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死局,不明
來了一家不是客棧的客棧,這房間果然也不是一般客棧的好進。小胡子一開口,陸小鳳和花滿樓都相視一笑——看看,打聽消息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老板,我們少爺錢是有,但再有錢也不會出門帶一萬兩黃金,不如您開個口,咱們換個不要錢的房間?我看這四樓就不錯。”陸小鳳走幾步到花滿樓身後,一副乖巧的小厮模樣,跟小胡子打商量,嘴裏叫着花滿樓少爺,手指在後面戳人背,真是一點兒都不怕人翻臉。
花少爺無奈地僵直了身體,最近陸兄好像愈發大膽了。
小胡子一愣,然後掩飾地笑笑:“公子說笑了,咱們這不就是在四樓嗎?”
“明人不說暗話,老板想騙過我們冰雪聰明的少爺,還是需要再好好練幾年的。”陸小鳳一本正經地回答,手指繼續戳。
被陸流氓騷擾的花七少終于開口,展開扇子往外走,走之前不忘算計某人一句:“老板帶我這位朋友去真正的四樓就好,我身上并無多少現錢,還是去樓下大廳就好。”
......
作繭自縛的陸大俠內心此時是崩潰的——少爺你走了,小的怎麽拿得出來寶貝去下賭注啊?
看着花滿樓下去,小胡子忽然松了口氣般輕松一笑,走過去在那張鋪着暗紅色花紋綢布的桌上坐下,對表面平靜內心淚流橫河的陸小鳳道:“陸大俠說的不錯,想要瞞過您和花公子,确實是件不容易的事。”
陸小鳳抱着胳膊,面無表情看人:“既然知道我們的身份,不如就在這裏說吧,唐無庸在哪裏?”
小胡子被他的開門見山吓了一跳,幹笑了幾聲:“陸大俠這麽直接,還真是讓我忘了要說的話。”而且江湖傳言,陸小鳳不是個個性随和好相與的人嗎?這面具臉是鬧哪樣?難道他是別人易容的?
剛剛被西門吹雪他們換回來的暗衛二號趴在窗戶上默念——小胡子老板你腦洞開太大,其實我們準姑爺就是想表達一下他被我們少爺治得死死的事實。
陸小鳳轉身:“那就找記得怎麽說的人說。”
小胡子連忙苦哈哈一張臉跟上——果然大俠都不好伺候,武功高強腦子又十分夠用的尤其不好伺候。
方才上樓的時候,陸小鳳和花滿樓這種心有七竅玲珑的,早察覺出異樣來,這座小樓剛剛從外面看起來,高度絕對不止他們走上來的這麽矮,而且雖然外面窗戶開了四層,但事實上方才從裏面過,陸小鳳只經過了三扇——也就是說,雖然樓梯拐了三層,但實際上真正的第四層,其實并未上到。
果然,站在樓梯盡頭,小胡子在陸爺‘冷冰冰’思索要怎麽下這場賭注的時候,在光滑的牆面上囫囵一摸,不知道摸中哪裏,喀拉拉聲響,不一會兒半扇門打開,一條短短的臺階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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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三寸中三寸,長三寸短三寸。”
陸小鳳酷酷地甩下這句話,沿着樓梯上了真正的四樓。
小胡子在下面盯着牆面上長短木板拼接而成的交彙處,果然開啓暗門的機關,就在上三寸中三寸,長三寸短三寸的那塊木板上。他半是驚愕半是苦笑——果然還是陸小鳳,世上應無第二人,能這麽快地破解妙手朱停的機關。
“啪啪啪。”
陸小鳳剛上樓 ,一間比剛剛小了許多,卻裝飾明顯精致的房間裏,遠山圖的屏風後,擊掌聲後,一道沉悶卻帶笑的嗓音響起:“一年零三個月十八天沒有人來過這裏了,歡迎你,我聰明的客人。”
陸小鳳掃視一圈整個房間,沉香木雕刻的窗棂下,一條覆着雪狐皮的軟榻上,一盞茶正氤氲飄香,屏風之後看不清楚,但一道隐隐綽綽的身影站着,看起來應該是個修長挺拔的男子,似乎是在搭起床簾。
難道是剛剛睡醒?難怪剛剛說話帶着股倦意。陸大俠心裏嘀咕,這如果是蜀中客棧的老板,還真是心寬的很,明明都沒什麽生意還能大白天睡大頭覺。
“客人不必替我擔心,本人這客棧,一單生意就夠吃三年的。”
像是聽到了陸小鳳的心裏話,屏風後又傳來剛剛的聲音。
陸小鳳聳了聳肩,徑直走到軟榻邊,拿起那杯茶就喝,喝完還砸吧砸吧嘴才放下,然後一屁股坐在軟榻上——雪狐皮就是好,有時間去東北獵幾張,花滿樓一張,他一張,就不怕京城的冬天那麽冷了。
屏風後寂靜了那麽兩三秒,然後才繼續有聲音傳出:“閣下是第一位主動喝這杯茶的人,很有膽量。”
“我有膽量的時候多了,主人家要是想再見識見識,不妨走出來面對面說幾句?”陸小鳳單腳踩上軟榻,側過身去看窗戶外——這扇窗戶朝內開,不知能不能看到樓下大廳?
屏風後的老板似乎被他的舉動給逗樂了,輕笑着從屏風後轉出來,紅衣烏發,俊顏星目的一個男人,看上去比陸小鳳他們要大上幾歲,眉眼間有一絲困倦之意,卻難掩好奇。
“江湖上傳聞,陸小鳳陸大俠,與江南花家花七少,肝膽相照,金蘭之誼,現在看來,江湖傳言,果然沒幾分可信。”
他負手走過去,也随着陸小鳳的目光往下看,空蕩蕩的大廳裏,花滿樓正站在那張唯一有人的桌子旁邊,緩緩地搖着手裏的玉骨折扇,面上表情似笑非笑,說不出的恬淡溫和,好像并非身處一家賭場,而是自家的後花園裏,面前不停歇的骰子碰撞聲,也只是尋常的蟲鳴鳥叫聲。正在圍觀的人沒有幾個不把視線往這兒轉一下,驚豔過後,又趕緊轉了回去,連正在專心致志賭的兩個人,都忍不住有汗從額頭上滴下,擲骰子的手都有些不穩。
樓上陸小鳳與有榮焉地點頭微笑——看看,這就是花七少的氣場。
紅衣人将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困倦的眼底閃過一絲亮光,善惡難辨,然後才在陸小鳳對面坐下,從盤子裏拿着點心吃,吃的滿嘴都是糖粉兒,他還樂呼呼地挺滿足。
陸小鳳有些驚訝,看這裏的裝飾,還以為是個極為講究的人,果然世上還是奇葩多。
“說吧,你想知道什麽?”紅衣人嚼着滿嘴的點心餡兒,說出話來一口桂花香。
陸小鳳恍然大悟:“剛剛那杯茶就是賭法?”
紅衣人繼續吃:“不錯,所以你現在可以向我提三個問題。”
陸大俠放了心,也不矯情,直接開口問他唐無庸的下落,紅衣人似乎知道他所為何來,也不回答,端着碟子一邊吃一邊往遠山圖的屏風旁邊走,然後從山尖尖處扣下來一塊紙片,陸小鳳這才看明白,原來這遠山圖并不是筆墨繪成,而是一張張的紙片拼就,等紅衣人将紙片遞給他,用方才陸小鳳喝過的那杯茶剩下的茶葉末往上一澆,紙片背後顯現出幾個字:死局,不明。
“他死了?”陸小鳳翻了一下,整張紙片上就這麽四個字。
紅衣人似乎終于吃飽了,伸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方才那小胡子端了壺新茶過來,紅衣人也不計較,直接就拿起方才陸小鳳喝過的茶碗就要倒。小胡子變魔術似的從背後摸出來只琉璃盞,遞過去——用這個。紅衣人撇撇嘴,一臉嫌棄地看他——你用來喝酒的讓我喝茶,都竄味兒了都。
小胡子直接把剛剛那只茶碗揣進袖子裏,看紅衣人——沒茶了,我得再去加,說不定一會兒下一個客人就來了。
陸小鳳可不管這兒的風起雲湧,唐無庸若是死了,就又斷了一條線索。他略有些煩躁地撓撓頭,看屏風——還有沒有了,再去摳一塊兒呗!
紅衣人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臉苦逼地咽下去琉璃盞裏的茶,幽幽開口:“唐門之前不叫唐門的時候,是個兵器局。”
......
陸小鳳腦袋裏靈光一閃,看紅衣人的眼神也變了,不再跟看個無良老板一樣:“閣下究竟是什麽人?”
小胡子有些緊張地看紅衣人,生怕這看不住自己嘴的一個興起給禿嚕出去。不過紅衣人顯然吃飽喝足,困意也退了,擺擺手摸小肚子:“說那麽清楚幹什麽?你不知道我是誰,我不知道你是誰,交往起來才有新鮮感,不像你跟花七少,整日形影不離的,也不膩得慌?”
陸爺臉色詭異地紅了紅。
小胡子送陸小鳳下樓,關上門之前,陸小鳳忽然摸着手裏的紙片,音量不大不小地來了句:“兄臺的琉璃盞好像忘了拿了,兩個人用一個,也不嫌膩得慌?”
誰的臉色又詭異地紅了紅。
暗衛二號看到他下來,跟花滿樓說了聲,花滿樓離開那張桌子往門口總來,身後一幹人等總算松了口氣,骰子終于再次轉出了六。“有什麽收獲嗎?”他問陸小鳳。
“贏了一張紙。”陸小鳳把手裏的紙塞給他,“裝好,寶貝。”
花滿樓被他抓了一下手,無語,自從摸了臉之後,這人的動作是愈發自然輕巧了,連一點生澀都沒有,招呼不打地就摸上來,氣息都不帶變變的。
“對了,這樓下的人看起來都正常得很,他們全是靠自己打出的骰子,并沒有出老千,這說明他們一個個賭技高超,手上功夫豆不簡單。”
陸小鳳摸下巴——那有時間可得好好切磋切磋。
樓上紅衣人扒在窗戶上往下看,一臉怒其不争的表情瞪自己手下——平時一個個都吹得山崩地裂的,這關鍵時候,一個花滿樓就把你們吓尿了,淨給我丢面子,今兒晚上沒飯吃!然後看相攜出門去的陸花二人,砸吧砸吧嘴:“怎麽都長這麽好看,卻不喜歡姑娘呢?真可惜,真可惜......”
小胡子進來,依舊是一副精明過頭的表情,有人看了說慧黠,有人看了說猥瑣,全憑個人愛好。
“老板,這麽告訴陸小鳳,不怕出問題嗎?”
紅衣人頭也不回:“有什麽問題,不就算算上百年前的賬嗎?好玩的很。”
“那他會猜出我們的身份嗎?”小胡子顯然對陸小鳳有所忌憚。
“身份?什麽身份?”紅衣人扭頭,從盤子裏取了塊核桃酥扔嘴巴裏,吧唧吧唧,一臉無辜,“我是開賭場的,你是看賭場的,是個人都知道。”
小胡子走過去遞手帕——快擦擦吧,這吃的臉頰鼓嗖嗖的模樣可不像開賭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