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遣散後宮
“季少莊主,請進屋敘話。”錦瑟起身,想要去開房門。
“錦瑟姑娘,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太妥帖,不若我們就在說吧?”季景江攔住房門,擡手示意錦瑟往院中走走。
“季少莊主特意支開秦将軍夫婦和飛霜姐姐,是有話想問錦瑟吧?”錦瑟向前走了幾步,面露愁容。
季景江皺了眉,跟在錦瑟身旁,道:“半年未去探望,不知岳丈家可還安好?”
“你說什麽?我聽不懂。”錦瑟停下腳步,回頭看着季景江。
“雲季山莊近來事物衆多,景江自身也是被百事纏身,實在無法到岳丈家探望。”季景江說完,靜靜地看着錦瑟,兩人沉默了良久,錦瑟盯着季景江,想從他眼中看出什麽別的東西。
“義父,去世了。”錦瑟說道。
“什麽?”季景江繞道錦瑟跟前,看着錦瑟的眼眸。
“義父,一月前病逝了。”錦瑟再次說道,語氣中聽不出什麽來。
季景江身形一晃,好不容易才穩住,接着問道:“錦瑟姑娘可是黎昕義妹黎語小姐?”
“是,”錦瑟繞開季景江往前走,道:“姐夫。”
“與我細細說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季景江沒往前走,而是站在了原地。
錦瑟也停下腳步,緩緩将近三月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周永懷一日沒有見到季景江,長生殿也只剩下黃無為。
“景江還是沒回來嗎?”周永懷問跟在身旁的趙伯翰。
“回皇上的話,奴才一直派人看着呢,季少莊主一行人無人回宮。”趙伯翰畢恭畢敬地回道,要知道周永懷現在心情一定很糟,一個不小心惹怒了他怕是要掉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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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永懷颔首,不再說話。
“皇上,您還去啓林宮嗎?”啓林宮是德妃司徒寧的寝宮,今日司徒寧來請周永懷過去用膳。
“嗯。”周永懷輕不可聞地應了一聲。
“擺駕啓林宮——”
“臣妾參見皇上。”司徒寧正領着大皇子周崇國玩耍,聽到通報,忙領着周崇國跪在地上。
“起來吧,”周永懷坐下,待司徒寧起身後,才說道:“把崇國帶出去玩吧。”
身後的乳娘領走了周崇國。
“坐。”司徒寧依言坐在周永懷身旁。
“皇上,”司徒寧看着周永懷,遞過宮女斟好的茶,然後讓宮女太監們都先出去,才接着說道:“臣妾昨日見到了弟弟。”
“哦?他跟你說了什麽?”周永懷看着司徒寧,這個一向安靜溫婉的女人,此刻眼中竟然有了幾分堅定。
“弟弟跟我說了皇上與季少莊主……”司徒寧的聲音越來越輕,後面的話就沒有繼續說下去。
“朕與季少莊主什麽?”周永懷看着她。
司徒寧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地看着周永懷,說道:
“皇上,臣妾十六歲入宮,只在那一年得皇上召幸一次,有了公主,臣妾一直明白自己不得皇上喜愛。”
周永懷想說什麽,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對于司徒寧,周永懷确實沒有喜愛之情,但卻充滿了歉意。當初是為了制衡馨貴妃而利用了她,周永懷身在皇家,總是有許多的不得已,但是卻無法将對司徒寧的傷害單純地一帶而過。
就在周永懷猶豫着該說什麽時,司徒寧已經繼續說道:“皇上欽點弟弟為金科狀元那年,弟弟卻與臣妾一道入了宮,臣妾不明白,父母更是無法理解,鬧得與家中斷絕關系。直到昨夜弟弟與臣妾說了真話,臣妾才明白其中緣由,司徒家深感皇上知遇之恩。”
“司徒禮賢本就是朕欽點地金科狀元,沒有此行,也能做個好官,前途無量。本就是為着朕的家事,才平白被人扣上一頂‘男寵’的帽子,何談知遇之恩呢?”司徒寧想要起身行禮,被周永懷有些無奈地擋了下來。
“皇上的家事就是國事,能為皇上解憂,是弟弟之幸。”
“如今臣妾也得知皇上真正所愛之人是季少莊主,十多年依舊如此,臣妾羨慕季少莊主能得到皇上的厚愛,卻也不嫉妒。”
“臣妾此生得入宮,已是臣妾之幸,臣妾如今只有一個請求,想先求得皇上的原諒。”
“講吧,原是朕對不住你和司徒大人,對不住司徒家,不管你所求為何,朕都不怪罪。”
司徒寧似乎沒有讓周永懷說話的意思,盯着司徒寧聽了半天,周永懷才得到一個說話的機會。
司徒寧還是跪在了周永懷的面前。
“臣妾入宮之前,便有心儀之人,如今他尚未婚配。上月母親入宮與臣妾提起過,他說他願此生不娶也不娶他人。臣妾,不忍見他如此,只求皇上賜婚于他,讓他,斷了這個念想。”
司徒寧說完,仍然跪在地上不起來。
“觊觎朕的德妃,還想朕賜婚不成?”周永懷的聲音中聽不出什麽來,自知這個請求會
讓周永懷生氣,司徒寧也不敢擡頭看他的表情。
司徒寧說完,周永懷沒說話,反而是站了起來,走到窗前推開窗。
院中空無一人。
時至初冬,天氣轉冷,院中盡是枯枝敗葉,一陣寒風吹過,周永懷略微縮了一下脖頸。
“臣妾有罪,請皇上責罰,但是求皇上答應臣妾的請求,臣妾,死而無憾。”司徒寧等了許久,等不到周永懷的答複,于是幹脆不管不顧地爬到周永懷的腳邊,抱着他的腿哀求道。
“這是作甚,”周永懷一驚,忙彎腰想要扶起司徒寧,司徒寧卻怎麽也不肯起來,周永懷無奈道:“你先起來,朕又沒說不答應!”
司徒寧在周永懷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周永懷嘆了口氣,問道:“是誰家的公子?”
“上官家的二公子。”
“上官?國子監司業上官業?朕記得,你的母親與上官夫人是表親?”周永懷認真想了一會兒,似乎是有這麽回事。
“是,上官誠正是臣妾的表兄。”司徒寧滿懷期待地看着周永懷。
“難怪呢,”周永懷再次看向窗外,窗外紛紛落落的,似是下起了小雪,周永懷輕笑道:“這是今年第一場雪吧。”
“是……”司徒寧不知道周永懷在想什麽,應了一聲。
“上官誠當真要為你一輩子不娶?”
“皇上恕罪,表哥他,只是還沒遇到好姑娘……”司徒寧說這話時,心有不甘地閉上了眼睛。
“朕先回去了,今日所說之事,朕自會考慮。”
司徒寧忙睜開眼睛,卻只見到周永懷離去的背影,透過打開的窗口,司徒寧看到周永懷行走了初冬小雪中。
“表哥……”一聲嘆息,司徒寧關上了窗。
第二日,周永懷便下旨遣散後宮。
免了侯書蘭父母的罪奴身份,在其父親老家賜了宅子,将三人逐回了老家,永世不得入京。
在京城給吳羽謙買了宅子并且賞了銀兩綢緞若幹,上好的筆墨紙硯也是差人送去不少,當然那只“不學好”的鹦鹉也一并送到宅中了。
司徒寧出了宮,乘坐禦賜的馬車,正要往杭州去,卻聽有人在身後喊道:“司徒小姐等等!”
司徒寧停下動作,回頭便看到趙伯翰領着兩個宮女抱着周崇國和周雯軒走了過來。
“趙公公,您這是?”司徒寧又驚又喜地迎了過去,周雯軒自不必說,周崇國雖說只在啓林宮中不到一月,但是司徒寧早已将他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
“皇上得知小姐已經出了宮,吩咐奴才帶皇子公主來松松小姐。”
司徒寧眼中含淚,跪在地上一拜。
司徒寧原以為周永懷連賜婚的請求都不會答應,誰想今日居然就遣散了後宮,還放自己去杭州見父母。雖然這樣與兩個孩子就再難見面,但是兩個孩子貴為大皇子和長公主,還有
周永懷和季景江在,想來不會受什麽委屈,現下周永懷特意讓趙伯翰帶孩子來道別,司徒寧已然是感激萬分。
“皇上在禦書房召見了上官家的二兒子上官誠,破格封了他清溪縣縣令,一月內赴任。”趙伯翰說道。
“清溪……可是杭州的那個清溪?”司徒寧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趙伯翰。
“正是。”
司徒寧驚喜萬分,再也掩不住臉上笑容。
直到坐上馬車,司徒寧的心緒都久久不能平息,她想起趙伯翰離開前最後說的話,心情不禁有些複雜。
“皇上還托我給小姐帶句話,皇上說,耽誤小姐兩年,皇上心有愧疚,希望如此能彌補小姐幾分,祝上官二公子和司徒大小姐比翼雙飛,天長地久。”
“小姐,小姐能出宮不開心嗎?可是思念大皇子和長公主?”司徒寧的貼身侍女玲珑好奇地問道。
司徒寧搖頭。
“小姐不知,今早我路過,聽到馨嫔怎麽也不肯出宮,正在大哭大鬧,趙公公說什麽讓她別再鬧了,皇上連她下毒謀害之事都不再追究,還不趁機快走什麽的。”玲珑繪聲繪色地飾演了侯書蘭和趙伯翰的模樣,惹得司徒寧笑出了聲。
“你呀,看看像什麽樣子。侯書蘭必是想為侯鴻或她侯氏家族報仇,意圖下毒殺害皇上,也是蠢笨如她,才不知皇上是在饒她的命。”司徒寧笑着點了點玲珑的鼻子,然後解釋道。
“怪不得呢,換作了我啊,快跑還來不及呢!”玲珑恍然大悟,随即又擠眉弄眼地說道。
司徒寧終是笑了開來,方才有些複雜的心情也開闊了不少,與玲珑一路有說有笑地離開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