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談成
上官珩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随即嗤笑一聲,“呵,本王竟這般惹你嫌惡?竟讓顧小姐為了阻止這門親事不惜自毀清譽。”
“殿下如若不信,可尋個可靠的嬷嬷來驗身。”
顧舒容見上官珩面色沉了下來,知道他是信了,“不過殿下莫急。小女今日來說這些不是阻止親事,也不是自毀清譽的,而是用這事作為誠意,與殿下來做筆交易。”
“哦?願聞其詳。”上官珩放下手中茶杯,轉頭看向顧舒容。
“那日的第一批刺客是殿下安排的吧。”顧舒容目不轉睛地着上官珩,卻見其面色不改,“殿下此計一箭雙雕,可謂缜密至極,不過後一批黑衣人的出現顯然差點打亂了殿下的計劃,小女也因此有幸看出了些蛛絲馬跡。”
“繼續說。”上官珩不否認也不承認,食指拇指摩挲起來,顯然是準備以不變應萬變。
“殿下也不必盤算如何滅小女的口,如今我們互有把柄在手,正好做個交易。殿下無非是看中我顧家勢力,想來也不會在意小女是否是清白之身。只是殿下也清楚我阿爹性情,如果我這裏不松口,怕殿下的目的很難達到。”顧舒容走近幾步來到上官珩身旁,“小女可以嫁給殿下,也會去說服阿爹,并且讓我顧家日後為殿下差遣,因為……”,顧舒容屈身在上官珩耳邊低語,“我賭那頂白帽子是殿下的。”
王上加白,乃是皇。
座上的上官珩面色松動,眯着眼睛仰頭盯着顧舒容,片刻之後,“既是交易,你要什麽?”
“一,殿下登基之後護我顧家一世平安順遂,不求權重,但求平安。二,婚後小女會配合殿下做好一個王妃該做的事,除了……周公之禮。三,一張和離書,殿下事成之日,放小女出宮。”
“可以。”這次倒是斬釘截鐵,上官珩忽然起身,顧舒容本能地向後躲閃,身子驟然失衡,向後倒去,上官珩伸臂攬住,學着顧舒容方才的樣子伏在她耳邊低語,“顧舒容,本王倒是小看你了。”而後又轉頭過來與顧舒容咫尺之間四目相對,“來日方長,不急。”
顧舒容站穩了身子,就退身了一步,“多謝殿下。”她聽見自己的心放佛驟然提到了嗓子眼兒,但她不能露怯,這場博弈是險招,亦是誅心。
之後,上官珩傳了紙筆,寫了和離書給她。随後,她又在上官瑛的幫助下順利地回了顧府。顧舒容甫一進門就躺到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氣,吓死老娘了,上次心跳成這樣還是當年高考查分數的時候吧。無論如何,這招險棋是走對了。
餘悸之後,胸中泛起莫名的酸楚。她這些日子一直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她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顧舒容。她一直不願去想那個人,那兩個字——陸岑。但今天當她親口說那些話,一些事重新湧上心頭。
那是四個月前。
“阿岑,我不是之前同你講過嗎?不要讓陸家站在稷王一派。怎麽今日我阿爹回來說你父親今日也同陛下奏言立稷王為儲?之前你父親的升遷是不是與此有關?陸家如今是不是投到了稷王麾下?”顧舒容一臉焦急,沖着剛趕來的陸岑問道。
“舒兒,你也知道。我畢竟是家中庶子,很多事情并不能做決定。況且如今端王已伏誅,朝野之中盡倒向稷王,最後不是稷王又是誰呢?你從前與我說是慎王,可是他早就被皇帝扔在邊疆好幾年了,從不過問。況且他是被廢的太子,外家盍族被滅,當初能免被幽禁,也是撞上了匈奴攻打的大運。歷朝歷代你見哪個廢太子能重登大寶的?”
“阿岑,我知道,我知道我說的這些你可能覺得太過荒誕,也知你家中艱難。但我指天發誓,最終登基的真的是慎王!你回去再勸勸你父親,至少不要站在明面上,擋在前面沖鋒陷陣,盛極則衰,你不也瞧見了?皇帝并未允準立儲一事。”
“好了好了,舒兒。別氣了。我回去再勸勸父親就是了。”陸岑将懷裏的包袱拿了出來,沖她笑笑,“看看,我可是給你買了好東西才來的,結果一來就看見你這雙眉皺得快打結了似的。”
顧舒容打開包裹一看,是一本用莊子書皮包好的話本子和一盒豌豆黃。因着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這個“換皮”的小把戲就被他發現了,所以他都知道。顧舒容覺得難得的是他并不同世俗男子一樣認為那些不被世俗所接受的話本子不是閨閣女子應看的書籍。
陸岑見她眉目舒展,不知不覺眉眼間也染上了笑意。仿佛這一天的枯燥書本和肩上重負也都輕快了不少。這個傻丫頭真的不知道自己笑起來的樣子有多好看。
“舒兒,如今你阿爹也同意我們的事了。過些天我讓我父親找媒人上顧家提親吧。我現在恨不得日日和你在一起。”
顧舒容有些遲疑,“阿岑,我何嘗不想與你日日在一起。若是沒有早朝這事,我今日也就答應了。可是今日朝堂上你阿爹剛在明面上支持稷王,這時我家若答應你家提親,外人皆會認為我顧家投靠了稷王,你也知道我阿爹一直是想持中立的。我一個人怎樣都可以,但我阿爹阿兄對我很好,只要我說,他們一定會答應這門親事的,但我不能這麽自私去連累顧家。”顧舒容見陸岑面有不悅,忙握緊他的手,“你回去想辦法同你父親說說不要在明面上這麽出頭,等風波過了你再提親不遲。怎麽?你還怕我跑了不成?放心,我這輩子可賴定你了。”話到尾處,顧舒容有意打趣,松快了些氣氛。
“好,哪次不是你沖我笑笑,手指頭朝我勾一勾我就無有不從的?”陸岑笑着刮了下顧舒容的小鼻子,将顧舒容摟進懷裏,眼裏卻有絲無人察覺的憂慮一閃而過。
那天之後,過了幾日便是陸岑的生辰。
陸岑是家中庶子,父親是朝中從四品左谏議大夫,生母是一個小官送給陸建的一個清倌兒,身份低賤。後來那小官出事,陸建差點兒因為這個清倌兒受連累,因此一直以來十分不待見他們母子,每年他的生辰府裏也不太操辦。顧舒容知道後十分心疼他,因此每年都扮作男子從家中出來找個酒樓給他慶生。也就是這幾年他讀書用功中了舉子,加上顧家這門極有可能的好親事才讓他在陸家的地位改善不少。但今年陸岑依然說要兩人一起慶生,顧舒容因着前些日子有些不愉快也就答應了。
“喏,這是你的生辰禮物。”顧舒容将一個匣子往他面前一推。
陸岑打開,是只上好的宣城兔豪,筆豪純順,筆杆上刻着蟾宮折桂四字,又繪着蟾宮玉兔的景象,正好陸岑屬兔,這個禮物一看就是費了些心思的。
“祝阿岑來年殿試蟾宮折桂,狀元及第。”顧舒容以手支頤,笑盈盈看着陸岑,“阿岑可喜歡?”
“阿岑喜歡。”陸岑輕撫着筆杆,不知不覺中眼角竟有些濕潤。
“你這是高興傻了?”顧舒容覺得他低着頭有些怪異。
“是啊。高興傻了。”陸岑逼回水光,擡頭沖顧舒容寵溺地笑着。
菜一時間都上齊了。櫻桃煎,麻婆豆腐,鳳尾蝦,麻辣羊蹄,糖醋排骨。顧舒容掃了一眼,都是她愛吃的菜,明明是他的生辰,可每次他都要先到先點菜,點的往往都是她愛吃的菜。
“小二,再來盤湯浴繡丸。”
“點那麽多做甚?你可吃的完?”
“今日你生辰,多點些。剩便剩了。”
“好。聽舒兒的。”陸岑怎會不明白,那湯浴繡丸是他最喜歡的菜。
那日日光極好,但惠風暢暢,并不燥熱,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兩人在桌上把酒言歡,歡聲笑語不斷,歡暢的時光總是飛馳而過。
顧舒容一時間頭痛欲裂,睜開眼,自己竟然在張床上,還以為是早晨。正欲起身,卻猛然發現身旁的陸岑,兩人皆chi身luo體,一絲不gua。再看自己身上紅印點點,還有什麽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