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說服
顧舒容在回閑漫堂的路上,盡力地走慢一些。
進了閑漫堂就會有人看守,所以她必須在此之前想出辦法來。
将雞母珠摻進紅豆粥裏的人不是殷不悔。那必定另有其人。而這人極有可能是廚房裏的人。否則殷不悔事後一定能記起并說出路上遇到的或那日進廚房的可疑人物。且若是讓廚房以外的人進廚房趁人不備放入,難度大也招人眼。所以,極大可能是廚房內的人。此事剛剛發生不久,應該還來不及處理那人。這郁菁兒和曹琦手段毒辣,此時必定會要殺那人滅口,而且不能在府裏……
顧舒容想到這裏,拉過菱兒,将脖上的玉扯了下來,小聲說道,“我一會兒裝作崴了腳,把你支出去,你把這玉佩拿着,去找王府裏的楚郎中。務必讓他來為我診治。記住!一定要快!”
那楚郎中是她出嫁之前阿爹留給他的,當時阿爹不放心她,就在王府安插了人,并告訴她如果有事,就拿着這玉去找他。
不想今日竟真派上了用場。
菱兒連連點頭。
于是顧舒容裝作崴腳,菱兒順利地把楚郎中請到了閑漫堂中來。
顧舒容趕忙對他囑咐,“楚郎中,此事務必辦妥,且務必要快。你去找我阿兄,告訴他這裏發生的事,讓他帶人夜裏悄悄盯着府裏,每一個門!連狗洞也不能放過!一旦有可疑的人立刻抓起來審問。還有我這裏有府中廚房人員的名冊,你想辦法打探一下最近有沒有人外出或找不到的。如果有的話,将這人報給我阿兄,讓他仔細查查。另外,告訴阿兄,我如今無事,讓他不必擔心。明日你再來一次,想辦法帶我出閑漫堂。”
楚郎中忙應聲去辦。
顧舒容此刻心情沉重。上次桃花宴的事那個偷她香囊的內奸,她找出來後,只是把她趕出了府。這才讓她們覺得她心慈手軟。如若這次找到那個将雞母珠藏在她房裏的人,她絕對不會輕輕放過。
那妝臺是內房,平時言嬷嬷管的極嚴,一般的丫鬟很難進來。只幾個近身的人能接觸到。況且那妝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暗屜,能知道此事的只有時常在屋裏的人。
菱兒,靜影,沉璧,秦嬷嬷,或是言嬷嬷。
菱兒與她長久相處,心思單純,自不會是她。
至于其他人,她不敢肯定了。
顧舒容此時突然覺得心有悲涼,她何時開始身邊能信的只有一個菱兒。
這些日子她見了太多荒唐。
助人反是害人。
越要庇護的人,越要敬而遠之。
越是親近的人,越可能是插在她背後的刀。
她心有嗤意,可怎奈人處其中,物競天擇,她必須學着硬着心腸去适應。
而想到這裏,她突然有些理解上官珩。
不是很惱他了。
她一夜未眠,好在第二日,楚郎中就以為她診治為由,帶來了兩個好消息。
一是昨晚顧展彥暗中守在王府旁的人抓到了從狗洞爬出來一個婆子。
審問之下,那個婆子受不住刑,全吐了出來。她是個長久在廚房裏做活的人。所以大家都對其沒有防備。那日她趁殷不悔不備朝紅豆粥裏扔了幾粒從郁菁兒那處弄來的有碎痕的雞母珠。
“娘娘,這是畫押過的供狀。”楚郎中取過藥箱裏的一張紙遞給顧舒容,“另外,小人今日帶了徒弟進來,一會兒娘娘和他換裝束,就能出去。”
“好。麻煩楚郎中了。”
“娘娘說哪裏話。哦,對了娘娘,殿下昨日聽說娘娘崴了腳特意讓我今日診治完後,去給他複命。殿下心裏還是很記挂娘娘的。”
這對顧舒容來說倒是意外的好消息。她正愁不知道怎樣到上官珩跟前呢。
“楚郎中,你帶我去吧。只是苦了你,只怕這件事後,你要離開王府了。”
“娘娘不必歉疚,顧将軍對我有再造之恩。我當初來到這裏,本就是為着娘娘。此事之後,我自有遁逃之法,回到顧府。想來有了顧府庇佑,殿下那邊也不會再為難與我。只是,日後無法再幫娘娘了,娘娘自己萬要保重。”
顧舒容順利了與楚郎中的徒弟換了裝扮,來到了上官珩的書房。
這是顧舒容第一次進他的書房。此刻她為隐蔽身份,不敢擡頭。只能低着頭,用眼角餘光掃了掃周圍的陳設。
此處陳設簡淨,一個書架,一方小幾,一個書案,幾張椅子。唯一尚算奢華繁複的飾物就是案幾上的博山爐了。
此時楚郎中正在與上官珩回話。她所立的地方離博山爐很近,她打量着這個精致的香爐。
金屬色的香爐底寬上尖,下有底座,其形狀似險峻神秘的山峰。峰頂還透着若有若無的綠光。漏空的頂蓋上雕着雲氣芝草,頂上立着一只刻的栩栩如生的鶴。此時爐內燃着杜衡,仙霧袅袅。
此時,楚郎中已經禀告完離開了。
但顧舒容沒有走,靜靜地立在那裏。
上官珩感受到有人在書案前立着,擡頭看她,目有探尋。
顧舒容擡首,坦然地與他四目相對。
映入顧舒容眼中的除了上官珩沉下來的臉色,還有他背後那幅獨釣寒江圖。
旁邊題着四句,“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這首詩空靈清高,倒不像是弄權人所喜歡的。
“出去。”
“殿下,我只有幾句話,說完若殿下還堅持原本的決定,我立刻就走。”
“顧舒容,你是聰明人,該明白的。”
“是,妾明白。殿下讓王雪凝懷孕,意在拉攏禦史王家。如今王雪凝流産,殿下一定要給王家一個交代,否則就是把他推給稷王。而做這件事的人偏偏是兄長在為殿下守邊疆的郁菁兒。而郁菁兒栽贓嫁禍給了妾。殿下您為了顧家,設法保下了妾。妾很感激。但殷不悔那個孩子,妾覺得他不是替罪羊的最佳人選。”
顧舒容從沒想過要動之以情,對上官珩,最好的辦法就是曉之以利。
“哦?說來聽聽。”
“想必殿下也明白。郁菁兒狠毒有餘,計謀不足。此事決不可能是她所想出的,而是曹琦。殿下,愚蠢的惡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身邊有個為她出謀劃策的聰明人。這幾次的事情,殿下還沒看明白嗎?郁菁兒給殿下添了不少堵,但殿下為着她兄長,不能動她。但郁菁兒本沒有能力給殿下添這許多的事,這關鍵的地方在于曹琦。”
見上官珩面有松動,顧舒容繼續說道。
“上次桃花宴殿下救了妾,這次王雪凝流産殿下救了妾,也為郁菁兒遮掩下了,可這樣的事情以後會源源不斷。妾知道殿下心裏也很清楚,當初皇帝将妾和王雪凝一齊嫁給殿下,是為了什麽。但殿下放心,只要妾在一天,殿下和顧家就只會是親家不會是仇家。只是妾想問一問殿下,下一次呢?下一次殿下真的還來的及保妾或者為郁菁兒遮掩嗎?若真有一天要取舍,無論如何都是殿下的損失。若是日後那郁菁兒闖下滔天的禍呢?殿下可保的下她?但只要除掉曹琦,郁菁兒就折騰不起風浪。所以,最好的替罪羊是曹琦。或者說此事的罪魁禍首本就是曹琦。妾手裏已經拿到了廚房婆子的供詞。”
此次曹琦不聲不響躲在後面,可她別想逃過。顧舒容必須反擊,否則就鎮不住有邪念之人。
“可以。不過你為什麽一定要救那個少年?”
此事,上官珩有些不舒服。
她那樣小心謹慎的人,為了一個奴仆,如此大費周章。
“殿下,在妾眼裏,他只是個孩子。那日他認罪是殿下吩咐的,那些人也都是殿下安排的。殿下是拿臣妾說服他認罪的吧?否則他那樣不懼酷刑的人,無論如何終有一死,又怎會認罪?當初妾不過幫了他一下,他就以命相報,這樣的人,妾……于心不忍。況且……”
“什麽?”
“他的眼睛是這世間少有的幹淨了。眼神清明,內心澄澈,妾喜歡幹淨的人。”
她說的坦蕩,他反而不介意了。
“顧舒容。”
“啊?”
“很失望吧。”
此句陳述,并沒有帶一絲一毫的疑問。
她說她喜歡幹淨,可他身有穢瑕。
于是他忍不住問出了口。
作者有話要說:
博山爐:我就是我,頭上閃着不一樣的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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