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時間在指尖沙沙流過,我仿佛聽見古鐘的敲響聲,那是怎樣一座古鐘?聲音是這樣的綿遠悠長。好像是四歲的時候那個男人從英國買回來的,聽說有一段歷史,精致的雕刻再配上華貴的鑲金,每到正點的時候就會傳出一段優美的教堂歌頌。
鐘擺在匆匆的年少時光中搖搖擺擺,而人,也在這左右搖擺的時光中變得難以捉摸。
“依依,你又在玩鐘,時間都被你撥得不準啦!”那個男人走過來,披上外套,溫暖的陽光從樓頂直射下來,從他背後亂入我的眼裏,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聽見他寵溺的聲音,和撫過我腦袋的溫度。
“才沒有,你每天都那麽晚回來,我只想你早點回家哦,媽媽一個人睡不着。”
象牙白的牆壁總是那麽典雅,歐式風格的大廳總是被溫馨的燈光襯得平靜和諧,是什麽時候開始的?是什麽時候我的記憶開始被一點點染黑?是什麽時候我開始與笑聲和玩耍漸行漸遠,是什麽時候我的心裏我的腦子裏我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裏都充斥着令人厭惡的沉悶與憂郁?
“怎麽?自己的哥哥也不好意思?”他拿下巧克力棒,開着玩笑。
“這不好吧,”我也跟着笑笑,“大嫂還在這兒呢。”
“那有什麽,你是我妹妹啊。”說完,他便轉身給了那個女生一記深情地吻,搞得在場所有的男生都很不滿,嚴重抗議。
“來吧。”他重新将巧克力棒咬住。
應該,我大概只記得自己心髒強烈跳動的聲音吧,一點點的靠近,琥珀色的眼睛,像是一只安靜的獅子,溫順得令人毛骨悚然。
“不好意思,我喝多了,先去趟洗手間。”沒待一群人反應過來,我已經拐過了幾道彎。
“美女,有什麽能夠幫到你的麽?”路過的服務員對着我暖暖地笑。
“洗手間在哪裏?”
“這邊直走右拐就到了,我帶您去吧。”
“不用了,謝謝。”
我用冷水不停地沖着臉,好讓自己清醒一點,直到那厚重的紅暈漸漸散去,才肯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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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幾步,他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一處拐角,“你還好吧?”
“嗯,”我停在原處,開始不自然,“掃你們的興了。”
他沒說什麽,朝我走過來,我竟膽怯地開始退後,沒想到他的反應卻突然間變得很無禮,我在他的包圍中立即變得不知所措。
“你的初吻已經不在了?”他的語氣很冷,是前所未有的冷淡。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所以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你又打算以沉默來回答我麽?”他突然間擡起我的下巴,死死地盯着我看,“回答我。”
這個問題很可笑,我試圖推開他,卻被他拖進一間沒有人的包廂裏,被他死死地按在牆上,“你幹什麽?”我很生氣,“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沒有我的允許,你竟敢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沒有,我沒有和任何一個男人在一起過。”
“你撒謊!”他似乎比我更生氣,“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麽?你老實說,那些新聞和你有沒有關系?你到底有沒有做過那種事情?”
“沒有!”我現在除了震驚,就再也沒有什麽可以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你真的很不會撒謊,”那雙如獅子般的眼神狠狠地刺向我,“我以後再也不會縱容你了!”
他粗魯地推開我,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而我,也早已沒有再留下來的心情。
就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誤解我,我也不會眨半下眼睛,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在罵我侮辱我诋毀我,我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氣憤,所有人都行,唯獨他不行!
行走在上海的夜色中,我猶如一只孤魂野鬼,永遠找不到屬于自己的安樂窩。這個生日過得很特殊啊,起碼會使我有一點點不一樣的情緒。我就這樣,從黑夜走到了白天,木然地看着星星消失,月亮消失,燈光消失,然後橘黃色的朝陽灑遍外灘。
黃浦江上的船只漸漸增多,鳴笛聲亂作一團的時候,突然間我感覺疲憊地一發不可收拾,覺得天地萬物都在轉動,唯獨自己靜靜的,像一根百年不朽的枯木。
醒來的時候,卻是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他英俊的側臉很好辨認,昏暗的光線猶如地獄一般,讓我想逃避一切。
“醒了?”他一改昨天晚上的冷淡,突然間變得無比溫柔體貼,“這是早餐,我扶你起來。”
我下意識地避開他,然後準備穿上鞋子離開。
“你就這麽讨厭我?”他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連帶着語氣也十分嚴厲,“把早餐吃完再走!”
“對不起,我吃不下。”
“你跟我說對不起?”
他現在的情緒似乎比我還要不爽,攔住我的去路之後,猛地将我推回了屋裏然後反鎖,“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把我當做你的親人過?”
我不想回答,我也不想否認,我真的從來都有沒把他當做自己的親人過。
“你說話!”他變得很不耐煩,死死地将我盯着,似乎生怕下一秒我就會憑空消失。
“是,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做過我的親人。”帶着一點嘲笑的味道将真實的答案脫口而出,我想,他要恨我就盡管恨吧,反正我在他心目中已經是一個不幹不淨的人了。
“我他媽的早就該注意到你這個女人有問題,這幾年來,老子對你擔心的要死,爸爸媽媽也對你牽挂的要死,而你自己卻不懂得自愛,你可以不把老子當成你哥哥,但是你要是再敢去做那些不幹不淨的事情,就不要怪老子不客氣!”
我完全想不到,在我二十歲生日的這一天,我們會以這樣的形式重聚,我也完全想不到,他突然間會對我有這麽大的誤解。我不想解釋,一切的解釋都是徒勞,而且,我已經累了,很累。
我以為我們會就此劃清界限,讓他再也沒有靠近我的沖動,然而,事實卻是完全相反。
暑假我繼續窩在上海的某一個角落裏,看着不同的書,寫着不同的文字,拍着不同的圖片,然後一個人安靜地看窗外的景色。在媽媽和叔叔再三要求下,我還是回去了一趟,再嚴重的借口也拒絕不了他們的固執,他們很不放心我一個人待在上海,尤其是組合解散之後,尤其是他們知道那些诋毀我的新聞之後。
“依依,媽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回來吧,家裏還是最好。”
如果,我還不知道鄒峰對我有這麽深的誤解,或許我還曾幻想過這種美好,但是,他的存在已經将我的傷口撕得更深更疼,雖然我并不知道他有沒有再加上一把鹽。
“回來了?”他打開門的時候第一句話竟是對我說的。
“嗯。”我收拾好行李,連看他一眼都沒有力氣。
無所謂,我擺脫他的時間已經不長了,我有自己的路要走,他有自己的事業要去努力,我甚至都可以想象得到他在教堂迎娶那個女生的畫面,然後事業有成,有了自己的孩子,漸漸成熟,漸漸消失在我的世界中。
然而,他卻和那個女生分手了。聽別人說,因為那個女生總是沒有安全感,老是覺得他在外面拈花惹草,後來情況越來越糟糕,那個女生會查他的通話記錄,一個一個地去騷擾他的朋友,最後把他惹毛了,兩個人就這樣不歡而散了。
這段時間內,他像個神經病一樣頻繁地來找我,尤其是媽媽和叔叔出去出差之後,他的這種行為簡直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剛開始我總是以各種借口不見他,後來索性就關着門不理他。他最終也被我惹毛了,這天,他敲門的動作特別大,像一只發瘋的野獸,對着門亂吼亂撞。
無奈之下,我只得打開門,只是剛剛下了反鎖,他便猛地将門推開,連帶着将我撞到了幾步之外。
“你有本事這輩子都不要見我!”他猛踹身後的門,聲音震得我耳膜發痛。
“你有事情就說,不要這樣。”我發現自己的聲音居然有點發抖,是的,任誰碰見了一個這麽暴躁的人都會有點害怕。
“你少拿這樣的語氣和我講話,你算什麽東西,難道老子就真的不配和你講話?不配是你的哥哥嗎?”
“不是。”
“你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到底有多會裝,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麽?你就清高,我告訴你,你再清高也得看我的臉色!”
他簡直不可理喻,我不想和他争論,只想離開這裏,真的,要麽我走,要麽他消失。
“想走?”他一把将我扯回,“怎麽,是不是所有的事情你都是這樣逃避的?你不解釋那些事情就可以逃得掉?你也有害怕的時候啊?你怎麽能背着我做出那種事情?”
“我為什麽就不能做那些事情?你是我什麽人?你憑什麽管我?”我很生氣,我跟本就無法理解他的氣憤,更讨厭他老是抓着那些新聞不放。
“我是你什麽人?”他嘴角邊突然出現了一絲陰冷地笑意,之後,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他對我做過的事情。
我還來不及反抗,他的舌頭長驅直入,纏住我的舌頭,然後嘴唇被狠狠咬住,疼得我直抽冷氣,粗暴的啃咬和死死摁住的蠻力快要讓我窒息,而我的心髒的跳動,也快到了極點,我不斷做着徒勞的掙紮,而他的侵犯卻一次比一次狠,直到我赤身裸體地被他壓在身下。
我曾經無數幻想過和他肌膚接觸的感覺,因為我覺得這樣的行為永遠都不會發生,所以我盡量讓這種感覺無比美好,如果不是幸福的就是溫馨的。可是今天,我卻以一種極其屈辱的姿态被他這樣玩弄。
“你以為你自己有多清高?是不是只要別人給錢就可以看見你這麽下賤的模樣?”
他侮辱我的話語猶如一把匕首不斷地插入我的心髒,然後再抽出,任憑血流成河。
我開始變得絕望,痛苦到流淚,可是任憑我現在的樣子有多狼狽他都不願意放過我,我很害怕,這間屋子只有我們兩個人,他想要做什麽随時都可以,因為我根本就沒有能力反抗。
“看看你這個樣子,你是在誘惑我麽?”他言語裏充滿了諷刺,而他每在我的身體上用力一下,我都感覺萬分痛苦,像是一條蛇在身體上蠕動,令人作嘔。我不斷地求他,讓他不要再說下去了,也在不斷地求他,讓他停止這一切行為,但換來的卻是更可怕的事情。
我不知道那個晚上我是怎麽度過的,只是醒來的時候,我已經不能站起來,更不要說走路了,我的卧室裏一片狼藉,所有的東西都亂作了一團,他就躺在我的身邊,像個死人一般睡得昏天黑地。
裹起被子的時候,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刺得要令人流眼淚,整間房間都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以及男女承歡之後的暧昧氣息,離開的時候,床上的血跡殷紅得觸目驚心,而鑽進浴室後,看到的卻是遍布全身的淤青和咬痕,我徹底崩潰了,因為我很清楚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我被他□□了。
和睦相處對于我們來說已經不可能了,就連最簡單的關系也無法維護,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對我就像是在玩貓捉老鼠的游戲,放我躲藏,而無論我在什麽地方他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到,讓我受盡恐吓,讓他自己飽受這種随心所欲的快感。
我因此暗自發誓,離開了這座學校,我将要永遠消失,讓他再也找不到我,再也不用忍受這份更深更重的痛苦。我承認過去我很愛他,我對他的喜歡勝過了一切,甚至有的時候我的腦子裏會突然竄出這麽一個想法:沒有他我是不是就不能好好地活下去了。可是,現在,他不再是那個往日單純的鄒峰了,所有的笑容,所有的豁達,所有的青澀,所有的自由都化作我對他的恐懼,我拼了命想盡辦法逃離這些回憶,我想,他給我的傷痛,我是一輩子都不能治愈的。
熬到了最後一年,我早已打算南下,去溫暖的南國找一個安靜之地,永遠地與他保持距離,只要和家裏人交代好了這一切,我就會立即出發,不會有絲毫留戀。如果日後想念這些親人,我會經常表達歡迎他們來看我的心願,當然除了鄒峰。
回家的第二天,他果然也回來了,得知我要去南方工作之後,他臉上并沒有表現出過多的變化,只是不動聲色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食物看。可是等到媽媽和叔叔都休息之後,他又開始敲我卧室的門。
我很害怕吵醒他們,便開了門讓他進來,媽媽和叔叔都在,他肯定不敢對我做什麽。
“陪我出去散散步?”他伸出右手,很認真地在邀請我。
“太晚了,改天吧。”沒等我這句話說完,他便毫不客氣地拉上我的手,直接拖了出來。
“小峰,怎麽還不睡覺?”叔叔在房間裏大聲問。
“睡不着,想出去走走。”他回了一句,然後我被他連拖帶拉地拖出了小區,然後跟着他來到了湖邊。
我們彼此不說話,沿着湖走了一圈,直到遠處教堂似的大樓上的時針指向數字2。
“要休息麽?”他回頭,看向我,昏黃的燈光傾洩而下,那張立體感十足的臉上立即多出了幾分混血的味道,我被籠罩在他的影子裏,一動不動。
“嗯。”
我轉身,準備往回走,只是沒走幾步就被他攔住了去路,他嘴角邊突然多出的笑容讓我突然間無比恐懼,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怎麽可以忘記。
果然,他居然要求要我和他一起去酒店開房,我立即拒絕了他,我當時很想扇他幾巴掌,不為之前的受過的屈辱,而是自從那個晚上之後,他從來都沒有尊重過我。
他根本就無視我的态度,威脅我說如果不答應他去酒店,就在這裏做那種事情。他真的是一個無賴,我掙紮幾分鐘之後,他居然真的就把手伸進了我的衣服裏面,并很不客氣地說他不是在開玩笑。
之前的問題又再一次被他死死揪住不放,進了酒店之後,他不停地讓我把之前的那些新聞解釋清楚,我也越發地反感,如果他不相信我,那又何必老是這麽喋喋不休地問這些沒有用的,即使我說了出來,他也不會相信的。就像我的初吻給了他,他早就忘記了,初夜給了他,他也不會注意的一樣,他從來都不會在意我,也從來都不相信我。
整晚,他都逼着讓我用各種屈辱的姿勢去取悅他,反抗會換來更重更疼的鞭打,整晚,我耗盡了自己所有的眼淚和精力,而支撐我到天明的卻是一句麻木的自我安慰:明天就好了,過了今晚,我們永遠都不會再見面了。
可是真的到了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卻失去了離開的勇氣,就像是之前在上海讀書一樣,我費盡心思擺脫這個人到最後都是徒勞無功,中國即使再大,只要是身邊的親人會與我聯系,我都擺脫不了他。
徹底擺脫他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想不到我們真的有同床共枕的這一天,我感覺自己已經沒有什麽遺憾了,可能結局是有那麽一點點糟糕,可是我已經找不到自己能走出來的路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