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流産
落子不悔。是個好名字。
“他為什麽要欺辱你?”
“奴今日做事用了些巧心思,被主子誇贊,搶了那人的風頭。”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在你沒有足夠的能力自保之前,需懂藏拙。”
“奴受教了。”
“言嬷嬷,給他換個去處吧。剛才那頭子被我趕出了府,但只怕他根基還在。換個去處,關照些,別讓人再欺了他。”
“多謝娘娘。”殷不悔叩拜謝恩。
顧舒容這才向前走去,繼續賞花。
她能做的僅此而已。再多些的恩賜,在這個明槍暗箭的王府裏,怕是會成為他催命的毒藥。
殷不悔很多年以後,都記得那個身影。
清麗的鵝黃色裙衫在那片繁花之中輕輕搖動着,她青絲上所簪的珠釵簡單,在陽光的映照下并不刺眼,只是發出溫潤柔和的光芒。
就是那樣一個遠去的身影,他此後幾年,只要想想,就會彎了眉眼。
這王府裏的平靜,并沒有持續多久。
盛夏的七月。
王府有一件大事,側妃王雪凝有孕。
顧舒容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看她的話本子,并沒有多少吃驚,可以說在她意料之中。王府裏子嗣不多,只有侍妾尹陶所生的一個兒子還有王姬陳氏的一個女兒,一看就是上官珩有意控制的。旁人只怕再怎麽費心思也是無用的。
這側妃王雪凝是禦史次女,其長姐王雪淩在稷王府為側妃。此時的禦史正左右搖擺,這是皇帝有意為之的。這禦史雖然品級不高,但司監察,權責頗大,因此上官珩和稷王都想要把他争取到自己麾下。
如若此時,王雪凝生下皇孫,那麽将來一旦慎王奪位成功,太子極有可能是這個皇孫。因此上官珩一定會極力促成王雪凝懷孕,以此來拉攏禦史。
顧舒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但是這件事卻在郁菁兒的庭榭軒一石激起千層浪。
碎玉聲,轟咚聲,不一會兒郁菁兒就把屋裏能摔的東西都摔了。一片狼籍之內,郁菁兒此刻氣息不順,雙目瞪的滾圓。
她郁菁兒這麽多年都沒懷上,憑什麽她王雪凝一來就懷上了?
有丫鬟此時進來通禀,見屋內情形,有些怯,一時進退兩難。
“在那杵着作甚!還不快滾進來!”
那丫鬟忙匆匆上前,“回娘娘的話,曹王姬求見。”
“不見!叫她滾回去!”
自從上次桃花宴的事郁菁兒吃虧之後,将此事全算在了曹琦頭上,之後曹琦多番來請罪,這郁菁兒都沒有理過。
見那丫鬟還在遲疑,這郁菁兒怒氣更甚。
“耳朵聾了嗎!我的話你沒聽見?!”
那丫鬟硬着頭皮說道,“那曹侍妾說有要事要告訴娘娘,若娘娘今日不見,她就跪在門外等娘娘見她為止。”
郁菁兒這才想起來,從自己多次閉門拒見之後,她倒有些日子沒來煩她了。如今再次前來,怕是真的有什麽事。
而後,有丫鬟宣曹琦進來。
曹琦這才松一口氣。自從她上次那事辦砸了之後,這郁菁兒再不肯見她。那王府裏的奴才全都是些勢利眼,眼見她失了依仗,又不得寵,這些日子都給她冷眼瞧。
如今,她一聽王雪凝懷孕,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于是塞了那丫鬟錢物,讓她今日務必想辦法讓自己進去。
進了屋子,曹琦起身行禮,這郁菁兒剛發了一通火,此時口渴難耐,正飲着茶,見曹琦進來,只斜了她一眼。
“你有何事,趕快禀來。”
那曹琦環視了屋裏一圈,郁菁兒悉意,将丫鬟打發了下去。
曹琦這才緩緩道來。
“娘娘,如今王側妃已有身孕,若娘娘再坐以待斃,只怕日後壓在娘娘頭上的又會多一人。”
“這還用你說?有什麽法子速速說來,我可沒工夫跟你繞彎子!”
“娘娘,妾倒是有個一箭雙雕之計。不但可以将王側妃的孩子除掉,還可以拉王妃下水。”
“呵,上次你可把我害慘了,我還能信你嗎?”
“娘娘上次的事情實屬意外,妾也沒想到王妃和她那情郎那麽久不見,再見面竟能守住,這才被她鑽了空子。況且上次本來有那香囊無論如何也可以讓王妃折損些,怎奈王爺竟站在她那邊,這才連累了娘娘。”
“哼,我最後信你這一次!”
這幾日酷暑難耐,顧舒容便常到湖心亭來納涼。觀芙蕖碧葉,聞荷香陣陣,再吃碗子冰鎮過的果子,顧舒容此時覺得通體舒暢。
正當她心暢體舒之時,卻遠遠見王雪凝乘着舟來,且周圍還有好幾個小船只護着。呵,好大的架勢。
王雪凝笑意盈盈地下了船向顧舒容走來,只敷衍地略福了福身子。
“妹妹,你如今已有身孕,怎不在房裏呆着?還坐船來這裏做甚?可要小心腹中胎兒。”
“姐姐,這你可冤枉妹妹了。妹妹可是得了好東西,要與姐姐分享呢!況且王爺重視我這胎兒,這不是還有好些船只在旁護着呢嗎?府裏的郎中說了,多走動走動也是好的。”王雪凝撫着肚子,挑眉向顧舒容說道,言語之中,炫耀之意明顯。
顧舒容只當聽不出,依舊保持着春風般的微笑,“哦?什麽好東西。快讓姐姐我瞧瞧。”
“其實也算不得什麽珍貴東西,不過貴在稀奇。家兄在邊境管着邊貿,這次托人捎回來些石榴來。娘娘這石榴多籽,意頭好。娘娘可要多吃些。”
她還以為是什麽好東西,結果是石榴。她上輩子都吃膩了。
這說是有了好東西要送給自己,還不是諷刺她沒懷上呢。這剛懷孕就這般猖狂,處在風口浪尖上,卻不知道夾着尾巴做人。可真是心大。她自不想與她計較,這般展頭露角,自有人收拾她。
王雪凝從丫鬟手裏拿過刀,像是故意顯擺自己知道的多似的,割開了一個口子,随即剝了起來,“娘娘,妾給您剝一個,這果子皮可厚着呢。”
顧舒容看着那笨拙的剝法,從她手裏拿過刀和石榴,“妹妹呀,你這法子不好。容易傷指甲。瞧着姐姐的。”
顧舒容将石榴橫置,将頂端切下一小片,白色的經絡展露。她沿着白色經絡切成了六塊,圓潤紅色的籽便完好無損地露出,而後又将其中一塊兒遞給王雪凝,“喏,姐姐。這樣剝才對。”
誰給她的勇氣在自己面前賣弄?梁靜茹嗎?自己前世孤兒院後面就是棵石榴樹,從自己嘴裏吐出來的石榴籽只怕比她狗嘴裏吐出的人話還多呢!
王雪凝此刻尴尬地笑笑,因失了臉面,便吃了幾顆石榴,佯裝累了回去了。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有了此番打擊,之後的一段日子王雪凝便再也不敢到顧舒容面前得瑟。
某日午後,顧舒容正和菱兒她們在房裏悠閑地打着葉子牌。
言嬷嬷此時匆匆進來,眉宇間憂色盡顯,“娘娘,不好了。王側妃流産,最後竟查到了那日娘娘救下的少年殷不悔那裏,此刻那少年正被刑供,看這架勢是沖着娘娘來的。”
顧舒容聽到這裏,頓覺不妙。忙放下手中的葉子牌,步履匆匆地往王雪凝所住的寒酥軒趕去。言嬷嬷菱兒等忙跟了上去。
“怎麽回事?”顧舒容皺眉問着,腳下的步履不停。
“王側妃流産,郎中在她的紅豆粥裏發現了雞母珠。”
“雞母珠?”
“是。郎中說這雞母珠與紅豆極為相似,是有毒性的。加上熬成了粥,摻在裏面,極難分辨。那王雪凝算是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只是腹中孩子時日尚淺,沒留住。”
“怎麽扯到了殷不悔身上?”
“娘娘。老奴慚愧。娘娘當時讓老奴給他尋個去處。老奴便想着這廚房不錯。平日裏主子們心情好了,都會賞廚房些。加上那裏總餓不着。不在主子跟前,也沒有那麽多污糟事兒。卻忘了廚房供給吃食,是個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