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回來,他就去到工地,卻仍然沒發現季澤騁的蹤影
女兒。我跟我媽姓。”
盡管女孩說得無比自然,邺言還是聽出了“父母離婚”的端倪。不細問,邺言伸出手,自我介紹道:“我是邺言。謝謝你照顧他。”
“這應該是我第二次照顧他了。”莊潔把身邊的位置讓出來,笑着說:“他剛剛有說夢話,應該是在叫你的名字。”
看着邺言垂眸,莊潔淡笑着說:“你有沒有興趣聽聽我說的話?”
“請說。”
“我第一次見到季澤騁的時候,還是在五年前,高考結束的那個暑假。我父母分居後,我和我媽一直住在這兒,趁着那次暑假我一個人跑去最南邊的城市找我爸。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季澤騁,他剛結束後腦勺的縫合手術,躺在醫院病床上。我被我爸拜托守在他身邊,當時陸陸續續來了好多看望他的人,有他的同學湯一瑞,還有另一個很愛笑的女生,還有季媽媽大老遠的跑來,看到他躺病床上急得在門外直哭。後來,阿姨就拜托我爸,我爸就收他為徒,到現在季澤騁都以為自己是運氣好才被我爸收做徒弟呢。其實他不知道,我爸是老工程師了,很早以前就不收徒弟了,都是因為和季澤騁爸爸是故交的關系。我覺得季澤騁真是幸福,身邊總有人為他着急為他忙碌,他只顧自己睡得這麽安然。”
邺言沒說話,呆望着季澤騁的睡臉,安靜地聽着。
缺席的十年,關于季澤騁的點滴,現在都需要由別人來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了。
他曾經離自己這麽近,沒想到分開後卻像是再回不來似的。
莊潔猶記起,五年前,她去那座城市找父親時,從未想過會遇到過這麽一個人——季澤騁。那個時候,是他最脆弱的時候,嘴唇蒼白地躺在病床上,父親忙于工地上的事,便拜托她照看在季澤騁身邊。
她一直守着他,一直看着他。直到,湯一瑞帶來了另一個女孩。她很愛笑,她甚至比自己更細心,季澤騁稍一擡手,她便知道季澤騁需要的是水還是毛巾。這讓莊潔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也說不上來,是出自對季澤騁的愛慕之情,所以對麻笑心生醋意了?還是羨慕季澤騁周圍總有人關心,而聯想到童年自己生病時卻只能強撐過來的那些日子?亦或是不滿這麽吊兒郎當的對象,竟可以做自己父親的徒弟?
在她還沒想清楚為什麽時,她聽到了季澤騁的某個答案。從此之後,她的心裏就切斷了關于季澤騁的所有念想。
那是個無聊到發瘋的暑假,整天無所事事的她,便仰仗着自己被父所托的使命,一直轉悠在季澤騁身邊。某一次,她問季澤騁:“小哥哥,你的擇偶标準是什麽?”
大病初愈的季澤騁,雖然臉色尚有些蒼白,但是精神狀态不錯,不由地陪她侃了會話,他說:“哥哥我擇偶标準很簡單,首先臉蛋要小,其次皮膚要白,但不可以是死白,一定要通透害羞時會紅潤的那種,最好身高1米75,最好性格悶一點,最好住我隔壁,最好對我有求必應,最好……”
“最好姓邺。”後話被湯一瑞接過去。
Advertisement
後來他們倆嘻嘻哈哈地笑鬧成一團,說着莊潔聽不懂的話,笑着笑着季澤騁的傷口疼了,然後他悶哼着停止了與湯一瑞的打鬧,沉默下來的空氣變得異常感傷。
阿言。這個名字并不陌生,照料季澤騁時,莊潔聽到過好幾次他在睡夢中叫喚過這個名字。
姓邺的提示,讓莊潔把姓和名拼湊在一起。
——邺言。那是莊潔第一次知道這個名字,卻再沒忘記過。
那個無聊的暑假的陰影一直延續至今,直到現在,她當面見到了邺言本人。
他就是季澤騁的心中所念,季澤騁的心魔,季澤騁忽然安靜下來後變得感傷的源頭?
怎麽說呢……
感覺不過如此。沒什麽特別之處,只是一個話不太多、長相白淨的男人而已。
“剛剛阿姨來時,他還在做夢,可能是一個不太好的夢吧,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字。阿姨說,他真是燒糊塗了。”莊潔請邺言坐到季澤騁身邊的座位上,才轉述道:“但我聽得很清楚。他說,他很想你。”
空氣有霎時的安靜。一根針掉落下來,掉在心裏,刺痛了一下。
“請你在這兒守着他吧,醫生說體溫降下來了就好了。”
交代完畢,莊潔走出輸液室時,稍稍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雖然是一個很平凡的男人,不過目光至始至終都只向着季澤騁。
莊潔想起那個笑聲像銀鈴的女孩,她說過:“有些人你不用等,因為一定是等不到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還真讓人心疼。
老劉見到女兒走出來,笑着把她攬到身邊,“辛苦你了,孩子。”
莊潔笑笑,道:“爸,你知道一見楊過誤終身的典故嗎。我媽說,雖然她恨透了你,但是即使一切再重來一遍,她肯定還是會義無反顧地愛上你,不聽勸地就要跟你私奔,即使她已經知道了結局。”
所謂的一見楊過誤終身,莊潔以為,像楊過這樣的人,如果不是命裏安排歸屬自己的,那一定是喜歡不起的。
既然喜歡不起,就算再身不由己,也要趁早斷了念想,如此才好将自己抽離出來,避免自尋苦惱。
邺言悶聲坐在旁邊,一眨不眨地看着季澤騁。
睡夢中的男人從某些角度看,雙頰有些凹陷。眼睛下是淺淺的黑眼圈,額前的頭發剪得更短了,利落的發型襯得季澤騁五官更加分明。
邺言用手撫上他的眉心,從正中間一路往下,滑過高挺的鼻梁、凹陷的人中,最後落在他的唇上,怔怔地逗留了一會。
旁邊已有婦人好奇地看向動作古怪的邺言。
于是,邺言手指使勁,狠狠地抹了一把季澤騁的嘴唇,似是擦去看不見的碎屑。他站起來,走到外面窗邊,在通風口點起一根煙。狠狠吸了兩口,望着醫院樓下的景色,任思緒翻飛。
不知呆站了多久,鈴聲響起。
邺言接起電話。
“邺老師,你在哪兒啊?下午三四節有你的課。”郭舂着急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邺言張了張口,才懊惱地致歉道:“對不起,我忘了。”
“忘了?開什麽玩笑。”
“我現在在醫院,離不開身。”
“出什麽事了嗎?”
“有點事。”
“那課改成自習,還是怎麽的?”
“我電腦上有下好的備份電影,麻煩你先幫我拿到班級裏放一下吧。”
“行。那我幫你對付過去先。”
“謝謝。”
挂斷電話,邺言摁滅煙,走回輸液室。
季澤騁尚未醒過來,邺言便靜靜坐在他身邊,一直等到第二瓶點滴快落盡,才喚來護士,挂上第三瓶的點滴。
這時身邊要有書就好了,可就算有書邺言也不一定能看的進去。
于是,邺言就坐着幹等。時不時地偷瞄幾眼季澤騁,有時瞧得太仔細了,又要注意收回自己的眼神。
期間,護士來過,給季澤騁量了體溫。聽到他高燒退去,邺言才寬下心。一寬下心,邺言就忍不住走去外面,又要抽根煙。
彼時,天色已暗。樓道裏依稀傳來各味飯香,有許多着急回家的人急急忙忙走出醫院。
卻偏有一個人着急地往醫院裏頭跑,邺言一下子認出了人群中慌張的武築。想着,他來醫院應該不是就醫,那就是找人。
找誰呢。
那個兒科大夫?
煙抽完了,邺言琢磨了一下時間,想季澤騁差不多該挂完第三瓶點滴了,正轉身,迎面碰上了拿着單子匆忙下樓的陳寰謹。
陳寰謹自幼有過目不忘的好本領,他擡眸時雖只瞥了一眼邺言,心下卻已回憶起是昨晚婚禮上打過照面的人,于是腳步又折了回來。
“你是?”
“邺言。”
“你好,我是陳寰謹。”
“你好。”
兩人握了握手。
“怎麽在醫院?”
“朋友生病了。”
陳寰謹皺眉道:“參加了婚禮後生的病?”
邺言無奈地點點頭,“不過主要病因是過度勞累。”
陳寰謹舒展開眉毛,輕笑道:“是嗎?不然食物中毒什麽的,我就難辭其咎了。”
“他大概快挂完鹽水了。”邺言做出借步的姿态。
陳寰謹點點頭,跟在邺言身後邊走邊說去到輸液室內。輸液室裏的小護士看到陳寰謹,紛紛笑着打招呼。
邺言進去時,護士正在為季澤騁拔針。看見裏頭所謂的朋友居然是個大男人時,陳寰謹的表情變得很玩味。
季澤騁剛醒,意識尚且朦胧,看着眼前忽然出現的兩個男人,愣愣地發懵。
“不好意思。”陳寰謹禮貌地用手給季澤騁探了探額頭,“還有點低燒。”
“需要再留院觀察嗎?他先前有醉酒跡象,還受了涼。”邺言問。
“不用,回去捂一捂就好。既然是過度勞累所致,主要是注意休息,還有最近飲食最好清淡一點,等反胃的感覺過去後,再慢慢補充營養。這個時間點,醫生都要下班了。”陳寰謹握了握季澤騁的手,“手輸液後很冰,一定要注意保暖。這個天氣很容易反複着涼。”
他的話是對着季澤騁說的,邺言卻在一旁點着頭,一一牢記在心間。
季澤騁按住手背上的針口,久坐後還有些暈乎,着急起身時差點一個跟頭往前栽去,幸好邺言迅速地攙扶住他,而後向陳寰謹道謝。
陪同他們走出輸液室,陳寰謹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們走遠的背影。方才尚且不确定的猜疑,此刻又多了幾分肯定。
此時,找不着人的武築暴躁地用電話狂轟陳寰謹的手機。
“你在哪兒?”
剛一接起電話,聽到是武築的聲音,陳寰謹當下直接挂斷電話,捏緊手裏的單子匆匆走下樓。
送走最後一個病人,陳寰謹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逃也似的從醫院後門疾步走出。
腳下生煙地向停車位走去,卻被旁邊忽然閃出的人一把抓住手腕。
“你去哪兒,為什麽挂我電話,你又想抛棄我了是不是?”
☆、Chapter81
“放手。”陳寰謹已面露愠色之氣,沉聲道。
“我一放手,你是不是就逃了。”
武築知道陳寰謹怕什麽,他最怕別人的目光,像現在,只要有三三兩兩的人向這裏看來,陳寰謹就跟吃噎住了似的,整個人都不自在的難受起來。
“好。”武築放開手,甚至如男人所願地退離兩步遠,“你要是敢跑,我一定誓死追到底。”
“別動不動就說死。”陳寰謹揉揉手腕,眉峰微皺,“我最不耐煩聽這個。”
“那我以死相逼的時候,你是怎麽狠下心抛棄我的?”
“我沒有抛棄過你。”看到武築瞪大對質的眼睛,陳寰謹一頓,別過臉去,“我就沒有和你在一起過,談何抛棄。”
“你……”武築的臉色陰轉暴風雨,像含着一口血不噴出來就無法下九泉,“你就不能好好愛我一回?”
“武築,關于這件事我已經說了無數次了。沒可能,絕沒可能。你和我都是男人,況且我還大你七歲,世上哪有這麽荒唐的事。”
“你到底是覺得你比我大,所以不妥。還是覺得我們倆都是男人,所以不行。反正不管是哪個理由,在我看來都沒那麽嚴重。”
“我最後再跟你重申一遍,我只是你的鄰居哥哥,僅此而已。別的關系,你想都別想。”
陳寰謹的眉頭越皺越深,快步走向自己的座駕,打開的車門被後面追來的人重新又關上。
武築将陳寰謹抵在自己與轎車之間,附耳道:“你別忘了,我們還上過床,還不止一次,還是你自願的前提下。既然你認為絕沒可能,那兩年又算什麽,你玩弄我呢?你說給我時間認真想一想,女人我也試過了,還是覺得比不上你,在床上只有你最來勁兒。”
“住口。”陳寰謹聽着粗俗的話語,感覺所有血氣沖上臉。他轉過身與人面對面,武築吐出的氣就在鼻息之間,陳寰謹仍然無法正視眼前這個粗俗鄙夷的人是自己的鄰居弟弟。
他曾經那麽乖巧懂事,現在竟是這副德行,是自己最讨厭的樣子。
“男人和男人……都是大腸杆菌的,你不覺得惡心嗎?”陳寰謹別過臉去,咬牙說。
“我不覺得。只要是你的,我都不覺得惡心。不僅不惡心,我還很喜歡,否則我怎麽會一次次地含着你的那裏,讓你舒服到痙攣。”武築的手慢慢試探向下,“其實你也很想念對不對?誠實一點。”
陳寰謹幾乎是用殺人的力氣推開武築,他面紅耳赤地打開車門,一屁股坐上車,立馬轉動鑰匙發動引擎。
武築着急地拍着玻璃窗,他英俊的臉上挂了彩,此刻卻命都不要了地追着車子狂奔起來,“陳寰謹,陳寰謹,陳……”
陳寰謹的車加速向前,一溜煙便開出了門。
“阿西!”武築在車後大邁了幾步後停下,憤憤地甩下無力的拳頭。
站定後,方才臉上擦過樹枝的傷口才隐隐有了又熱又痛的感覺,他用大拇指擦擦嘴角,“嘶”地倒吸了一口氣,看着前方,感覺委屈又憤然:“你從來說話不算數。”
在外頭買來粥和小菜,邺言開車把季澤騁帶回自己家。他陪着季澤騁一起随便地吃了點,卻感覺胃口不佳,反而被季澤騁責怪道:“你吃的還沒我多。”
“我不太餓。”
邺言一勺一勺地舀着粥,吃到嘴裏感覺燙燙的,如果不夾點小菜一起,索然無味的白粥就像藥片化在舌根處,又苦又燙,根本無法下咽。勉強再撐了幾口,邺言放下碗筷,只盯着季澤騁吃。
“半小時後還要吃藥,別忘了。”邺言提醒道。
“我現在只想躺會。”季澤騁癟嘴。
“去我的床上躺着吧。別睡着了,剛吃完就睡不好。”邺言站起來收拾碗筷。
“我看我還是回隔壁……”季澤騁也正欲起身。
卻被邺言按住肩膀,皺眉道:“要是再有萬一,我怎麽看住你。”
“沒事的,能有什麽事。”
季澤騁的安撫并不起作用。邺言咬着唇,雖然不反駁,卻也固執地按住他的肩頭不動。
季澤騁想拿開邺言的手,卻在觸到他冰涼的指尖時,兀地一縮。
“你的手怎麽比我還冰。”遙想起邺言以前的固執所為,為了等他回來,他可以坐在陽臺上讓冷風吹幾個小時,碰到他的指尖,那結霜的冰冷讓季澤騁再難忘記,他拍拍邺言的手背,投降道:“好吧好吧。你去忙你的,我乖乖去床上躺着。”
天色漸暗。
洗碗時,窗外的天空飄起了毛毛雨。等過了一陣,忽然轉大雨,豆大的雨珠拍打着窗戶作響。
洗好碗筷後,邺言來到房內,只見一屋昏暗中季澤騁睡得正熟。邺言喚了他幾句,季澤騁紋絲未動。看看時間尚早,只好先姑且作罷,邺言關上門輕輕退出去。
等他把明天要上的課備完,又反複檢查了三遍資料,确認無誤後,再度來到房間內。季澤騁仍然維持着方才的睡姿,一點兒也不受窗外的暴雨影響,睡得酣香。許是太久沒好好睡過一覺,季澤騁似陷入很深很深的夢香。
夜幕低垂。窗外雨聲轟隆。
邺言趴在床邊,細細地看酣睡中的人的眉眼。眉毛粗黑,鼻子英挺,睫毛尤其的長,當季澤騁用專注的眼神看他時,會有分外的深邃,像黑洞要把人吸進去一般,有深情的錯覺産生。
四周沒有別人看着,邺言探出指尖再次小心翼翼地碰觸他的眉毛,描繪他的眉形。一點一點,認真細致地去端詳整張臉。
十年別離,縱使青澀褪去,他還是他心中那個從陽臺跳躍而來的少年。
繞過一個大圈,又一次,他離得這麽緊,觸手可及。
呆看了一會。邺言去壁櫥裏拿來新的一床被子,放到季澤騁旁邊,他蹑手蹑腳地掀開被子爬進去,把自己縮進被子裏,與季澤騁面對面躺着。
猶想起以前最難受的日子,他抱着季澤騁的襯衫睡去。現在,隔着被子,邺言偷偷伸出手,圈住季澤騁的腰,把自己半埋進被子裏,緊張地一動不動,像偷了糖果的小孩,一定要小心地藏好,心裏既竊喜,又害怕。
和着風雨聲和旁邊季澤騁的味道,不知不覺邺言也進入了夢香。
睡得正迷糊,隐約聽到難受的悶哼聲,還有邊上人不自在地扭動,邺言立刻就醒了。擰開暗黃色的床頭燈,看到季澤騁一臉難受。
床頭櫃上還放着未來得及吃下的藥和水。
“阿騁?阿騁?”邺言拍拍季澤騁的臉頰。
“唔。”季澤騁悶哼着。
邺言用手掌去試他額頭的溫度,一摸掌心全是汗。
這一摸,邺言立馬清醒過來,只好真的叫醒季澤騁。
“很難受嗎?”
邺言把他汗濕了的頭發撥上,額頭抵住額頭,會神地探了探溫度。
“還在燒……”
邺言看看時間,人已經完全清醒,琢磨了一下,半夜兩點半,去挂急診吧。
腦子裏還在轉悠接下來的對策,額頭剛撤離一點,忽然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尚未反應過來,已經被人逮住壓在身下。
季澤騁黑亮的眸子直直地在正上方盯着邺言。
“阿騁?”
疑音未落,有鋪天蓋地的吻急急地落下。從嘴唇蠻狠地一路向下,扒開他的領口,汲取解渴的冰涼。手掌所到之處,處處都在點火,從胸口到小腹,從小腹到難以啓齒的部位。
當衣物盡褪,邺言還是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季澤騁似是朦胧未醒,半阖着眼只憑本能動作着,他的身子滾燙,抱着邺言,一味地想貼得更近一些。
當兩具□□的身體緊貼,有羞恥的部位難耐地摩擦而過。
窗外一聲雷響,屋子頃刻間迎來一瞬的光亮。
“阿騁?”
上方的人如夢初醒,停住動作一動不敢動。
無聲間,一滴汗從季澤騁鬓角滑落,滴到邺言的眼睛上,随着睫毛眨巴幾下後,順着太陽穴滑到耳廓。
季澤騁縮回手,翻身到床的另一邊,喘着粗氣,呆望着天花板。過了一會,他的手慢慢伸進被子裏,摸到小腹下,光溜溜的一片,有什麽正蓄勢昂揚。
“這真的?”
意識漸漸回籠,甚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感覺難以啓齒。
邺言一動不動,雙手雙腳僵住,肩膀縮提着,久久地維持着方才的姿勢,連呼吸都變得很輕很輕。
窗外的狂風瘋狂地拍打着窗戶,有稀裏嘩啦的流水聲從屋檐掉落下來。
秒鐘走過,一秒兩秒……
“我,我搞錯了。”季澤騁懊悔地說,“抱歉。”
過了一會,仍沒有人有動作。
在靜夜裏,稍重一點的呼吸聲都是罪惡的。
季澤騁動作呆滞地掀開被子,似是探問:“我,我先走……”
“我就在這裏,你要走去哪兒。”
邺言幾乎是用吼的把季澤騁撲倒回床上,還是方才自己睡過的位置。
沉默被打破的那一刻,他們像瘋狂的野獸開始互相撕咬。
糾纏複又被點燃。季澤騁怔怔地看着滿臉淚水的男人跨坐在自己身上,他□□的上半身在黑夜裏白得發光,手臂上依稀有幾處淤青。
邺言忽然伸出手覆蓋住季澤騁探求的眼睛。失去了視覺的季澤騁,重新陷入混沌黑暗裏,所有的感官變得加倍敏銳,嘴唇傳來撓人的觸碰,溫暖又冰涼,蜻蜓點水、一觸即走。
癢癢的觸碰,撓得整顆心都躁動起來。
“蝴蝶……是你嗎,阿言?”
季澤騁拉住邺言。
☆、Chapter82
“阿言?”
季澤騁猶帶不确定地又問一遍。
“是你嗎,阿言?”
在夢裏化蝶……
箭在弦上。
邺言沒有給季澤騁太多掙紮的機會,咬牙坐上去。沒入的那一刻,邺言只覺得疼。
熱汗滴落下來,這次是邺言的。
動作中的邺言,從指縫間偷瞄過去,像擺尾的人魚,韌勁的線條優美,每動一下,都像是人魚在擺動尾鳍。
窗外的雨聲像是大海深處的呼喚,閃電的光亮似是海面的陽光。
由衷地嘆息聲中,季澤騁胸口兀地一緊,他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力量驅使邺言可以這麽堅強,一次次地讓他措手不及,倍感吃驚。
起伏的邺言看起來像游動的人魚,季澤騁的雙手不受控制地捧住他扭動的腰肢。
就沉淪吧,不問為什麽……
他們向大海的最深處游去,被水草纏繞,糾纏成一團,又被張嘴的貝殼吸引,漩渦般的蛤聲餘音繞耳,在滿腔的窒息中,只見燈籠魚點着光亮游來,引領他們向未知的深海更深處沉淪。
一切都是本能的驅使,卻默契得像排練過無數次。
身體的契合讓人忘乎所有,不管将來,不管以後,不管其它亟待解決的問題。
就現在,就這一刻。
“啊——”季澤騁怒吼着,再忍受不了地握住邺言的腰,一把翻身将他壓在身下。
鼓脹在胸口之間滿滿當當的情緒像是要爆炸的氣球,徘徊在臨界點的感覺簡直要他的命。
汗水順着額頭、鬓角、脖頸、胸口、後背淌下。
“阿言,阿言……”季澤騁擠牙說:“我做夢都不敢想到這一步。”
十指相扣時,邺言幾乎哭到嗆聲。
季澤騁強撐住最後的一絲意識,他想看清這一刻邺言的表情,可是在看清之前,他已經俯下身,吞下邺言所有的聲音。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不知疲倦,一次又一次,卷土重來……
比平日更早醒來。
窗外的天蒙蒙亮,雨聲不複,有一屋光亮映在橙色窗簾上,呈現出柔和的橘光。
有一只堪比巨型毛絨玩偶的龐然大物壓在自己身上,邺言不得不優先處理他。
只微微挪動一下身子,全身上下所有器官都發出酸痛的警報,可就算再疼,他還有另一件事急需處理。好不容易把季澤騁推到床的另一邊,邺言起身去衛生間。
身體如遭汽車碾過,全身跟散架了似的,往衛生間走去的每一步都堪稱無比艱難,全靠意志力強撐着。邺言踮起腳尖,一鑽進衛生間,就關上門擰開淋浴器。
等神清氣爽出來後,太陽也微微擡了頭,邺言去到樓下買來早餐。
門外天朗氣清,像是臺風過境一般,鼻尖嗅到早晨特有的青草香,晨露随着小草一低頭,滑下一滴晶瑩的水珠。
邺言提着早餐回家,獨自用完餐點後,他來到房內看看。季澤騁還埋在被窩裏,睡得懶洋洋的。
探了探季澤騁的額頭,許是出汗了的關系,他的燒已經退去。放下心來的邺言趴在床頭邊,先細細地看了一會安靜的男人,手指百無聊賴地撥弄着他碎發的尖端,
“喂,醒了沒?”
沒有聲音。
“早餐放桌上了。”
沒有回答。
“我去學校了。”
沒有反應。
“記得吃藥。”
說完,最後一句。邺言站起身,看了季澤騁一眼,走出去輕輕關上房門。
聽着房門外窸窣作響的聲音,收拾碗筷、拿包、穿鞋、開門一連套動作不間斷,直到關門聲響起,季澤騁才慢慢睜開眼睛。
漸漸适應了早晨的光線,意識也開始清晰起來。季澤騁雙手捂住臉,感覺難以啓齒。等他再睜眼時,臉頰已經被手掌摩得紅通通的,他撓撓頭發,伸手從褲兜裏摸來手機,打出電話。
“喂,劉叔……嗯,早,你也挺早的……好多了……我正想跟你商量這件事,那個……”
作者有話要說: 2016年12月8號,申請簽約被拒,發呆好久。record.
☆、Chapter83
難受的不只是身體,還有喉嚨。偏偏周五早上又是滿課,邺言強撐住身子,筆直地站在講臺上講課,四節課過去,他的嗓子更啞了,到最後不得不用上話筒。
一上完課,邺言就迫不及待要回家,被郭舂喊住:“邺老師,下午要開會,你忘了?”
開會?邺言真是忘得幹幹淨淨。
“邺老師,第二次咯。你很少這麽慌慌張張出錯的。”郭舂擠眉弄眼道:“莫非你也有什麽好事發生?”
邺言立刻投降:“饒了我吧,我昨天還在醫院,今天就有好事?”
“哦,對。昨天發生什麽事了?”
“朋友生病了。”為防止郭舂的好奇心泛濫,邺言立刻補充道:“一般勞累,不嚴重。”
“嗨,我又不好奇這個。我好奇的是什麽朋友讓向來鎮定自若的邺老師慌了手腳?”
下午的開會主要交代下周的考試注意事項,臨近期末,第一門基礎學科的考試首先在下周舉行。邺言作為監考老師,自然不得不參加此次會議。
會上,周主任就這兩周的學風檢查情況做了說明,特別表揚了郭舂班級。除此之外,還強調了關于學院轉型建設的有關事項,特令所有老師都打起精神來,在有關領導審視期間,決不可犯丁點錯誤。
開完會出來,郭舂長籲一口氣:“太好了,周主任這次總算沒有就我的終身小事長篇大論,還落了個表揚,噢耶。”
邺言笑笑。
郭舂用筆記本一拍邺言胸脯說:“邺老師你也要慶幸,昨天你逃課的事沒被發現。”
“是。”邺言已經拎起包,掏出車鑰匙,迫不及待地要走。
“哎,邺老師……關于湯一瑞的事,我還有話……”
郭舂看邺言擺擺手,一副“下次再說”的樣子匆忙下樓,不禁疑惑:邺老師,你今天到底在急什麽?
提菜趕回家,開了門,邺言腳不停步地直奔卧室,房門和窗戶都被打開正通風。
人卻不在了。
邺言愣愣地走回客廳,在桌子上放下袋子,竟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腦子裏完全迷失了下一步該做什麽的指示。
正心思恍惚,只聽到隔壁開門的聲音響起,邺言跑去打開自己的門。
季澤騁也是一愣,沒想到迎面撞見邺言,撓撓頭說:“你回來了?”
“回來了。”
“那個……”一與邺言對上眼,季澤騁立刻撓着頭,很是不知所措地別開臉,“我回家洗了個澡,然後……然後才發現沒你家鑰匙,就一直等……等到你回來。”季澤騁“哈哈”幹笑了兩聲,“光等着,原來這麽不好受。”
相比季澤騁的不好意思,邺言反而淡定許多。
只是沒鑰匙,原來如此。邺言默默松了一口氣。
“進來。”邺言讓開堵在門口的位置,“一起吃晚飯?”
“嗯。”季澤騁脫鞋走進屋,“今天吃什麽?”
“我煮海參粥。”
“啧。又是粥,我嘴巴好淡。”季澤騁跟在邺言身後走進廚房,正想看看有什麽食材,不想,邺言一個轉身,兩人直直地撞上。
邺言也是沒想到,幸好季澤騁反應快速地扶住後仰的邺言。大手用力地捏了捏邺言的胳膊,兩人才一對視,立刻紅了臉,急急地別開不自在的眼神。
“你,你要幹嘛來着?”季澤騁撓撓頭發。
邺言走去房內,拿來一串叮當作響的東西,交給季澤騁。
“備份用的鑰匙。”
“哦。”季澤騁掂量着鑰匙,問:“什麽時候配的?”
“剛搬進來時屋主給的。他說每個房子都應該有兩把鑰匙,成雙成對。”
看着鍋子裏沸騰地冒泡,等着等着邺言心有所想。想的多了,就感覺到煩躁。可就算想的再多,他也只是一個人悶想,說出的話從沒想的半分深。
當邺言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居然染上了季澤騁的習慣,一有心事就撥弄頭發。
兩人面對面吃着粥,在胃口上,就算季澤騁心裏再煩,也是胃口極佳的,他吃完一碗又盛來一碗,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不忘由衷地贊道:“你做的飯真是沒話說。要留下天天蹭飯的話,我估計會長胖一圈。”
“留”的話題讓邺言筷子一頓,季澤騁敏銳地捕捉到,也跟着慢慢地放下碗筷,突然間的沉默讓本來有些尴尬的氣氛變得莊重肅穆起來。
邺言的喉嚨很不舒服,他想咳嗽,卻硬生生憋住,預感到季澤騁要想說什麽重要的事,他開始摳自己指甲。
“阿言……”
聽到他叫自己,邺言的視線從粥面轉移到季澤騁臉上。視線相交,不過幾秒,季澤騁還是感覺萬分不自在地別開臉,咳嗽了幾聲:“咳咳。那個……昨天的事,我沒忍住。”
接下來要說“抱歉”了吧……
邺言的指甲摳着肉,眼睛一動不動盯着季澤騁。
“但是我不會道歉的,因為我這樣想過很多次。如果要道歉的話,光次數就要磕頭到明天天亮了。”季澤騁頓了頓說:“我現在什麽都還沒準備好,也沒想這麽快就把這件事确定下來,還有很多棘手的問題擺在眼前,比方說西郊的工廠那邊,我打算開始單幹了,再比方說你學校那邊,難道你要一直隐瞞下去?還有我們父母那邊,我爸……”
季澤騁撓撓頭,苦笑道:“以前我從來不會想那麽多,現在一想到這些就一個頭兩個大。越想越覺得複雜,越想就越不想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