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認罪
“嬷嬷不必自責。不是你的錯。我也沒想到我當初一善之念救下的孩子,竟讓他因我遭受大難。更沒想到那些小人竟無恥到這種地步,竟要拿我救下的人來拉我下水。呵,救了人反倒害人害己,這王府,真是個好地方!”
顧舒容打一進寒酥軒的卧房,就聞見了血腥氣。
“顧舒容!你還我的孩子!還我的孩子!你這個蛇蠍心腸的毒婦!我要……我要殺了你!殺了你……”王雪凝此時臉色慘白,躺在床上,沖着顧舒容怒吼,眼中血絲彌漫,淚斷斷續續地流着。她此時太過虛弱,聲音并不大,但那聲音慘厲,竟像是氣流兇猛地撞擊着喉嚨而發出的。
“王側妃!慎言。本妃知你喪子悲痛,不追究你方才的言語無狀。但你若再污蔑本妃,休怪本妃不留情面!”顧舒容雖然此時見她這樣,有些憐惜。可到底是冷臉呵斥了回去。
郁菁兒此時心裏笑開了花,臉上卻裝出一份愁态,“郎中,你将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回娘娘的話,這雞母珠與紅豆相似,不易辨別。但其外殼堅硬,只要殼不破,是無毒的。這側妃娘娘的紅豆粥裏,摻了些碾碎殼的雞母珠。好在娘娘吃的不多,才撿回一條命,但這胎兒卻沒保住啊!再者,這雞母珠在這京都是沒有的,多産自南粵南诏濕熱一帶。”
“若我記得沒錯,王妃娘娘的兄長前些日子可剛從南粵巡查回來。”郁菁兒此時陰陽怪氣的說道,意有所指。
“就算我阿兄去了南粵,那就代表我手中有雞母珠嗎?”
此時上官珩匆匆趕來。
顧舒容不禁在心中翻白眼,可真行,出事的是您孩子,您最後一個到……
“怎麽回事?”
這郁菁兒将事情說給了上官珩聽,随後又請示上官珩說要搜查顧舒容屋子。
上官珩擰眉思索了一會兒,“林肅,帶上些家丁去閑漫堂中搜查。”
顧舒容此刻頓覺不妙,只怕此時東西已經藏入了閑漫堂。但顧舒容也不知為何,因着這是上官珩發出的命令,她又有些心安。
上官珩會護着她吧,畢竟還有顧家。
“繼續說。”
“殿下,妾已經将涉及到此事的人全部押下審問。其中一個便是殷不悔。這粥是他熬的,嫌疑最大。而再查下去發現此人前不久是王妃娘娘身邊言嬷嬷安排在廚房的。”
“郁側妃,這殷不悔是我前些日子救下來,方才安頓在廚房的。況且若本妃真有此心,怎會安排言嬷嬷親自送去,白惹人眼?再者……”,顧舒容冷臉盯着郁菁兒,“本妃倒想問一問郁側妃,本妃聽到消息便立即趕來,而郁側妃你怎麽這麽快就到了,還查到了這麽多事?”
“王妃娘娘,妾今日正要到前院給王爺送糕點,此時碰上了慌慌張張要去請郎中的丫鬟,這才急忙趕過來,因着此事後院之中都有嫌疑,所以只派人告訴了王爺,并未在後院中散布消息。後來,調查之事都是妾和王側妃身邊的人一齊去辦的,娘娘若還有疑問,自可再查一遍。至于娘娘所說的惹人眼,怎知不是娘娘先如此做,再故意以此理由搪塞?”
顧舒容聽着她一連串的話說的順暢,無縫可插。哪像她平時漏洞百出的風格,應是曹琦早早教好的。此時她更加堅定了此事是郁菁兒和曹琦所為的想法。
一炷香後,去搜查閑漫堂的人回來了。
“禀殿下,在王妃娘娘的妝臺的暗屜裏找到了。”
所謂禍不單行。與此同時,另一人來回禀。
“禀殿下,那廚房伇殷不悔受不住刑罰,招供了,說是他放的雞母珠。”
“傳他來。”
顧舒容此時如墜冰窟。
但她知道,此時不能露怯。
她緩緩跪下,“殿下,這雞母珠妾并不識,更未藏過,那妝臺的暗屜妾自己都不知道。這雞母珠極有可能是旁人潛進屋內放進去的。”
“喲!娘娘,您的屋子旁人出入這般容易呀!咳咳……不過娘娘別急,這不?還有人證呢!”此時的郁菁兒嘴角的笑意都快壓不住了,只得用手帕掩掩住嘴假意咳嗽。
床上躺着的王雪凝火上澆油,“妾……妾不過那日與你在湖心亭上有了些不快,娘娘竟這般記恨妾……非要奪走我的孩子!我苦命的孩子啊!是娘害了你呀!王妃娘娘你還不如一刀殺了我!為什麽……為什麽要害我的孩子……他還那麽小……”她此時氣若游絲,軟弱可憐,說出的話卻針針見血。
“你先起吧。是不是你做的,本王自會查明。”
他不喜她跪自己。
“是。”顧舒容起身來。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殷不悔此時被帶上來。
顧舒容看向他。
他本就瘦弱,此時一身刑傷,更顯羸弱。
他算不上什麽長相俊美之人,但勝在幹淨。
幹淨的臉,幹淨的眸子。
像一張上好的宣紙,雖然比不得月華,卻有着屬于自己獨特的素淨和綿軟。
也因此,那日顧舒容本能地想信他,想幫他。
此刻他衣衫破爛,血肉翻綻,污血遮面。
但顧舒容仍覺得他很幹淨。
那一身重傷,分明是受了重刑的。
他能撐到此刻,已是不易。
她不怪他。
他不過是個孩子。
自己當初的一善之念,反倒讓他遭此禍患。
說到底,她是有愧的。
那少年也望向她,若有若無地朝她笑了笑。
“既已招認,何人指使。”
他緩緩跪下,膝上有傷,他跪的艱難。
“回殿下的話。無人指使。這王側妃娘娘素來苛責下人。小人也被她苛待過。心有怨恨。如此而已。”
顧舒容不禁動容,這個孩子怎這般傻,不是他做的為何要認。難道是為了攬下罪責救她麽?
她身後尚有顧家。
可他卻是府中人盡可欺的奴仆。
他的身後,空無一人。
“荒唐!你一個仆役,哪裏弄來這産自濕熱之地的雞母珠!”郁菁兒恨的咬牙切齒,目光怨毒。
“回娘娘的話,奴在府中有一朋友。他來自南粵,有次被奴看到,偷了來。”
“你一個奴才!怎知道這種稀罕物的功效!”
“那人家鄉曾遭了水患,不得已離家。因知北方無此物,只折了枝帶了過來,插在瓶裏,日日得見,聊慰鄉思罷了。奴有次去他房中看到了,覺得紅豔好看,伸手欲摘下一粒,被他制止,并給奴講了他的毒性。”
“傳此人。”上官珩此時發聲。
那人一到房裏,見此等情形,立刻兩股戰戰,跪了下來,“殿下,娘娘,的确有這回事。但是奴沒有給他,是他偷的呀!不關奴的事!不關奴的事啊!”
“荒謬!你既知有毒,為何要擺在房裏?”
“娘娘,此物雖有毒,但是外殼堅硬,只要不破碎,是無毒的。擺在屋裏也很好看,奴不過是看着它解解鄉思之苦罷了。”
“狡辯!你怕是那殷不悔的同黨吧!此刻故意為他這樣說,替他辯解!”
“娘娘……娘娘這可就冤枉奴了!若與奴無關,這樣的事情,奴躲還來不及,怎願被牽連上啊!”
郁菁兒見他油鹽不進,忙換了方向,朝上官珩說道,“殿下!這兩人怕是早就串通好了。不如再行拷打,撬開他們的嘴。就算這兩人說的是真的,那王妃娘娘房裏的雞母珠作何解釋!”
“方才王妃說的也不無道理。那妝臺并不是不可接近。房裏的丫鬟,來往的人事。并不能因此給王妃定罪。但王妃的确有嫌疑。傳我命令,王妃這幾日不得出閑漫堂。另,将這兩人帶下去考竟。那殷不悔既然是受刑後招供的,必是懼于刑痛的。将王府的刑罰皆上一遍,若指認,那就要再次審問王妃。若不指認王妃,那就不能以此定王妃的罪。此事就如此辦吧。”上官珩說罷就拂袖而去,并不給人駁回的機會。
顧舒容看着殷不悔被帶了下去。
他此刻對她笑了笑,比方才更分明些。
她轉頭不忍再看,努力抑住眼中的淚。
她此刻什麽都不能做。
有些虧,吃一次,就夠了。
她此時若還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那便太蠢了。
那郁菁兒分明是借着殷不悔被她安排在廚房一事,誣陷于他,再牽扯到她身上。以為刑訊之下,殷不悔必然攀咬。再找人将這雞母珠放在她房裏,如此人證物證俱全。只是她沒料到,殷不悔的骨頭竟這般硬。
如今殷不悔自己攬罪,只是方才那番應對,太過周密。決不是殷不悔一人可以辦到的。而上官珩又來的最晚。分明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她心裏是感激他,他總歸是護着她的,盡管是因為顧家。
她心裏又惱恨他,以他的聰慧,怎看不出是郁菁兒所為,可他為着她哥哥,愣是把殷不悔推出去頂罪。
他不過是個孩子。
說到底,她惱自己更甚。
長久以來,她懷有僥幸,只是見招拆招,不知反擊,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他将她禁閉,分明是知道她會看出來,一為防她為殷不悔求情,二是防她找出證據,揭開郁側妃是兇手的真相。
可她不能坐以待斃,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寧肯受盡酷刑也不肯攀咬她的人為她而死。
那樣幹淨的人,不該滿身髒污地死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白月光殷不悔你們還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