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陰謀
“妹妹的嘴怎這般甜,就知道哄姐姐我開心。早就聽說禦史王家兩女都是傾國姝色,這妹妹同我一起被陛下賜婚,我看王爺得了你才是因禍得福呢!”
這王側妃暗諷自己清白有失,她就拿和她一同賜婚的事和她那嫁入稷王府的姐姐去諷刺反擊。要不是自己被賜婚給上官珩,皇帝還想得起她來?你一個贈品竟然敢在我面前得瑟!真是不知姑奶奶我的厲害。皇帝的用意想必王家也清楚的很。她姐姐在稷王府做側妃,她在慎王府裏做側妃,自己都替她尴尬,她還在這耀武揚威。呵!
果然王雪凝聽罷臉一陣青一陣白,乖乖閉了嘴。
顧舒容端正地直了直身子,今天還有件正事沒做呢!
“郁妹妹,早前我還沒嫁過來,倒是辛苦你照料府中諸事。如今我既嫁了過來,可不能讓妹妹再替我辛苦了。今日正好你就将賬本鑰牌交給我吧,省得王爺日後說我欺負妹妹幹活呢。”
只怕她今日不提,以郁菁兒那性子斷然不會主動提起。可這管家之權若不抓在手,王妃的頭銜就是個空擺設。
“姐姐這說的哪裏話,我們都是一家人,哪裏就談的上辛苦了。不過姐姐如今是正妃,這些物事自然該交給姐姐的,只是我那還有些尾巴沒收好,等妹妹收拾幹淨了就交給姐姐。”
“郁妹妹可是說笑了,這如今剛過完年,這賬怕是新開的呢,怎還用結尾?莫不是往年的賬目有問題,只是這賬目要一年一清才好,萬不可留待來年,這最後啊就容易一團亂麻,理不清了!看來妹妹不是很擅長這些事,這也不怪妹妹。秦嬷嬷,還不快去,跟着郁妹妹身邊的海棠趁着現在取來,我回去趕緊看看。這銀錢賬事可千萬脫不得。”
郁菁兒頓時啞口無言,她竟然連自己身邊丫頭的名字也提前打探好了,可見是做了十足的準備。于是只好吩咐海棠領着去。
顧舒容滿意地笑了笑,心裏暗道,我一個現代資深財務總監看的賬本比你看的書都多!用得着你在這班門弄斧?還想抓着賬本?姑奶奶我好欺負?
這正事已完,顧舒容就站起身來,“今日咱們聊得也差不多了,來日方長,咱們改日再繼續閑話家常也是一樣的。只是作為王妃,我今日也要有一件正事要講。平日裏都是姐妹,咱們都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伺候好王爺,所以必要齊心協力,和諧共處。只是我眼裏容不得沙子,若讓我知道咱們後院有哪些腌臢事,給王爺添了堵,可別怪我不顧姐妹情分。”
衆人之中除了郁菁兒,見顧舒容起身忙也站了起來,齊聲道“謹遵娘娘教誨。”
顧舒容一改剛才嚴肅臉色,和顏悅色道,“對了,還有件事要說。現在天還冷着,諸位妹妹不必天天來此給我請安,別染了風寒。這些天就不必請安了,等什麽時候天暖些,我自會告知各位妹妹。今日就到這裏了,諸位妹妹都散了吧。”
你們願意來,姑奶奶我還懶得早起陪你們在這打機鋒呢!
“多謝娘娘體恤。恭送娘娘。”衆人皆福身謝恩,只是那郁菁兒的禮行的極敷衍。
顧舒容轉過身,只當沒看見,向裏屋走去。恩威并施,顧舒容覺得自己這場戲唱的還算不錯。她現在終于可以去睡覺了,困死老娘了!
待人散的差不多了。郁菁兒一邊走一邊轉頭沖曹琦撒氣,“怎的了?你今天腦子被驢踢了?還是良心被狗吃了?那分明是鳳凰,非要說成孔雀,我本就是故意戴着膈應她的!我哥哥在邊疆替王爺守着,我還怕她不成?你今天幫她說話幹什麽!還是有了正妃娘娘,你就見風使舵,要投到她那營去?”
“娘娘,您這可是冤枉妾了。妾今日哪裏是幫着她,那是幫着娘娘啊!娘娘頭上戴着鳳凰,這本是違制的,可娘娘兄長勞苦功高。若今日那王妃直接斥責娘娘,那便是王妃不懂事,因着這些個小事來讓王爺難做。而且娘娘完全可以是說是看錯了或是底下人的過錯,王爺寵愛娘娘,自然會偏袒娘娘,反而覺得王妃小題大做。那王妃自然啞巴吃黃連,反倒被折了顏面。但是那王妃偏偏說是孔雀,故意引娘娘自己說是鳳凰,若是娘娘在大庭廣衆說了出來,那麽就是在第一天拜見當衆挑釁王妃,即使王爺偏袒王妃,也要顧及顧家,怕也要為了堵住悠悠衆口而對娘娘做出責罰,到時候難受的還不是娘娘自己?再者說,這樣一來,若惹了王爺生氣與娘娘離了心那娘娘豈不是吃了大虧?”
“就算你說的都對,難道我日後就要仰人鼻息了不成?我郁菁兒從小到大可沒吃過這樣的氣!”
郁菁兒一邊咬牙切齒地說着,一邊扭絞着手中的手帕。
“娘娘別急。妾從前蒙娘娘照拂,方在府中有了立席之地。如今娘娘有憂,妾自然應替娘娘分憂。還請娘娘且忍她些時日,凡人總有弱點,妾一定會替娘娘找到,讓她為今日付出代價!”
聽到這裏,郁菁兒方才氣順了些,扭着腰肢去中庭花園賞花去了。
另一邊,姜侍妾姜來薇和尹侍妾尹陶一齊朝着畫屏閣走去,兩人小聲地嘀咕着。
“我看那王妃好生厲害,今日竟然能讓郁側妃娘娘吃癟呢。往日咱們哪個不受那郁側妃的氣,如今我看着就有些高興。”尹陶小聲地說道。
“噓,咱們可別參與。那兩位都不是咱們能惹的。只怕還有的鬧呢!你且寬心,總歸你還有個子嗣傍身,也是不愁的。不像我地位低賤,還沒有依靠。”
“妹妹你這說的什麽話,你我長期以來相依為命,我只要有一口飯吃,必不叫妹妹餓着。說身份這事,誰又能低了我去?左不過王爺眷顧,老天庇佑,才有了個子嗣,又不能養在自個兒跟前,天知道我這個做娘的有多想他……”說到這裏尹陶忍不住紅了眼睛,“我這樣的人是不敢随意求着去看他的,我聽說他前些日子還發了些燒,也不知如今好了沒有。我姿色平庸,年歲已漸大,怕是日後更沒指望了。”
“倒是我不好,閑着沒事說這些做什麽?白引得你傷心。好在這些日子不必去請安了。想來這府裏也沒人會找我們這等子人的晦氣。唉,咱們啊就是一根藤上的苦瓜,相互扶持着把這日子過下去也就是了。”姜來薇原本是要安慰她,說到最後自己也嘆起氣來。
顧舒容一覺醒來已經午時了,頓覺腹中饑餓。
也是。從昨天一直到現在都沒怎麽好好吃過飯,做王妃可真是個苦差事,顧舒容不禁腹诽。
顧舒容原本打算自己好好看看賬本就當打發時間,畢竟是自己上輩子吃飯的東西,丢了不好。結果一看,兩眼一黑。
單式記賬法……
顧舒容忙将賬本扔給了秦嬷嬷。
随後,叫來丫鬟上菜。
于是一桌子珍馐佳肴流水般的上了來。顧舒容此時早已垂涎三尺,可當她的目光看到那盤豌豆黃時,顧舒容突然就……不餓了。
“撤了吧。”
顧舒容回到了床上,躺了下來。
“小姐,可是不舒服了?”
“不是。你們都下去吧。”
一屋子的人都退了出去,門關上的那一刻,顧舒容覺得很冷清,卻也安全的很。
她蜷縮起來,面朝裏,哭了起來。
顧舒容是個十分自制的人,那是她在現代孤孤單單的二十幾年所養成的習慣。
乃如她會壓制住自己不去想一些事情,乃如逼迫自己和從前一樣,乃如她會逼着自己遮着苦痛好好地生活。
她能允許的只是自己偶爾背着人濕幾個枕頭。
這場情愛與割舍對于陸岑和顧舒容來說都有苦痛。
陸岑的痛像是有人拿了把刀朝他深深捅了一下,而後又迅速地抽出。于是鮮血淋淋,血肉翻綻。
他自己看得見,別人也看得見。
他疼的撕心裂肺,整個身體都扭曲了。但是有傷口,疼在皮肉,可以清楚地知道那個傷口不能碰,碰了會疼。可只要有傷口,就可以結痂,終有一日會愈合,但會留疤。
永失所愛和被自己的親人逼着親手滅掉生命裏唯一的那道光亮對于陸岑來說就是這樣的痛。
顧舒容的痛更像是一種隐痛。乃如風濕骨痛。平日裏只是隐隐的,可以忍着,并不真切。可一旦刮風下雨,就是錐心刺骨的疼。
她自己看不見,別人也看不見。
但她感受的到。
沒有傷口,不會流血,不能結痂,無法根治,藥石無醫。疼在骨子裏,不見于皮肉,會時不時地發作,且不知下一次是什麽時候。
可她只能忍着,偶爾痛極了允許自己躺在地上打幾個滾兒。僅此而已。
必須親自斬斷不能回頭的割舍以及被心愛之人設計奪去貞潔對于顧舒容來說就是這樣的痛。
這兩種痛究竟哪一個更痛,其實是未可知的。
各人有各人的分辨。
此時稷王府內,稷王和魏侯都坐在書房,地上銀骨炭窸窣地燃着,時不時地發出些噼啪的聲響。案幾上煮着欲烹茶的水,壺下焰苗搖動。
“如今顧家算是站在了慎王那邊,看父皇賜婚之意,怕是真像岳丈大人說的,忌憚我這兒子呢。”稷王倒是一改急躁的常态,言語情态之間似有沉憂。
“殿下不必太過憂心。陛下召慎王回來是為了牽制殿下,不見得就有立他為儲的心思。當年沈家一門的血早就在兩人之間彙成了此生無法跨越的鴻溝,陛下不會不防備的。”
此時水已沸,魏侯起身沖泡起來,而後又将紫砂壺中的茶倒出兩杯。淺黃的茶湯之中芽尖沖向水面,懸空豎立,再慢慢沉入杯底,如同竹筍出土。頓時茶香四溢。“金鑲玉色塵心去,川迥洞庭好月來。”,是上好的君山銀針。
魏侯拿起一杯,遞給稷王,“這水若沸騰,不管不顧,必有幹涸之時。不如主動滅火,取來沖泡茶茗,飲一杯好茶。”
“本王明白岳丈大人的意思,可難道就放任不管,任其坐大,有朝一日與我分庭抗禮?”
“自然也不可。陛下無此心,慎王未必無此意。不可急躁冒進,亦不可坐以待斃。”
“莫非岳丈大人已有對策?”
“那顧靖安的脾氣像個臭石頭,又臭又硬。如今慎王想要這門親事,但究竟是親事還是愁事還未可知。陛下可還記得陸家?”
“自然記得。本來還想通過陸家拉攏顧家,誰知道……哼!倒白升了陸建的官兒。岳丈的意思是說把他們之間的事抖出來?”
“不可。這樣反倒得罪了顧家,還在陛下面前惹眼。我們只需把這些想辦法告訴該知道的人,自然有人替我們做。”
“該告訴的人……”稷王斜着眼珠子思索了片刻,随即拍案叫好,“好!不愧是岳丈大人!此法甚妙!哈哈哈哈……妙!”
幾日後。
“娘娘,妾找到王妃的弱點了。娘娘那日所受的屈辱,如今可如數奉還。”曹琦一邊說着,一邊給郁菁兒遞過來一杯六安瓜片,眼角閃着陰毒的笑意。
“哦?快說來聽聽。”
“妾這幾日多番打聽。可巧妾身邊的素節和顧府的一個丫鬟是同鄉,多有故交。妾就讓她去打聽,結果,倒是讓妾知道了件大事。那王妃尚在閨閣之中時就和陸家的庶子陸岑暗通款曲,聽說已有幾年的感情了,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這次王妃嫁過來,怕也只是因為山洞之事,不得不嫁。只怕兩人還餘情未了呢。”
“哼!我就知道那浪蕩蹄子會是什麽好貨色。太好了!我要趕快去告訴王爺!”郁菁兒聽罷頓時喜上眉梢,起身就欲走。
曹琦攔住了她,“娘娘別急。那到底是從前的閨閣之事,如今她嫁都嫁過來了,她從前的事瞞的又極好,她完全可以說是丫鬟誣陷,憑空捏造,到時候豈不是被她反咬一口?且王爺為着顧家,即便心裏膈應,表面上也不會做什麽。這打蛇要打七寸,必要讓她犯下滔天的過錯才行。”
“你有什麽辦法,趕快說。別賣關子。”
“娘娘,馬上就是王府舉辦的桃花宴了,到時候咱們這樣……”曹琦附在郁菁兒耳旁,小聲地說了計劃。
作者有話要說:
君山銀針那段參考了陸羽的《茶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