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錦瑟
秦玹至在很遠的地方抱着手站着,他的兩個兒子在圍着他打鬧,他的妻子抱着小女兒走了過來。
“至哥,那二位姑娘是?”
秦玹至的妻子是兵部尚書許飛的女兒,叫許子佩,取自“青青子佩,悠悠我思”,正應了這個名字,許子佩一直是個精通詩詞歌賦,多愁善感的女子。雖說秦玹至是武将出身,但是兩人從小便結下了娃娃親,許子佩嫁入秦家後,秦玹至又對她百般疼愛,夫妻二人如膠似漆,濃情蜜意的,結婚不過五年,就已有兩兒一女承歡膝下。
“子佩來了,剛出月子可要小心些,”秦玹至從許子佩懷中小心翼翼地抱過剛出生兩個月的女兒,逗弄了一番,才接着說道:“紅衣的是景江的大師姐李飛霜,你跟我一同叫她姐姐就是。紫衣的叫錦瑟,身上帶着傷。景江昨夜來,什麽都沒與我說,只叫我派人好生照顧着,不要讓她出了我這将軍府。”
“景江來過了?”許子佩對這個表弟很是有些好感,因他年紀輕輕就有此成就,令人欽佩,也因他知書達理,每每遇到總能與他有些共同話題,更因秦玹至與他交好,多年來兩人互相扶持,是兄弟,更是好友。
“是,問過我的傷勢,然後囑咐過我就走了,像是去了祖父府上。”秦玹至從邊洲回到京城養傷已有月餘,傷勢好了大半,但是還需要靜養,正好在家中陪着剛剛生産的許子佩和幼子幼女。現在多了李飛霜和錦瑟,府中更是熱鬧。
“那我去與兩位姑娘說說話,小婷,把羽落抱到乳娘房中去。”
秦玹至将女兒交給許子佩的貼身侍女,然後微笑着沖許子佩說道:“如此,便勞煩夫人了。”
“至哥說什麽傻話呢,況且有兩位姑娘與我作伴,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許子佩說完就朝在廊下說話的李飛霜和錦瑟走了過去。
“兩位姑娘,你們好。 ”許子佩手中拿着三柄團扇,邊說邊将其中兩柄遞給李飛霜和錦瑟。
“見過秦夫人。”李飛霜起身行禮,并且接過團扇。
“飛霜姐姐好聰慧,妾身許子佩,是玹至的夫人,”許子佩拉着李飛霜坐下,然後自己坐在錦瑟的身邊,将錦瑟圍在中間,問道:“這位便是錦瑟妹妹吧?”
“是,奴家正是錦瑟,冒然到将軍府上,叨擾秦将軍和秦夫人了。”錦瑟的眉目間均是愁雲慘淡的模樣,雖然盡力扯出一個笑容,笑意卻不達眼底,看起來更加的憂愁。
許子佩自然看得出這個姑娘必然遭遇不幸,剛才見她接過團扇,不經意間許子佩就看到她從袖口中露出的手腕上有一道狹長的傷口,看上去像是鞭傷。傷口未愈,皮肉外翻,有些泛紅的樣子。
“錦瑟姑娘不必太過拘束,景江是玹至的表弟,秦季兩家跟就是一家人,景江的事便是我振威将軍府的事,還請姑娘安心住下。”許子佩以為錦瑟是過于拘謹,于是出言寬慰道。
“不是……”錦瑟聽到許子佩的寬慰,并沒有放松下來,反而有些猶豫地看了看李飛霜,看到她點頭後,才說道:“不瞞許夫人說,錦瑟與季少莊主,昨夜在翠屏樓是第一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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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屏樓?”許子佩有些沒想到,錦瑟的身上并沒有風塵女子的感覺,所以語氣中不禁帶了些驚訝。
“是,錦瑟是青樓出身。”既然說出,錦瑟就做好了接受冷眼的準備,所以坦然地面對了許子佩。
許子佩很快意識到自己反應的不妥,她并不是對風塵女子有什麽偏見,相反覺得她們很可憐,于是她連忙擺手,道:“錦瑟你別誤會了,我只是看你風姿綽約,很是有大家閨秀的氣質,像是讀過書的樣子,沒想到罷了。”
說着,許子佩拉起錦瑟的手,接着說道:“方才我看到你的手臂上似是有傷……”
錦瑟微微一笑,道:“錦瑟家中原是讀書人,祖上出過狀元,奈何遭受小人妒害,父親氣急攻心,抛下我走了……如今家道中落,我便被債主賣到翠屏樓抵債。昨夜鸨母要我侍客,我看準時機想要逃跑,卻被發現,我手臂上和身上的傷就是那翠屏樓的鸨母給打的,若不是季少莊主替我贖身……”
錦瑟說到傷心處,忍不住低聲抽泣,許子佩忙輕聲安撫。
“秦夫人,昨夜景江與端王殿下在鴻運酒樓飲酒賞燈,飛霜倒是沒注意到,但是景江似乎是在窗外看到錦瑟姑娘被抓回翠屏樓的樣子,心生憐憫,所以我二人到翠屏樓給錦瑟姑娘贖了身。”
其實李飛霜心下明白,季景江不惜翻牆到翠屏樓也要救這錦瑟,是因為錦瑟的長相身段,與他那病逝的夫人黎昕幾乎一模一樣,要說有哪處不同,也就是口鼻有些區別。
此刻她眉眼之間透露出的淡淡憂愁都與黎昕像極了,莫要說季景江了,李飛霜都懷疑這是不是真正的黎昕了。
“真是太慘了,錦瑟姑娘……這‘錦瑟’二字可是翠屏樓給你取的名字?不知道姑娘方不方便将本來的名字告訴妾身,以免這名字叫着,平白給姑娘添了煩憂。”許子佩開始便覺得“錦瑟”這名字不像是這姑娘本來的名字,于是問道。
李飛霜倒是覺得這問題問的真好,她不好開口詢問錦瑟的本名,況且昨夜季景江囑咐過她不要多問,現下許子佩問了,那她就正好聽一聽,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想。
“奴家還有仇人,他們若知我被贖了身,必回找上門來再将我賣回去,我實在不願給你們再添麻煩,秦夫人和飛霜姐姐喚我錦瑟便是。”
季景江昨夜并未與錦瑟說什麽話,但是這錦瑟卻像是明白季景江所想,也不肯說出姓名來,李飛霜不禁皺了眉。
“姑娘大可不必擔心,振威将軍府,好歹也是朝廷四品大員的府邸,哪有什麽人會硬闖?”許子佩安慰着,接着笑了笑又說道:“但是錦瑟不願說,我便不問了,只是你不必擔心其他事,只管安心住下養傷便是,有我與飛霜姐姐陪着你,也不用擔心會無聊了。”
錦瑟站起來,看着就要跪下,許子佩連忙扶住她,李飛霜也拉她坐下。
“錦瑟,”許子佩有些責備之意,但也只是溫柔地責備道:“看模樣,我應比你大幾歲,下個月我便二十有二了,你不嫌棄便叫我一聲姐姐。”
“姐姐……錦瑟剛滿十八歲。”錦瑟輕輕喚了一聲,眼中似是噙着淚水。
“那便是了,”李飛霜佯裝生氣,道:“你既然喚我們姐姐,便不要與我們這般客氣,秦夫人脾氣好,我可不是,下次再這般動不動就跪,我可是要生氣的。”
“是……錦瑟,謝過兩位姐姐。”錦瑟羞澀地笑着,輕聲說道。
許子佩見狀,忍不住捂嘴偷笑,說道:“飛霜姐姐真是有長姐風範呢,雲季山莊的諸位弟弟妹妹們,怕是都被飛霜姐姐管的安安分分的,連景江都敬你三分呢。”
“雲季……山莊?”錦瑟乍一聽到許子佩提到雲季山莊,便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随即恢複平靜。
許子佩忙着和李飛霜說話,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但是這一切卻被李飛霜盡數收入眼底。
“是呀,錦瑟妹妹可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雲季山莊?昨夜救你的便是雲季山莊的季少莊主,這位飛霜姐姐便是他的大師姐了。”許子佩看向錦瑟一一解釋道。
“錦瑟一直待嫁閨中,所以也只是略有耳聞。”
“那以後你便知道了,飛霜姐姐身為大師姐,那可是出了名嚴苛呢,錦瑟妹妹定要小心些,千萬別惹飛霜姐姐生氣哦。”許子佩為了讓氣氛融洽些,也讓錦瑟不要太過拘謹,就拿李飛霜調侃起來。
李飛霜也不生氣,早聽說秦夫人知書達理,這幾句調侃不輕不重的拿捏得正好,不叫李飛霜生氣,也讓錦瑟終于沒有顧忌地笑了起來,三個人笑作一團,氣氛頓時明朗了許多。
“嫂夫人說了什麽這般好笑?也讓表兄和景江聽聽啊?”季景江方才就進來了,遠遠地和秦玹至說這話,突然聽到這邊傳來了笑聲,便扯着秦玹至走了過來。
“秦夫人在說我是個急脾氣的女人,讓錦瑟妹妹小心些別把我惹急了,否則……”李飛霜靠在柱子上,将一條腿屈起擡到凳子上,擡擡下巴指了指笑得彎了腰兩個女人。
“子佩這是說的什麽話,就不怕惹得姐姐不高興嗎?”秦玹至來時李飛霜已經收了笑,讓他以為李飛霜生氣了,許子佩卻還拉着錦瑟在笑,秦玹至不禁板起臉來。
“放心,”季景江摟着秦玹至的肩膀,說道:“師姐若是生氣了,就不會這麽坐着了,嫂夫人開玩笑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飛霜姐姐才沒有這麽小肚雞腸呢,你看把你緊張的。”許子佩也站好,恢複了那副端莊的模樣。
“秦将軍放心,我若這麽容易便生氣了,你這将軍府早讓我砸了。”李飛霜勾起嘴角,看着秦玹至。
“哈哈哈,”秦玹至笑道:“姐姐果然是女中豪傑!”
季景江看了看錦瑟,錦瑟也看着他。
“表兄有事要忙就去吧,”季景江松開秦玹至的肩膀,接着說道:“嫂夫人也不宜多吹風,請先回去休息吧。”
秦玹至和許子佩都不清楚季景江與周永懷的事,自然以為這郎才女貌的二人可能看對了眼,所以也不多留。
秦玹至點點頭,走上前去扶着許子佩,道:“我先送你回去。”
待兩人離開後,季景江對李飛霜說道:“師姐也回房去吧,我有話要與錦瑟姑娘說。”
李飛霜掃了一眼兩人,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