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說不得就打他丫的
回到唐門,一進他們住的院子,卻發現鵲巢鸠踞,西門吹雪冷着一張臉站在門口的臺階下,緊閉着的房門裏,正傳出餘喜魚死網破一般凄厲的喊叫聲:
“我不去了,你一劍砍了我老子也不會出這裏一步的!”
陸小鳳和花滿樓吓了一跳,對視一眼——這唱的是哪一出?
西門吹雪聽到他們回來,扭頭,一言不發地抱着劍走到旁邊樹下的石凳上坐,完全沒有解釋一下的意思,只不過飄下的樹葉紛紛改了軌跡,斜着落到地上,一點都沒沾到某人的白衣服上,顯然某劍神此時的心情不怎麽愉悅。
陸小鳳走過去,興致勃勃地準備打聽一下,兩個人那一晚上究竟結下了何種孽緣,花滿樓去敲門,餘喜以為還是西門劍神,吼得撕心裂肺的不要出來,花滿樓落在門上的手一震,暗衛們趴在牆頭上差點摔下來——這到底是有啥過節,把孩子吓得喲!
西門吹雪一張口就斷絕了陸爺八卦的心思:“唐門那個沒用的白癡,跟個灰衣服的笨蛋見過面,兩個人在謀劃着什麽。”
......
陸小鳳攤手:“好,那那個沒用的白癡跟灰衣服的笨蛋到底在謀劃什麽?”
“不知道。”西門吹雪臉上隐隐不耐,眼角輕瞥,挑一眼被花滿樓勸出來的餘喜,成功地又把餘小喜給吓得一哆嗦。
花滿樓拉着人過來,陸小鳳起身讓他坐下,自己在他身後靠着樹站着,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簡直像平時就一直這麽做。而且花滿樓被他拉着手讓到座位上,竟然也沒翻臉,西門吹雪一直保持着眼不斜視的姿态,跟在花滿樓身後的餘喜卻是一驚一乍之餘,內心悲傷不已——嗚嗚,花花被死鴨子攻陷了......
“阿喜,西門兄雖然外表看起來不好接近,但其實不是個可怕的人,你們兩個如果有什麽誤會,不如現在說清楚,大家都是朋友。”
餘喜瞅一眼臉快跟衣服一樣白的西門,嫌棄之意喲:“誰跟他是朋友?狐貍精!”
西門吹雪眼神一冷,嗖嗖地冰箭朝着嘴上沒個把門的餘小喜射來。
陸小鳳站着都差點把自己絆個趔趄——狐貍精?敢情昨天聽錯了,不是西門狐貍,是西門狐貍精啊?
花滿樓也忍笑,本來還以為兩個人有什麽深仇大恨,敢情是歡喜冤家。一向待人冷漠的西門吹雪都沒否認兩個人是朋友,看來他對餘喜的印象不錯,所以說問題是出在餘喜這邊了?
“你再說一句,我踹你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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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喜雖然看起來嚣張跋扈,實際是仗着花滿樓和陸小鳳回來了,他狐假虎威而已,西門輕飄飄一句話,吓得他立馬躲到花滿樓背後,告狀;“樓樓你還說他不可怕,動不動就打人,簡直就是黑社會,這種朋友,還是趁早分道揚镳的好。”
“黑社會?”花滿樓不懂。
“.......就是兇神惡煞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大壞蛋來的。”餘喜含混過去,問花滿樓:“樓樓,你們不是來查案的嗎?狐貍精的事咱們就不說了,先說說案子的事。”
陸小鳳被逗笑了:“你還會關心案子的事?”
餘喜怒:“我又不是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廢物,怎麽說也是江湖一代新新豪傑,自然要為江湖安寧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方才不負我等青年才俊受世人敬仰。”
......
在場的人被他一副俠肝義膽忠君報國的姿态給吓愣了,半晌陸小鳳才幹笑:“好志向,不愧是怪老仙帶出來的人。”
西門吹雪一張薄唇抖了抖,沒說出什麽來。
閑話敘過,正經的案子還要辦,陸小鳳從腰帶裏翻出一張小腰牌來,放在石桌上讓衆人看:“這是我從唐無庸書房的魚肚子裏翻出來的,本來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不過今天去了一趟蜀中客棧,倒是茅塞頓開。”
餘喜手快,拿過那張半個手心大小的令牌看,似乎是精鐵鑄成,平整整的一塊,正面中間刻着個隸書的兵字。
“樓樓你摸摸。”他自己看完,充滿敵意地瞥了西門一眼,藏着掖着遞給花滿樓。
花滿樓接過來,點點頭,問西門吹雪:“西門兄的萬梅山莊應該就在蜀中附近,可知道關于唐門之前的事?”
“什麽意思?”西門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塊白兮兮的綢布,開始擦劍,毫無商量案情的自覺。聽花滿樓問起唐門的事才擡頭:“唐門之前,是指唐無庸之前,還是唐門建山之前?”
“你有沒有聽說過,這裏之前是個兵器局?”陸小鳳索性點明。
西門擦劍的手一頓,停了兩秒,然後起身,直接往外走。
“看吧,樓樓你還替他說好話,一點俠義之心都沒有,還好意思當什麽劍神,天天抱着把劍,跟個傻缺一樣......”
成功從狐貍精升級為傻缺的某劍神左腳踩右腳,差點就摔了自從八歲習武之後的第一跤,陸小鳳和花滿樓不由自主扭頭,說不清楚現在心裏是怎麽個想法,反而有點期待西門吹雪的反應。
“我去找雲管家來。”
不負衆望的,西門劍神給了個頗為耐人尋味的反應,讓人有那麽點失望吧,又有那麽點意猶未盡,不可說,不可說啊。
西門一走,餘喜簡直像沒了老虎的猴子,又恢複了上蹿下跳的本性,每天必到這裏報到的唐盤一來,跟他一拍結合,兩個人就這麽興高采烈熱熱鬧鬧地開始在唐門探險。
“他不會武功,這麽讓他去打聽,不會有危險嗎?”花滿樓擔憂道。
陸小鳳把令牌揣回自己腰間,拉着人往唐無碌住的地方走,毫不在意:“放心吧,這點兒本事都沒有,他也不好意思為江湖安寧無私奉獻。”
......
西門吹雪剛剛提到唐無碌和一個灰衣服的人見面,應該不是唐門裏的人,這麽說唐二爺這是打算引賊入室了。
“陸兄,上次我在這兒聞到了落心草的味道。”路過門前的碧湖,花滿樓忽然道。
陸小鳳抱着胳膊摸胡子,打量平平靜靜的湖面,然後彎腰,從地上拾起幾個小石子,随手一抛,悶悶的幾聲響,似乎過了好一會兒才到底。“呵!唐門果然財大氣粗,挖個湖都挖這麽深。”
暗衛一號從後面閃出來:“少爺,我下去看看。”
花滿樓自然不同意,不說這還在唐門,單單這裏是唐無碌的地界兒,不弄清楚有無危險之前,他怎麽能輕易把人放下去。
陸小鳳拍拍躍躍欲試的暗衛一號:“放心吧,有個冤大頭已經去探險了,你現在幫我去看着他就行,随他怎麽鬧,保證他囫囵個回來就行。”剛剛說是說,到底陸小鳳還是讓人去保護餘喜,眼下的唐門之中,波瀾四起,依餘喜那不知者無畏的脾氣,恐怕走這一遭,會妨礙着許多人。
姑且不論餘喜背後的百怪谷,單是他最近惹上的西門吹雪,陸小鳳就得頭疼看好這愣頭青。
花滿樓見陸小鳳如此安排,知他心意,淡淡一笑,也是放下了心。
昨天吃了閉門羹,今天再來,終于見到了西門劍神口中那個沒用的唐二爺。
“兩位,我們爺身體不好,還請敘談一會兒便讓他休息。”小厮模樣的人把他們迎進去,敲開書房的門,小聲囑咐了一句然後徑直離開,剩下陸小鳳和花滿樓,看着大白天黑洞洞的書房內,不知一會兒會從裏面走出來個什麽人。
可惜,兩個人等了半天也沒人出來,倒是房裏有人說話了:
“麻煩兩位自己進來吧。”
陸小鳳左手拉花滿樓,右手摸下巴——這唐二爺譜擺的挺大啊!
不過進去一看之後,陸小鳳才知道,這人不是譜擺的大,而是想走出來迎接兩人也是不可能——他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唐無碌。
唐無碌坐在一張木制的輪椅上,形容瘦弱,面色青白,似乎就那麽一把骨頭,在陰森森四處不透亮的書房裏看來,說的難聽點,簡直跟個活死人一樣,如果不是他擺了擺手請他二人坐下,陸小鳳幾乎就要湊上去摸摸這人是否還有鼻息。
花滿樓雖然沒有看到,但下一秒就聽到了唐無碌轉出書桌後的輪椅聲,平靜的雙眸裏閃過一絲漣漪,他不知想到了什麽,沉靜的面容一下添上幾縷惆悵意味,陸小鳳察覺他的情緒變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手心,花滿樓覺得就像被只螞蟻夾了一下,回頭瞪一眼那長了四只小觸角的藍螞蟻,方才一閃而過的低沉情緒再也尋不到蹤跡。
唐無碌沒看到兩人的小動作,請兩個人坐下,吓人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整個人顯得更為詭異。“陸大俠,花公子,聽說二位要見我這個廢人,不知有何指教?”硬邦邦的語氣,全無善意。
“指教不敢當。”陸小鳳似乎沒注意到他的态度,自顧自開口,“不過倒是有件事,想請教一下唐二爺。”
唐無碌面上閃過一絲冷笑,不知是為那句請教,還是那聲二爺。“我一個廢人,整日窩在這小牢籠裏,唐門的事,我一概不知。”
“二爺怎麽知道我要問唐門的事?”陸小鳳笑着看一下花滿樓,“或許是花滿樓想同二爺探讨一下詩詞歌賦呢。”坐着中槍的花滿樓搖扇子,無視這個随時随地沒正形的大鳳凰。
唐無碌一怔,然後扭頭又轉回書桌後:“兩位和我一個行将就木之人為難,不怕傳出去遺臭江湖嗎?”
花滿樓忽然扇子一收,開口:“在下聽二爺中氣十足,言語清楚,實在不像行将就木之人。倒是二爺兄弟阋牆,不怕九泉之下,被唐門先祖問責嗎?”
陸小鳳知道方才唐無碌的那句話惹到了花滿樓,他雖身殘,卻最不喜別人以此輕視同情于他,在他看來,人活于世,最重要的是自尊自愛,一個人若連自己都不能接受自己,還要如何立于滾滾紅塵?不過平時他也不會計較這些,畢竟嘴巴長在別人身上,願意怎麽說就怎麽說,他可以選擇要不要聽,兩廂無事。
而今日的唐無碌,同為身殘之人,言語之間頗有借機要挾之意,難怪觸了花滿樓的逆鱗。
于是,陸爺的小毒舌也不甘寂寞了:
“唐二爺,其實老實說,我雖然愛麻煩,卻不喜歡時刻被人惦記着脖子上這顆腦袋,昨天在唐門外的小山包上,想必唐二爺損傷了不少忠心耿耿的好手下,是不是上火了嘴巴生瘡,我聽二爺今天說話都帶着一股血腥味兒,這可實在不利于保重身體,已經不良于行了,還是盡量保重其他方面的好......”
唐無碌面色更青:“陸小鳳,這是在我唐門,你不要欺人太甚!”
“呵!”陸小鳳聳聳肩:“現在又是你唐門了,二爺剛剛不是還說不管唐門事嗎?我看這清楚得很嘛,估計連九蛇權杖也在二爺的手上吧?”九蛇權杖,正是唐門之主的标志。
“啪!”一聲,唐無碌左掌重重拍在自己的輪椅扶手上,三枚銀針嗖嗖射出,竟然穿過了書桌直沖陸花二人而去。
陸小鳳右手一伸,面不改色夾住了兩枚銀針,剩下一枚,他連動都沒動,就被花滿樓的白玉骨給擋了回去......陸小鳳吐舌頭——呦呵,二爺得罪了七少,很危險啊很危險。
暗衛二號趴在牆頭上,捧着臉蛋傻笑——少爺簡直酷斃了,誰說花七少沒脾氣,惹惱了咱家七少爺,黑白無常都不敢來搶人!
第一次見面,就這麽劍拔弩張,陸小鳳把銀針垃圾一樣扔在地上,轉了轉自己食指上的鳳凰玉環,忍不住勾了勾手——好久沒動動了,是時候鍛煉下身體,不然骨頭都硬了。
唐無碌狼狽地躲開花滿樓反手擊回的劍,臉上被怒氣熏出一抹紅,他一拍手,房門嘭地一聲關上,四面都是牆,一面窗戶也沒有的小書房裏徹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桀桀......”瞬間死一般沉寂的房間裏傳來唐無碌低沉嘶啞的冷笑聲,“陸小鳳,花滿樓,今日就是你們兩個的死期......”他的聲音慢慢小了下去,最後一聲機關打開的悶響,他整個人的氣息就消失在房中。
還安安穩穩坐在那裏的兩個人,花滿樓先開口,語氣裏有一絲歉意:“陸兄,抱歉,是我太急躁了。”
陸小鳳湊過去搭人肩頭,嬉笑:“急躁?要是我早一指頭戳死丫的了!”
“說髒話這種事,陸兄還是能避免就避免的好。”黑暗中,都能想象花滿樓一本正經的樣子。陸爺撇嘴——看來爺以後只能在心裏爆爆粗口了,誰讓花滿樓是大家少爺,最講禮數呢!
暗衛二號在外面牆頭上急得要暴走——少爺啊,你倆能別趁這個時候促膝長談你侬我侬了嗎?外頭這一圈雷火彈呢,我一個人挖挖斷手也挖不完,趕緊先找個法子出來再恩恩愛愛啊!
......
作者有話要說:
在家好松散(o-ωq)).oO 困,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