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被抓
第二日清晨,日頭尚遮在雲後,透出些微弱的光,薄霧也沒有散開,夜間的清涼寒冽還殘留着些。
下了早朝後的章韞換上了常服,便展開了一張宣紙,執着玉筆揮灑起來。
暗衛則跪在他桌案前回禀着。
“啓禀陛下,那糕餅是太監總管喜福命人做的手腳。”
“嗯。朕猜也是他,賜死吧。”
“是。”
暗衛行禮告退,轉身欲走。
“算了。”
章韞想起了昨夜的旖旎溫存,說了這句。
暗衛忙頓住腳步,回身聽令。
“罷了他的官,趕出宮去。對外宣稱被朕淩遲處死。”
“那狗奴才往日裏沒骨頭地向王延年獻殷勤,朕都記着呢。他如今總算做了件好事。朕早就想砍了他的狗頭,不過一直沒騰出手來。如今,他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嗯?陛下……”
“将這番話告訴他。讓他日後活的明白些。”
“是。”
“朕讓你跟進的事,進展如何?”
“陛下,最近又發現了些線索,順藤摸瓜再有一個月就差不多了。”
“嗯,退下吧。”
暗衛走後,章韞又寫了幾字,卻總是想起薄言那雙嬌軟的柔荑,小巧還泛着些紅暈的耳垂,一時間覺得情思旖旎,握着的玉筆也覺得硌的慌。
“薄言。”
他朝殿外喚到,卻依舊低着頭。
一名宮婢應聲而入。
“磨墨。”
“回禀陛下,薄言姑娘将才去領晏安殿的秋裝了,應是一會兒就會回來。”
章韞這才擡眼看清了眼前的人,并不是薄言。
“退下吧。薄言回來後,讓她進殿伺候。”
“陛下,這墨……”
“不必了。”
宮婢這才退下了。
一刻鐘後,章韞莫名地煩躁起來,硯裏的墨水也幹的差不多了,他索性擱了筆,朝殿外看了看。
“來人。”
方才那名宮婢再次進入殿中,屈膝行禮。
章韞蹙眉道。
“還沒回麽?”
“這……按理該回了。制衣署離宴安殿并不算遠。奴去催催。”
“嗯。快去。”
惜字如金的皇帝竟然加了句快去,這宮婢再不敢耽擱,趕忙到制衣署去尋。
半炷香後,這名宮婢步履匆匆地到章韞身前回禀,氣息也有些亂,應是一路奔回的。
“陛下!薄言姑娘不見了!”
“不見了?!”
章韞頓覺火氣升騰,莫不是又逃了出去。
她是真覺得自己好脾氣,舍不得動她?
“奴去制衣署裏尋,那裏的人說并沒有見到薄言姑娘。”
芙蓉宮的暗室裏,陰冷從地縫裏鑽出,滲入薄言的膝中,寒進了骨子裏。
薄言被兩名宮婢按跪在地上,鬓發散亂。
貴妃林倩雲用小指上的镂空錾花鎏金護甲一遍一遍地劃刮着過她的臉頰。
“好個花容月色的狐媚子,啧啧啧,這張臉長的啊……怪不得要去勾引陛下。”
她說這尾處,目露憤恨,手上加重了力道,在薄言臉上留下了道血痕。薄言忍不住偏了偏頭。
“奴沒有,還請娘娘明察。”
“下賤坯子!還要狡辯!掌嘴!”
林倩雲身後的萱兒走上前去,揚手就重掴了薄言兩掌。
薄言的雙頰迅速紅腫起來,她吞了口血沫,仰頭對着林倩雲。
“奴是宴安殿的奴才,娘娘這般私下處置恐怕不妥。”
她知道林倩雲既然有膽子把自己抓來就必不會因這句話而害怕,但眼下她也只得用緩兵之計拖延下了。
“呵,陛下至今未立後。六宮諸事都由本宮掌管,你一個小小的奴才本宮還教訓不得了!”
“奴是個低賤的宮婢沒錯,可奴是宴安宮的人,是陛下的奴才。奴的命事小,娘娘的聲譽為大。”
“哈哈……好厲害的嘴啊。怎麽?想拖延着等陛下來救你?你以為本宮那麽蠢麽?可惜啊,你等不到了。”
林倩雲湊在薄言面前,狠厲得猙獰。
而後她不再與薄言糾纏,腰肢款款地走出了暗室。
“裏面那姑娘賞你們了!好好享受!玩夠了給本宮劃爛她的臉,勒死沉塘!省的她帶着那張臉下輩子又去勾引男人!”
十幾名太監進了暗室,一臉猥瑣地看着薄言,像盯着獵物留着哈喇子的惡狼,眼中還閃着陰毒的綠光。
薄言只斜睨了一眼,就惡心地撇過頭去。
那樣猥瑣亵玩的眼神,她即使看了無數遍,那心底的惡心卻依舊真切。
那兩名按壓着她的宮婢見那些太監已經進來便松了手,走出了暗室,砰地一聲從外面鎖了門。
日頭漸漸熾熱,清晨的薄霧逐漸散去。溫熱取代了清晨的寒涼。
章韞踹開門的那一刻。
他看見了薄言。
她鬓發散亂,衣衫被撕扯得破破爛爛,布滿塵土血污。身上露出的肌膚還有着血痕。額上殷紅的血跡流着,一直淌到下颔滴落而下。她雙頰紅腫着,嘴角有青紫。
但她卻依然站在那裏,與那幾個太監纏鬥着。她用指甲紮進一個太監的血肉裏劃拉着,嘴死命咬住另一個太監的耳朵,幾要連筋帶肉地扯下來,腿腳胡亂踹着。有幾個太監被她這般模樣吓傻了縮在牆角,還有幾個太監在她身後扯着她的頭發,錘打着她。可她像是察覺不到疼似的,不管不顧地撕扯纏打着,像頭殺紅了眼的獅子。
一如章韞五年前玉堂街上見到的她。
滿身塵土,卻硬着骨頭。
卑微如塵,卻并不自賤。
章韞一腳踹開了薄言身後的一名太監。其他人回過神來一見到身着明黃龍袍的章韞,一時間都失了力,跌跪求饒起來。
薄言也一瞬間卸了力,跌靠在牆壁上,看着章韞笑了笑,淚卻滾滾而下,聲音也有些嘶啞。
“章韞啊……你來啦。”
她不知哪裏來的勇氣,那句章韞竟然脫口而出,說的那般自然。
章韞又氣惱又心疼,更多的是深深的後怕和自責。
他解下了身上的龍袍外裳裹住了薄言,一把将她橫抱起來。
碰着了傷處,薄言忍不住皺眉倒抽了口冷氣。
章韞見她擰得像繩結一般的眉頭,一時間心疼的不行,心火也越燒越旺。
“朕準你亂跑了麽!啊?”
薄言攬住了他的脖頸,在他胸膛前蹭了蹭腦袋,柔弱可憐得像只從水裏撈出來的小貓。
“別吼……我已經很怕了……”
她聲音中還帶着些哽咽。
章韞頓時熄了怒火。
她從前那般不懼生死,不畏苦痛,如今竟然在說着怕。
她從前那般剛硬堅強,如今竟向他撒起了嬌。
章韞邁步出了暗室,朝晏安殿走去。
“朕準你直呼朕的名諱了麽?”
他怒火已熄,此時聲音倒很輕柔。
“沒……”
“朕現在準了。”
她笑出了聲,攬在他脖間的手臂又圈得緊了些。
“章韞。”
“嗯?”
“雖然很疼……但我打的好生暢快。”
章韞聽罷也笑了,像透過碧玉的光,清淺而溫潤。
他倒是極少笑。
她如今終于不必壓抑着內心的惡心去奴顏婢骨地去伺候那些人,她終于可以掄起拳頭砸向他們了。
她終于不必再做沒有骨頭的人了,她終于可以硬着骨頭,挺直脊梁了。
章韞說的對,她早就從泥裏爬出來了。
她薄言不比陸惜若差。
她擡起了頭,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章韞,我想通了。”
他那晚說過,想通了告訴他,他給她身份。
作者有話要說:
章韞:喜福,做的好!
莫思量呀:喜福,做的好!
喜福:我也覺得我做的好!
薄言:你們……你們!(氣憤剁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