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這一次來到周宅, 關澤又有了新的感受。他覺得這房子是在是大得離譜, 一點也沒有家的溫馨。
蕭遠征和馮靜蓉都不在,他們根本沒有和關澤見面的意思。
助理将關澤給帶到了客廳,接着給了關澤一把鑰匙,說:“小周先生就在三樓最西面的那間卧室裏, 這是房門的鑰匙, 請您開門之後務必立刻鎖上。蕭董說了, 不能讓小周先生走出那間房門。您有一個小時時間, 我會在您上樓十分鐘之後開始計時。”
關澤聽得有些火大,悶悶地說:“我又不是來探監的。”
助理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說:“您說笑了。”
關澤拿過鑰匙扭頭就走, 再不想和他多說。
順着樓梯走上三樓,關澤就看見了一個衣着整潔樸素的中年婦人,關澤認識她, 她是周家的保姆張嫂。
張嫂就站在周荻的房門口,來來回回地踱步,滿臉都是憂愁,看見在樓梯口的關澤, 連忙就迎了上來。
關澤知道張嫂一向是親近周荻的,以前自己以蕭緒朋友的身份來周宅時, 她對自己并不十分友好。而這一次, 她跑到關澤跟前,捏着手緊張地看着關澤,滿臉都是急病亂投醫的熱切。
“關先生。”張嫂開口說話, 嗓子有些粗啞,“很抱歉……耽誤你一分鐘的時間,我想麻煩你……等你進了小荻的房間,請幫我看看小荻有沒有好好吃飯,如果中午送去的飯他還沒有吃的話,請你想辦法勸勸他,讓他吃點東西。”
關澤忙道:“他中午沒有吃飯嗎?”
張嫂道:“不僅僅是今天中午,這兩三天了,送進去的東西都沒怎麽吃……這可怎麽行啊?小荻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和蕭先生嘔了氣,就這樣懲罰自己。蕭先生也真是……小荻還是個孩子,是他親生的孩子,他怎麽能這麽眼睜睜地看着小荻挨餓呢?真的太狠心了!”
最後一句話說得不恰當,張嫂自己也知道,雖說她是周老爺子在時就在周家做事的老人,但她現在的雇主是蕭遠征,說這樣的話實在有些多管閑事。于是張嫂止住了這個話題,又說:“總之,關先生,這幾天小荻唯一提的要求就是見你,所以我想,你是他很重要的朋友,你一定能勸住他的,是吧?”
“我會盡全力的。”關澤鄭重地對張嫂說,“您能這樣為他擔心,是他的幸運。所以雖然他不說,但您也一定是他相當重要的人。所以請您放心,他沒有那麽傻,不會讓真的關心他的人難過的。”
因為完全沒有想到關澤會這樣說,張嫂有點驚訝,愣愣地看着關澤,突然覺得這個年輕人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啊,為什麽之前自己總是會覺得他高傲的呢?
“放心吧。”關澤再次安撫張嫂,又對她笑了笑,這才走向了周荻的房間。
用鑰匙開門的時候,關澤有點緊張。大概所有年輕人第一次進入心上人的私人空間,都會這樣忐忑,即使現在這個情況并不美妙,關澤還是抑制不住地生出了一點甜蜜的小心思。
因為太過緊張,關澤開門的時候尤其小心翼翼,仿佛在做賊,打開鎖扣的瞬間,只發出了小小的一點動靜。關澤心道不對,我又不是來偷窺的幹嘛這樣?應該要先敲門啊!
關澤忙又拉着把手要關門,可正要關門的瞬間,關澤突然聽到卧室角落的浴室裏傳來非常細微的一聲呻吟,那聲音聽上去太怪了,好像十分痛苦。
周荻怎麽了?!
關澤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想也沒有想就往浴室沖,浴室門和牆面狠狠撞擊發出“砰”的一聲響,關澤和周荻猝然面對面,都被對方給打了個措手不及。
撞擊聲停止後,萬籁俱靜。
周荻坐在馬桶蓋上,褲子褪到了膝蓋下,單手拿着手機,另一只手來回晃動,而因為關澤的到來,原本的動作突然僵住,他長大了嘴,就像是雕塑一樣盯着闖進來的人。
而闖進來的關澤同樣僵住了,而大腦卻異常活躍,腦細胞正在瘋狂地自殺着,因為,關澤看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關澤的照片……
周荻的那個尺寸簡直不是正常人……
這兩句話在關澤的腦海裏游蕩,來回碾壓着關澤的理智,頃刻間讓關澤像是斷了電的機器人一樣,一動不動地杵在原地。
時間仿佛就這樣停滞了半分鐘,也不知道是什麽契機驚醒了二人,讓僵住的他們同時回神,接着情況就開始滑稽起來,關澤想沖出浴室,卻慌不擇路地找不到方向,一頭撞上了門,而周荻一下跳起來摟褲子,卻死活拉不上拉鏈。直到關澤撞了兩下浴室門,才終于逃了出去。
五分鐘之後,兩個面紅耳赤的人端坐在沙發的兩頭,互相都沒有看對方一眼。過了很久,關澤才清咳一聲,繃着一張嚴肅正經的臉說:“男孩子在進入青春期以後,都會有正常的xing反應,這些都是正常現象,說明你的生理狀況良好。”
周荻:“……”
關澤繼續一本正經地說:“建議每周一次,并且補充優質蛋白質,生活規律。”
周荻:“……”
“并且最重要的是……”關澤緊繃着臉,道,“一定要關好門。”
周荻:“……”
而後又是長時間的沉默,關澤覺得自己屁股下面有釘子,坐得相當難受。他已經盡量用嚴肅正經的口吻沖淡他們之間的尴尬氣氛了,但……效果似乎是不怎麽理想,關澤發現他每次一本正經說什麽事情的時候,都有種謎一般的羞恥感。
這到底是怎麽了!
關澤默默扶額。
沉默了很久的周荻突然站起來走到關澤的身邊,居高臨下地看着關澤,關澤有點吓到,正要問周荻要幹什麽的時候,周荻又猛地俯身,按住了關澤的肩膀,用力盯着關澤。
“你……你讨厭我了嗎?”周荻雙眼都是血絲,咬牙切齒地說,“知道我對你有這樣的心思,知道我對你的照片做這樣的事情……所以你覺得可恥嗎?!”
周荻最後幾個字都吼得有些破音了,簡直想是一頭被逼急了的野獸,關澤有點怕,但比起害怕,更多的還是心疼,他張開口,有點結巴地說:“不、不是,你先、先冷靜一點!”
可周荻卻更加用力地抓住了關澤的肩膀,狠聲道:“就算你讨厭我了,就算你覺得我可恥,我也——”
後面的語言戛然而止,關澤卻被他說話時火熱的雙眼給震懾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睜大眼睛看着周荻黑漆漆的瞳孔,猛然察覺,周荻的眼裏,全是自己。
再也沒有這樣好的一個人了,他的眼裏全是自己,他的憤怒和欣喜,也都全是因為自己。
關澤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吃了一顆棉花糖,所有的慌亂和羞恥都不見了,只剩下軟軟甜甜的味道。
“我也……我也……”周荻重複了幾次,語調軟了下來,卻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但他依然抓着關澤的肩膀,眼裏依然全是關澤。
關澤擡起一只手覆蓋在了周荻的右手上,然後把他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拉下來輕輕拍了拍,淡淡地說:“你先坐下。”
周荻想了想,還是聽會地盤腿坐在地上。
這樣關澤就比周荻高一個頭了,關澤索性也從沙發上下來,和周荻一樣坐在了地板上。
“喜歡一個人,并不可恥。”關澤輕柔地說着,“對喜歡的人有欲望,也不可恥。”
周荻低低地說:“如果是為了安慰我,哄我才說這些話……”
“不是安慰你,是安慰我自己才對。”
周荻擡眼看着關澤,見他滿眼溫柔,啓唇道:“雖然一直以來我都是這樣對自己說的,但真的想通這件事情,也是在遇到你之後。”
“這是……什麽意思?”
關澤稍微歪了歪頭,似乎是有些苦惱怎麽回答這個問題,過了一會兒,關澤才想清楚,但他沒有回答,而是突然開始說另一件事情。
關澤說:“第一次我給你做小龍蝦的時候,我說,我小的時候,我媽媽也像是你一樣給我剝龍蝦,還記得嗎?”
周荻點頭道:“和你在一起的每件事情,我都記得。”
關澤擡手摸了下周荻的頭頂,接着說:“當時你問我,我媽媽把蝦仁喂到我的嘴邊之後,給我說了什麽。”
“嗯,是的,說了什麽?”周荻滿臉嚴肅。
關澤目光沉浸,回答道:“她說,‘你這個強奸犯的兒子,你為什麽要活着?你根本不配這麽高興,你快去死。’”
周荻臉色巨變,瞬間又是憤怒又是驚詫,他焦躁地似乎是要立刻站起來,卻被關澤按住了手,關澤沒有用什麽力氣,輕飄飄的,但卻讓周荻完全不能動彈,直到周荻稍微壓制住了自己沖動的情緒,關澤才收回自己的手,接着說:“從前我也覺得可恥,不想讓你知道,但今天,我想把一切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