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丹朱草
花滿樓從書上查到的資料,關于紅頭發紅眼睛怕光的怪毛病,竟然還真有。原來在小一二百年前,曾有過記載,蜀地就出現過一群紅毛鬼,常在夜間出沒,經常到當地的百姓家偷雞偷米,百姓們十分痛恨這些看起來與妖怪無異的小偷,見到就鋤頭鐮刀拳腳伺候,後來官府也組織過人到處搜捕,久而久之,這些紅毛鬼就不見蹤跡了。
“莫神醫在醫術上的批注,他認為這些人可能是誤食了某種藥草,才導致發生這種變化。”花滿樓向衆人解釋。
“什麽藥草?”餘喜聽得一驚一乍,難道不是外國人?他還以為在這兒也能見見外國友人呢!不過這什麽藥草會有這種神奇的功效,那敢情都去吃一吃就不用染發不用美瞳了,簡直活生生的二次元人物啊!
花滿樓搖頭:“莫神醫沒有寫,不過據我了解,有一種名為丹朱的草,外表與薊草十分相似,但是花色稍紅,服用之後皮膚會顯現紅色,還會出現腹痛腹瀉之類的症狀。”
陸小鳳驚訝:“老紅頭難道就是吃了這個丹朱草,才會頂着顆紅腦袋?”
“當然不是。”花滿樓瞪他一眼,別亂說話,讓洪大人聽到,定會又打你板子。
餘喜卻在納悶:“丹朱既然是一種草,為什麽會有人誤服呢?而且剛剛說了是一群紅毛鬼,難道是集體食物中毒?”
雖然對食物中毒這個兩個詞搭配在一起稍顯怪異,但花滿樓還是很贊成中毒這個說法:“薊草有止血化瘀的效果,普通百姓們做農活時磕着碰着,可能會自行使用,不排除他們把丹朱草當作了薊草來用。”
“你是說,服用了丹朱草會渾身變紅拉肚子,但如果是敷在受傷處,藥性随血流動,可能只會導致紅頭發和紅眼睛。”陸小鳳順着他的話想下去。
花滿樓點點頭,他正是這麽認為的,不過他轉而又道:“其實這丹朱草我也只是在舊書上看過,并無親眼所見,也不知它描述是否屬實,世間究竟有沒有這樣一種草,我并不确定。”
“哼。”樓上響起一個不屑的聲音,衆人擡頭,就見披散着頭發的蛋兒老板正從四樓的窗戶往外看,“就算你們知道丹朱草又如何?你們知道現在那群紅毛鬼在哪裏嗎?”
餘喜內力不深,看不清人,眯着眼朝上吼:“既然你見過那勞什子的丹朱草,就快下來把事情說清楚啊,趁早捉完鬼再睡覺,否則小心他們到夢裏咬你去啊!”
“來啊,他們敢來,老子一巴掌拍飛一大片!”蛋兒老板扒着窗戶要跳,要不是後面兩只手攔腰抱着早飛下來了。
噗,陸小鳳一個沒忍住笑出來,之前還裝高深莫測,現在‘老子’都蹦出來了。花滿樓也收了扇子看樓上:“丹老板,你知道丹朱草?”話語裏毫無取笑之意,反而全是得知丹朱草下落的驚喜。
蛋兒老板本來還氣着呢,只要餘喜再開口,他必定掙脫咩咩羊的束縛飛下去痛痛快快打上一架,結果換了這麽個笑臉迎人還言語尊敬的謙謙君子,登時怒不起來:“知......當然知道了。”怎麽會不知道,這丹朱草跟我都一個姓了,聽名字也知道一定是有淵源的好不好。
“不知可否一見?”花滿樓一向愛好花花草草,這麽一種奇異珍品,他不感興趣才是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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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兒老板單手攏了一下長發,傲氣沖天:“丹朱草乃我丹生家聖品,豈是随便想見就能見的?”
餘喜嗤笑:“自己家東西都看不住,還有什麽好牛氣的?白癡。”
......
陸小鳳往前站一步,撓頭——看來這一架是必不可免了。
果然,咩咩羊一個沒拉緊,蛋兒老板從房山飛下來,像一道從天墜落的紅錦,一雙肉掌看着軟綿綿毫無攻擊力,陸小鳳和花滿樓卻都神情嚴肅,陸小鳳已經伸手去攔,過了把嘴瘾的餘喜驚慌之下後退,被自己絆倒,摔了個屁蹲,吓得小臉都白了,黑漆漆的眼珠裏滿是驚訝——天了嚕,這怎麽真下死手呢?難道這兩個其實是反派小boss?可他們不是雲老頭子的師侄嗎?
“蛋兒兄,出手這麽重,不怕沒朋友嗎?”陸小鳳手指點在他掌心,雙方都是後退兩步,可想而知蛋兒老板這一掌掌力有多深厚,就餘小喜那點兒三腳貓的功夫,這一掌挨身上,估計怪老仙就得白發人送黑發人了,你道他為何被稱為怪老仙,自然是脾氣古怪大于菩薩心腸了,估計到時候不止這蜀中客棧,整個蜀川都得被攪個天翻地覆——你以為他老人家一把年紀得個徒弟容易啊,別看雲伯說蛋兒老板的師父是個徒弟控,這武林裏名聲貴重早早雲游的那幾位,哪一個不是控的要死要活的?
蛋兒老板本來還在為自己剛剛有點沖動心生歉意,他沒想到餘喜跟着陸小鳳和花滿樓一道的,竟然內力這麽差。可是陸小鳳這一開口,是又點了炸藥包了。他雙手縮回袖中,本就寬大的袍袖忽然又長了一截,只見他雙手一攥,兩截多出來的袍袖竟然擰成了麻花狀,僵硬如鐵又可松可緊,就那麽硬生生地往陸小鳳身上戳去,看起來不戳幾個洞是不罷休。
“陸小雞,加油!陸小雞,最棒,陸小雞,一腳踩碎這個臭雞蛋!”餘喜剛剛逃過一劫,這會兒躲在花滿樓身邊,替陸小鳳搖旗助威——關鍵時刻,一致對外這一點他還是很清楚的。
陸小鳳本來還有心思試試這個蛋兒老板的武功,畢竟雲伯話裏話外,其實對他的真實身份一點都沒有洩露。巫司家,丹生家,這都是傳說中的世家,誰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可被餘喜這麽一喊,他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就被蛋兒老板的袖子棍給戳中了。
“哼!”蛋兒老板見他避開,回身落地,雙袖一松,數道銀絲射出,朝着陸小鳳周身數處大穴而去。
陸小鳳手指蹭過鼻子,再看時只見他右手單指如飛,餘喜剛想提醒他小心,就見他手影虛晃,蛋兒老板射出的數道銀絲已經被全被他纏在指上。
蛋兒老板拉了拉沒拉動,心裏暗贊這陸小鳳不愧是當今江湖中傑出人物,面上卻是一沉:“陸小鳳,你敢肉手接我奪命繩,不怕以後你的靈犀一指,真正變成靈犀一指啊?”
陸小鳳也扯了扯繩子,果然夠韌性,估計徐翔的殘劍都砍不斷。
“哈哈哈。”看夠了戲的雲伯終于出來勸架,“蛋兒啊,你這要命的破繩子終于有人接住了,怎麽樣?小鳳凰的本事,我跟你說的一點都不錯吧?”
蛋兒老板袖子一收,纏在陸小鳳手指上的繩子竟然驟然松弛,紛紛退回,他的袖子也恢複了原樣,連陸小鳳都看不出,他這玩兒的究竟是什麽把戲——還是回去跟花滿樓再研究研究好了,反正雲伯這老頭子也靠不住。
“你!”蛋兒老板指了指餘喜,“嘴長在自己身上,就要為自己那張嘴負責,我和陸小鳳的賬,一時半會算不清,就以後有機會再算,至于你,現在劃出道兒來吧!”
花滿樓對着這位一口一個江湖混話的傳說中的世家傳人也是無語,阿喜也是個闖禍的主兒,專挑不好惹的撿。
陸小鳳忽然又朝蛋兒老板走了幾步,輕聲道:“诶,你認識西門吹雪不?”
“聽說過,怎麽了?”
“他。”陸小鳳指一臉苦逼樣的餘喜,“現在西門吹雪對他很感興趣。”言下之意,你要是非把人追個窮途末路,估計免不了跟西門劍神打打交道。
蛋兒老板一臉吃蒼蠅表情——西門吹雪?是他聽說過的那個嗎?品味這麽差,底下人不是這麽回報的啊?一群光吃飯不幹活的家夥,讨打!
說曹操曹操到,一股冷冰冰的氣息襲來,衆人往外看,果然是最後一個湊熱鬧的來了。
西門劍神就覺得郁悶——憑什麽要自己費勁巴拉去跑腿兒,他們卻來這兒大聚會?真想暴走拔劍揮幾下有沒有。
陸小鳳拍手:“看看,這不說人人就到了嗎?蛋兒兄,要不要上去比劃比劃?”
蛋兒老板正在摸着下巴眯着眼打量一身純白衣裳站在門口,卻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霸氣姿态的西門吹雪——啧啧,長得果然不錯嘛,早聽說陸花西三人,陸小鳳勝在風流慧黠,花滿樓勝在溫潤靈秀,西門吹雪則是冷若冰霜氣質脫俗,沒想到單看臉長得也還挺英俊的,這回屬下人倒是沒禀報錯。
不過再看看躲在花滿樓身後的餘喜,他忍不住在心裏罵娘——堂堂劍神這什麽見鬼的品味?!
咩咩羊不知什麽時候也下來了,不露痕跡地擋在蛋兒老板和西門吹雪之間,擋住他癡癡看着人家的視線,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麽,蛋兒老板揮揮袖子:“不打了不打了還不行嗎?”
西門吹雪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眼見掃到了花滿樓身後本來還一臉害怕的餘喜,這會兒又轉着他那兩個大黑眼珠兒,一副算計模樣。
陸小鳳眼見着蛋兒老板被咩咩羊勸下,有心看熱鬧也看不了,只好問西門吹雪:“你怎麽來了?那位青砂後人呢?”他問的是西門吹雪,眼睛瞟的卻是旁邊的蛋兒老板和咩咩羊。
果然,他們兩個聽到青砂後人,毫不驚訝的樣子,反倒像是舊識。
“他進了山。”西門吹雪仍然對自己一個人去跑腿忿忿,口氣不善,“那山上守衛森嚴草木皆兵,我若是貿然進去必定會打草驚蛇。”
陸小鳳喜上眉梢:“看來他果然回老巢去了。”
花滿樓也道:“他此番回去,必定會使其他人懷疑,我們要不要趁他們有所準備之前先行闖山?”
蛋兒老板微微皺了皺眉,陸小鳳看在眼裏:“蛋兒兄,如果知道什麽不妨說出來,大家相識一場,你與唐門也算同在一片土地上,守望相助也是理所應當。”
“哼!”蛋兒老板紅果果的鄙視,“一個只會搗鼓點□□毒蟲的破唐門,跟我談守望相助?”
雲伯聽着他們讨論的熱鬧,自顧自閉目養神,偶爾搖搖頭倒像是在默默哼小曲兒,簡直惬意。
西門吹雪終于看過來,問陸小鳳:“這兩位是?”
陸小鳳和花滿樓還來不及納悶為什麽西門吹雪會不認識蜀中客棧的老板,一旁沉默許久的餘喜忽然跳了出來,雙手推着蛋兒老板往前,滿面紅光地介紹:“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這位!”他指了指自己手裏被他動作給搞蒙了的蛋兒老板,“這位可是年輕有為的大老板,出身豪門不說,還親自創業,武功更是一頂一的好,瞧這面相,就是富中帶貴,貴中帶仙兒的人,而且你們兩個同在蜀川,簡直同呼吸共命運,天造地設的一對,命中注定的一雙,一定要好好認識下啊!”
西門吹雪躲開餘媒婆企圖拉過自己袖子的手,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轉身出去,潇灑離開,不帶走一片雲彩。
......
“靠,竟然敢嫌棄老子,你以為誰相得上你啊?!”蛋兒老板抽回自己的手,跳腳。咩咩羊在後面摸胡子,卻瞟到同樣摸胡子的陸小鳳,趕緊把手放在背後——要不還是考慮把這胡子刮了吧,刮了就不會有人說自己撞胡子了,誰讓這同樣的兩撇小胡子,長在自己臉上沒人家好看呢?
這小插曲過去,陸小鳳趁着蛋兒老板撒手回去睡覺前,再度追問了他唐門的事。蛋兒老板今天連番受氣,繃着臉不說話,還是咩咩羊提醒了他們一句——對方是有所求。然後就哄着他的蛋兒老板上樓睡覺去了。
陸小鳳和花滿樓肩并肩往回走,雲伯樂呵呵地跟在後面,最古怪的要數餘喜,他走在最末,撅着個嘴雙眼無神,用腳一踢一踢地上的土坷垃,明顯的有心事。
“今天晚上,我們去探一趟青砂的藏身之處如何?”
回去之後,看到西門吹雪在房頂上坐着,雲伯跟他打了個招呼他也沒回,餘小喜溜着牆邊兒蹿回屋,連往上面看一眼都沒。陸小鳳覺得留在這兒估計也是多事之所,索性回頭問花滿樓。
“自然可以。”花滿樓欣然同意。
陸小鳳有些驚喜,忽然舌頭打結地多問了句:“就我們兩個人?”
花滿樓正要回屋換身衣服,聞言頓步,回頭:“若是陸兄嫌人少,不如叫上西門兄?”
......陸爺想抽自己一個嘴巴子。
“不少不少,兩個正好,正好。”他把人推回屋,自己也跟進去——最近衣服不夠穿,花滿樓那麽多,自己穿一兩套應該也穿得過來哦~
于是吃完飯之後,暗衛們就發現自家少爺丢了。
而拐了花七少的陸大俠,此時正踏着蜀中的月色,抓耳撓腮想着如何同身邊的人解釋之前的事,花滿樓搖着扇子體味山中寂靜,一派雲淡風輕模樣,唇邊是淺淺笑意。
漫漫山路,幽幽夜色,風正好,情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