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段霜守這些日子頭發愁掉了不少,倘若可以選擇, 他想多麽想用重金和路人換一雙沒有見過雲嫣的眼睛。
“你如今便要置我死活于不顧了嗎?”段霜守問道。
雲嫣無辜地搖了搖頭, “哪裏的話,倘若我不管你死活, 方才假裝沒瞧見你就是了。
不若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去偷那路邊小販的東西, 然後去那牢裏蹲些時日如何?”
段霜守看傻子一般看着她,遲疑自己要不将她挾持了算了。
雲嫣見他不情願, 頗是難為地嘆了口氣, 放眼朝街上看去, 心想自己喊兩句非禮再報官的話只怕也太高調了些。
她正遲疑着,便在那街市上又瞧見了老熟人。
京城這地方都是權貴們雲集之地, 但凡兩個人能多出些緣分,恰巧在街上碰到想來也不是什麽稀罕的事情了。
雲嫣望着心情極好在路邊看絹花的景婳, 心說先前叫她與自己到街市上逛一逛她還一副嫌棄市井小民的嘴臉, 這會兒卻在市井小民的攤子上看得津津有味。
雲嫣轉頭看了一眼段霜守道:“你瞧見了那個女子沒有?”
段霜守往她指的方向看去, 問道:“你認識?”
雲嫣點了點頭說:“那位就是在景國與我情同手足的景婳公主……”
段霜守一聽, 頓時露出嫌棄的表情。
能同這啓國公主情同手足,只怕這位景婳公主也好不到哪裏去了。
“她先前看過你給我畫的圖, 便也心動得很,只可惜後來我便沒見到你了。”雲嫣一副遺憾的口吻道:“倘若你現在過去與她說明你能給她畫足,她定然會将你帶回去奉為座上賓,這樣一來,六皇子即便知曉了你的行蹤也是不敢輕易動的。”
她這提議顯然極誘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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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霜守心說公主都是這德行麽……他又遠遠地挑挑剔剔打量了景婳一頓, 覺得她長得也不算是不堪入目,才勉為其難道:“好罷,我就再相信你最後一回……”
雲嫣便望着他從容走去,自信地與景婳交談。
乃至最後又頗是同情地看着段霜守被景婳一個耳光打懵的畫面。
“公……姑娘,要不要把這狂徒送去官府?”景婳身後遠遠跟着的侍衛将人擒在手中問道。
景婳臉色變了又變,咬牙笑道:“給我帶回去,我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無恥之徒!”
雲嫣心說她家景婳姐姐最多也就挖個坑把人丢下去的本事,只要段霜守還留着口氣在,她還是有機會能找他拿到畫的。
雲嫣解決了這事情後便回了府去,她雖在香粉鋪裏沒有尋着自己喜歡的香粉,但也沒忘記給卓氏帶上兩盒。
卓氏病怏怏的,即便是有那心抹香粉也沒那力氣,是以在雲嫣送來這東西時,她見這物件不金不銀的,神情也沒什麽熱乎勁兒。
待想起了春煙提醒的話後,卓氏便打量着雲嫣,拿出了婆婆的架勢,臉色頗有些刻薄道:“我來府裏這些日子便聽了你不少的閑話,聽聞你在府上不僅打壓偏房妾侍,你還将六皇子獨占,夜夜都勾着他魂兒,叫他這些日子都累倒了是不是?我瞧你也是該歇歇,叫六皇子去旁的妾侍那裏坐坐了。”
雲嫣聽得這番話,心說她見過許多心眼壞的人,就是沒見過卓氏這樣又蠢又壞的。
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果真沒什麽意思。
雲嫣對這按在自己頭上莫須有的罪名都懶得辯駁,只翹起唇角道:“妾侍的存在也不過是為了讓丈夫多些選擇罷了,妻子把丈夫往旁的妾侍房裏推像什麽話?”
卓氏頓時皺起眉頭,心想前幾日看這公主還一副乖順的模樣,今天倒敢頂嘴來了。
“那春煙焉能是旁的妾侍,她可是伺候了六皇子三年,其中的功勞與苦勞哪裏是你能比得了的……”
雲嫣又将她的話打斷,溫聲道:“母親可不能叫她春煙。”
卓氏一聽還就來了脾氣,“我愛叫什麽就叫什麽,我叫她春煙怎麽了?”
雲嫣笑說:“這怎麽能行,她名字沖撞了我,可我是母親的兒媳,那春姨娘充其量就是母親的一個賤婢,一個賤婢哪裏能同母親的兒媳相提并論,那母親成什麽了?”
卓氏下意識在心裏補充到,成賤婢了?
她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雲嫣是變着法子在罵自己呢!
“你……”
卓氏又氣得喘咳起來。
雲嫣便起身拿帕子虛虛地拂了拂身上看不見的灰,幽聲道:“母親這身子可要好好将養着了,我就不打攪母親了。”
她說罷便連招呼也不打一聲轉身就走了,把卓氏氣得險些把肺給咳了出來。
回去路上玉芽一臉佩服地望着雲嫣,“公主可真厲害,竟然把卓夫人都給氣成那樣了……”
雲嫣掃了她一眼說:“你這丫頭真不會說話,我氣我母親豈不是大不孝了?”
玉芽想到這點才驀地捂住了嘴巴,雲嫣提點她一句也沒有要與她計較的意思。
路上玉芽瞧見旁的下人手裏也捧着香粉盒子,頓時又好奇道:“公主,那人是春姨娘身邊的下人,她手上捧着的好像也是香粉。”
雲嫣懶懶地打眼看去,心說今日也是巧了,便叫玉芽将那下人攔下。
那下人一見是公主身邊的人,臉色頓時變得誠惶誠恐起來。
“公……公主,這是奴婢要拿給春姨娘的東西。”小丫鬟戰戰兢兢說道。
雲嫣捏着那精致的香粉盒子打量了一眼,悠哉道:“連你家春姨娘都是我的,拿她個香粉盒子算什麽事兒,她若是不滿,就叫她自己過來拿吧。”
丫鬟一聽便見鬼似的退了下去。
玉芽頓時又對雲嫣刮目相看。
好厲害的公主,連搶人家東西都這樣理直氣壯!
雲嫣白日裏才将那春煙的香粉盒子拿走,天還沒黑的時候,景玉便往她這兒過來。
景玉進屋來就瞧見雲嫣将個香粉盒子捏在手裏把玩,緩聲問她:“你拿旁人東西做什麽?”
雲嫣一見他來,便将那香粉盒子收了起來,輕聲道:“殿下今日這麽早過來做什麽?”
景玉走到她跟前,見她藏着掖着的模樣,便說:“這東西是春姨娘的。”
雲嫣眨了眨眼,一副不講理的模樣說:“這香粉是我的。”
“拿來。”景玉與她說道。
雲嫣望着他一副替春煙出頭的氣勢,便不情願地将香粉盒子重新拿了出來,然後往衣領裏丢了進去,慢慢後退到窗邊顯眼的位置道:“殿下還幫她出頭來了?殿下既然那麽喜歡她,為何這麽久了還不與她同房……”
景玉往她跟前靠近一步,她就立馬又說:“是因為越是喜歡所以就越舍不得碰是麽……亦或是殿下以後打算等自己有了足夠的實力庇佑春姨娘後,才要正大光明的施寵于她?”
等到景玉走到她面前停住的時候,她便餘光裏留意着外邊路過的下人,不相信他敢在窗子底下朝她伸手。
景玉見狀抿了抿唇,與她低聲道:“妒忌可是犯了七出之條。”
雲嫣搖頭道:“我這不是妒忌,我就是喜歡做一做土匪的行徑,喜歡搶別人的東西罷了。”
景玉道:“旁的也就罷了,這個東西你不應當拿。”
他擡起手,雲嫣立馬驚恐地護着胸,一副委屈地模樣道:“不給,殿下倘若想欺負我就來吧,反正我就是不給……”
景玉的手指僵了僵,望着她道:“公主執意要胡攪蠻纏?”
雲嫣眸子裏霧濛濛的,像個被欺負的小兔子,仿佛他只要敢把香粉拿走,她就敢掉淚珠。
景玉收了手,看着雲嫣的目光頗是意味不明,他到底沒有從雲嫣身上硬搶去。
待景玉離開後,淺草才從邊上靠過來,忙遞上帕子來給雲嫣擦擦眼角。
雲嫣哪裏有什麽眼淚,往日裏能哭成哭包,方才卻因為氣氛不夠,勉強才擠出了兩滴鱷魚淚而已。
“這香粉真真是特別……”
雲嫣嗅着那一股子腥氣味,心說這算哪門子香粉……
只怕有人又要搞事情了。
只是想要看到對方具體怎麽個搞法,這香粉盒子放在雲嫣這裏還真起不了什麽作用呢。
那春煙若是曉得這香粉是什麽味的,就應當感謝雲嫣沒把這香粉交給景玉才是。
淺草見她盯着那香粉盒子走神,想到景玉方才的臉色,頗是遲疑道:“公主不若将東西還給人家吧……”
她原也就想着随便勸上兩句,豈料方才還死咬着不放的雲嫣下一刻卻軟聲說道:“既然是淺草你叫我還,那我也只好還給她了。”
淺草:“???”
啥,她說話竟然還能比六皇子管用?
沒過多久,春煙果真從雲嫣那裏收到了香粉。
春煙心裏難免得意,府上誰人不知道自己最受六皇子的偏袒寵愛,啓國公主又能如何,只要她求到了景玉跟前,雲嫣還不是得乖乖地把東西還給自己。
春煙将那盒子遞到鼻子邊聞了聞,待聞到一股腥氣的味道,臉色便驀地變了幾分。
她轉頭看向王婆子道:“這東西殿下可曾接手過?”
王婆子道:“聽說是皇子妃刁蠻任性,執意不肯給,把六皇子氣走之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叫人送來的。”
春煙聞言頓時松了口氣。
她如今既要幫三皇子辦事,又要籠絡六皇子的心,着實不是個簡單的事情。
如今一切事情都還未成功,她姑且還不想叫六皇子懷疑到自己的頭上來。
至于那六皇子妃必然也是不知道的,不然她那不依不饒的性子哪裏能輕易放過春煙。
隔了一段時日,待卓氏在府上安頓好了之後,劉太後才讓人請卓夫人入宮來見上一面,也算是給景玉這個冷落的皇孫幾分薄面。
卓氏一聽要進宮去見太後,登時沒精神也來了精神。
只是她不懂後宮規矩,便特意叫來春煙貼身伺候,将自己梳妝打扮一番,竟也似個貴婦般。
卓氏進宮,雲嫣自然也少不得要去。
待見了劉太後之後,劉太後待卓氏也頗是客氣,對雲嫣反而多了幾分自然與親切。
“既然來了,不如就在皇宮裏住上幾日吧。”劉太後說道。
卓氏一聽立馬答應下來,笑說:“那就太感謝太後娘娘了,我這也沒住過皇宮,住上幾日用宮裏的貴氣潤澤潤澤,指不定身體這就好了。”
劉太後知曉她本是平民,便也不與她計較,笑着與她客套兩句。
雲嫣原先在宮裏本就有住處,要陪同卓氏住在後宮裏反而也用不着與她住在一個地方。
那卓氏有春煙陪同,正巴不得瞧不見雲嫣。
白日裏景玉抽空過去看了雲嫣一眼,便瞧見雲嫣仍是歪在窄榻上,手邊還放着一盤蜜漬果脯。
小公主一點都不記得與他争粉盒的事情,瞧見他便軟軟地張開手臂将他摟住。
景玉目色柔了幾分,将她接着,輕聲道:“我這幾日有些忙碌,不該去的地方,你莫要再亂走動。”
雲嫣乖乖地點了點頭。
景玉撫着她的腦袋,又囑咐一句:“旁人叫你去……你也莫要去湊熱鬧。”
雲嫣滿嘴都答應道:“殿下只管去吧。”
景玉掃了她一眼,倒也不知是信還是不信她。
到了晚上,景玉果真沒再回來。
雲嫣便慢吞吞地卸着釵環,打算磨蹭會兒再睡覺。
豈料窗邊發出吱呀的響聲,便有個腳步聲落在地上。
雲嫣轉頭看去,便瞧見那三皇子故技重施,竟又闖進她的屋裏來了。
要說這三皇子第一回 闖進她房間的時候,雲嫣還覺得有幾分刺激,第二回還來這套,她難免就覺得有些膩歪。
雲嫣摘着耳墜,輕聲道:“殿下是怎麽進來的?”
景綽拍了拍袖子道:“為了來見公主,我可是翻了窗子進來的。”
雲嫣頓時笑說:“從前只聽說狗喜歡翻窗,沒想到殿下也喜歡。”
景綽原先還帶笑的臉驀地冷了幾分。
“殿下不怕我大喊一聲,把外邊的人都喊進來嗎?”
景綽咬牙道:“倒黴的是我們兩個,你都不怕,我怕什麽?”
雲嫣無奈地嘆了口氣,“殿下到底想怎樣?”
景綽走到她身後的道:“公主未免也太會吊人胃口了,我如今也沒有旁的要求,便指望公主還能與我兌現當日的諾言。”
雲嫣回他:“殿下心心念念竟都是這件事情,倘若我如今不願意了呢?”
景綽臉上陰沉幾分道:“你即便是不願意了,難道也不該與我早些說清楚嗎,何必要讓我白等一場。”
雲嫣頓時無語,心說她管天管地還能管他自作多情。
她當初只暗示他自己可能會紅杏出牆,又沒說一定要紅杏出牆,況且牆外邊的草多得是,他怎就能自信得以為她非得就着他這顆草呢?
小公主擡起雙手欣賞了一眼指尖漂亮的丹蔻,随即道:“淺草——”
景綽見她還真有膽量叫人,又來不及捂住她的嘴,頓時忍着一肚子氣又原路返回。
淺草聽見傳喚便立馬推門進來,“公主,你喚我?”
雲嫣點了點頭,道:“方才窗外好像有條狗爬進來了呢,我有些怕了……”
淺草疑心這宮裏竟然還有野狗,她生怕雲嫣被狗咬着,立馬道:“公主別怕,奴婢這就叫人帶上棍子去把那野狗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