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雜志社新來的小助理

第7章

“你買單。”顧青竹拍了拍徐海舟的胳膊，起身就走。

“喂！幹嘛去啊？”徐海舟驚了，今天難道不是顧青竹請客嗎？

“我要去會會那個非主流。”顧青竹落下一句，就大步走了出去。

徐海舟眼瞅着他幾步走到店門口，站定理理身上的衣服，再推門慢條斯理地人模狗樣走出去，長嘆一聲，抑制不住吐槽的沖動，掏出手機來給蔣成捷發微信：“這什麽人啊？”

蔣成捷就跟24小時住在手機裏似的，一秒回了過來：“老徐！趕緊轉播修羅場現場啊！”

“吳萊？”顧青竹裝作回公司的途中正巧遇見似的，挑眉嚴肅道，“這是上班時間，你在這裏做什麽？”

吳萊立刻吓了一跳，立正解釋道：“報，報告總編，我弟弟來給我送U盤，我，我馬上就回辦公室！”

弟弟？顧青竹知道這個訊息，下意識往一旁的小男生那邊掃了一眼，這才看清了那男生的長相，挺清秀的一小孩，但看起來和吳萊不是特別像。看到顧青竹看向他，立刻熱情洋溢地笑着揮了揮手，開心地打着招呼：“萊萊哥哥的老板好！”顧青竹哽了一下，下意識回了個僵硬的微笑，點了點頭。這小子和他哥哥簡直是天壤之別，也無怪乎來送個東西，還搞出這一出偶像劇的畫風了。

“那個把你弄成一頭黃毛的弟弟？”顧青竹交叉着雙臂，偏着頭問道。

吳萊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弟弟就噗嗤一聲大笑了起來，把顧青竹吓了一跳。吳萊拘謹地用胳膊頂了頂他的後背好幾下，才讓他勉強止住。

“對不起，總編！我弟弟，逸軒，比較喜歡開玩笑，年紀輕不懂事，又是玩樂團的，比較散漫，您別見怪。”吳萊低聲下氣地解釋道，說着又頂了他弟弟一下，他弟弟這才站得規矩了些，但臉上的表情仍是老大不情願的。

“你不必替他道歉，你又沒有什麽錯。”顧青竹皺着眉頭看向那個撅着嘴一臉不高興的小男孩。“自由散漫沒事，愛開玩笑也可以，這年頭誰都有點個性，更何況你們音樂人？”

吳逸軒一聽這話，立刻抿嘴笑了起來，得意地瞟了自己哥哥一眼。

“但是你也算是成年人了，難道不知道什麽是分寸嗎？你作弄你哥哥，讓他頂着一頭顏色不莊重的頭發來面試，你難道不知道這會給面試官帶來奇差的第一印象嗎？如果不是你哥哥能力出衆，你就是把他的一個機會給毀了。”顧青竹半真半假地嚴厲地指責道。吳萊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想要說些什麽，被他瞪了一眼把話憋了回去，吳逸軒則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在自己哥哥的上司面前嘻嘻笑笑，一點尊重也沒有，你難道不知道這會給你哥哥帶來麻煩，讓人對他的印象大打折扣嗎？這麽大個人了，這麽淺顯的道理也不懂，再會做音樂又如何？”

顧青竹眯着眼睛，低下頭來看着這個比他矮了半頭的男孩，吳逸軒驟然感覺到一股濃濃的壓迫感，膝蓋都有些發軟，心裏就像是小時候被班主任逮住在辦公室罰站一般恐懼。

“我不是你什麽人，我對你說這些話你完全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你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你愛怎麽着怎麽着，沒人管你，但你在我，在你哥哥的同事面前，就代表着你哥哥的一部分，我看你們兄弟倆關系也挺好，你也不希望給你哥哥臉上抹黑吧？”

吳逸軒怯怯地點點頭，難得乖巧地小聲道歉：“對不起，總編。”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麽，你應該向你哥哥道歉才對。”顧青竹沖吳萊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吳逸軒還沒反應過來，吳萊就大驚失色地慌張擺手道：“不用啦不用啦總編，逸軒就是比較沒心沒肺的。”他對顧青竹擠出一個讨好的笑容，又趕緊把自己弟弟拉到一邊小聲催促道：“逸軒，你不是樂團排練嗎！趕緊去吧，別耽誤了啊。”

吳逸軒愣頭愣腦地點點頭轉身就要走，忽然又慌慌張張地折返回來從口袋裏把U盤掏了出來交給吳萊，接着頓了頓，僵硬而急促地給顧青竹躬了躬身體，一臉讪笑地擺擺手，轉身就跑掉了。他邊跑邊心裏感嘆着，萊萊哥哥的老板真的吓死個人。這麽想着，腳步又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怎麽了？”顧青竹見吳萊一副恹恹的樣子，“嫌我手伸太長管你家事不高興了？”

吳萊像是被顧青竹的聲音驚醒了一般顫了一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顧青竹說了些什麽，連忙解釋道：“不不不，總編，我沒有不高興。逸軒平時就很皮，我們家誰也管不住他，我第一次見他這麽聽話我還挺驚訝的。”

顧青竹餘光瞟到仍坐在咖啡館裏的徐海舟在對着這邊偷拍，八成是在和蔣成捷分享見聞，他也懶得管他，比了個電話聯系的手勢就招呼吳萊道：“東西拿到了一起上去吧。”

吳萊點點頭，跟在了顧青竹身邊。

“你們家怎麽取名字的啊，你們兩兄弟一個兩個字一個三個字，他把名字一聽就有寓意啊，你這名怎麽聽得像是字典裏随便翻的似的。”顧青竹好奇地問道，“你父母偏心啊？”

吳萊愣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瞠目結舌了小半會兒，支支吾吾道：“大……大概爸爸媽媽在給我取名這件事上吸取了經驗教訓，就給逸軒取了個好名字吧。”

“也不是說你這名字不好，從字本身來看，文文靜靜的，但讀起來就有點随便，你不覺得嗎？吳萊吳萊，讀得快了，聽起來像無賴似的。”顧青竹吐槽道。

吳萊臉一紅，小聲說：“我以前打印作文的時候就打錯過，輸入法自動輸入，我急着交沒發現，被老師好好說了一通。”

“看吧。”顧青竹笑道，“不過你弟弟叫你萊萊哥哥，聽起來還挺可愛的。”

吳萊的臉紅得更厲害，兩個人站在電梯裏，他都要縮到角落裏去了。

“你和你弟弟長得不怎麽像嘛，你不說他是你弟，我還真認不出來。”顧青竹回想着吳逸軒的樣子，清秀是清秀，但總也有點普通了些，再加上怪裏怪氣的裝扮，還是吳萊看起來更好看，幹幹淨淨，清清爽爽。

“嗯……”吳萊低下頭去，手指摳了摳衣服角，“他比較像爸爸，我和媽媽長得像。”

顧青竹回頭上下打量了吳萊一會兒，點點頭，沒有再詢問下去。

兩人沉默着下了電梯，吳萊安安靜靜地跟在顧青竹後頭，活像個被教導主任逮住的逃學生。現在還差一小時就是午間休息，通常編輯部的人會在最後這一小時裝模作樣的幹點正事，兩人走在無人的走廊中，格外的寧靜。

“總編。”出人意料的，吳萊開口道。

顧青竹停下腳步回頭詫異得看了過去。

吳萊低着頭，盯着自己的腳尖。他總是習慣性地低着頭，很少有敢與人目光相接的時候，這常常使他看上去要比實際身高要矮，且總有一種在顧青竹看來莫名惹人憐惜的感覺。顧青竹不禁放軟了聲音，問道：“怎麽了？”

“今天謝謝你，從……從來沒有人替我出頭說過那樣的話。”吳萊絞着手指，不自在地擺弄着衣角。

“你弟弟經常欺負你嗎？”顧青竹眯起眼睛語氣不善地說道。

“沒有沒有。”吳萊慌忙否認道，“逸軒是個好孩子，就是頑皮了一些。我的意思是說，我是說……”他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反倒憋得一臉通紅。

“算了。”顧青竹打斷他的話，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将他那一頭微卷頭發揉亂了些，呆毛支起，于是又好笑地幫他壓服帖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小助理身上的謎團又神秘了幾分，這讓顧青竹抓心撓肺地想要更加深入地了解下去，但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顧青竹把被他揉亂掉到前頭遮住吳萊眼睛的一縷頭發撚起別在他耳後，笑着說：“放心吧，來我手底下做事，就是我的人了，我不替你說話替誰說？就算是你做錯了，我在外人面前也不會拂你面子的，我只會關起門來好好教訓你。”顧青竹驚覺自己好像有點職場騷擾的嫌疑，尴尬地收回了手。

吳萊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只是瞪大了眼睛擡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着顧青竹，看起來好像也從來沒有人給予過他這樣的保證似的。繼而他忽然笑了起來。他抿着嘴，嘴角上揚着，彎起一個一個大大的弧度，湊得這樣近，顧青竹才發現他的左臉頰上有一個淺淺的小酒窩，于是又顯得他有幾分稚氣。他眼睛彎彎的，眼神裏都是快樂，一時間所有的畏懼與腼腆都暫且消失不見，他的眼睛裏似乎閃爍着光芒。

“知道了。”他只這樣回答道。

顧青竹又忍不住揉了揉他摸上去手感極佳的頭發，跟着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