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我念給你聽,怎麽樣?”邺言忽起興致說。
“念詩?”季澤騁撓撓頭,“我怕我聽不懂诶。”
“沒關系。我念得慢一點。”
“他們品嘗了不正當的歡愉。
他們起床,迅速的穿戴,不發一言。
他們分頭出門,神色詭秘,
而當他們略顯不安的走上街道,
他們體味到一種背叛,
和他們剛剛卧躺的床榻不相吻合。
但這些卻有益于藝術家生活的,
明天,後天,甚或多年以後,他将把聲音賦予
他們的最初在這裏留下的強烈線條。
這就是《他們的最初》。”
詩已經念完,餘音仿若回繞在房間裏。
“我果然還是沒聽懂。要不,阿言你給我講解一下。”
邺言複又看了一遍讀過的詩,才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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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應該是講一對□□後的戀人,嘗到了禁果的滋味以後心生背德之情,兩人最終仍然無法在一起。但是,他們彼此都沒有将這段不齒的感情遺忘,于是,在很多年之後,其中的一人将兩人曾經的感情用另一種形式描繪出來,可能是歌者的一首歌,可能是畫家的一幅畫,可能建築家造的一幢房子,可能是設計師的一件藝術品,亦或是一個詩人的一首詩。不過,這也只是我自己的理解,不同的人會對同一件文學作品産生不同的感觸,這也和自身的經歷有關吧。”
“你說他們的背德之情是什麽?”
“也許他們都是男人。”
季澤騁一怔。
邺言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阿騁。”邺言開口叫他。
“嗯?”季澤騁下意識地心虛了,別開對視的眼睛。
順着氣氛,邺言在做與想法背馳的事。
他自認為自己已經想得足夠通透了,“不要去為難季澤騁”、“這樣就好”的想法在心裏自我重複了上千遍。可是行動上卻在把心裏最壓抑的那個疑惑向季澤騁抛去。
邺言實在好奇,他對他是怎樣的感情。
“你有沒有一點,一點點的……”
沖動的試探之中,季澤騁仿佛有了預知,屏息等待邺言的一字一句,連眉頭都輕微地皺起。
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對嬌俏柔說“我有對象了”,卻無法對邺言說出“喜歡”兩個字。
當然,他承認他是喜歡邺言的,止不住的喜歡。可是如果兩人面對面地互相坦誠,許多事就不得不得攤開,擺到臺面上一一說清楚,而那份坦誠仿佛就像是許下了某種誓言。
不只是偷偷摸摸地抱一下、親一口,或是互相的愛撫,而是更深一步的戀人才有的行為。
尚且別說他們能否過得了心裏的那一關,只是手牽手在路上走一小段,都要時時刻刻提防着走過的路人。
他們真的準備好了嗎。
那是手牽手、相伴走向未來的準備。
季澤騁沒有自信,一個17歲的男孩,面對自己心心想要接吻的對象,為什麽會想到“終身”、“未來”這樣的字眼?
在這個最好的年紀裏,只要不管不顧地瘋狂地愛一場不就好了。
可為什麽,在壓抑不住想要觸碰對方的沖動的同時,更感覺到無形的壓力與沉重。
是因為,阿言是男生?
還是因為,他對阿言的感情,必須使他想得更遠一點。
遠到不得不思考“将來”與“以後”。
畢竟,這是他最重視的阿言啊。
“不,我就想問你,有沒有感覺有點熱。”邺言換成一副輕松的口吻問道。
季澤騁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
“把窗子打開吧。”季澤騁走去床邊,“雖然會有一點吵,但是因為是夏天嘛。”
窗戶打開的瞬間,有微風輕送進屋。
絲絲的微涼,讓人分不清楚是夏天的涼風,還是初秋的冷風。
邺言望着季澤騁站在窗邊的背影,垂下眼簾。
《卡瓦斯特的詩集》裏有一首寫《窗》的詩,之前他反複讀卻也參透不出其中個味。
如今,再細細回想那篇詩,竟不覺有一些應景。
“在這些黑暗的房間裏,
我消磨着苦悶的時日,
我來回踱步尋找着窗戶,
當一個窗戶啓開,
它将是一帖安慰。
而窗戶了無蹤影,抑或是我無法尋見。
或許找不到它們是最好的結局。
或許光亮是另一種新的蠻橫。
天曉得他又會将什麽新事物暴露。”
邺言的指尖停留在書的文字上,此時此刻,他只想來一支煙。
一個人,靜靜地抽上一會。
☆、Chapter40
“麻笑,其實我……”
午休時間,學校的操場後巷,樹蔭下站着一對男女。
湯一瑞和麻笑。
現在,湯一瑞稍稍顯得有些局促緊張。
“我覺得我們挺合拍的,無論是說的話,還是說話的內容。我特別喜歡你的笑容,很溫暖很開朗,也許你也稍稍有一點有一點感覺了,我對你,”湯一瑞鼓起勇氣,“麻笑,其實我……”
“噓。”麻笑伸出食指做出噤聲的動作。
她指指後巷小道裏面。
依稀可以聽到了“唔”的隐忍聲。
麻笑蹑手蹑腳地向後巷小道走去,無奈,湯一瑞只好暫停告白,跟在麻笑後面,垂頭喪氣地誓要揪出打斷他好事的壞貓咪。
“啊——”
湯一瑞大叫。
這哪是貓咪啊,湯一瑞連連退後三步,驚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你們,”麻笑難掩興奮地指着眼前的兩人,“果然是在搞BL。”
正被季澤騁按在牆上練習接吻的邺言,着急地推開季澤騁,大口大口喘息着,臉已經從脖子紅到頭頂,羞恥之餘還不忘責備季澤騁,“都叫你住手了,我就說外面有聲音。”
季澤騁也是黑着一張臉,不是因為被人發現,而是因為打斷他的好事。
“這、這就是BL,真人版的?”湯一瑞喉頭一動,“原來你們是這種關系。”
感覺季澤騁有點酷的湯一瑞,又不然忍不住由衷地佩服道:“阿騁,你好會玩。”
“BL?”季澤騁黑着一張臭臉,不悅地說,“和BOOKS LOVE有什麽關系嗎?”
聞訊忍俊不禁的麻笑,捧腹大笑說:“天吶,你還被蒙在鼓裏呢。上次是純姝開玩笑的啦,怕你當場生氣,就随便編了一個BOOKS LOVE,你怎麽信以為真啦,還信到現在都沒發覺。”麻笑一邊笑得前俯後仰,一邊又捂着嘴不敢笑得太過分。
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笑話的季澤騁,不由地把羞恥的怒氣牽扯到正在笑的麻笑身上。
“閉嘴,你還笑。”
季澤騁沒能控制住地去提起麻笑的衣領,拳頭已經就位,就差用力招呼到女孩的臉上。
盡管季澤騁并不會真的動手,只是吓唬吓唬女孩,可唬人用的拳頭看起來真有些惱羞成怒的意味,居然吓住了在旁的湯一瑞。
湯一瑞連忙過來勸住季澤騁。
衆人都忘了安靜站在角落裏的邺言,不知何時已經回去教室裏。倘若要數最惱羞成怒的,可不就是邺言嗎。
都說了在學校裏,不要摟摟抱抱地親嘴。可季澤騁非是不聽,只顧自己想了,就把邺言拉到僻靜地方胡亂親上一口,再亂摸一通他的背,還美名曰是“多練習接吻”,方便日後長進。
真不知道這長進的福利,是造福了誰。
季澤騁心情不悅,麻笑卻是心情大好,連看季澤騁的眼神都在偷笑。
大家一起回去的路上,湯一瑞越想越覺得納悶,為什麽只有自己對于他們接吻的事感到如此震驚,不是普通的吃驚程度,是帶着違和感的超級震驚。
這可是男人和男人在接吻啊。
午間的太陽炙烤着大地,蟲鳴爬過午休的校園。
不行,湯一瑞覺着現在他有點暈,誰能來扶他一下。
往後幾日,臨近期末。
湯一瑞再纏着邺言問問題時,面對邺言就稍許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更讓他不好意思的,是背後季澤騁“殺”過來的目光。
只要季澤騁一走近,再不用季澤騁開口喊他,湯一瑞立刻、馬上自動地從邺言的身邊滾開,空出位置讓給季澤騁,離開前還不忘彎腰做“您請”的姿勢。
季澤騁看着湯一瑞離開,還不忘表揚道:“識相。”
看來被撞見接吻什麽的,也沒那麽糟,至少湯一瑞學會把邺言“還”給他,光這一點就算好事。
再遇上自習課時,季澤騁跟着邺言一起上廁所,或者體育課時,倆人一起消失的狀況,湯一瑞明明不是當事人,卻會不自覺地浮想聯翩而為當事人默默臉紅一陣。
另一明事人麻笑,卻會對着季澤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甚至會“嘿嘿嘿”地小聲鼓掌歡呼。
就在湯一瑞對此大為不解,甚至颠覆了對麻笑的認知之際,他知道了世界上居然有“腐女”這種神奇生物的存在。
漲了大知識的湯一瑞,不禁感覺發現了另一方色彩絢爛的世界。
課間,麻笑和吳純姝再興奮地竊竊私語時,湯一瑞走過她們身旁,仿佛聽到了什麽“攻”和“受”的談話,腳步一頓,又折回去,對麻笑和吳純姝說:“我也要聽。”
雖然麻笑尚未接受湯一瑞的告白,可是莫名的,借由撞見季澤騁和邺言接吻的事,湯一瑞覺得他和麻笑之間,似乎更親密了一些。因為他知道了麻笑不為人知的隐藏屬性。
再看麻笑曾經被自己形容為溫暖、開朗的笑容時,似乎多了一層難掩的興奮之色。
盡管麻笑仍然只是那麽地笑着。
☆、Chapter41
結束期末考,迎來了暑假。
季澤騁最終答應了湯一瑞的邀請,加入籃球隊。
暑假裏,如火如荼地展開了本市的聯校籃球賽與省預選賽。
為此,季澤騁甚至改掉了睡懶覺的習慣,每天4點半起床,5點就随着隊伍進行晨練。
晨練的內容包括了跑步、上籃、防守、定點投籃的日常練習。
中午和籃球隊一起吃飯,下午繼續訓練。而這沒有時間解決的早餐,季澤騁毫無疑問地拜托了邺言。
由此,連帶着邺言也要每天6點早起做飯,7點半前就會将早餐送到籃球館給季澤騁。
湯一瑞一開始還會對來送飯的邺言感到不好意思,吃了幾次邺言順便多做的幾份早餐後,現在每天一睜眼就開始期盼“今天早飯邺言做了什麽”。至于飯後季澤騁和邺言必然要消失一陣的狀況,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甚至會好心地幫忙對其他隊員說:“哎,別去打擾阿騁,他在忙。”
雖然忙完回來,季澤騁的嘴巴總是紅通通的,像是被□□過一樣,有時候還會出現牙齒印。季澤騁卻心情大好地伸個懶腰,邊說着“已經充完電”邊加緊訓練籃球。
而且這時候季澤騁總是手感特好,一投一個準,拉高了簿子裏投籃命中率的記錄。
其他不明所以的隊員對這所謂的“充電”實在疑惑了很久。
無事可做的下午,書本蓋在臉上,吐出的氣息反彈回臉上,把自己悶在書本裏的邺言,在床上輾轉了幾下後,還是決定去籃球館看看比賽。
今天是市四中與省一中争奪進入省預賽的最後一個席位。邺言對這些火熱的比賽并不上心,與其說不期待,倒不如說早已預知了結果。憑着市四中的實力,仍然沒有可能打贏發揮失常的省一中。但是,季澤騁為這個比賽付出了太多的努力,邺言也不好當面說出“你們不可能贏的”這樣的話。
踱步到體育中心,一進入籃球館,就被迎面而來的歡呼聲吓到,排山倒海的陣勢一波接着一波。觀衆場上幾乎座無虛席,有拉拉隊,有別校籃球隊,還有熱心的市民,甚至電視臺也來了。
恰逢一個口哨聲吹響,場內的計分板又翻了兩頁,一秒的停頓後,觀衆一齊按耐不住站起身子來為運動員歡呼吶喊。
場上,是英姿飒爽的季澤騁,被方才自己的三分球震驚到呆愣在原地,直到湯一瑞跑來狠狠□□他的頭發時,才反應過來,舉起拳頭為自己歡呼。
“邺言,這邊。”
邺言愣了一愣,在一聲高過一聲的鼓掌聲中,麻笑跑下觀衆席,拉起邺言走去座位。
“你怎麽才來。”麻笑用力大聲說。
可仍然聽不真切。
“不,我只是随便來看看。”邺言說道。
正好是中場休息的時間,人群的沸騰稍稍有所平息。
“你呢?”邺言問。
“湯一瑞拜托我來的。”麻笑忽然難掩興奮地說,“我還以為可以看見你和季澤騁恩愛的瞬間呢。為此我特地帶了照相機,你看,嘿嘿。”
季澤騁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休息,渾身都變成了血氣的紅色,額角有汗水直淌下來,衣擺的淩亂得一部分挂在外面、一部分被收攏在短褲裏。
季澤騁站起來整理着裝,拿毛巾擦拭汗水,眼神慢慢飄向對面的觀衆席,快速地掃了一眼,而後轉頭看身後的觀衆席,仿佛在找什麽。
滿場的人,邺言卻一下子明白了他在找自己。
他的目光緊緊地定焦在季澤騁身上,旁邊的聲音仿若忽然消失了,連燥熱的人群都變成了黑白的卡頓畫面,只有季澤騁身上有一束明亮的追光,在他轉頭快速地從左掃到右的短暫時刻裏,邺言一眨不眨地看着季澤騁,他調大自己的光亮無聲地指示給季澤騁。
“謝謝。”
盡管聽不到遠處的聲音,但從季澤騁的口型仍可判斷出他在說什麽。
他接過觀衆席上一個女孩遞來的運動飲料,點頭致謝。而後就在椅子上坐下,繼續休息了,仿佛剛才只是随意地掃了幾眼,連所謂的尋找都只是邺言單方面的理解。
邺言的燈滅了。
不過是短暫的一瞬間而已,短暫到只是旁邊人唏噓的一個笑容,短暫到只是觀衆席上留戀的一個掌聲的落幕,短暫到只是季澤騁的一個眼神的動作而已,邺言卻在短暫的不值一提的幾秒鐘裏,感覺到了無來由地失落。
休息結束,隊員們紛紛走回籃球場。
兩隊的比分互相緊咬着,觀衆席裏也彌漫着屏息以待的緊張感。
場上的季澤騁,有異常認真的專注的表情,那是邺言從未見過的神情。在不知不覺中,觀衆的焦點都聚集在季澤騁身上,他的一個跑位、一次防守、一次跳躍、一次投籃都緊緊地揪着看客的神經。人群也被他帶的心情忽上忽下。
帶着光環的季澤騁還是邺言所認識的那個季澤騁嗎。如何将今早與自己接吻的人,與此時此刻場上的明星聯想到一起。
如果一個自己熟悉的人太過耀眼,就會與自己産生恒遠的距離。
邺言思緒飄遠,想到小時候,他是附近孩子們中的王,總是有層出不窮的鬼點子,帶領着他們一起去探索冒險、做整人的游戲。那時候他的個頭也不高,可是他總有一種別具的魅力,讓大家對他的號召産生信服,不知不覺對他這個人都産生期待。
他是天生的聚光燈,有吸引人眼球的魅力,那是與生俱來的王者氣息。
“天吶。季澤騁——”麻笑忽然大叫。
将邺言飄飛的思緒拉回到籃球場。
場上只躺着一個狼狽的大男孩,抱着自己的左腳咬牙忍痛,整張臉都扭曲在一起。
☆、Chapter42
人群漸漸向他聚攏,邺言張着嘴卻發不出聲。
隊員幫忙将季澤騁擡到椅子上,有醫生拿着急救箱來做冷敷處理。
被人群圍繞着的季澤騁,盡管一直說着“沒事”,卻連動彈一下都在吸氣,額頭上冒出密密的汗水。
邺言走近,季澤騁的周身都是人,他想問一句“有沒有事”,卻發現此時此刻最不乏的就是這樣多餘的提問。
季澤騁笑着不斷地說:“沒事,只是崴了一下腳。”
可是那個笑容,怎麽看都在勉強。
關切的觀衆将季澤騁包圍,形成一睹人牆,膈應開邺言探視的腳步。
季澤騁擺手婉拒着醫生的話,坐在椅子上與湯一瑞說着什麽,很快,湯一瑞就帶領着其他隊員走回籃球場。
替換球員上場,比賽繼續。
方才的暫停後,觀衆又投入到激烈的戰況中,加油聲、吶喊聲、鼓掌聲重新熱潮回湧。
季澤騁也專注地看着戰況。
人群再度因為湯一瑞的一個“蓋帽”而歡呼時,邺言有一瞬間的恍惚,方才季澤騁身邊圍着一大群人的景象都像是一個不真切的泡影。
場上的英雄已易主,可是季澤騁仍是那個季澤騁。
正此時,季澤騁也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轉頭向邺言看去。
心漏跳了一拍。
在看到邺言的瞬間,季澤騁忽然就笑了,沖邺言小小地招手。
沒有了人群,邺言毫無阻礙地向季澤騁走去。
靠近時,季澤騁忽然向邺言伸出手,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的邺言,被季澤騁抓住手。
“幹什麽,有人呢。”邺言慌張地說。
季澤騁笑而不語,将抓着邺言的手慢慢放到背後。
在後背與椅子的靠背之間,沒有人可以看見的暗處,季澤騁壞心地把玩着邺言的手。
嘴上卻說着另一方話題:“我們應該可以贏的,我相信湯一瑞。”
邺言也在季澤騁身邊的椅子上坐下。
手指穿過手指,撓過掌心時有癢癢的感覺,扣住對方的手指,十指交纏。
邺言驚吓得往回縮了一下,卻季澤騁牢牢地按住,十指相互扣住,交纏得密不可分。
“好鏡頭。”
身後有“咔嚓”一閃而過,麻笑對着兩個少年的背影按下快門。
就算只是背影,也能感覺到洋溢而出的愛戀,麻笑看着相機裏的照片感覺到滿滿的幸福。
沒有了季澤騁,市四中也仍然保持着超強發揮的勁頭,一路趕超省一中,最後僅憑一分之差摘得最後晉級省聯賽的名額。
這是省一中有史以來第一次止步于省聯賽,卻也是市四中第一次打進省聯賽。
人群歡呼吶喊,籃球隊的隊員們将湯一瑞高高抛起落下歡呼,而後又來抛起季澤騁。
“阿騁,好好休息。10月份的省聯賽一定要參加,盡快回到隊伍參加訓練。”湯一瑞說道。
後來,季澤騁獨自去了醫院。
晚上,季澤騁趴在陽臺上,正艱難地舉起自己的腳給邺言看。
“醫生說是踝關節扭傷,然後給我打了石膏制動。”季澤騁做出欲哭無淚的表情說。
邺言趴在陽臺上,把頭隔在交叉的胳膊上,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明明季澤騁才是那個受傷的人,他卻反而比他更加沒有精神。
“阿言,”季澤騁喚道,“跳不過去了。”
“廢話。”邺言癟癟嘴。
“你跳過來。”季澤騁笑着說,“敢不敢?勇敢一點。”
“我又不是沒做過。”邺言說。
“跳過來吧。”
季澤騁離開陽臺邊沿,後退幾步張開手臂。
“你放心,不管怎麽樣我都會接住你的。”
“笨蛋,你是在看不起我嗎。”
“那你就跳過來。”
等邺言穩穩地落入季澤騁的懷抱時,圈住邺言的手臂緊了緊。
季澤騁趁機将頭擱在邺言的鎖骨上,深深地呼吸吐氣。
“做什麽,好熱啊。”邺言感覺不舒服地掙了掙。
“充電。”
悶悶的聲音從脖頸間傳出,撩撥着昏暗的夜色。
季澤騁的腦袋在邺言的頸間摩擦,根根頭發從薄薄的皮膚上劃過時感覺紮人又癢。
怎麽辦,有做壞事的沖動。
英挺的鼻子先觸到了下巴,嘴唇緩緩上移,圈住邺言的胳膊不知不覺滑到了腰間,手掌從衣服下擺探進去,指尖觸碰到滾燙的身子,摩擦過肚臍在腹部上打轉幾圈,又游走到腰間細細撫摸。
皮膚細膩又絲滑,手感甚好。臉蛋也是軟綿綿的,從下巴一路往上親到臉頰,鼻子點過鼻子,嘴唇慢慢貼上嘴唇。
就着邺言轉頭的姿勢,兩人唇舌交融,仿佛像在吃甜甜的棉花糖,又仿佛在吮吸滑膩的冰淇淋。舌尖觸碰到對方舌尖時,被擁在懷裏的邺言忽然戰栗了一下。
“阿言對接吻真是沒天賦,無論怎麽練習都不上手啊。”季澤騁感嘆道。
“你才是,這種事就能自學成才。”邺言說。
兩人抱着在陽臺上坐了一會,夜幕低垂,蛐蛐叫得聒噪。
“地板冰,去裏面吧。”邺言說。
“你冷嗎?”季澤騁問。
“不,我是說你冷。”
邺言被季澤騁擁在懷裏,半邊屁股都坐在他的腿上,并沒有接觸到地板。
“我不冷。不過,如果你能更用力地抱緊我,屁股就會更暖和一點。”季澤騁說。
“那就這樣吧。”邺言轉頭看了一眼季澤騁冷淡地說。
兩人吹着涼風看了一會星星。
感到某只上下其手的爪子越來越不規矩。
“好了。”邺言抓住季澤騁的手回到腰間,“別再往上了。”
季澤騁邊“嘿嘿嘿”地笑着,邊向下探索。
摸到一個方形物體。
“阿言,你還帶着這個?”
季澤騁從邺言的口袋裏摸出一盒煙,打開裏面沒有裝滿。
“還有抽嗎?”季澤騁問。
“偶爾。”
邺言想要拿過煙,卻被季澤騁順勢拉過手,頭低下的瞬間,狠狠地被堵住嘴巴。
這次濕滑的舌頭滑過口腔中的每一個部位,甚至壞心眼地抵在上颚挑逗,堵住邺言的舌頭。
“嘴巴還是用來做點有意義的事,”季澤騁點點唇,“比方說接吻。”
邺言站起來,紅着臉想要跳回去。
“今晚一起睡吧。”季澤騁說。
“誰要跟你一起睡。”邺言氣呼呼地說。
“明早再回去。”季澤騁說。
“不要。把煙還我。”邺言伸出手。
“一起睡。”季澤騁把煙藏到身後。
“不要,還我。”邺言去搶。
“嘶,痛。”季澤騁倒吸一口氣。
“哪裏痛?”邺言急忙蹲下。
“腳。”
邺言湊近,卻也只是對着石膏手足無措。
趁其不備,季澤騁從側面小啄一口他的臉頰,撒嬌道:“一起睡吧。”
☆、Chapter43
季澤騁睡覺的姿勢很霸道,他“大”字躺着就占據了單人床的大半邊,礙着他是傷患,邺言顧及到他打了石膏的腿,只好蜷縮起來最大限度地任他無賴着。
“今天,你怎麽沒去慶功會。”邺言望着窗簾,并沒有睡意。
“不方便吧,腿都傷着了。我要一蹦一跳回來嗎。而且,你又不喜歡那種人多又吵的地方吧,你都不去我一個人去也沒意思,還不如留在家裏陪你。”季澤騁閉着眼睛,聲音很輕、語氣很慢。
“別說的像是為了我一樣。再說,不是還有湯一瑞在嗎,你為籃球隊都崴腳了,他肯定會送你回來的,就算不是他,那些蜂擁而至的女孩子也不會忍心棄你于不顧的。”邺言的口氣有些酸。
季澤騁忽然睜開眼,就着窗簾外的光亮盯着邺言的側臉。
“阿言,很早之前我就想問你了。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和女孩子說話。”季澤騁頓了一頓,邊回憶邊說道,“像是之前我和嬌俏柔在一起,你從旁邊走過時腳步都比平常更快吧。再比方說,我和曉彤在一起時,你都會變得更加陰郁沉默。”
“不要說這麽沒腦子的話,笨蛋。”邺言咬牙切齒地罵道。
“為什麽,難道我以後都不能和女孩子說話了嘛。那太殘忍了,我好歹也是17歲正值青春年華的少男啊。”季澤騁嚷嚷道。
“那你呢,如果你看見我和女孩子說話,會生氣嗎。”邺言話鋒一轉。
“嗯……有點。”想了一想,季澤騁不得不承認,他也會有不爽的感覺。
不提這個話題該有多好,現在窗外的蟋蟀叫聽起來真有些惱人的吵。
“啊,就沒有一個女孩,你和我都能講話,都比較待見的嗎。”季澤騁抓抓腦袋,沒有那種他和邺言都對與她對話,并且為此并不會感覺不爽的那種性別為女的人類嗎。
“啊——”
“啊——”
兩人異口同聲:“麻笑。”
“居然從阿言嘴裏聽到女人的名字,感覺真神奇。”季澤騁說,“第一次吧。”
“她很特別。”邺言說,“讓人很放松。”
“說起她,我現在耳邊還能幻聽到她的笑聲,哈哈哈哈的。”季澤騁摸摸胳膊。
“她确實,笑容和笑聲都獨具一格。”邺言說。
“而且,她看我們的時候眼神總是特別興奮,你有沒有感覺。嘶,說得我毛孔都豎起來了。”季澤騁伸出胳膊,在空中抖。
“普通人應該覺得不正常吧。”邺言說。
“不正常嗎。”季澤騁有些落寞地重複了一遍。
“阿言……”
“我……”
兩人一同出聲,一同停止。
“啊,好沒默契,”季澤騁撓撓腦袋,“阿言你先說吧。”
“我之後要去鄉下。”邺言說。
“喔,又到了要回去看邺阿姨的時候。”
“是。”
“我也一起去。”
“你的腳……”
“沒關系,反正你會扶我的。”
“你別太得意地使喚我。”
“嘿嘿,我知道你會邊說着‘不要’邊幫我的。”
“都說了不要這麽得意。”
“阿言真是超可愛的。”
邺言感覺不好意思地轉過身。
“你剛剛要說什麽的。”邺言問。
“嗯……忘了。”
“真是笨蛋,腦袋裏空的什麽都裝不下。”
季澤騁的手臂從背後圈上來,雖然轉身的姿勢有困難,但是他的腰的柔韌度尚且不錯。
“那阿言也變成笨蛋不就好了,什麽都不要想。”
“我怎麽可能……”
季澤騁從背後貼上來的時候,像在陽臺上一樣,兩人皆有了順其自然繼續的默契。
季澤騁堵住慢慢停頓下來的話,就算邺言現在還要說什麽,還在想什麽,腦袋都已經變得一片空白了。
接吻,還有這樣的作用。
這一刻,近在咫尺的季澤騁,才沒有了球場上那陌生的距離,可邺言仍感覺不确定似的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腕,皮膚上傳來的溫暖提醒着這一切都是真的,他是真的季澤騁。
要挨得這麽近,心才稍稍安定一些。
左手牽起右手,十指相扣。
邺言睡去前一直提醒自己,天亮後要早點回去。
數日後。
一同前去鄉下的除了邺言、季澤騁外,還有季媽媽與麻笑。
季媽媽休了5天的年假,外加雙休正好一禮拜便陪同兒子去鄉下,聲稱是散心,實則還是擔心兒子的傷勢,總歸怕他貪玩不放心。
至于麻笑……
“喂,你為什麽也坐在大巴上。”季澤騁嫌棄地指着麻笑問。
“我正好在你家附近散步,然後就被你媽媽邀請了。”麻笑擺弄着相機說,“可是上車後我才發現自己連換洗的衣褲都沒帶,怎麽辦呢。”
“那你還帶着相機。”
“習慣、習慣。”麻笑吐吐舌頭,“好啦你別管我,我有随身多帶一塊備用電池,可以撐過一周的。”
“不是這個問題…”季澤騁感覺煩躁地抓抓腦袋,“哪有人這樣不請自來的。”
“要說不請自來你也是吧。”邺言無情地拆穿季澤騁。
“我跟她性質當然不一樣,我是陪阿言你去見邺阿姨的。”季澤騁說。
“什麽什麽,”麻笑湊過去,“丈母娘?”
“閉嘴。”季澤騁推開麻笑興奮的臉。
“警告你,別亂拍什麽。”季澤騁兇巴巴地說。
“阿騁你才是,對女孩子态度這麽兇怎麽可以。”季媽媽指責道,随即附耳小聲道,“早上那女孩在我們家附近轉悠很久啦,我說我是季澤騁媽媽的時候,她兩眼放光,剛剛見她對你笑得這麽殷勤,肯定對你有意思,兒子,你是犯桃花了還不自知。”
“拉倒吧,你以為她那什麽我。她是對那什麽有非分之想,一個人在那瞎興奮,再說你兒子從來不缺桃花。”
“那什麽?”季媽媽疑惑地問。
“就那什麽啊。”
“什麽什麽啊,我聽不懂。”
“哎呀,你煩死了。”
大家一路嬉嬉笑笑地前往久違的鄉下。
然而誰知,這是甜蜜終結的開端。
還來不及開出幸福的花,就被掐掉了冒出頭的嬌嫩花蕊。
☆、Chapter44
來到邺媽媽開的民宿後,大家上去放好行李下來。
邺媽媽端出準備好的果子招待大家。季媽媽與邺媽媽一邊吃着點心,一邊開始敘舊閑聊。
三個孩子坐在另一桌。
“這附近有雜貨鋪嗎?”麻笑說,“我得去買些換洗的內衣褲。”
“天吶,你直接說出內衣褲的時候有感覺羞恥嗎?”季澤騁仍然嫌棄。
“為什麽?”麻笑不懂,“反正你們是gay,有什麽關系。”
聞聲,邺言手裏的西瓜掉在了地上。
季澤騁也是一怔,反應過來後,自己居然大聲拍着桌子,已經騰的站起來了,借着一只手的力量按在桌子上,單腿支撐着整個身體。
邺媽媽懷裏的小北鼻受到了驚吓,“哇”地止不住地放聲大哭。
“阿騁怎麽了?”坐在鄰桌的季媽媽問。
“沒,沒什麽。我陪她去雜貨鋪,”季澤騁抓起麻笑往外走,“你跟我出去。”
“我也去。”邺言撿起西瓜,放在桌子上,匆匆追出去。
“你……”季澤騁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