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阿騁?”
邺言從床上起身,蓋在臉上的書慢慢滑下,露出清秀幹淨的面龐,帶着酣睡而醒時的潮紅。
“你叫我什麽?”他問。
心跳忽然轉移到季澤騁的胸膛裏,跳動得讓人窒息。
季澤騁後退一步,在邺言尚未作答前,用盡全力地跑出房間。
季澤騁從眼前不見了。
邺言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房間,窗戶大開,夜晚的冷風刮進屋,睡夢中剛醒的邺言不禁哆嗦了一下,捂捂身子,怔怔地看着書架前掉落的《面紗》。
“是夢嗎?”
邺言幹澀的聲音消失在冷風裏,不知在問誰。
季澤騁對邺言是徹底地避而不見了。
只要遠遠看見邺言,他就會轉身繞開好遠。在學校裏,也沒有如往常與邺言勾肩搭背,更沒有再從後排艱難地擠到前排去找他借作業本的情況。一放學,季澤騁就背起書包,連招呼都不打立刻從班級裏消失。
季澤騁若有心躲着他,別說逮着季澤騁了,邺言連見到他都沒有可能。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
這是長到讓人發瘋的日子。只不過季澤騁表現于外,邺言內斂于內。
起初,邺言不甚在意的以為不過是一場夢,夢裏他看到了倉皇而逃的季澤騁。第二天開始季澤騁躲開了他,第三天、第四天……
邺言立刻就明白過來——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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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開書架,好笑地扯動嘴角。好多次自己當着他的面看書,季澤騁都毫無察覺,明明只要稍微有點常識或者好奇心就會立刻感覺到,可是季澤騁是個笨蛋,還是反應遲鈍、腦袋超呆的那種笨蛋。
每次只随便瞄一眼邺言手中的書,就興致缺缺地不再深究,就是因為他一次次地放縱了自己這樣“偷情”似的行為,才讓邺言毫無顧忌地想将心事展露,卻又有所顧慮地不得要領,才會出此下策,等那個笨蛋自己察覺到。
這些書,都是無聲的告白。
既希望季澤騁發現,卻又害怕他發現,更害怕他發現後從自己的身邊逃開。
那時,邺言都盤算好,去到寄宿學校就讀後就可以離開他,離得遠遠的。
那樣的話,以後回想起來,便是自己先選擇離開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是被躲開的。
同在一個學校,同在一個班級,隔壁鄰裏,兩牆之隔,三步一跳的親密距離,忽然變成了一種尴尬,低頭不見擡頭見,避之不及的尴尬。
如果現在是這樣,何必當初做挽留,拉住他轉身的明明是季澤騁,先表現出痛苦的明明是季澤騁,開口希望他留在市四中的明明是季澤騁,現在算什麽。
邺言看到季澤騁從小賣部出來,毫不猶豫地追上去。
“喂,你等等,你是不是在躲着我。”明知追不上季澤騁,邺言只能加大音量地喊。
這樣的邺言一點也不像平常那個凡事鎮定自若的少年。
季澤騁加快腳步走遠。
“阿騁——”邺言站定,使出最大的肺活量用力喊。
季澤騁的背影一怔,轉瞬即逝的停頓後他用盡全力跑開。
“這就是你的答案?”邺言喃喃。
☆、Chapter24
你知道我喜歡你,可你不知道的是,我有多喜歡你。
喜歡你大概有十年之長,具體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記不清楚了。當我注意到的時候,日記本裏滿滿的都是“季澤騁”三個字,于是我忽然意識到了,如果失去季澤騁,那我的生活就是零碎的只剩一片空白。所以,我決定不再寫日記。
我把日記都鎖進了抽屜,後來抽屜外灰塵堆積,有一天我忽然心血來潮想打開抽屜一看,卻發現厚重的灰塵嗆得人鼻眼難受,在難受中,我捧着那一沓紙不自知地流下眼淚,要怎麽樣才能做到放棄喜歡一個人。
在日漸長大的歲月裏,“季澤騁”三個字變得越來越沉重,沉重得讓人開不了口。一喊,仿佛有什麽東西就要傾覆而出,連同着長根于心底最深不可露的秘密,都會被連根拔起。
對不起,我喜歡你。
對不起,我擅自喜歡上你。
對不起,我明知道這是不可以的,我卻發瘋地越來越喜歡你。
夜裏,邺言做了個噩夢,夢中是季澤騁的背影,高大冷漠、觸手可及卻怎麽也夠不着,盡管他一次次地喊“阿騁阿騁”,可他就是越走越遠,他喊得越用力,季澤騁走得越快。
邺言流着淚在夜裏醒來,卻沒有發出悲鳴的啜泣。
只有濕熱從眼角無聲地流下。
潮濕的淚水一抹,已經由溫暖變得冰冷。
邺言呆呆地看着窗戶,對着空氣止不住地說抱歉。
窗戶,他從來沒有上鎖過。
季澤騁很快交了第二個女朋友。
他在學校裏有了堂而皇之的借口避開邺言,每天與女朋友同進同出。
說來也巧,正好打籃球時幫一個女孩擋了一下飛去的球,那女孩就一臉嬌羞地看着他。
某天中午休息,他被人叫到操場後巷,那女孩在那裏對他告白。
“我注意你好久啦,你打籃球時好帥啊。其實,從你一進校的時候我就對你一見鐘情了,可是我們一直沒有機會說上話,你幫我擋了籃球的那一刻,我覺得可能是老天讓我鼓起勇氣向你告白,而且我想我一直在旁邊看你打籃球,也許你早早就注意到我了。也許我們可能真的很有緣。”女孩用手指勾着衣服一角,羞澀的樣子卻說着很大膽的話。
季澤騁腦袋一片空白。
她說了什麽?
他為什麽還站在這兒?
接下來他們要幹嘛?
“他也許早早就注意到她了?”她說。
天知道她是誰。
可是,季澤騁忽然看到邺言從操場邊走過,久不見經轉的麻木心髒忽然咯噔了一下,他一把抓住女孩按在懷裏。
他說:“好。”
雖然他自己都不知道“好”什麽。女孩告白的話很長,比曉彤當時說的話要長數倍,她模樣較好,甚至很漂亮很會打扮,可是季澤騁的心卻涼成一塊冰,只在感覺邺言從身邊走過時,當機了的心髒才忽然開始瘋狂地加速跳動,像要突破胸膛蹦出來。
季澤騁想,這也許是一個好機會。
他可以迷途知返,從歪路上被掰正回來,畢竟這女孩又漂亮又大膽。
所以,他唐突且荒唐地忽然開口問:“你要跟我做嗎?”
女孩滾圓的大眼睛從笑着時的眯縫眼漸漸睜大,瞪大到不可置信。
毫無意外地,他吃了女孩一巴掌。
“我以為你至少應該先問我叫什麽名字。”
季澤騁呆立在那,臉上逐漸變得火辣辣的,又疼又燙。
“你叫什麽名字?”季澤騁捂住半邊臉問。
“俏柔,嬌俏柔。”
“哦。我叫季澤騁,你好。”季澤騁伸出手。
女孩憤憤地拍開他伸出的手,氣呼呼地雙手交叉站在那兒。
過了一會兒,見季澤騁也沒有安慰她的意思,她心虛地撫上他紅腫的半邊臉頰。
“疼不疼,我是不是下手重了?”她柔聲細語地問。
“啊?”季澤騁反應過來,淡淡一笑道:“沒事。”
看着季澤騁好脾氣的樣子,女孩忽然氣消,苦口婆心地對他說,“不怪我打你,哪有人一上來就要跟別人做的啊。總是一步步慢慢來,先彼此熟悉,再慢慢交往,然後感覺對上了,才牽手、接吻,才那個什麽,你說對不對。”
女孩直勾勾地看着季澤騁要一個反應。
然而,季澤騁只是若有如無地“嗯”了一聲,便獨自朝教學樓走去了。
課上,湯一瑞踹季澤騁的椅子。
“去不去啊,阿騁?”湯一瑞朝季澤騁擠眉弄眼。
季澤騁從靠着的手臂裏擡起頭,迷糊睜眼,正好看到邺言起身回答問題的背影。
他的身子纖細白皙,骨架小卻骨節分明,每一根形狀美好的骨頭包裹着皮肉構建組合成這副身體,由着尾椎骨撫摸而上,是滑嫩白皙的背,撓他癢癢時他會不自覺地弓起身子,後背彎曲成美好的弧度,走路時卻挺得筆直,雖然纖細卻并非弱柳扶風,自帶傲氣更像是衣抉翩翩的仙人。
美好卻不可玷污。
邺言是美好的,自己一遍一遍幻想着他的身體,發洩着難以啓齒的欲望才是肮髒的。
季澤騁再沒有比這一刻更感覺煩躁的了,然而自我厭惡中卻充斥着與之相反的感官的矛盾。
“去不去?”湯一瑞拿書遮掩,又問了一遍。
“哪裏?”季澤騁問。
“那個啊,就是大家說的那個。”湯一瑞挑挑眉,難掩興奮。
明白過來的季澤騁,喉結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
“去。”季澤騁下定決心。
去試一試,他對女人是否還有感覺。
亦或是,他是不是真的已無藥可救。
☆、Chapter25
八人約好放學後,一同去燈紅酒綠的夜店一探大人的世界。
偏偏像是有心靈感應似的,季澤騁正拿起書包逃課下樓,卻迎面撞上了正上樓的邺言。
季澤騁腳步一頓,沒有猶豫地急忙擦身而過。
書包卻從背後被人抓住,來人的手固執地不肯松開。
“你去哪兒?”邺言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季澤騁用力掙了掙,沒能掙脫。
“現在是上課時間,不管你去做什麽都是不允許的。”
季澤騁轉身,用力将書包一把逮過。
卻在擡頭撞見邺言深邃的眼睛時,心虛地猶豫了,明明對方并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麽,可他自己卻先人一步地心慌了。兩人曾經親密無間,無話不談,只要他眼珠子一咕嚕轉,肚子裏打什麽算盤就被邺言看得清清楚楚。
邺言很聰明,可是此時此刻,他卻恨死了這種聰明。
犯傻的從來只有他一個人,手忙腳亂的心裏沒底的慌張。邺言看他,是不是就像在看一個滑稽表演的小醜。
季澤騁感覺無措又憤怒,然而這種憤怒是來源于自己的羞恥,他着急地要從這裏逃開。
“阿騁——”邺言從樓梯上喊。
“閉嘴。”季澤騁兇狠地吼道。
不要一次又一次地喊他的名字。
他簡直要發瘋。
心髒劇烈地跳動。
怦怦、怦怦、怦怦……
這該死的心髒,就算立刻死掉也好,現在、馬上給我停下。
期間,聽湯一瑞說,他們逃課時阿波動作慢,恰巧落單被訓導主任抓到。
其他人擔心阿波會不會如實交代情況,出賣了他們。
湯一瑞打包票地表示:絕對不會。
于是,一幫人放心地在燈紅酒綠的大人世界裏開始探險游戲。
站街的女郎露出魅惑的笑容,紅唇輕啓,食指一勾,領着迷茫地少年進入未曾知曉的世界。
季澤騁是最早離開的。
回家時,他不自覺地擡頭朝邺言的房間望了望。
漆黑的房間,寂靜的街道,冷風的夜晚,他忍不住将自己裹緊了一些,獨自走上樓,推開房門,打開燈光。
那家夥倒是睡得早,不,他一貫作息規律。季澤騁邊想邊朝窗戶走去,正想拉上窗簾,卻看到窗外角落裏坐着的邺言,一丁點兒大的身子隐沒在昏暗夜色中,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環抱住自己,冷風中瑟瑟發抖。
太過于震驚的季澤騁,慢慢推開窗戶,腦袋尚未跟上手的動作,還在拼命打轉思考,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昏暗中的背影,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再确認那角落裏瑟縮成一團的不明生物就是邺言?
“阿、阿言?”季澤騁遲疑地叫了一聲。
“嗯。”聞聲回頭的邺言,嘴唇已經凍得發紫。
慢慢站起來時卻因為腳麻踉跄了一下,季澤騁先他一步反應過來,扶住邺言的手臂。季澤騁握住邺言的手微微施力,仿佛要确定眼前的邺言是實實在在的活人。
“你怎麽坐在陽臺?”季澤騁仍然不敢确定地問。
“我在等你。”
邺言一瘸一拐地走進屋。
“等多久了?”季澤騁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很久。”邺言手握成拳。
季澤騁不信地突然拉過他的手,那溫度冰冷地如二月天裏結霜的枝幹。
心很痛,季澤騁垂下眼,卻完全不知道為何而痛。
因為邺言等他,還是因為邺言喜歡他……
他的腦子漿糊一般,心卻沉甸甸地,苦澀、沉重。
“你去做什麽了?”邺言問。
季澤騁擡頭,與邺言對視。
“去夜店。”季澤騁答。
“去做什麽?”邺言接着問。
季澤騁走到床邊一屁股坐到床上,陷入柔軟中才感覺疲憊。
“我想知道,自己對女人是否還有感覺。”
兩人握着的手忽然一緊,不知是誰在施力。
“結果呢?”邺言用澄澈的眸子盯着季澤騁,一眨不眨。
“還好。還是有感覺的。”季澤騁笑了。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
窗外的寒氣似乎破窗而入,吹進室內,逼近于兩人之間。
寒氣太冷,因此每一句話都帶着傷人的溫度。
邺言咬着嘴唇,漸漸青筋爬上脖子,他的眼神灼熱而憤怒。
季澤騁被怒氣中燒的邺言推倒在床上,被咆哮、被怒吼、被質問。
“你跟女人做了嗎?”
“不跟女人,難道要跟男人做?”季澤騁不答,反問。
“做了嗎?!”邺言的怒吼。
季澤騁眸子暗了暗,擡頭看向邺言。
“如果做了呢。”
邺言的眸子很清澈,比起他的渾濁,那仿佛是一潭清泉,倒映着的卻是扭曲的自己的臉龐。可是漸漸的,清泉的水湧上河岸,濕潤的水汽像要奪眶而出。
季澤騁閉上眼不忍直視。
忽然感到下身的褲子被解開,長褲褪至腳踝,冰冷的手包裹住隐秘的部位,在上下摩擦撫摸。季澤騁立即睜眼,大手覆上邺言動作的手,不可置信地大聲問。
“你做什麽!”
“只要是你希望的,無論是什麽我都可以做幫你做。所以、所以……”
邺言一反常态,大力地反手握住季澤騁的手腕,蹲下身用牙齒輕輕地将內褲剝落,埋頭于他的□□起伏動作。
被溫暖與濕潤裹住的羞恥部位,立刻感覺到滿滿的腫脹,在濡濕的口腔裏不自覺地更加脹大。
“阿言……”喉結難忍地吞咽,連帶着嗓音也染上了□□的色彩。
季澤騁抓住邺言的頭發,發出難受的叫喚。他不知道,他現在什麽都不知道。他的腦袋一片空白,難受的不知道是讓邺言停下還是繼續。
可是他仍舊無法阻止這一切。
是出于邺言的固執,還是他的默許與縱容。
他在邺言的口腔中爆發而出,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的季澤騁,四下慌張地趕緊找紙巾替邺言擦嘴巴。
邺言潮濕的眼睛盯着季澤騁,表情是從未有過的絕望。
“所以,請你不要對我視而不見。”
潮水翻湧上堤岸,氤氲的水汽奪眶而出。
邺言的眼淚終于一忍再忍、再也沒能忍住地挂了下來。
☆、Chapter26
完蛋!
許久不曾做過的那種夢,數日裏連連纏身。
曾經半夜起床默默洗內褲的夜晚,又、又來了,而且這一次比之前更過分。
季澤騁感到精疲力盡,在身體疲勞之外,更多的是心的痛楚。夢裏難掩的□□讓他一陣陣的興奮,醒來後确是茫然的空虛和絕望的自我厭棄。
季澤騁嘆口氣,拖着疲憊的身子去到學校。
昨天,他終是沒能逃過心裏的那一層,在女人挑逗的過程中忽然起身,吓到了正在動作的妖豔女郎和他自己,只因中途他的欲望莫名的戛然而止,甚至起了反感。
季澤騁撓撓頭,他已經做好了被湯一瑞恥笑的準備。
然而,這都不算什麽。最讓季澤騁頭痛地是,他感覺自己實在無臉面對邺言。
從後門走進教室,迎面撞上了出門的邺言。
季澤騁不自覺地吞咽一下口水,眼前又浮現昨夜裏邺言濕紅了雙眼對他說“不要無視我”的臉,正打算舉起手自然地說聲“嗨”的時候。
邺言擦身而過走出教室的門。
什麽嘛!叫自己不要無視他,他卻無視了他。
“季澤騁,過來辦公室一下。”班主任的聲音。
在辦公室裏低頭站着的,還有湯一瑞、阿波、嚴旭、關智傑。
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一進辦公室,湯一瑞就不停地沖季澤騁使眼色。
什麽?
什麽、什麽?
季澤騁無法招架住湯一瑞用眼神拼命投來的訊息。
尚未完成眼神的對接,“啪——”溝通被班主任切斷。
“昨天你是不是也有去?”班主任聲色嚴厲地問。
“去哪裏?”季澤騁打算用一副“我不知道”假裝到底。
和班主任對質期間,季澤騁好幾次挑眉用眼神質問湯一瑞,“你們到底說了多少?”
最後,他們連同別班的其餘三人一起被“請”到訓導主任辦公室接受批評。
隔天的晨會上,在邺言做完“學業與玩樂并重”的演講後,訓導主任上臺做了對“湯一瑞”為首8人的全校通告批評并記過的處分。
在湯一瑞大罵阿波,其餘人連連喊衰時,季澤騁心事重重,第一次接受了全校洗禮的注目。
他站在臺上,在飄揚的五星紅旗前,虔誠地低頭認錯。
現在,只要走過人群,都會有人忍不住多看他們幾眼。
以前他一定會把這種矚目理解成“沒辦法,我長得太帥”,然而現在,季澤騁低下頭,在女生指指點點的動作中忽生出羞恥。
湯一瑞卻不以為意,反倒認為“去夜店”這種大人似的的行為很帥。
更麻煩的是,季澤騁忘記了他剛剛新交了一個女朋友。
吃過中飯,季澤騁一如往常在操場打籃球,市四中校區太小,并沒足球場,季澤騁無法忍受坐教室裏不動,于是漸漸開始學習籃球。
打鈴午休時,季澤騁正準備洗個手回教室。
嬌俏柔忽然氣乎乎地出現在他面前,氣呼呼地又甩了他一巴掌,然後一個人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季澤騁一臉懵圈地尚未反應過來這女人是誰之前,臉上已經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痛漸漸蔓延開來。
季澤騁被打傻了,更讓他犯傻地是,被打的人是他,那女孩卻哭得呼天搶地。
一邊哭一邊說:“說什麽我都不會原諒你了。你怎麽可以這樣,就因為我不跟你做,你就去夜店嗎。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慢慢反應過來的季澤騁,雖然搞清了眼前的狀況,卻不知作何解釋。
更重要的是,也許在心底他還沒把嬌俏柔标榜為女朋友,自然也沒有了身為有婦之夫的自覺性。甚至,昨天,他在考慮是否答應湯一瑞時,真是一丁點兒都沒想到過這個女人。
嬌俏柔站起來,一邊哭一邊捶打他的胸。
“你為什麽不安慰我,你怎麽不說話,是不是我不原諒你,你也無所謂。你是不是壓根沒喜歡過我。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嗚嗚嗚。”
“對不起、對不起。”季澤騁邊投降邊後退,“如果你要分手的話,我沒意見。”
“啊?”嬌俏柔一下子止住了哭聲,怏怏地抽氣了兩下,随即爆發出山洪海嘯般的哭吼聲,“你怎麽可以這樣。我不要分手啊,我這麽努力才鼓起勇氣告白的啊,還沒約會,還沒牽手,什麽都還沒做,你就要把我甩了嗎。嗚嗚嗚——”
季澤騁真是怕了,心生萬分後悔,他該拿這個女孩怎麽辦。
“那、那你想怎麽樣,你想怎麽都可以,求你別哭了。”季澤騁舉高雙手,維持着投降的姿勢。
聽到話後,嬌俏柔撲進季澤騁的懷裏摟抱住他,拿哭花了的臉在校服上蹭,刮走眼淚鼻涕。
“那你得跟我交往,說好了。”嬌俏柔撒嬌地說。
季澤騁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随即被女孩抱得更緊了。
這一幕恰巧被走過的邺言看到。
同時,季澤騁也看到了邺言。
兩人眼神碰撞,心下慌亂的季澤騁正不知怎麽做才好。
只見邺言冷漠地走開了。
剛剛,邺言有皺眉嗎,季澤騁想。
好像似乎沒有。
季澤騁不知怎麽的,竟有些失落。
眼前不禁浮現昨夜的邺言的表情,難忍、生動、絕望,與這樣的倨傲冷漠截然相反。
他潮紅的臉,挂着清淚,帶着情絲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歡迎留言。
☆、Chapter27
季澤騁最近真是煩透了。
他從來沒有這樣焦慮過,連走在學校裏都感覺渾身不自在。
腦子裏拼命地想東想西,他害怕遇見邺言。
卻更害怕遇見邺言後被他無視而過,如此反複已經好幾次了。兩人撞見後,他尚且不知如何打聲招呼前,邺言默不作聲地走開了。季澤騁感覺心裏爬過千萬只螞蟻,癢癢得卻又不知撓哪裏好,恨不得放一把火,統統燒光。
邺言無視了他。
邺言為什麽無視了他?
季澤騁想一鼓作氣地抓住邺言問個明白,可又該問些什麽呢。
答案不是昭然若揭嗎。
幸好期末将至,季澤騁正好借此埋頭苦學。
晚上,學習到臨睡前。
他收拾了作業本,打了個哈欠,正打算拉上窗簾。
忽然從窗縫裏聞見一股淡淡的煙味。已經是淩晨的時間,是誰在抽煙?
季澤騁推開窗戶,探出半個腦袋,四下看看,街道上空無一人。
煙味從左邊飄來,只一眼,季澤騁就呆怔住。
邺言把煙銜在嘴裏,雙手靠在陽臺的欄杆上,一動不動地看着夜色發呆。
夜風從小開的窗子裏拂進來,帶着入冬時的涼意,季澤騁不禁打了個哆嗦。
只着了單薄一條背心的邺言,赤腳站在冰涼的陽臺地磚上,迷蒙的雙眼一動不動地眺望着遠方。嘴角一點星火的光亮淡淡地燃燒着,月光下燒盡的煙蒂無聲地抖落。
那是刺鼻的、茫然的煙味。
季澤騁沒能開口“阿言”的叫他一聲,被淡霧色煙纏繞的邺言,仿佛有無盡的心事,又仿佛什麽都不在想,只淡淡地、淡淡地點一根煙,在夜幕中發呆。
如何形容這種震撼?
是妖嬈吧。
季澤騁居然在邺言身上感覺到了妖嬈,那鬼魅的煙霧如同女人塗了血紅色指甲的手,由下至上纏繞住他的胸膛,掐住他的脖子不能呼吸。
兩人之間恍惚生出了很遠的距離,邺言就像一個大人一樣走在前面。
在難以打招呼的這些時日裏,他忽然記不得兩人曾經是如何自然相處的,在遙不再回的親密往昔中,他和邺言是懷着怎樣的心情交談、玩耍、同躺在一張床上的。
為什麽,他依稀想不想起來。
這樣默不作聲的日子,經歷了期末和寒假,一直持續到下學期。
季澤騁幾次想要開口,卻始終喊不出第一句話。
他只能怔怔地看着邺言走遠的背,感覺到他的身形越來越消瘦。
與季澤騁不同的是,邺言至今仍是獨來獨往,季澤騁早已與湯一瑞一幫人打成一片,邺言卻沒有一個形影相伴的朋友。
男生之間要說形影相伴多少有點奇怪,除了與別人能夠正常交談幾句外,邺言并沒有算的上的交談甚歡的朋友。當他與季澤騁之間有了隔閡,連季澤騁都遠離邺言後,邺言變成了真正的一個人。
看着邺言獨自上下學落單的身影,季澤騁忽然生出了罪惡感,如果是在省一中那樣的尖子學校裏,這樣的獨來獨往一點也不奇怪,所有人都在卯足了勁兒的學習,并不會像現在這個班級嘻嘻哈哈的打鬧,倒讓邺言孤身學習的背影成了另類。
把這種落單歸結為是自己的錯的季澤騁,越來越在意邺言的一舉一動,他希望邺言能交上一個朋友,可看到有女生同邺言說話時,他又會恨得牙癢癢。
目光緊緊追随着邺言的季澤騁,終日過得恍恍惚惚、心情五味陳雜。
站操時,邺言的身姿有些晃。
季澤騁一直看着邺言,所以立刻就注意到了——邺言在咬牙硬撐。
太陽當頭照,可初春的涼意不減。
季澤騁從隊伍的後排走到前面,還沒走近邺言。
撲通,眼前的人影已經晃倒在地。
季澤騁手疾眼快地在邺言落地前一把扶住他癱軟的身子,看到他面色慘白,嘴唇毫無血色,已經昏厥過去。
“阿言、阿言……”季澤騁拍打邺言的臉。
沒有回應的蒼白,不經意碰觸到的指尖是冰涼的。
“快送去醫務室。”班主任焦急地說。
不等班主任說完,季澤騁背起邺言,一路奔向學校的醫務室。
☆、Chapter28
估計是季澤騁太過慌張的神色吓到了正在吃餅幹的醫務室老師,她連忙擦掉手上的餅幹屑,幫忙将邺言扶躺到白布單的床上,拿聽診器檢查心跳,再翻開眼皮檢查眼白。
“可能最近沒好好吃飯吧,也可能今天早上就沒有吃飯,先挂一瓶營養劑。”
等醫師去拿吊瓶時,季澤騁癱坐在病床邊的小凳上,握住邺言的手止不住地自責。
都怪他,都是他的錯。
都是因為他的任性,才害得邺言放棄省一中的保送;都是因為他的幼稚,才害得邺言在學校沒有一個朋友;都是因為他的疏離,才害得邺言沒有好好吃飯。
也許邺言也跟他一樣,終日在想對方的事。
兩人都想打破橫在彼此之間那一道難以突破的牆。
季澤騁不禁更用力地捧緊邺言的手,抵在額頭上忏悔。
“哎呦,沒事的,只是有點貧血發作而已,”年輕的醫師笑着說。
走進房內時,真被季澤騁的表情吓到了,以為床上躺的是哪個患了不治之症的病人。
“好了,把手放開吧,輸液到左手比較好,右手他還要寫字。我知道你們這些學生平日裏啊,學習都很用功,但是用功歸用功,也要好好吃飯。不好好補充營養,哪有力氣學習啊,是吧?”年輕的女醫師笑着說。
“是。”季澤騁點頭。
回去上了兩節課後,季澤騁再次回到醫務室。
看到邺言已經起身,坐在床上拿着校服東摸西摸在找什麽。
季澤騁從褲子裏抽出煙盒,把玩着打火機,邊走近邊問:“找什麽?”
邺言聞聲一怔,看向季澤騁停住了翻找的動作。
“是這個嗎?”
季澤騁抽出一根香煙夾在指尖,接住翻轉的打火機點上,狠狠吸了一口。
房間內,頓時彌漫開一股尼古丁的味道,纏繞在不聲不語的兩人之間。
吸不過兩口,季澤騁就被嗆得一陣咳嗽,漂浮的白氣掩蓋了他嗆得有些通紅的臉,真別說,雖然他不太抽煙,但是他也覺得尼古丁是個好東西。
季澤騁把完好的煙遞到邺言嘴邊,邺言看了一眼季澤騁,就着他的手吸了兩口。
“舒服了嗎?”季澤騁問。
“嗯。”邺言從鼻腔裏哼出。
季澤騁笑了,把煙頭摁在煙盒上掐滅還在燃燒的星火。
他坐在床沿邊,把玩着手裏的打火機。
醞釀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醫生說,你最近可能沒有好好吃飯,所以有點貧血。”
邺言不接話,躺回床上,木然地看着天花板。
季澤騁忽然雙手撐在邺言的頭兩側,逼近邺言的臉。
“是因為我嗎?”季澤騁問。
“你以為你是誰!”
邺言一字一句地回道。
“阿言……”季澤騁輕喚,“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僵持的對視着,固執中的兩人誰也不肯先移開眼。
“你說過,只要是我希望的,無論是什麽你都會幫我做,這句話還算數嗎?”
邺言一怔,嘴角扯動了一下。依稀感覺到胃裏翻湧得難受,甚至可以回想起那晚在口腔中彌漫開青澀的、屬于季澤騁的味道。
想吐。
可是連日來沒怎麽進食的腸胃,即使翻湧,也是空空的感覺。
“你們在做什麽?”
尚未說完的話被突如其來的女人打斷。
嬌俏柔目不轉睛地盯着床上姿态怪異的兩個男人。
“季、澤、騁!你在做什麽。”嬌俏柔咬牙切齒大步走到床邊,拽住季澤騁的胳膊,把他拉向自己,“你做什麽,你說。”
邺言稍稍松了口氣,眼睛不看季澤騁,翻過身背對着來客。
“出去說。”季澤騁拉起嬌俏柔的胳膊,走去屋外。
“你要對我說什麽?無論你說什麽,我都不聽。”嬌俏柔捂住耳朵。
“抱歉,我覺得我們還是……”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嬌俏柔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
感覺到無奈的季澤騁只好暫時不說話,等女孩平靜下來。
“你為什麽寒假都不找我。”嬌俏柔忽然開口說,卻不等季澤騁回答,繼續道:“你還老看那個男孩子,阿言阿言的叫得這麽親昵。”
“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一直在注視着你啊。”
季澤騁不自在地舔了舔唇,別過臉,“抱歉,我覺得我們還是不合适。我想……”
“分手是吧。”嬌俏柔冷笑道,“想都別想。你答應過要跟我交往的,我們做了什麽,什麽都還沒做就分手,你以為我會讓你就這樣把我甩了。聽着,季澤騁,除非我甩你,否則你永遠不能跟別人好。”
“你為什麽不說話。”嬌俏柔質問一聲不吭的季澤騁。
“話都被你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