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得生痛,差點沒憋出眼淚來,只厲聲道:“你們這群逆賊,以下犯上,被我父皇知道了,定然叫你們不得好死!”她到底是大晉第一嫡長公主,話語中帶着幾分天家的淩厲氣勢,只可惜配上此時蓬頭散發的模樣一點都沒有震懾力。
那響馬翻身下馬将她擒住,一面撿起地上的鳳釵看了看,喜不自勝道:“少主,是鳳釵,她真是公主!”
南康氣急敗壞,一臉怨毒的狠狠望向何意,黃黃白白的臉上猙獰一片。她狠狠一甩袖子将要抓向自己手臂的響馬掙開,咬牙道:“你放手!我自己走。”
劉誓雖然對她沒有好感,倒也不喜歡為難女人,更何況見那絕色少女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來,正睜着一雙烏黑的大眼望着自己,便開口道:“行了,看在皇帝的臉上也別為難她,諒她也翻不出什麽花樣。”他設計布局沖散桓家車隊已是十分了不起,奈何自己那位同父異母的二弟實在太狡猾,第一時間搶先帶人斷了對方的後路,将車隊所載的箱子先占了下來。不用看也知道,那些都是宮裏的賞賜,原本都應是屬于自己的功勞,這一下就給他搶了大半。劉誓心裏怎麽快活的起來?劉信在想辦法挖他的牆角,他也不是傻子,直接瞄準了最大的那輛雲母車,直接帶人追了過來,果不其然,南康就在那輛車上。
南康見他說起父皇毫無尊敬,不由嘶聲道:“你們到底是誰?居然敢公然謀反?”
劉誓哈哈笑道:“謀反?我們不過是路過的山賊,搶的可是桓家的車隊,誰讓你恰好呆在裏面?”他見南康已經到手,心中大為歡暢。若此時見好就收,直接将南康帶回山寨也不是不行,只不過舍不得阿苒的美貌,想了想又轉頭對那少女溫聲道:“你過來,我保證不傷害你。”
阿苒看了何意一眼,搖了搖頭。
劉誓耐着性子循循善誘道:“別怕,你生得這麽美,沒人舍得傷害你。否則等會萬箭齊發,流矢無情,傷着你可就不好了。”
只聽一個絡腮胡的趕緊起哄道:“少主,廢話那麽多做什麽,兄弟們直接殺過去,給你搶過來便是了,晚上就洞房,想怎麽玩就怎麽玩,保證玩的快活。”
另一人也附和着yin笑道:“正是,正是。難怪劉老大一心要找桓家的麻煩,換了我也專門盯着桓家搶。”
響馬中爆發出一陣哄笑,劉誓與他們呆久了,知道這些大老粗滿嘴葷話不經大腦,改都改不了,只沉下臉道:“休要胡說八道,讓阿弟聽到了,傳到阿爹耳朵裏,可有的你們好看。”
那絡腮胡被他說得脖子一縮,嘟囔道:“我這不是替你着急嗎。”
劉誓也不理他,看了一眼何意道:“你方才那一劍使得不錯,我敬你是條漢子,留你一個全屍,你自盡吧。”
何意沒有出聲,看着他的眼裏全是冰冷,沒有一絲表情。
劉誓見他不動,便豎起手指做了個手勢,他身後十來張弓箭立即齊齊指向何意。
何意并沒有回頭,對阿苒淡淡道:“你去邊上躲一躲。”
113 亂戰(下)
更新時間2014-7-16 9:16:16 字數:2656
阿苒一聽這話就知道他要大開殺戒了,她往邊上走兩步又停了停,回頭擔憂的看了一眼何意,又往前挪兩步,看起來就像是一只滿臉警惕的小奶貓。劉誓看得心都快化了,那些響馬紛紛怪笑道:“小仙女兒,你快走開些,免得哥哥射到你就不好了。”
何意見阿苒躲到了一處巨石後面,料想應是安全了,也不跟對方廢話,整個人直接化作一道殘影激射而出。劉誓大吃一驚,連忙勒馬掉頭,厲聲道:“退後,放箭!”
漫天的箭雨朝何意飛去,後者的動作絲毫不為之所阻,弧光閃現之處,那些響馬紛紛從馬上落了下來,胯下坐騎被淩冽的劍風波及,發出凄厲的嘶鳴,開始四處亂竄起來。阿苒見其中一匹馬慌亂之中朝自己這邊沖來,立即貓下腰拾起腳邊垂落的藤條,自己迅速竄到了另一邊。這藤條多數是貼着山壁爬落,此時正是春夏交際之時,藤條郁郁蔥蔥十分旺盛,阿苒握了幾根捆成一捆,在手中掂了掂,待驚馬擦身而過時,用力一抽藤條。那驚馬被藤條絆住,收勢不住直接跌到在地。可惜她倉促之下,準備的并不充分,馬蹄處鮮血淋漓,即使逮住了也沒法繼續跑了。
劉誓強作鎮定,抽出長劍叫道:“先把公主抓了帶走!”一面使眼色讓身邊的親信偷偷繞去對面将少女擒住。原本他以為何意必死無疑,那少女只不過是囊中之物,雙腿跑得再快能跑得過馬匹?沒想到何意如此厲害,一個照面就殺了四人,還專門挑方才口出污言tiao戲過阿苒的那幾個先殺。劉誓不敢再托大,對方已經近身,弓箭便失去了效用,立即下令棄弓換劍,命手下衆人一擁而上纏住對方。再趁其不備,将那少女擒住,關鍵時候也可以作為摯肘對方的王牌反敗為勝。
負責看守南康的響馬立即将南康抓到馬上,轉身剛要後撤,忽然發現遠遠的似乎有一陣塵煙朝這邊滾滾而來,當下叫道:“少主,信哥兒的人過來了。”南康一聽臉色大變,對方的援軍都來了,此時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她若是普通女子也就罷了,作為大晉最尊貴的公主,一旦落入賊匪手中,就算将來僥幸被救出,無論是皇帝還是桓家都不會讓她活下去。畢竟這世道對女子而言,不論年紀多少,被響馬搶走就意味着失貞失節,活下去也是令天家蒙羞。
南康被那人橫放在馬背上,趁着他喊話的功夫,悄悄将藏在袖籠裏的明華針扣在手中,轉動陰針對準身側的馬賊就是一陣連發。這套陰針一共三枚,南康一緊張,不小心連發了兩枚。他兩人本來就近在咫尺,別說那馬賊一心想着撤退,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裏,哪怕他看到了她的動作,這麽近的距離也沒法躲避。
那陰針上抹着見血封喉的劇毒,只要刺入肌膚,瞬間毒素便順着血液流向全身。那響馬只覺得腰上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馬蹄還沒走出兩步,他的脖子就軟軟的垂了下來,整個人直接癱軟在南康的背上。南康哆嗦着将那人推下馬,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親手殺人,見那人臉色青灰,一個沒忍住就俯在馬背上嘔吐了出來。
劉誓聽到手下提醒,頓時心中一凜。回頭一看,卻正好看到南康奪了馬準備逃走。他想也不想,反手便是一箭朝她背後射去。就算殺了她,也不能讓她落在劉信手中。南康又沒有武功,哪裏躲得開。好在她因嘔吐不止,身子稍微側了側,使得那支箭避開了要害,擦着她肩膀飛過去了,饒是如此,還是帶下一道血痕。南康慘叫一聲,她從小到大哪裏受過如此“重”的傷,差點被痛暈過去。南康心知此時就算是同歸于盡,也不能讓自己落在敵人手中,眼見遠處那群響馬來勢洶洶,索性調轉馬頭,對着劉誓這群人中沖了過去。
劉誓吃了一驚,這個瘋女人居然躲了過去,還朝他這邊沖來,心裏不由暗暗叫苦。自己手下那麽多支箭就沒有一支射中那白衣青年,對方眨眼之間就斬殺了數人,在亂馬之中殺人猶如閑庭信步,甚至連衣角都沒有沾上一絲血跡,簡直就是個怪物。而那個勞什子公主又發了瘋朝這邊沖來,若是給她沖亂了隊形,自己腹背受敵情況更是尴尬。偏偏劉信又在這個節骨眼帶着人過來收割戰果,若是這個小人趁機射自己一箭,別說抓南康了,自己有沒有命回去還是問題。念及此處,他立即張弓對準南康的胸口又是一箭射去。
南康只道今日必死無疑,面對朝自己飛來的長箭,根本沒有躲避退縮的意思。她手掌一翻,一個精巧的圓筒赫然出現在掌中。南康用力按下手中明華針的機括,只見一道銀光激射而出,剎那間爆出漫天的七彩針雨。
何意眼瞳驟縮,當機立斷以劍護身,疾速後退到少女身邊。後者剛趁亂逮住一匹完好無傷的驚馬,忽然眼前一黑,自己整個人就被何意拉到懷中。只聽“啪啪啪”數響,那針雨在激射的過程中又爆裂出無數細如牛毫的飛針,陽光之下猶如煙花一般絢爛多彩,三丈之內無人幸免。短短數息之間,慘叫聲此起彼伏。遠遠那夥響馬似乎也被這突發的情況驚住了,十幾個人立即勒住馬,不敢再上前一步。
劉誓那一箭雖然對準了南康,卻沒想到對方的馬被爆出暗器時的璀璨光華所驚,一掀蹄子直接将南康從馬背上甩了下去。而劉誓所出的長箭陰錯陽差的射中了馬頸,他本人雖然穿了護甲,又用手臂護住了頭簾,可雙臂雙腿上都被飛針所傷,當下只覺得四肢一麻,連人帶馬一起跌倒在地上。
這明華陰陽兩套針上皆塗有劇毒,陰針數量少,但一針下去一頭牛也瞬間斃命;陽針子母連環萬萬千,只要刺入人體就立即能造成局部麻痹,刺入的數量越多,麻痹的時間越長,毒素滲透得越徹底,就算活下來也會變成四肢無力的廢人。
何意雖然将阿苒護住,但自己手臂背後還是不可避免被陽針刺入,好在他第一時間察覺不對就從戰鬥中心撤了出來,又用內力護住全身,以強大的劍意擋掉了大部分爆裂開來的陽針。不過就是這寥寥數針一瞬間的刺入,已使得他右半邊身子完全麻痹。
少女似乎吓呆了,青年的額頭抵在她的肩上,只聽“咣當”一聲響,他手裏的長劍無力的落在了地上。何意的臉色泛起一陣淡淡的青灰,阿苒将他扶起來,低低的喚了兩聲:“阿意,阿意。”
何意并沒有出聲,事實上他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看了她一眼,就默默的阖上了眼簾。他的眼神複雜之極,就像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似的,了然、自嘲、傷感、欣慰、還有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裏面。
阿苒仿佛被他的眼神燙到了一般,驀地側開身,任憑何意重重的跌倒在地上。他已經完全沒有反擊的力量,連這樣的跌倒都沒法控制。阿苒俯下身子伸手撿起了他的長劍。這個時候,只要對準他的心口來一下,自己就可以永絕後患,再也不用擔心他會傷害到小謝了。可偏偏此時,那柄毫無特色的長劍握在手裏仿佛力重千鈞,這一劍她竟然無論如何也刺不下去。
114 落難(上)
更新時間2014-7-17 9:51:55 字數:2706
劉誓與劉信是異母兄弟,兩個人生日只差一天,卻因雙方生母的緣故,從小便彼此看不順眼。那劉柏山自未婚妻背叛後心性大變,這輩子不肯娶妻,只搶了一對姐妹花做妾。這對姐妹花恰巧是一個丁憂返鄉莊姓官員的女兒。那官員舉家路過時,被另外一撥響馬給搶了,官員本人當場被殺。劉柏山原本打算黑吃黑,卻意外救了這對姐妹花。因他算是間接替自己父親報了仇,姐妹花也就死心塌地的跟了他。只不過劉柏山不分嫡庶,不等于別人不分嫡庶。不多久,庶出的小莊氏生了劉誓,嫡出的大莊氏生了劉信。小莊氏在家時就常被嫡姐打壓,搶先生了長子,頓時覺得揚眉吐氣。因劉柏山言明不分嫡庶,所有家業就應當由長子繼承,是以劉誓從小便是少主,劉信卻只是信哥兒。
可這麽一來,從小拿大慣了的大莊氏又如何肯依?
起先只是姐妹兩人争風吃醋,劉柏山見兩人為自己明争暗鬥,心中還挺樂呵。而随着時間的推移,兩個兒子從懂事起就常常為了小事争鬧,剛開始還只是比誰的字認得多,誰的馬步紮得好,漸漸的風向就有些不對了。等到劉柏山察覺時,兄弟之間早已勢同水火。長子誓書讀得多陣布得好,次子信武藝見長人也機敏狡詐。這狐猴山傳給了劉誓,不愁生計但怕彈壓不住手下;傳給了劉信,劉誓恐怕性命不保。兩個兒子各有所長,偏偏位置只有一個。誰叫劉柏山自诩劉漢後裔,連帶着區區一個響馬頭領的位置,卻争得好像是天下一般。
眼下劉信遠遠望見劉誓一群人生死不知,心裏驚駭之餘忍不住隐隐有些高興。他親眼見這明華針層層爆裂,心知這暗器十分了得,劉誓等人中之立撲,只怕兇多吉少。自己這位大哥固然有幾分才華,在算計人心上卻遠不如他。南康再怎麽說也是帝女,最厲害的防身利器肯定藏在最後,他故意搶先占了箱籠財物,逼得劉誓立功心切去追殺南康,等南康在劉誓身上用盡底牌後,自己再從容收割戰果。雖然阿爹讓他們當着面發誓不許手足相殘,卻沒說不許他見死不救。劉信止住欲上前查看的手下,冷笑道:“先等等,對方還有人活着,萬一還有什麽花樣沒試出,貿然上去救人,豈不是自投死路?”他嘴裏說得漂亮,心裏卻想着能拖一會就拖一會,沒準劉誓原本還有一息尚存的,被他一拖拖死了。
正由于他這一拖,阿苒才得了空隙将何意抱起,放在之前套住的馬上。那匹馬因站位較遠,并沒有被毒針傷到。雖然這個時候殺掉何意可以一勞永逸,但自己內傷未愈,單憑她一人想要從這群響馬手中逃掉還是有些難度的。此處不比望天崖,她對地形不熟,天生在方向感上又略有不足,要是逃了半天一頭撞進對方老巢,那就真是天大的冤屈了。可若放着何意不管,他現在手無寸鐵,遲早要被後面追來的響馬捉住,這和直接殺了他沒有區別。說到底,人家也是為了護住她才受了這麽重的傷,恩将仇報的事她做不出來。
阿爹說過,人活在世,總會遇到兩難之事,這個時候與其計較得失左右為難,不如順心而為只求問心無愧。
阿苒深吸一口氣,将何意抱在懷中,猛地一夾馬腹,不消片刻便消失在衆人視野中。劉信等人本來就離得遠,也沒看清她的容貌長相,不過看她衣着打扮十分樸素,想來在桓家不是什麽有頭有臉的人物。當下也不以為意,更何況雙方距離實在太遠,而且雙方中間隔着一片毒針帶,裏面血肉模糊一片狼藉,多數人都是被毒針麻痹後從馬上跌下來被同伴踩踏而死。自己這方的馬匹一靠近便嘶鳴着後退,無論如何催動都不肯踏進一步。反正那女子孤身一人,還帶着個重傷患,阿爹為求不走路風聲,早就在山路各處安插了人手,就算她搶了馬又能跑出多遠?
劉信強看了一眼面前的慘景,強忍着不适道:“把大哥的屍體擡出來罷,”又看了一眼南康的雲母車,轉了轉眼珠道,“放在車上拖回去,好歹也是我兄弟,不能辱沒了他。”
他身邊兩個親信十分機靈,立即一口一個恭喜少主搶着拍馬屁。劉信自是十分得意,卻還是裝作一臉悲痛的模樣低斥道:“胡說什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趕緊下去把南康的屍體給老子找到再說!”他雖沒見過南康,卻也知道之前那個導致劉誓團滅的婦人八成就是她。只不過那婦人被驚馬甩出山道,下面正好對着亂石坡,恐怕她早就摔成了一團肉餅。不能将她活着抓回去給阿爹固然有些可惜,但劉誓之死可謂是意外驚喜,盡管劉柏山可能不會這麽認為。
……
南康并沒有死。
雖然她這幾個月一直黴運連連,卻在最關鍵的時候運氣好得幾乎逆天。先是因嘔吐不止躲過了劉誓的第一箭,接着讓驚馬替她擋了致命的第二箭,自己則直接被甩出了山道。這山道之外乃是陡峭的山崖,再往下是山石嶙峋的亂石堆。就在南康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恰巧此時一陣大風刮來,南康一頭紮進了一株斜往上生出來的古樹枝葉中,茂盛的枝葉雖然大大緩沖了她的墜勢,卻沒能最終留下她。幸運的是,古樹的正下方對着一處泥潭。這泥潭不大也不算太深,柔軟而厚重的淤泥不多不少剛好救了她一命。若是她再往邊上偏一分,撞在泥潭邊上的硬土地上,就算不死也要落得終身殘疾。
南康萬分吃力的順着泥潭爬了上來,渾身的骨頭仿佛要碎裂了一般。她出京之前把自己身邊最信任的侍衛留給了桓蕸之,以為有楊青鋒在,怎麽也不會出事。誰知道昨天還浩浩蕩蕩風光無限的公主車駕,今日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南康越想越恨,若是楊青鋒還在,自己也不至于會動用明華針與對方同歸于盡。
對了,明華針呢?
她記得自己從山上跌落下來時确實握住了明華針,應該不會掉很遠。陽針雖然已經悉數打出,但陰針還有一發。這是她最後的防身武器,絕對不能丢失。南康四下打量了一番,咬着牙尋了一截嬰兒手臂粗細的樹枝充作拐杖,腳步蹒跚的在樹林裏搜尋。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她隐約瞧見有三兩火把朝自己這邊移動,似是有人在不斷呼喊:“公主,公主,屬下來救你啦。”
南康心中狂喜,正要大聲呼救,忽然打斜裏伸出一只手臂,将她的嘴死死的捂住拖到一旁。她心中大駭,待要奮力掙紮,渾身上下卻是一點力氣都沒有。耳畔只聽少女的聲音低低的說:“你不要命了,那是賊人的火把。他們肯定是發現你還活着,故意拿話誘你出去呢。”
南康恨不得咬她一口,偏偏對方力氣比她大,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些火把離自己越來越遠。
那少女正是阿苒。她見到南康還活着也吃了一驚,何意中了毒針至今還昏迷不醒,南康幾乎是在毒針爆裂的同時被甩出的山路,身上不可避免也會中針,但她還精神抖擻的跟自己用眼神厮殺。阿苒用腳趾都能想得出,南康肯定是提前服下了解藥。
115 落難(中)
更新時間2014-7-18 10:28:59 字數:2850
待那夥人走遠,阿苒不等南康掙紮,便立即松開了手,一面皺着眉頭嗅了嗅自己的掌心,抱怨道:“你掉進哪裏了?怎麽這麽臭?”
南康生吃了她的心都有,一把推開她,咬牙切齒道:“又是你這個賤婢……”
阿苒對她毫無花樣的羞辱沒有一點興趣,立即打斷道:“那群人的口音你沒聽清,可是你桓家人的口音?”
南康被她這麽一打岔,立即噎住了。雖說對方是用官話喊話,但多少帶了點崠州口音。自己嫁入谯郡二十年,也學了一口豫州話,平日裏桓家人與自己說話都是半是官話半豫州腔,若是自己從京裏帶去的侍衛也該是一口标準的官話,不至于帶着崠州口音。南康并不是蠢人,被阿苒一點就透。若是方才少女沒有拉住她,只怕她就傻乎乎的給人家送上門去了。她心中頓時一陣後怕,看向阿苒的眼神依舊厭惡,卻少了許多戒備,只冷着聲音道:“那你為什麽要攔住我?”
阿苒在樹幹上擦了擦手,嘆了口氣道:“說實話我是一點都不想救你,每次遇見你都沒好事,驿站那會莫名其妙被當成刺客追殺,現在又莫名其妙被當成桓家人追殺。”
南康頓時臉皮紫漲,恨聲道:“活該。”
阿苒不以為意,朝她伸出手,掌心朝上:“拿出來吧。”
南康瞪了她半晌,冷笑着拍掉她的手,道:“不要以為你救了我我就會感激你,我身上可沒有銀子。”
這回輪到阿苒被噎住了,她又向南康伸手道:“我是說,趕緊把解藥拿出來吧。”
南康哼了聲:“什麽解藥?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阿苒眨了眨眼,道:“難不成你打算在這山裏呆一輩子?你我都知道那群賊人找不到你絕不會罷休的,既然對方有膽子打你的主意,就沒有想留下活口。畢竟此事事關重大,走漏風聲對他們來說幾乎就是滅頂之災。”
南康咬牙道:“你不也一樣?”
阿苒無奈道:“是啊,所以我才問你要解藥啊。我們三個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唯一的戰鬥力,”她提了提手裏的長劍,“就是這柄劍的主人,被你的暗器放倒了。沒有解藥,他也動彈不了,萬一遇上了響馬,光憑你我兩人想逃出去難如登天。”
南康冷笑道:“我如果把解藥給了你們才是傻子呢,之前喊你們停車,你們為什麽不停?”
阿苒奇怪道:“你還好意思提之前?之前我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你的牛車發了瘋似的沖過來,那家夥不是救了你嗎?人家救了你也沒見你說半個謝字,還跟訓兒子似的喊他停下,換成是你你會停?”
南康活到這把年紀從來沒有人敢用這樣直接的方式和她說話,她氣急敗壞的指着阿苒的鼻子道:“你,你,你這個目無尊卑的賤婢……”
阿苒見她這個時候還想拿喬,簡直無可救藥,索性站起身子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講尊卑?別看你貴為公主,落在響馬手裏只怕卑賤如塵土。更何況在這深山老林裏,別說響馬了,遇上狼群老虎熊瞎子都有的你受的。”
話音剛落,就聽到遠遠傳來一陣狼嚎。
南康吓得渾身一哆嗦,見那少女轉身就要走,不自覺的跟上去,慌忙道:“你不能走。”
阿苒走得更快了,冷笑道:“不走等在這裏給狼群送肉吃?”
南康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當下提着濕噠噠的裙子跟在後面顫聲道:“就,就按你說的,過去的私人恩怨先不提了,眼下咱們在一條船上,應當同舟共濟才是。”
阿苒放慢腳步,微微側着頭看向她。
南康畢竟快四十的人了,走了一小段路就氣喘籲籲。她此時的模樣狼狽之極,整個人從泥潭裏爬出來,哪裏看得出原來那趾高氣揚的公主氣焰?她喘了會氣,低聲道:“你那情郎中的是我手裏特有的一種暗器,喚作明華針。若是十二個時辰之內服下解藥,還有的救。只不過,不是我信不過你,你們能丢下我一次,就能丢下我第二次。若是将解藥給了你,萬一事後你們過河拆橋,扔下我不管,我一個婦道人家能怎麽辦?”
阿苒目光澄澄的看着她,道:“那你要怎麽辦?”
南康愣了一會,她倒是被阿苒給問住了。她身邊沒有可以威脅到對方的利器,唯一的依仗就是明華針的解藥,可是解藥若不給何意,何意沒法動彈,她的安全依舊得不到保障。南康從未在深山裏露宿過,光聽着狼嚎就汗毛倒豎,眼見那少女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當下咬了咬牙道:“我要你發誓,解藥到手後,一定要将我送回京。”
阿苒哼了一聲:“帶你逃出這裏已經不錯了,還要送回京?我怎麽知道到了你的地盤,你不會翻臉不認人,要抓我去什麽大理寺小道廟的?”
南康強忍住心頭不快,冷冷道:“就按你說的,只要帶我逃出這裏就行了。你若不放心,我也可以發誓對你既往不咎,另外送你一千兩銀子做酬謝。”
阿苒噗嗤一聲輕笑,從懷裏摸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随手伸進去一摸就是一枚鴿蛋大小的金錠。這是她從何意身上尋來的荷包,饒是南康身為長公主,也被這種暴發戶似的財大氣粗給結結實實吃了一驚。她眼見利誘不成,便又換了個角度,道:“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要不這樣,算我吃點虧,收你為義女,你把我送回京,我名正言順給你添一副好嫁妝,有我南康公主府給你撐腰,你在哪裏都不用怕。”反正阿苒禍害誰都行,只要不禍害自己兒子,她也樂得做順水人情。
阿苒收了荷包扭頭就走,哼了聲道:“我沒有随便認娘的習慣。”
南康差點氣歪了嘴,京中多少貴女哭着喊着要和她攀親戚她都沒理會,自己這都纡尊降貴向她示好了,誰知這野丫頭竟然如此不識好歹。若在平時,南康早就一甩袖子走了,可眼下天都黑了,她孤身一人在這深山老林裏,不僅那些響馬在四處尋找自己,連狼群老虎熊瞎子都在等着自己送肉吃,怎麽想都覺得怎麽可怕。當下只能忍氣吞聲道:“我都這把年紀了,不認你做義女,難不成還要與你結拜姐妹?”
阿苒驀地停住步子,歪着頭想了想,脆聲道:“這個法子不錯。”
南康差點沒一口老血噴上去,冷笑道:“你還真能做夢。”
阿苒狡黠一笑道:“那你別跟着我呀,大不了我不要你的解藥了,反正我自己一個人只要小心點,不給響馬發現就行了。”
南康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道:“你那情郎若是沒了解藥,你也不在乎?”
阿苒嘿道:“我又不喜歡他,若不是他比我強出太多,能走我早就走了。”她正在說着,就聽見南康“噗通”一下跌倒在地。
這南康養尊處優慣了,哪裏習慣在夜裏走山路,一不小心被樹根絆了一跤,整個人立時撲倒在地。若只是尋常跌倒也就罷了,偏偏在她擡起頭的時候,正對上灌木叢裏一雙瑩瑩的火眼,南康吓得魂飛魄散,手背上依稀被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擦過,頓時一骨碌跳起來緊緊抓住阿苒的袖子,嘴唇顫抖着道:“那裏,那裏有東西。”
阿苒用劍撥開灌木,只看了一眼,便将她一把推開,哼了聲道:“叫什麽,不過是只山鼠。”
她不說還好,一說南康差點崩潰。她整張臉都白了,立即推開少女,猛地扯下邊上一片闊葉,一個勁擦拭着手背,仿佛沾染了什麽髒東西。
阿苒無奈道:“你現在身上比它還髒,沒準它碰到了你,回家後還要拼命洗澡呢。”
南康是看清楚了,離開阿苒她在這深山裏只怕一晚上都熬不過,當下咬了咬牙,譏諷道:“結拜就結拜,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這麽說來,我還占了點便宜。”
116 落難(下)
更新時間2014-7-19 9:13:12 字數:2839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劉柏山今日可謂是喜憂參半,喜的是計劃一切順利,桓家車隊中男的幾乎全誅,女的能抓的都抓到了,還都是些青蔥水嫩的黃花姑娘,憂的是兩個兒子去追南康的雲母車至今未歸。
眼看天色不早,這一帶畢竟不是他的地盤,萬一給自己的老對頭黑吃黑了,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劉柏山也不敢久呆,命人帶着戰利品直接回狐猴山,又留了一部分人手原地待命,等候劉誓劉信回歸。沒想到,不多久就傳來了一個糟糕透頂的消息——劉誓被殺了。
劉柏山頓時氣血翻湧,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劉信這小兔崽子終于忍不住動手了。可等到屍體運過來一看,劉誓渾身上下紮了上百枚細如牛毫的毒針,但最致命的一處卻是因踩踏導致的胸腔塌陷。劉柏山陰沉着臉,命劉信将事情經過詳細講了一番,又點了從南康車隊裏抓來的禦醫仔細詢問,确證了劉誓身上所中毒針确實出自南康之手。
這禦醫姓塗,原本是皇後所賜,也算是南康的“陪嫁”之一。因明華針上的毒素隔幾年須重新塗抹一次,解藥也要作相應調整,以确保關鍵時候不會失效,塗禦醫除了負責南康的鳳體健康之外,這項工作也只能交由他來完成。而大夫這個行業一向緊俏,尤其是響馬這種刀口舔血的職業,受傷乃是家常便飯,這倒使得塗禦醫從這夥三眼狐猴手中僥幸留得一命。他自己命都在劉柏山手中捏着,哪裏還敢藏私,當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倒豆子一般全都說了,連帶着桓家人的喜好長相身子上是否有痦子也描述了一遍。此人身為禦醫,由南康自京中帶回谯郡,桓家上下為了顯擺,但凡家裏有點頭臉的,大病小病都找他。二十年來醫術上沒有多少長進,內宅陰私卻聽了個周全。劉柏山看他勉強有些用,便留他做了個“軍醫”。
眼下得知劉誓死因真相,劉柏山總算舒了一口氣,兒子死于敵人之手倒沒什麽,怕就怕是兄弟相殘。若劉信真敢背信棄義向兄弟出手,遲早也有一天敢向他劉柏山揮刀。
念及此處,劉柏山看向劉信的目光也緩和了一些,道:“那南康人呢?”
劉信連忙道:“方才那姓塗的也說了,這一套陽針打出去,三丈之內無人可幸免。兒子親眼看着那女人被驚馬甩下山崖,下面對着亂石灘,按理說不可能活下來。”
劉柏山眼光又冷了下來:“按理說?”
劉信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已經命人去搜了,只不過沒有發現血跡。倒是在附近的泥潭裏發現了一只女鞋。”他将那只滿是污泥的繡鞋呈了上去,又拿袖子抹了一下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