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到達康縣是下午五點半左右,滾圓的金烏懸挂在西天,已有搖搖欲墜之勢。
這一路上山路颠簸,路況極險,好幾次車身之外即是高山懸崖,斷壁之下急湍勇進。
祁淩睡得并不踏實,搖搖晃晃醒來好幾次。第一次醒來發現狄初主動握着他的手,心裏偷笑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然後反手将狄初握緊。
狄初知道他醒了,掙紮幾次沒成功,最後便也随他去。
誰裝睡誰老大。
康縣已屬高原地區,氣溫明顯比縣城那邊低好多度。從班車上下來,司機站在車門口對着車上的旅人一個勁兒通知:“明早六點準時出發!現在大家随便找旅店住宿!六點啊!不要忘了!”
狄初從司機身邊經過的時候,實在沒抗住捂了捂耳朵,對着身邊的祁淩呲牙:“這嗓門兒夠亮。”
“沒狄老板的那把嗓子好!”祁淩把事先準備好的風衣披在狄初身上,“先穿衣服,找到旅店再換厚的。”
“你定的哪兒?”狄初把風衣披在外邊暫時禦寒。
“戛貢國際青旅。”
“嗯?”狄初擡頭看着祁淩,“你按照我當時寫的攻略定的?”
“是啊。”祁淩用肩膀同狄初輕輕相撞,“當年你走過的路,我想陪你再走一遍。”
狄初失笑,說不清心底暖成啥樣了。
反正像是穿了貼身保暖衣再加一件厚毛衣再加一件大大的羽絨服那麽暖吧,不,比這還要暖。
狄初識路,畢竟來過一次。他帶着祁淩很快便找到了戛貢國際青旅,輕車熟路地穿過樓道上去。二樓樓梯間有一面很大的旗幟,上面是這家青旅的标志,背景為白雪覆蓋的神山。
狄初站着看了會兒,伸手在神山上滑過。
接着,他回頭對祁淩一笑。
“真是久違了。”
祁淩看到那媲美神山雪蓮的笑容就腿軟,能博狄初一笑,這趟怎麽都值票。
狄初走進青旅內,前臺小哥正坐在電腦前放歌。
“嘿。”狄初走過去,拍拍前臺。
祁淩挑眉,這他媽是狄初第一次這麽主動且和顏悅色地招呼人。
這人還是個男的,長得還不賴,皮膚古銅,身材高挑,面部輪廓線分明。小哥轉過頭來時,一雙濃黑的眼睛如上好的黑曜石,劍眉如飛。後腦勺也紮了個小辮子,不過是四面剃得很短,只留了上面頭發的那種藝術家形式。
小哥看到狄初愣了一秒:“小初!好久不見!”
祁淩滿臉陰沉地磨着後牙槽,小個鬼,初個頭,老子初初哪裏小?這一想有點歪,祁淩回憶起前一晚的觸感,心底跟個傻逼似的呵呵一樂。
我初确實也不小。
只是比起自己,還是差了點。
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淩的智障症還沒發出來,狄初給前臺小哥遞了根煙過去,兩人默契地伸手相握,隔着櫃臺面對面地靠近碰肩:“是很久不見了。”
祁淩看到這一幕,眼皮一跳,有些想炸。但又炸不起來,不然顯得自己很沒氣度。
“這次來還是去神山?”
小哥笑着給他倆辦理入住手續,然後把床單被套發給他們,“老規矩,床得自己鋪。”
“是去神山,五天。”祁淩趕在狄初之前接過被套,語氣和眼神裏含着滿滿的占有欲。
狄初不知道他又發什麽瘋,倒是前臺小哥很上道,煙叼在嘴角:“你好,我叫尼瑪澤仁。”
“祁淩。”
狄初回味半響,看着祁淩黑起一張舊社會苦相臉,大抵知道這人犯什麽毛病了。
狄初側身靠着前臺,一手夾煙,一手拉過祁淩的手腕,轉頭對着澤仁說:“我男朋友。”
澤仁一頓,祁淩一噎,三人裏面,獨獨狄初最自然。
“這麽驚訝幹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取向。”狄初看着澤仁,餘光裏盡是祁淩快要壓不住的唇角,“傻逼,想笑就笑,別裝。”
澤仁笑着擺手:“不是驚訝,是沒想到你會真願意和誰在一起。”
“我也沒想到。”狄初聳肩。
祁淩聽這話,又莫名不爽不爽不爽不爽。
操了他裝修還不錯的青旅了,感覺一個前臺小哥都很了解狄初似的。
等到狄初和澤仁寒暄完,兩人拿着被套回房間。經過一段露天壩子,上邊搭了很多帳篷,裏面都是床位。
“還有這操作。”祁淩往裏邊望去,發現入住者不分性別。
狄初走着沒回頭:“很多窮游者都是住床位,我們也是床位。”
“不是啊,”祁淩說,“我訂的單間。”
“操!?”狄初猛地回頭,來住青旅為的就是結交五湖四海的朋友,大家混住在一起搭個短暫室友關系。
住單間還不如訂酒店啊操!
祁大爺揚起邪笑:“晚上好辦事。”
“滾你爹的大褲衩!”狄初一腳踹過去。
這他媽是什麽玩意兒!
其實祁淩的本意并不如此,他只想體驗一次狄初曾一人走過的路,住過的地方,遇見的人。
至于選擇單間,僅僅是因為——祁淩不想在夜裏同任何人分享狄初。
算了,圓不了這話了,祁棒槌自己都無法自圓其說。
在逃命的過程中,暗中承認自己是比較龌龊。
兩人的單間在走道盡頭,青旅的多元文化總能在樓道、大廳甚至洗漱間內體現地淋漓盡致。
很多曾在這裏來來往往的旅人們,用照片、用紙條或用信物,在這裏留下自己的痕跡。
“我來過,我走過,我亦飄零,十年苦丁*。”
“天堂一縷光,我魂蕩于神山上*。”
“當思念的聲響振聾發聩,餘生幾十載,我想與你來一場曠世之戀。以神山為證,以天地為媒*。”
“每人都是一臺故事販賣機,我用故事來換取一場烈酒狂歡*。”
祁淩一邊走一邊看着過道上的紙條輕聲念,狄初開門的時候,祁淩說:“是不是我們也算故事了?”
狄初推門進去,道:“你我本是說書人。”
“那我肯定說的都是些關于你我的淫穢之作。”
祁淩笑着往裏邊走,反手關上門,從後面抱住狄初,下巴放在對方肩膀上。
狄初微微側過頭來:“我數三聲,放開。”
“不放,你數三十聲都不放。讓我抱會兒呗。”
夕陽沒過山尖,瑰麗橙黃的霞光透過房間的窗,灑進這一室安詳。窗外有叮咚流淌的溪,有人聲鼎沸的街。遠處連綿的群山上鑲着金邊的雲翻湧,天地間靠得很近。
兩人的氣息靠得很近,呼吸此起彼伏。
少年倆堅實的胸膛與骨骼分明的脊背貼在一起。
狄初當真站着讓祁淩安靜地抱了會兒,最後實在受不了低溫,輕輕推了推祁淩:“鋪床,換衣服。”
祁淩聽話地松開手,雖然還想再抱抱他的大寶貝,可又不想狄初感冒。
兩人将床單鋪好,利索地套好被子。狄初有些訝異:“沒看出來嘿,你會套被子啊。”
“操,基本家務我和祁遲都會做好麽?”祁淩忙活完,往床上一躺,“坐車太他媽累了。”
狄初從背包裏拿出毛衣和厚外套,康縣的氣溫還不至于加上登山服:“以為你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
“你想想我都為你沾過多少次了?”
狄初想起曾喝過的那碗毫無味道的白粥:“嗯,你的榮幸。”
“是,我的榮……操?!臉呢?!”
祁淩本想站起來收拾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剛直起上半身,猛地頓住。
狄初、背對着他、在、脫衣服。
操,日,媽的,蛋,太,他媽,刺激!
他娘的,隔壁,鹹鴨蛋,話,都,說不出口,了。
狄初沒想那麽多,換個衣服而已多正常的事。然而對于昨晚已經成功爬上一半壘,心心念念想再爬一次,雖然對上全壘不敢想,但對半壘異常執着的祁淩來說。
——這他媽就是一梭子偉哥!
祁淩看着狄初脫掉風衣,再擡手将T恤脫掉。美好誘人的肉體猛地暴露在眼前,祁淩感覺全身血液逆流,從小腹蹿起的邪火直抵腦門。
暖黃的陽光籠在狄初身上,半明半暗的陰影畫出肌肉的溝壑。
如果眼神是手,祁淩已将這副軀體膜拜千百遍;如果心底的情動是唇,祁淩已将這人吻成一汪春水。
受、不、了。
受不了受不了受不了,祁淩全身都在叫嚣!在狄初穿衣服前,起身走過去,一把将他扳正過來,狠壓過去。
狄初沒有任何防備地往後退了幾步,尾椎碰在桌沿有些疼。祁淩抱着他的腰提了一把,狄初順勢坐在桌上,被祁淩擠進大開的雙腿之間。
背後是大開的窗,凜冽冰涼的風直往狄初背上撲,狄初下意識打了個冷顫。更要命的是,身前的祁淩渾身滾燙,握在他腰上的手似燒紅的鐵。
祁淩繼續壓過去,眸子暗沉,伸手關上窗戶,隔絕冷氣。
“別鬧。”狄初伸手推了推祁淩,“換衣服。”
“你幫我換。”
祁淩低頭抵着狄初的前額,兩人的鼻尖蹭到一起。
狄初本就生得格外精致,那眼與唇尤甚。一呼一吸之間都是誘惑,偏生兩人睫毛也長,鼻尖微錯的時候,均能感受到對方的睫毛從自己眼睛上掃過。
微癢,癢,只那一處癢就傳遍全身,酥麻癢意渾身酸軟。
少年收起鋒芒畢露的犀利,在情人眼裏只剩溫存的乖順。
祁淩執起狄初的手放在領口,聲音低沉沙啞,按捺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乖,幫我解開。”
狄初感到一股電流從脊椎扶搖直上,微微冰涼的指尖觸着祁淩脖頸下的火熱。頭皮發麻,口幹舌燥。祁淩的手滑到他腦後,再也忍不住低頭輕輕含住狄初的下唇。
狄初往後縮了一下,祁淩下意識将他緊緊圈在懷裏。牙齒細細碾磨着狄初柔軟的唇,如軟糖,如果汁,甜,膩,欲罷不能。
狄初細碎地嘤咛一聲,放在祁淩前襟的手順着他的脖子往後繞,緩緩抱住對方,接着閉上了眼。
祁淩的吻技生疏中帶點澀,不流暢的技巧再加上粗犷不穩的喘息,搞得狄初渾身都軟。
太犯規了。
狄初透過迷蒙的眼神與祁淩侵略極強的神色相糾纏,下意識伸出舌尖在祁淩的唇間挑逗。祁淩膝蓋一軟,差點沒跪下去。
“換……衣服……嗯……”
狄初有些發冷,面色卻漫漫滾燙起來,吻得快要窒息,眼角通紅。
看得祁淩好想狠狠将他欺負。
祁淩不依不饒地吻着,從嘴唇滑到耳畔,粗重濕熱的呼吸在耳朵邊撩撥,狄初想躲都躲不過。
“寶貝兒幫我換。”
祁淩用舌頭将狄初的耳廓描摹,舔得潮濕泛紅。
狄初聲音發顫:“你是不是要鬧——”
祁淩輕笑着在他腰上抓了一把,解開狄初還沒來得及換下的褲子往裏面探去。
狄初聲兒都變了,單手勾着祁淩的肩膀,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往後仰:“別鬧。”
“心肝兒跟我鬧個試試。”
祁淩手上猛地使力加速,狄初眼神驟然渙散,爽到點上了。
“操,祁淩你他媽混蛋啊!”
“是是,寶貝兒再鬧一個,你剛剛的樣子真他媽好看。”
祁淩埋首再次襲上狄初柔軟的雙唇,使盡渾身解數想将此人拆分入腹。太誘人,太美味,太令人沉醉。
狄初邪火蹭蹭地往上冒,這他媽的混賬!
祁淩還沉迷在狄初的舌尖,後者唰地拉開他的褲腰,微涼修長的手順着祁淩的人魚線往下放。
“操。”
祁淩猛然擡頭,對上狄初的眼。兩人火花肆意的眼神裏全是征服的欲望,太他媽帶勁兒!
狄初一咬牙,将祁淩拉向自己。一手逗弄着“小祁淩”,一手真開始剝除祁淩身上的衣服。
快速脫掉外套,急促地垮掉襯衣,祁淩深吻着狄初,相當配合地掙脫掉衣服的束縛。當赤裸滾燙的上半身相碰時,兩人從喉頭擠出一聲暢快的低吼。
“嗯——”
“操。”
祁淩都快瘋了,雙眸通紅,情潮湧動。雙臂猛地托住狄初的大腿,将人抱起來往床上一扔,狄初還沒回過神來,祁淩已經壓了上去。
狄初看他急色的模樣笑出了聲,磁性誘人,擡手解開自己的頭發,舌尖舔舔上唇:“我要跟你鬧噢——”
祁淩被這句話搞得差點沒直接丢了,兩人打仗似的褪掉對方的褲子,糾纏在一起。
“慢點……淩哥……”
“我操!祁淩你他媽混賬!啊——”
方寸室內,纏綿的呼吸聲交疊,起伏的呻吟如人間最美的天籁。早就忘了這場情事起因為何,窗外模模糊糊穿進來的水聲面前蓋住急切的喘息。
少年的張狂在情動的發洩上尤其明顯,我抱着你,你便只屬于我。
眼裏只能看着我,嘴裏只能叫我的名字。
只有我能讓你在汪洋大海裏徜徉,在山川間放肆。
“舒不舒服?”
祁淩躺在床上從後邊抱住狄初。
“滾蛋。”
“用完了你又這麽兇,現實版拔【哔】無情?”
祁淩将頭抵在狄初的背上,陽剛的呼吸灑在對方皮膚上,激起又一陣顫栗。
“拔個屁,又沒進去。”
祁淩猛地擡起頭:“哦喲?這是邀請我?”
“滾滾滾!”狄初掙脫開祁淩的懷抱,不得不轉移話題,“這牆上也有好多塗鴉。”
祁淩順着看過去,的确,牆壁上寫滿了留言。有的字體鋼勁有力,有的字體歪歪扭扭。
“寫的什麽玩意兒,xxx我愛你。”
“去他媽的高考,老子要自由自在的人生。”
下面還有跟着回複的
——“對!去他媽的傻逼工作!老子要做個最酷的人!”
兩人看着樂了會兒,青旅的牆上總是寫滿了人們內心最直白的渴望。
最動人、直達內心的句子。
“操,你他媽手往哪兒摸!”
狄初剛放松的思緒又突然一緊。
祁淩邪笑着沒住手:“那個……”
狄初一腳将他踹下床:“滾滾滾!穿衣服出去吃飯!”
作者有話要說:
注:“*”
①“我來……苦丁。”
“天堂……神山上。”
“當思念……為媒。”
“每人……烈酒狂歡。”
這四句,是我當年我去那家青旅時留在牆上的,不知道還在不在,當時寫這些句子的時候,心裏那個千滋百味啊。(原名是康定貢嘎國際青年旅行社,前臺小哥真的超帥,不知現在他還在不在,如果甜心有機會去旅行,千萬不要提起這個故事,太羞恥啦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