推斷，僅僅還有五分鐘便是接頭時間，而他也做出了接頭暗號。然而，就就在那幾分鐘內發生了不測！
他不确定日本人和青幫流氓是否是沖着聯絡員的機密文件來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日本人和青幫名堂都沒有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方明昊仔細思索着，忽然想起在合生酒店走廊裏突然出現的那個身影！
“姓白的，你是不是在搞陰謀詭計？”李尚武怒容滿面地看着方明昊：“我可以告訴你，有一百種理由證明你目的不純！”
“嘿嘿！”方明昊無所謂地賤笑道：“我也有一百個理由告你是蓄意謀殺，大上海那麽多酒店你不去，你偏偏到合生酒店？別人家訂婚宴請都是在大白天，而你卻在晚上，難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血口噴人！”
“我從不噴人，噴得都是禽獸，哈哈！”方明昊放蕩不羁地笑着起身：“老子呆着膩煩了，該打道回府了！”
看守見方明昊要走，慌忙攔住：“白隊長，你還不能走，血案還沒調查完……上面已經通知二位的長官了，請務必再呆片刻！”
方明昊冷笑：“我的時間可金貴，按分鐘算錢，你們巡捕房付得起？”
李尚武氣得直搖頭：不可理喻！
黨務調查科齊雲瑞站長剛收到公共租界巡捕房電話，讓他去巡捕房領人！
“又惹了什麽禍端？”齊站長早對方明昊心存不滿，但不管怎麽說，方明昊的業務精幹，槍法精準，人緣好得沒話說，很有群衆基礎。兩年來做了很多業績出來，讓上海站的調查工作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發展。尤其是這個方明昊，不按套路出牌，向上結交國府大員，深得上峰賞識，下交各部兄弟，江湖人脈廣泛，尤其是三教九流之輩往往成了他開展業務的好幫手！
對于這麽大的一起案子，齊站長不得不往心裏去。近期收到上峰密電：共産國際将派人護送一批巨資和秘密資料經滬，目标是中共蘇區！這可是一個好機會。
齊站長正想讓方明昊深入調查此事，此際卻他卻旁生枝節，合生酒店發生驚天血案，而方明昊竟然是污點證人被巡捕房捉住，真是怪哉！
齊站長到了公共租界巡捕房，卻正巧遇到親自來接李尚武的老上級，複興社上海站行動處處長李元星！
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首。這兩位同在國府屋檐下共事的同級人物本就水火不容，大抵是因為所侍奉的主子不同而已。黨務調查科與蔣介石親自成立的複興社同為國民黨的情報機構，其負責的事物卻相互交集，分不清理還亂，久而久之便相互拆臺，互相傾軋。
黨務調查科是國民黨對內情報機構，專門負責監察、督聽、檢舉黨內人士的言行，清除黨內不同政見者，也就是所謂的“黨務調查”；而複興社則是為蔣介石勢力服務的特務組織，其龐大程度堪與正規軍相媲美，得到蔣介石勢力的支持與厚愛，為其穩固統治的工具爾。
齊雲瑞一見李元星竟然搶先到了巡捕房，立即心生不滿：“原來是李處長，什麽風把您吹到巡捕房了？難不成你的人做了什麽不妥之事？又或與合生酒店血案有關？”
李元星冷哼一聲：“齊處長，你不也來了麽？管得住人嘴卻管不住人腿，來這裏莫非是招領失物的？”
“的确如此！但我黨務調查科還沒丢什麽東西，倒是你李處長好像是失物認領來了吧？這回丢什麽東西了？難道是臉嗎？”
“哼！”李元星看一眼坐在椅子裏的方明昊，這家夥看似人模狗樣的，實則活脫脫就像一個盲流！
“也的确丢人！聽聞你的下屬李尚武昨晚訂婚宴，不巧的是發生了鬥毆事件，我當是什麽大事呢，不就是死了幾個人嗎！需不需要我黨務調查科出手幫你弄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元星氣得一轉身，卻見李尚武兀自沉默思索，知道他就這個脾氣，周圍的事情對他而言毫無觸動，不禁氣道：“尚武，你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回處長，合生酒店發生的血案是有預謀的，但我沒弄清楚來龍去脈，所以——不好說！”李尚武有板有眼的應道。
“嗯！有人說是一場鬥毆，你怎麽看？”
李尚武若有所思：“處長，我不同意鬥毆說！從時間點上看，血案發生是有層次之分的，不符合鬥毆之象，第一聲槍響的時候是在十六點三十五，随即便爆發了激烈槍戰，而對射三方為不同勢力……”
齊雲瑞基本不想聽這種推斷，僅靠推理能破案嗎？要用事實說話！
“崇禮，你去酒店幹什麽？”
“我去參加李處長的訂婚宴啊！”方明昊皮笑肉不笑地應道：“一口水還沒喝到就發生槍戰，弄得我現在口幹舌燥，李處長非但不謝我，還變本加厲地與我纏鬥！”
“血案是怎麽發生的？”
“一場莫名其妙的大混戰，僅此而已！”方明昊從巡捕的手裏搶過記錄本仍在齊雲瑞面前：“自己看吧，我得回去睡覺了！”
“吊兒郎當！”齊雲瑞皺着眉把筆錄仍在一旁，他深知這種東西不足以破案，尤其是方明昊說的話，只可信其一，而不可全信！遂連個招呼都沒打，便出了巡捕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