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重點放在邺言的腰肢上,于是總免不了用她那塗了紅色指甲的手去點邺言的腰,到後來便改用四個指頭去碰,氣得季澤騁牙癢癢。現在換成了一位男老師,自己示範一次後再教導邺言,甚至握住他的腿教他收攏的時機,再往上捧住他的腰,教他該如何擺動,力道用在腹部的哪個位置。
季澤騁發現自己真是沒救了,嫉妒女老師更嫉妒男老師,腦子裏成天只想着邺言。當那男體老師再一次對邺言的腰肢伸出手,一個飲料瓶狠狠地砸向男老師的腦袋。
咦,手裏的冰飲呢,季澤騁反應來過後,趕緊灰溜溜地逃走。
夕陽西下,彩霞滿天。
季澤騁走出籃球館,看到飄零的樹葉才稍稍感覺到了一絲秋的氣息,卻在瞥見室內體育館的時候,渾身僵住。
邺言慌慌張張地從男體育老師身上起來,臉色通紅仿佛低頭認錯的小孩。那體育老師也是尴尬地從墊子上爬起來,勉強笑着緩解兩人之間尴尬的氣氛。
邺言目送老師走出體育館,局促地站在原地摩擦着自己的手,忽然被拉進了一個堅硬的懷抱,在來不及反應前就被人拖到了體育館的一角。
“你剛剛在做什麽!”季澤騁冷冷地質問,“你倒是心急,這麽快就找下一家。”
邺言渾身一怔,皺着眉頭問:“你說什麽。”
“還不明顯嗎。你又投懷送抱,又是對着男人,你就這麽急不可耐,難道沒了男人你就活不下去了……”
慌亂中季澤騁也不知道自己胡言亂語了什麽,他真是氣糊塗了,連日來的忍耐只有邺言沒事人一樣,他卻難受得不得了,光是看着邺言心就發癢,看到他和別人拉拉扯扯更是無法忍受。
“啪——”狠狠地一記巴掌招呼到季澤騁的臉上。
季澤騁才停下亂罵一通的胡嘴,怔怔地看着邺言,他覺得自己真是着魔了。居然在這種氣憤的關頭,仍然覺得紅着臉的邺言很可愛。
該怎麽辦才好,誰能來阻止他。
季澤騁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動作,腳步上前手臂快速圈住邺言,低頭封住邺言嫣紅的嘴唇。
不顧邺言猛烈的掙紮,季澤騁就是用蠻力将邺言制服下去,“你和男老師就行,和我就不行了嗎,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好這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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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摸到空隙,邺言扭開頭,掙紮道:“別再說瘋話了,他等會就回來了。”
“他?呵,你怕他發現?”季澤騁手下微微施力,讓自己與邺言更緊密想貼,“那正好,我還就怕他發現不了呢。”
“你瘋夠了沒有。”
“沒有。”
就算邺言扭頭掙紮,季澤騁也不厭其煩追上他的唇,狠狠地反複□□。
兩人激烈的動作中,只聽到諾大的體育館一樓傳來回音,是體育老師拿着新的杆子走來,他喊着,“邺言?”
“阿言,你是我的。”
季澤騁說着手下發狠,逼得邺言叫出嗚咽聲。
隔着仰卧起坐的墊子,體育老師向這裏循聲走來。
在進退不得中,邺言緩緩掉下眼淚,嗚咽聲竟變成了清淺的啜泣。
感覺到懷抱裏的顫抖,季澤騁動作一滞,漸漸地情潮退去全身變得僵硬,他用手掌捂住邺言的聲音。兩人蹲下身子,靠得這麽近,可以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心跳聲,跳動的節奏仿佛合成同一個節拍。季澤騁握了握邺言的手,這是給他安心的動作,便站起來想要獨自走出去。
卻被邺言忽然拉住。
兩難間,體育老師越來越向這裏走來,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幸好,腳步一拐,最後體育老師從墊子旁邊的門轉身走去操場,他環顧操場喊“邺言”。
邺言瑟縮成一團還在隐忍地啜泣,像受驚地貓咪豎起全身的毛縮在角落裏。
“別怕,阿言。”季澤騁握住他的手,“如果真出事,就說是我用強的。”
邺言低着頭不發一詞。
季澤騁的心忽地軟了。吻從發絲開始,一點點地落下,點過額頭、點過鼻子,卻獨獨繞過嘴唇,最後落在他的左胸口上,反複親吻那煙頭落下的舊傷疤。
雖然已結痂,可是那作祟的灼熱仿佛燒到了兩個人的心髒上,胸口是窒息的疼痛。
☆、Chapter50
一走出體育館,傍晚的冷風吹來,稍稍安撫了亂極了的思緒。
“我後悔了,”季澤騁牽起邺言的手,“雖然我說過你別後悔,但是我後悔了。我們能不能不要像陌生人一樣,這樣的冷戰真讓人難受。”
邺言沒有接話,季澤騁手下施力,搖晃他的手。
“說話。”
“不,對不起。”
季澤騁高大的身軀一頓。
有風輕送,樹葉沙沙作響。
邺言臉頰上的淚已經幹了,可仍然看着讓人心疼。
季澤騁側了一下身,擋住來風,挺拔的背影竟有幾分落寞。他用手背去擦已經風幹了的眼淚,苦澀的聲音在晚風中無奈地說:“阿言你在這一點上還真像個女孩子,掉幾滴眼淚就足夠把人心疼個半死。你還可以哭,可我呢,我的傷心又該往哪裏發洩,明明是我主動擁抱你,第一次接吻也是我先上前一步,第一次牽手也是我先拉起你的手,跳陽臺、在人群中找你、拼命地想你,反應過來後,腦袋裏全是阿言阿言阿言的……”
季澤騁一頓,仿佛陷入了某種遐思,而後又說:“可是阿言你呢,你做了什麽。先選擇離開的是你,每次先松開手的都是你,我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你抛棄的小狗,先前的一切都像是在逗弄我,現在等我上鈎了,再将我耍一通最後不要我了嗎。你怎麽可以這樣不負責任。我這裏,又何嘗比你好過一分一毫。跟針紮似的疼,難道也要我燙一個傷疤你才肯信嗎。”
邺言的手被季澤騁帶着,按在胸口心髒跳動的位置。劇烈的心跳迸發着滾燙的熾熱,好像一團火,要将邺言的掌心燒着了。
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相照,才能看清對方話語後潛藏的真心。
風吹走了季澤騁身上的熱氣,揮發的汗此時有些慎人的涼意,可季澤騁盡量放緩語氣,柔聲說:“我們別再鬧了好不好,我喜歡你阿言,超越對任何人的喜歡。我也有自信比任何人都更喜歡你,我保證會盡全力保護你。我們和好吧好不好。”
他說什麽?
他在說什麽?
邺言精神恍惚,季澤騁說他喜歡自己?
世界仿佛安靜了,只有邺言的心牆在崩塌。季澤騁的話語如同一顆巨大的鐵球狠狠砸向邺言築起的心牆,那自我保護的壁壘頓時轟然倒塌、片瓦不留。如果更早之前,季澤騁對他說這句話,邺言一定歡天喜地。可是來不及了……
他已經下定決心抽身離開了,他卻說“他喜歡自己”,他怎麽可以還來動搖他的意志。
心髒如同被放在鍋上煎炸,為什麽不是自己所意料的興奮高興,而是無盡的苦澀和痛楚。
不行,不可以。
他會猶豫的,他會舍不得的。
“和好吧,再重來一次,這次我們認真地再在一起過。”季澤騁的聲音裏竟帶着哀求,他甚至低聲下氣地說,“求你了,算我求你了。再冷戰下去我真是要瘋了。”
那個扯高氣揚永遠自大自戀的季澤騁在求他,那個他憧憬幻想了無數次的告白此時此刻就在這裏,一字一句邺言聽得萬分真切,甚至連做夢都不敢如此奢求過。
邺言就要受不住這樣的誘惑,下一秒就想要應允了。
可是,季媽媽怎麽辦。
不只是季媽媽,以及更久遠的未來要怎麽辦。
他們可能會受盡周遭人鄙夷的目光,他們可能會被人唾罵嫌棄,他們也不會擁有小孩,想要組建家庭妄想要永遠在一起,這根本不是現在一句“喜歡”就可以解決的。
盡管把這一切都想了一遍,邺言卻仍然無法拒絕眼前的誘惑,亦或是他永遠無法做到拒絕季澤騁的請求。
“我會考慮的。”邺言說。
沒有得到心儀的答案,但也沒有冷酷的拒絕,還好還好。
季澤騁平生第一次如此緊張,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脖子被風吹得都冰涼了,手心也出了汗,“那……好好考慮。”
邺言又失眠了。
等好不容易睡着了,半夜卻又做了噩夢,掙紮着從夢裏醒來,背上是一片濕汗。等他躺下後重新閉上眼睛,卻怎麽也睡不着,于是開始回憶剛剛的噩夢,卻又想不起來半分。
身上的濕汗在被子裏被捂得有些黏有些躁,邺言起身去到陽臺,點燃一根煙,狠狠地吸了兩口後,看着夜色發呆。
即使是在最深的夜裏,街上依然有路燈堅守發光,讓人感覺只是寂靜而不是無人煙的冷清。刁在嘴角的煙靜靜燃燒着煙頭的星火,那一點微弱的紅光在燒盡成一大段灰後,自發地從煙身上掉下,連它也不忍心驚動夜色中這個茫然單薄的身影。
瞥一見鄰邊陽臺的灰黑色欄杆,悄無聲息地隐沒在夜色裏,卻是這夜晚裏最黑暗的物。邺言擰滅煙頭,眷戀地看着鄰家陽臺,仿佛有一個張牙舞爪的男孩勇敢地從那裏跳過來。
是用什麽樣的姿勢?
其實,他一次都沒能好好看到過。
早晨頂着黑眼圈,邺言開門去上學。
“早。”季澤騁從靠着牆的姿勢突然立正站好。
“早。”看到季澤騁,邺言沒能掩飾住驚訝,問:“你怎麽這麽早?”
“籃球隊有晨練。一起走吧。”季澤騁說。
兩人沉默着走了一小段路。
早晨的小路,人煙稀少,空氣異常清新。初秋的冷風吹來,季澤騁不禁打了個噴嚏。他抹抹鼻子看邺言,只見邺言手放在口袋裏,一語不發低頭走得飛快。
季澤騁捏住邺言的袖口問,“要牽手嗎?現在沒人。”
邺言站定,看了眼季澤騁,低下頭。
“抱歉。”
“嗯。”
季澤騁松手,邺言不費餘力地從季澤騁的兩指間抽回自己的衣袖。
兩人再沒說話,一路走到學校。
“下課一起回家?”分離前,季澤騁問。
“不。我想自己走。”邺言說。
“好。”季澤騁說完,邺言獨自走去班級。
午休,季澤騁去到小賣部買水,正巧邺言在付錢,卻一副為難的樣子。
“怎麽了?”季澤騁問。
“我沒帶錢。”邺言說。
“嗯,我有。”季澤騁将紙鈔遞給小賣部的老大爺。
“謝謝。”邺言說。
“不客氣。”季澤騁回。
季澤騁的手停留在礦泉水上,心緒神游,忽然他跑出小賣部。
“阿言——”季澤騁喊,“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比賽。雖然不是我打,但是是省聯賽的第一場比賽。”
“對不起,我想在家好好休息。”邺言說。
“嗯,沒關系。”季澤騁說。
客氣之外,禮貌有餘。
季澤騁也為自己忽然生長出的耐心而感到驚訝,然而他并沒有對此不耐煩,只是為他們兩人之間如此客套的相處模式而感到失落。
答應過的“好好考慮”呢,他們,真的只能這樣了?
☆、Chapter51
“呵。”季澤騁打了一個哈欠。
不用擡頭,邺言也知道現在的季澤騁一定哈欠連天。
初秋的早晨最是讓人感覺冷,比起冬天的刺骨,這樣薄衣加身抵抗涼意,反而更直接地感受到風的溫度。
季澤騁以晨練為借口,堅持了幾天後終于耐不住困的,一路上拼命打哈欠。他有相當嚴重的賴床症,尤其是天氣冷的時候,幾乎沒有一次不遲到。
“小心。”
邺言光顧着偷瞄季澤騁,沒注意到眼前交叉路口冒出的自行車,橫沖直撞險險地擦身而過,幸好被季澤騁拉過。
自行車?
邺言愣了愣,目送着買菜的爺爺騎着自行車遠去,感覺有些好笑。
繼續走了一小段路,邺言才反應過來,季澤騁還沒松開握着他的手。而他方才也是想東想西沒注意到,因為太過習慣的牽手,彼此都熟悉了對方掌心的溫度,以至于兩人誰也沒察覺到,這樣的戀人般互暖的慰藉有什麽不對勁。
邺言亦是同樣恍惚,配合着季澤騁的腳步不由地慢了下來。
“走啦。”走在前頭的季澤騁加大手勁一拉,“嗯?”
季澤騁轉頭,“喔,抱歉。我剛剛以為我們還……”在一起似的。
空了的掌心,抓了抓空氣,什麽都沒有抓住,季澤騁輕笑:原來,他們已經分開了。
周末,季澤騁和湯一瑞一起去觀看了第一場省聯賽的淘汰賽。湯一瑞也叫上了麻笑。
三人一起從籃球館走回季澤騁家。
“對了,阿騁,上次有學妹說你和誰在走廊裏吵架分手了,不會是和阿言吧?”湯一瑞自覺自己進步不少,不僅可以如此面不改色地問出這種問題,甚至從心裏上都接受了男生和男生的愛情,都是深得麻笑的真傳啊。
“和邺言,難道是因為季阿姨嗎?”麻笑問。
“嗯?”季澤騁轉頭,“你怎麽知道?”
“因為上次在鄉下,邺言說叫我不要告訴你……”麻笑愣了愣,她好像發覺自己已經說漏嘴了,可是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怎麽回事?”
麻笑邊打着哈哈邊閃爍其詞地告訴了季澤騁,聽完後,季澤騁臉色鐵青。
三人一起到了季澤騁家,季媽媽為他們開門。
“哎呀,你臉色好差。”季媽媽看着拉下臉的季澤騁進門,而後看見了麻笑,“你是上次在鄉下的……歡迎光臨。”
“阿姨好,我叫麻笑,打擾你了。”麻笑趕緊有禮貌地尾随季澤騁進屋。
“你好你好。非常歡迎你來打擾。”季媽媽将麻笑迎了進來,小聲附耳說,“我們阿騁現在也還沒有女朋友呢。加油。”
卻沒想到麻笑後面還有一人,黑着臉,聲音低沉地說:“阿姨,不好意思,她是我預定的。”
“哦?那你出去吧,我不喜歡三角戀。”
三人在季澤騁房間做作業,季媽媽便提着籃子出去買菜了。
寫了一會題目。湯一瑞問:“阿騁,這題。”
“你煩不煩,別老問我,我怎麽可能都知道。”季澤騁推開湯一瑞遞來的作業本。
“麻笑……?”湯一瑞轉而去請教麻笑。
“不好意思,我是文科生。”麻笑一副“我是自豪的文科生”的笑容。
“啊,”湯一瑞躺在地上,“這樣學習有什麽意思,阿言在就好了,他都會講得超仔細又好懂。”
季澤騁聞聲,手上的筆一頓,擡頭,卻只見前方陽臺的黑色欄杆,麻笑順着他的目光,也看見窗簾後誇張的粗黑欄杆,“阿姨真有點過分了。”
湯一瑞走去陽臺,打開窗戶說:“其實你家風景很好啊。”
享受着城市的微風和午後的陽光,藍天白雲靜靜飄過,湯一瑞在陽臺上站了一會,有些惋惜地說:“如果不是這煞風景的黑杆子,這樣靠在這兒真不錯。咦,阿言?”
恰巧邺言拿着煙走去陽臺,聞聲一怔,趕緊把手藏到身後。
“太好了。阿言你就在隔壁啊。大神我現在需要你,快來拯救我吧。”
“不,我……”邺言尴尬地退回到屋子裏,正欲擺手。
“阿言——”季澤騁不知何時已跑到窗邊,從落地窗裏探出腦袋,臉色着急又期待,輕聲說,“來吧。”
邺言嘆口氣。
“我還是第一次從這個門進來吧。”邺言推開季澤騁的房門說。
“文藝表演送衣服的那次不是來過嗎?”季澤騁說。
“那次沒有上樓。”邺言說。
“是嗎。我也走過正常程序吧,去你房間的時候。”
“哦,我從鄉下回來那次。”
“對對。我還幫你整理衣服了。”
“你那是幫忙嗎,搞得一團亂,後來不是全部重新再整理過。”
“啊,那你還吐了超多的西瓜籽,害我掃了超久的地。”
“那是你……”
“等一下,”從進門就沒停下的對話被湯一瑞打斷,“不好意思。因為我看你們兩個快吵起來了。”
“不會的,他等會就認輸了。”邺言坐下,神色褪去了方才的悠哉,鎮定地說,“哪一題?”
“這裏。”
不知不覺,暮色已至,晚霞滿天。
湯一瑞伸了個懶腰,抱住邺言靠着,“果然還是阿言最棒。”
懶懶地在邺言身上賴了一會,居然沒人出聲阻止,湯一瑞疑惑地說:“咦,我以為阿騁你會來推開我。”
“扣扣——”敲門聲響起,季媽媽推開房門,“孩子們下來吃飯吧。”
“那我先回家了。”邺言站起來。
手被人按在桌上。
“留下來,”季媽媽笑着說,“一起吃吧,小言。我會給你爸爸留飯的。”
“謝謝阿姨。”邺言不着聲色從季澤騁覆蓋的掌心裏抽回手。
看着季澤騁默默地尾随邺言下樓,湯一瑞喃喃出聲:“他們該不會真的分了吧。”
“喔,我仿佛受到了好大的打擊,有一種失戀的感覺,”湯一瑞扶額,嬌弱無力地倒在麻笑的肩膀上,“不行了,讓我靠一靠。我是多不容易才過了心裏那一關,他們怎麽可以說分就分了呢,那我還怎麽相信愛情。”
“湯一瑞!”麻笑喊。
“有。”湯一瑞立刻立正站定。
“輕言放棄還太早,”麻笑捧住湯一瑞的手握拳,“任務艱巨、好好助攻。”
飯桌上。
季媽媽夾了一筷子肉到邺言碗裏,“小言吃得這麽少,難怪這麽瘦,多吃點。”
“就你這手藝這麽差,人家坐這裏吃飯都算給你面子了。”季澤騁從邺言碗裏夾出肉一口吞下,“你就別逼別人再活受罪了。”
“哪有你這樣沒規矩的。”季媽媽呵斥道,“小言又不是別人,他比你成熟懂事多了,哪像你這麽沒心沒肺的。所以我有話也會跟小言說,才不會跟你說,對吧小言。”
“你有什麽屁話這麽神神秘秘的。”
季澤騁的腦袋老老實實挨了母親的一拳頭。
“叫你說話有教養一點,這是跟你媽說話的态度嘛。”季媽媽喘着氣平息下來,“呼呼,不要生氣、不要動怒。見笑見笑。”
湯一瑞假裝不在意地一直低頭扒飯,麻笑保持微笑吃得慢條斯理。
“所以到底是什麽事啊。”季澤騁捂着腫起來的腦袋喊。
“我懷孕了,”季媽媽指着肚子說,“你要當哥哥了。”
“啊,別逗了。你一把年紀了還生什麽。”季澤騁又吃了一記季媽媽的手刀。
“老媽都是被你喊老的。你們現在都太小,不懂一個孩子對于一個家庭的意義。以為一直打打鬧鬧就可以長大嗎,長大後是要承擔諸多責任的。因為你們現在什麽都沒有,所以凡事才想得這麽天真,因為太年輕,才有任性的資本,等你們長大了就會知道,現在的自己有多麽幼稚,無所忌憚地前行,事實上是在踩地雷。不過沒關系,不管你們如何任意妄為,媽媽都會原諒你們的。這就是身為大人的覺悟。”
一頓飯,竟然吃得索然無味。
☆、Chapter52
晚上,季澤騁拿着作業本去到陽臺,靜靜等待。
“阿言——”季澤騁喚道,“我在等你。”
邺言剛推開窗戶,被來聲吓了一跳,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怎麽?”看清是季澤騁後,邺言很快鎮定下來。
“我……”季澤騁欲言又止,忽然想起手中的作業本,“有幾道題……”
“哦,我看看。”
黑色欄杆的空隙很小,就算季澤騁五指并攏伸出手,手腕也被擋住了。
“該死的。”季澤騁沒耐心的低聲咒罵。
邺言伸長手臂,“我來。”
本子從縫隙中被遞到邺言手中,邺言邊看邊進屋拿來一只筆,墊着陽臺的牆上邊想邊寫下解題步驟。
“還有幾道類似的,我給你打上星號了。”
邺言說着遞回本子,季澤騁從縫隙中接過,忽然用指尖勾住邺言的指尖,賴皮似的不肯松手。
“這樣我很難受。”邺言無奈地說。
就着勾住手指的姿勢,邺言必須彎曲整個身子才能盡力伸長手臂。
“阿言,我們私奔吧。我什麽都不要了,我們逃走吧。”夜色裏看不清季澤騁的表情,是難過還是下定決心,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什麽都不要?”邺言忽然就笑了,仿佛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他收回手,熟練地點燃一根煙,靠在陽臺的欄杆上,不緊不慢地吸上一口,悠哉道,“你以為我們擁有什麽?”
餘煙從陽臺飄散向空中,淡淡地化為烏有。沉默了不知有多久,煙已經抽掉半根,兩人卻都沒有開口。微弱的光亮在灰燼中掙紮了一下,最後還是堅持不住地掉在了地上。
“本來就什麽都沒有,不是嗎?”邺言擰滅煙,最後一點光亮也消失殆盡,才嘲弄似的說,“逃,又能逃去哪兒呢。”
能放棄的那麽有限,除了這青春和這片真情,他們什麽也沒有。天下再大,不過是更廣闊的牢籠,沒有死角容許他們藏匿這段感情。
但誰能告訴他們,如果沒有愛情,青春該往何處前行,故事又該怎樣幸福結尾呢。
運動會舉行的第一天,下起了毛毛雨。
季澤騁作為男生組百米選手,第一個出場,輕松地跑進決賽。
額角新長出的發挂着雨珠,季澤騁茫然地站在終點,他也不知道為何看到終點空無一人時,會有沉悶的心情。
仿佛未來就是如此,長大了,走遠了,才發現大人的世界裏并沒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那失落的東西是什麽?
中午剛過,太陽就冒出來,一掃早晨的陰郁。不一會兒,塑膠跑道上的水被蒸發,比賽照常進行。
季澤騁輕松地拿了男生百米的冠軍。在塑膠跑道的終點被學校的小記者拉住做簡單的采訪,無非是談談心情如何、感想怎樣。
季澤騁随便答了兩句感覺炎熱,頭頂的大太陽把早上沒發揮的餘熱通通使出來,說了兩句,見着拿筆的小記者挂着汗拼命點頭做筆記,季澤騁也只好照陪不誤了。
“沒有做特別的賽前準備,主要是平常籃球隊的訓練裏就有跑步。加上天賦比較好……”季澤騁說着,邊看向此時女生百米的決賽。
那個健步如飛、遙遙領先的女生可不就是許久不見的嬌俏柔嗎。表情還是那麽驕傲得不可一世,就連跑步姿勢也要選最昂首挺胸的那種。
季澤騁停住話,饒有興致地看她向自己的方向沖來,快到終點時,嬌俏柔的目光也從跑道上移到了終點線上,卻見着站在終點線不遠處的季澤騁對她咧嘴一笑,稍一走神,打亂了腳下的節奏,直接撲倒在白線上。來不及喊痛,更倒黴的是,旁邊道上的女生也被她絆了一腳,飛着撲了出去。
這倒好,季澤騁一笑,摔倒了兩個女生。一個是嬌俏柔,另一個是麻笑。
季澤騁趕緊收起笑容,跑去扶起兩個女生。
已有老師和帶着紅袖的後勤學生幫忙将兩人扶起,嬌俏柔只是膝蓋擦傷,麻笑就嚴重許多,膝蓋、手掌、下巴都被擦破。
待季澤騁走近後,只見麻笑不顧別人的攙扶,蹲下身在塑膠跑道上四處亂摸。
“找什麽?”有人問。
麻笑沒有回答,着急地在圍着人群的鞋子中尋找。
“啊。”麻笑用流血的手掌蓋住東西,讪讪地笑着撿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入自己的口袋。
“傷怎麽樣?”季澤騁翻看麻笑的掌心。
“沒事。”麻笑燦爛地笑着,“就是感覺越來越燙。我要去醫務室了,對了,等會我們一起回家。我給你個好東西。”
“你這樣能回家嗎?”季澤騁對着被攙扶去醫務室的麻笑喊。
“沒事沒事。”麻笑說。
“你呢,怎麽樣?”季澤騁蹲下檢查嬌俏柔的膝蓋,“也要去醫務室消毒一下比較好。嗯?”
擡頭只見嬌俏柔紅着眼眶,握着拳頭一動不動,好像賭氣似的,仿佛只要一松開這口氣,眼淚就會決堤。
“很疼嗎?”季澤騁不知該怎麽安慰,“跟他們去醫務室吧。”
“我一直以為你是移情別戀了。”嬌俏柔緊抿着唇,惡狠狠地瞪着季澤騁,半響才說,“現在才知道,原來你一直沒喜歡過我。可是你知道嗎,我是認真喜歡你的,打從一開始我就是真心誠意的,你卻糟蹋我的真心。如果你不喜歡我,一開始就別答應在一起。”
嬌俏柔甩開別人幫忙的手,獨自走去醫務室,丢下一句:“你會有報應的。你以為和男人在一起就能永久,笑死人了。”
季澤騁以為嬌俏柔還在說之前關于邺言的事。
“你要揭發我嗎?”季澤騁問。
“誰要做這個壞人。就算不是我,你也會遭報應的。我才不做這個壞事。”嬌俏柔卻沒把這些話說出聲,咬牙一語不發地走去醫務室。
☆、Chapter53
“麻笑——”
結束采訪後又回了趟觀衆席拿走校服。季澤騁去到醫務室看望麻笑,心想着邺言是否已經回家,掀開簾子時,腳下不注意絆倒了簾子後緊挨着的床腳,直接撲倒在床上。
“唔。”
嘴唇碰到了另一個不可思議的柔軟。
季澤騁意識回神趕緊起身,用力地猛擦嘴唇,惱羞地怒喊:“搞什麽。”
“你才是。”麻笑也用被子去抹嘴唇。
“你躺床上不會出個聲哦。”季澤騁生氣地責怪道。
“我正要啊,你就進來了。”麻笑把嘴巴都擦紅了,“話說你掀開簾子前都不會先問一聲,萬一有人在這裏換衣服呢。”
“哪有這種萬一。”季澤騁拿掉麻笑的手,“好了,你嘴巴都要擦破了,只是碰到嘴而已,大驚小怪什麽,我又不是細菌。”
“不行,我要去消毒。”麻笑穿上鞋子,忽然又想起什麽,從口袋裏拿出東西塞給季澤騁,“給你。怪我這麽好心,以為你聽了阿姨的話後會很沒精神,才急忙拿給你,你就用口水報答我。”
手上是一張被□□過有了折痕的方形照片,背面有髒兮兮的污漬,翻過來,畫面裏正是再熟悉不過的兩個人的背影。季澤騁盯着照片,仿佛能看穿那張椅背後,兩人交纏的手指,那是他們第一次十指相扣。他不會忘記的,指尖還殘留有摩擦過邺言掌心的觸感,在無數個寂寥的失神中,在巨大的空洞的遐想裏,他曾一次又一次的回味過。可他沒發覺的是,原來當時邺言也稍稍有向他偏頭,那是情侶的坐姿,那是相愛的姿态,為什麽以前他從未察覺過。季澤騁小心收起照片,嘴角不自覺地勾起。
“感謝我吧。”麻笑漱口說。
“感謝你,”季澤騁笑着說,“就讓我送你回家作為報答。”
“那我要考慮一下用背的。”麻笑說。
晚上季澤騁站在陽臺上反複地看着那張照片,仍覺着看不夠似的,心裏竟會有吃過蜜糖的甜。
隔日早晨,季澤騁的心情有一掃陰霾的晴朗。
連帶沖刺時都難掩興奮的爆發,過了終點線後着急地停下,腳似乎小小地痛了一下。季澤騁摸摸受過傷的部位,咧嘴笑着說:“怎麽辦,痛诶。”
忽然被沖過來的一個身影撲倒。
“季澤騁,你太沒良心了。我怎麽對你的,你怎麽對我的。”湯一瑞撲倒季澤騁,劇烈地搖晃他的肩膀。
“嘶,痛痛痛。別壓我腿上。”季澤騁坐起來,“你說什麽事。”
“麻笑的事。”湯一瑞拿手臂假裝在擦淚,“你也太不仗義了。”
季澤騁心領神會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沒事。只是碰到嘴而已,沒有意義的親嘴根本不算是接吻。”
湯一瑞停住動作,愣在那兒,“你說親嘴?”
“嗯?”季澤騁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疑惑地反問,“不然呢?”
“我說的是你居然不告訴我她受傷,讓我送她回家,浪費這麽好的機會。”湯一瑞怒火中燒的神色從懵圈的表情中漸漸蘇醒,恨不得一拳打死季澤騁,“你居然說親嘴,你居然敢對她下手。季、澤、騁!”
“饒了我吧,我錯了。”季澤騁笑着躲避湯一瑞的拳頭,才發現不知何時,邺言站在檢錄處,默默地看着這裏。
“阿言。”季澤騁叫喚。
邺言不答,随着隊伍走入場。
“阿言——”季澤騁想追過去,卻被後勤人員攔住,“同學,非比賽的運動員請離場。”
“活該。”湯一瑞捂着拳頭說。
結束200米的比賽,季澤騁等在候場區不肯回觀衆席。
此時,正在舉行跳高冠亞軍的頒獎,季澤騁心急地看着操場正中央,遠處的人只有一丁點兒大小,就算季澤騁把眼睛眯成縫隙,也看不清邺言是否就在裏面。
“邺言,一起回去。”
嘈雜的候場區,不知誰喊了一聲邺言的名字,季澤騁着急地轉身尋找邺言的身影,卻在浩蕩的人群中迷失了方向。
是幻聽嗎……
季澤騁失落地低下頭。瞥見眼角餘光裏那個正走過的纖瘦單薄的身影不是阿言又是誰。
☆、Chapter54
“阿言,”季澤騁穿過人群,抓住邺言的手腕,對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