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兩人換好衣服出門時,青旅大廳裏一個人都沒有,前臺小哥也不知去了哪裏。
“就這麽做生意,心大。”祁淩環顧一周,店門打開,安保設施也沒有。
狄初摸出煙點上,往樓下走:“很正常,要入住的都是先交錢。如果澤仁不在,會給他打電話的。”
“澤仁?嗨呀,叫得好親切哦。”
祁淩雙手揣兜裏,走在狄初旁邊。
狄初冷笑:“是啊,祁淩你有意見?”
“操,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說你酸個什麽勁兒啊!男!朋!友!”
狄初瞥了一眼祁淩不爽的表情,發覺這人的占有欲越來越強,跟只獅子似的領地感太強了。狄初從沒被人如此在意過,相當不習慣。
可又說不出這種不對勁在哪裏,被喜歡的人在意有錯嗎?
沒有。
可如果對方的眼裏只有自己,對接近自己的人事都始終處于警戒狀态,有問題嗎?
有。
談戀愛說起來是兩個人自己的事,真正細想進去,又不止是兩個人的事。
狄初決定找個機會同祁淩談談,但不是現在。祁淩的心思遠沒自己細膩,也沒有自己想得多,現在這些小問題,還不足以讓兩人坐下來促膝長談。
而且,按祁淩目前的狀況,很可能會談到床上去。
狄初那句話說完後,兩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
“在哪兒吃飯?”
祁淩最終沒忍住,本想耍個脾氣裝個高冷。結果想起到目前為止還沒吃東西,這麽下去狄初的胃受不了,會痛的。
狄初把煙滅了,帶着祁淩走進一家小餐館。
“上次來旅行就是在這家吃的,”狄初走進去選了個座,“做的菜色很不錯,我比較喜歡家營小餐館。”
祁淩跟着坐下:“你點菜,都聽你的。”
狄初擡手招呼,一位五六十歲的奶奶拿着菜單走過來。
老人看着狄初端詳幾秒:“哎!是你啊!是你!”
狄初笑着點頭:“是我,又來了。”
狄初笑起來很好看,若沒有乖張、不添邪性、不加冷漠,狄初的笑容是相當純良溫柔的。
祁淩想了想,用鄰居家的好孩子,別人家的好哥哥來形容最為貼切。
老人像找到救星似的:“哎喲,來來,好孩子能不能再幫個忙?”
“還是翻譯嗎?”狄初站起來,“客人在哪裏?”
祁淩一愣,他沒想過狄初會這麽主動幫助別人,就像他之前沒想到狄初會主動和顏悅色地跟別人打招呼一樣。
“這邊,這邊,愁死個人咯!”
老人帶着狄初往後院走,祁淩伸長脖子望過去。這家餐館後院還擺着桌子,看來平時生意很不錯。
狄初在老人的帶領下同兩個外國人搭上話,看樣子是在點菜。
狄初翻着菜單給那兩位外國人解釋圖片上菜色的食材、口味,溝通很流利,偶爾停頓一下,似乎在思考對方的意思。
祁淩坐在位子上喝了口茶,越是見識到不同的狄初,優秀地閃閃發亮的狄初,擁有無限可能的狄初,祁淩越是惶恐。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越長,越會接近更真實的彼此。
祁淩發現真實的狄初簡直如一塊正在雕琢的璞玉,如一顆正被打磨的鑽石,這樣的人始終是要離開的。
他現階段無論處于怎樣的黑暗與泥淖,總有一天,他會一飛沖天,他的每一根羽毛都閃着自由的光芒。
只要狄初想,只要狄初有這個覺悟,他要離開牢籠是根本不成問題的。
但問題就在于,狄初只會在旅行中做回自己。當他回到學校,回到那些給予他沉重打擊的回憶裏時,他還會這樣嗎。
不知道。
同時,祁淩的惶恐來源于自身。
祁淩盡全力遮掩的灰色地帶,那些不願狄初看到的黑色事件,那些不屬于狄初世界裏的肮髒。這些東西,通通都在自己身上。
祁淩想起某次樂隊日常排練後,王立把他留下來談了會兒。
“淩哥,你現在真和狄初在一起了?”
“你別這時候告訴我,你為了我彎成回形針了啊!別表白!”
“操,你他媽能不能別膈應人,”王立打了個顫,“問你正經的。”
祁淩靠着鋼琴,伸手在上面彈了幾個和弦:“不都盼着我收心麽,老子真打算在一棵樹上吊死了,你們又不相信?”
王立把貝司放下,坐在鼓手的位置上:“我們的意思是,這是好事。但你得考慮清楚道上的事,不要牽扯到狄初,有些事你懂。”
祁淩心一沉,手上驟然彈錯了幾個音。
但嘴上還是說:“誰敢碰狄初,我就剁了他。”
而時至今日,祁淩才恍然明白王立那些話的意思,果然比自己年長幾歲,多吃了幾年飯的人,想問題就是不一樣。
祁淩看狄初幫兩位外國人點好菜,一步步朝自己走來。還是那樣吊上天的走姿,換別人拽着這種步伐在自己面前晃,祁淩能把他打得媽都不認識。
可要是狄初,那就不一樣。
這人能一樣嗎,狄初是他捧在天上的一輪冰月。
“再一次見識了學霸的力量。”祁淩笑着把茶杯推給狄初,“給大佬遞茶。”
“我操,還沒完了是吧。”狄初喝了口水,“吃完飯去逛逛還是回青旅?”
“真讓我選?”祁淩單手支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長。一雙眸子裏閃爍的盡是些無恥之光。
狄初不知何時與祁淩修煉出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本事,僅憑四個字,就仿佛看到祁淩內心打了無數層馬賽克的限制級畫面。
“嗯,我知道你想逛街。”狄初直接蓋棺定論。
祁淩猛地一拍桌:“誰說的!”
狄初冷漠臉:“我說的。”
祁淩讪笑:“大爺你說的真好。”
面子這東西,在面對自己男朋友的時候,真的不重要。
最後祁淩也沒将那段內心的惶恐說出來,他也有模糊的頭緒,想過以後要怎麽辦。
是不是該同狄初談談,可如果把自己最灰暗的那一面暴露給狄初,對方會怎樣?會退縮,還是會擁抱他。
從小到大雖然有家,可家庭感太薄弱。毫不避諱地說,祁淩對祁遲的感情遠比健在爸媽深得多。所以,祁淩或許自己都不知道,他對家的渴望,比狄初更甚。
狄初是屬于——他擁有過,他失去了,看透了,以後也許就沒必要了。
而祁淩是屬于——不曾擁有,不曾失去,現在終于有個人給了他歸屬感,這種感覺疑似是個家,他想抓住,又很怕一不小心給搞砸了。
所以祁淩不敢說,不敢輕易嘗試搭起這座溝通的橋梁。
重要的事往往最難以啓齒,因為言語會縮小其重要性。*
每個人內心其實都隐藏着模糊不清,醜陋黑暗的一面。
兩人吃完飯,順着街道漫無目的地走。康縣不愧為旅游城市,晚上處處燈火通明,七八點鐘的時候,還有很多本地人與旅人在街上散步。
高原的晚風吹得呼呼響,要不是游玩的興致在這兒,祁淩還真想回青旅休息。
“帶你去看人工星空和月亮。”狄初把手機放進兜裏,拉上衣服的拉鏈,有些冷。
祁淩自己的圍巾取下來給狄初纏上,纏得粗魯又沒水平,裹粽子似的。
“卧槽你弟的,你他媽……”狄初被捂得說不出話來,“靠,松點兒松點兒!”
“操我就行,我弟有你妹,”祁淩看着狄初只露出兩只眼睛瞪着他,有些想笑,“哎哎,你別扯,我來幫你。”
話雖這麽說,祁淩也不知自己是怎麽繞的圍巾,扯了半天越拉越緊,狄初差點沒斷氣兒。
“我日,祁淩老子一會兒弄死你!”狄初也不管是不是還有半張臉卡在圍巾裏,一腳朝祁淩踹過去。
祁淩笑着躲開:“不是,初初,你知不知道哈哈哈,你這樣子真他媽蠢!”
“我操?!!!”狄初一下愣了,“你他媽還敢笑?!”
“不是,真的好笑,我給你拍啊,你真的哈哈哈哈!”祁淩笑得發抖,從包裏掏出手機打算拍視頻。
狄初的腦回路在“嘿,這龜兒子真他媽膽大”和“老子要跟這種人分手”以及“絕他媽可以回答’男友是個僞直男癌‘怎麽辦”這種話題中來回穿梭。
本來想怒,結果看到祁淩笑得直不起腰,一對虎牙招搖過市。自己跟個棒槌似的在原地站了兩秒,實在忍不住爆笑起來。
“祁淩,老子命令你哈哈哈哈哈,你他媽不準笑了!”
狄初想把圍巾扯下來,發現自己笑得都沒勁兒了。然後停下來笑了半天,恢複了力氣又繼續扯,扯累了又繼續笑。
操!
傻逼這病是會傳染的吧!
“哦喲,你還命令我,好他媽幼稚哈哈哈,蠢逼!”
祁淩一笑起來,就天不怕地不怕,把理智全笑飛了。笑得手機掉在地上,彎下腰去撿,剛拿在手上,又給笑掉了。
狄初大笑着跑過去踹了他一腳,祁淩沒站穩,順勢坐在地上。
“我操。”祁淩跟只公雞打鳴兒似的,一邊笑一邊不服,連手機也沒管了。順手拉過狄初,使勁将他也拉倒在地。
兩個傻逼坐在地上,互相看着,也不知道最後是在笑什麽,反正就是真他媽好笑!
狄初笑得支撐不住,倒在祁淩腿上。祁淩雙手後撐着地,低下頭。
兩人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晶亮的眼睛裏只有彼此。
路人紛紛側頭看着他們肆意坐在街邊放聲大笑。
有位老大爺從他們身邊經過,說了句:“年輕真好!”
祁淩和狄初突然從地上爬起來,撿起地上的手機。狄初帶頭奔跑起來,祁淩跟在後邊,兩人在異鄉陌生的街道上狂奔。
凜冽的寒風順着耳郭向後推去,可比不過年輕又火熱的心帶給他們的激情。
狄初帶着祁淩跑到護城河的廊橋上,四周有很多游人在拍照。
狄初跑到橋邊,一把将捂在嘴上的圍巾拉至到下巴以下,吸口氣對着淙淙奔流的河流大喊:“年輕真他媽好——!”
祁淩不甘示弱,嚎地更加響亮:“年輕真他媽爽——!”
兩人吼完,相視一笑。也不知是哪位大叔在人群裏跟着吼了句:“好!年輕人就該這樣!”
狄初喊得渾身爽快,也懶得再計較剛才祁蠢逼幹的好事。轉頭往橋下走,祁淩屁巅屁颠地跟在後邊兒。
“初,你說他們看我們是不是覺得很傻逼。”
“沒有我們,只有你。”
“操,剛剛咱倆一起喊的!”
狄初回頭,輕笑一聲:“誰傻逼?”
祁淩下意識舉起雙手投降:“我。”
從廊橋下來,再順着廣場走了一段路。
狄初停下來,擡起手往左邊指:“看。”
祁淩順着看過去,驀地瞳仁下意識放大,眼前的場景令他震驚。
星星點點的燈光連綿在群山上,此時黑夜已至,群山宛如隐身一般歸于黑暗。只有如星空閃爍的燈鋪灑在山峰上,遠遠看去,竟與真實的星空別無二異。一輪人造的月亮懸在山巅,随時間做着盈虧變幻。
從他們站立的位置開始,一直往前綿延而去,都是此般絕美而震撼的景象。
“真……好看。”
祁淩嘴角叼着煙,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了。從腦子搜刮形容詞,最後發現語言真是蒼白無力。“可惜沒帶相機,你怎麽不提醒我,我們應該帶來拍的。”
狄初聳肩:“這個不算什麽,明天到了神山附近的小城,我帶你去看更震撼的景色。”
祁淩側頭看着狄初,張張嘴,又沒說出什麽話來。
狄初擡頭看山,他身後的明暗街景一切虛化,皆為他的幕布。齊肩的頭發一部分壓在圍巾裏,一部分吹散在風中飄揚。精致的輪廓鍍上一層光,眼睛比群星閃耀。
祁淩突然好想抱抱狄初。
單純地擁抱這個人。
他想着,就做了。
祁淩站在大街上,伸手一把攬過狄初。不管他人眼光,堅定地将此人抱在懷裏。
狄初沒有掙紮,那一瞬,他們像是在無言中明白了對方的千言萬語。
他們都想說,我真他媽喜歡你。
可是誰也沒說,就這樣緊緊擁抱着彼此。
兩人回去的路上安靜許多,坐一天車,到達旅店還來了一炮,再加上剛才一陣瘋跑,都有些累。
祁淩拉着狄初的手,放在自己的包裏。十指相握,将自己手上的溫度傳給狄初。
“初初,你穿這麽多手都是冰的。”
狄初往祁淩身邊靠過去:“是啊,天生手腳易冰涼。”
祁淩下意識捏緊狄初的手:“以後有我。”
“有你氣我啊?”狄初笑着用肩膀輕撞他。
“有我給你暖被窩!”
“滾。”
兩人嬉鬧着回到青旅,剛進門明顯感覺氣氛不一樣了。下午門店裏冷冷清清的,現在大廳的沙發上,椅子上,吧臺邊,坐滿了或風塵仆仆,或輕松悠閑的旅人。
澤仁也在前臺坐着,這個時間段內會比較忙。
狄初的手還揣在祁淩的兜裏,兩人誰也沒有要松開的意思。他們又都長得太過出挑,倆男生,又帥,怎麽不吸引人眼光?
不過投來的眼光并沒有試探,沒有考究,更沒有令人不适的感覺。
好像大家都知道,哦,這是一對情侶。
很正常,一對情侶而已。
澤仁給他們打招呼:“逛完回來了?明天還是六點的車吧?”
狄初點點頭:“是啊。”
“快去洗漱吧,一會兒人就多了。”
澤仁揚起笑臉給他們揮手。
回到房間,祁淩坐在床邊換衣服:“初,商量個事兒。”
“嗯?”狄初把鞋脫下來,換上拖鞋,順便把祁淩的拖鞋拿過去,擺在祁淩腳邊。
祁淩又想俯身下去吻他,忍了一下:“咱倆洗個鴛鴦浴呗。”
“滾!”
青旅的洗浴間都是公用的,狄初把祁淩按在床上揍了幾拳,拿着洗漱用品洗澡去了。
祁淩躺在床上冷靜,心想,這開過葷的就是不一樣,雖然還沒實質性地徹底占有他家初初,現在光是想一想就不得了。
祁淩不知道狄初在浴室裏洗了個冷水澡,狄初也不知道祁淩同樣在他隔壁洗了個冷水澡。
這他媽都什麽事兒啊!
兩人洗完,差點沒凍成傻逼冰棍。
祁淩收拾完回房間,發現狄初并不在房間裏,打電話也沒接。
這人哪兒去了?祁淩攥着手機往大廳裏走。
走過露天壩子,剛推開門,大廳裏的暖氣便撲面而來。
祁淩順着望過去,心跳驟然一停。狄初光着腳,盤坐在他正對面的沙發上,旁邊亮着一盞昏黃的立式臺燈。
狄初低着頭,頭發一邊挽在耳後,一邊垂下來印出一片陰影。他笑着,眉裏眼裏都是光,他的懷裏抱着一只灰色虎皮貓。
溫柔的少年光是坐在那裏,便自成一畫。
現在大廳裏的人更多了,都是些萍水相逢的人聚在一起交流旅行經驗。
祁淩環顧一周,有一桌阿姨叔叔在聊天,有一堆年輕人在玩游戲,桌上擺着稀稀拉拉的啤酒罐。
有個男生坐在窗邊彈吉他,他的面前坐着兩個外國人,認真地聽着他唱中文歌。盡管他們聽不懂這個男生在唱什麽,一曲過後,兩位外國友人竟熱烈鼓掌。這一帶動,整個大廳的陌生人都跟着鼓起掌來,男生一時間感動地說不出話來。
祁淩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面,沒有陌生人之間的隔閡,沒有互相提防的試探,也沒有冷漠。就一群陌生人今天相聚于此,于是我們把酒言歡。
明天之後,你我再次分道揚镳,去過自己的生活。
狄初沒發覺祁淩到了大廳,正巧有對夫婦坐到他跟前。
男人說:“這兒沒人吧?”
狄初把貓抱在懷裏:“沒人,您坐。”
“小夥子是一個人?”女士把相機放下,倒了三杯水過來。
狄初謝過,說:“不是,跟我男朋友。”
夫婦一愣,然後笑着說:“很好啊,小情侶出來旅行挺增進感情的。”
祁淩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只是看到夫婦說完話,狄初驀地笑開了。笑得滿足又像個開心的孩子。
狄初笑着對夫婦點點頭,算是默認了。
祁淩知道狄初沒發現自己,轉身走到前臺,拍了拍桌面。
“嘿,你好。”
澤仁從電腦前擡頭,看到是祁淩,又往坐在沙發邊的狄初看了眼:“不過去找他?”
“一會兒去,”祁淩說,“我想問問……上次初初來的時候……”
“他一個人來的。”
“我知道,我是說……”
澤仁做青旅生意,察言觀色相當厲害:“上次他的心情可沒這麽好。”
“嗯?”祁淩給他遞了根煙。
澤仁站起來,手肘撐着前臺:“上次小初是一個人過來,旅行過生日的。心情不怎麽好,原因也不願意說。當時他獨自坐在沙發邊,也不跟誰說話,就我們的貓要接近他,他好像特招動物。
“我當時站在他不遠處收拾東西,聽到他跟貓講話,說什麽’你不要靠近我,我很兇的。‘’我真的很兇,能把你的毛都薅下來,你信不信‘。
“我當時就特想笑,這個小孩真可愛。我就跑去跟他聊天,一開始他也不願跟我說話,後來聊開了,也漸漸就跟我談了一些。”
祁淩抽了口煙:“那你怎麽知道他的取向的?”
澤仁歪着頭笑:“他公衆號上寫的啊,認識的時候我就關注他公衆號了。”
祁淩一頓,暗罵自己蠢,怎麽會問這麽沒營養的話。
轉念又想,上次狄初一個人跑來神山過生日,又是為何。到底經歷了怎樣的事,懷抱怎樣的心情。
“小初有你,改變了許多。”澤仁說,又坐回去處理工作,“好好陪他。”
祁淩沒回答,自己心裏早有答案。他走到窗邊,借來男生的吉他,朝狄初走去。
狄初和年輕夫婦正聊得暢快,祁淩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叔叔阿姨好。”
夫婦笑着回:“你好。”
祁淩低頭看着狄初的光腳,伸手握住,一片冰涼。
祁淩皺眉:“明知道自己手腳易涼,怎麽不穿襪子?”
狄初靠在沙發上,抱着小貓,笑得極軟:“忘了。”
祁淩把狄初的雙腳拉過來,捂在衣服裏。擡頭對年輕夫婦笑了笑。
女士笑着擺擺手:“沒事兒,現在年輕的小情侶都這麽膩,以前我們也是。”
“你哪兒來的吉他?”狄初問。
“找窗邊的哥們兒接的。”祁淩拿着吉他試了幾個音,然後調了一下。
女士喝着水,好意邀請:“能不能彈一曲?”
祁淩笑着用行動回答,指尖在琴弦上滑過,流暢優美的音色從他們這一處流出,瞬時吸引了整個大廳的注意。祁淩不是有意炫技,本來水平比較高。
祁淩沒有唱歌,只是彈吉他。輕松彈了首《米店》
狄初承認祁淩彈得很好,不然不會吸引這麽多人的注意。原本吵鬧的大廳,也因這首曲子漸漸安靜下來,大家都認真聽着,偶爾喝口酒。
澤仁坐在前臺側頭看去,這樣的畫面實在太美好。
兩位相貌鼎好的少年依偎着坐在沙發上,一位少年彈琴,一位少年懷抱着貓,燈光将他倆籠罩,和諧地只能用四字形容——天生一對。
他們面前的年輕夫婦也幸福地靠在一起,整個大廳因這兩人擁有了一刻安詳與和諧。
祁淩用音樂洗淨這一室疲倦,帶給旅人片刻回家的感覺。
一曲結束,先是安靜了幾秒,然後如潮水般的掌聲在大廳內響起。
“小夥子有前途啊,彈得很好。”
男人朝他豎起拇指,一個勁點頭。
祁淩把吉他還給別人,道謝後又坐回來。
狄初剛才聽得有些恍惚,祁淩坐在他面前,五指靈動。俊臉上帶着七八分驕傲,又有三兩分自持。
總是将傲氣與謙遜拿捏地剛剛好。
自己究竟喜歡上了一個多優秀的人呢,狄初想。
成績并不是衡量一個人的唯一标準,無論是在音樂上用心,在繪畫上卓越,在其他方面同樣大顯身手的祁淩。
永遠都有強大的吸引力。
在大廳與年輕夫婦交談完,兩人正要回房間休息。
澤仁走過來,給他們一張紙:“最近店裏在做紀念活動,留下一句話,再留個地址,一年以後再寄給你們。”
狄初伸手接過,背對着祁淩寫。
祁淩從後面抱他:“初,讓我看看呗,看看呗。”
“滾啊,不然今天你睡沙發。”
“你讓我看一眼啊!看一眼以後你在上面都行。”
狄初驀地臉一紅,這傻逼真是在哪兒都能說混賬話!
“你今兒個睡沙發吧你!”
狄初寫完疊好,交給澤仁。澤仁笑着走了,臨走前還叮囑他們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趕路。
當晚,由于狄初心軟,祁淩還是沒睡沙發。
不過是啥事兒都不能幹了,祁大爺表示很難過,很委屈,很想鬧。
狄初先是背對着祁淩睡,後來是在受不了祁淩委屈地哼哼,轉身靠在祁淩懷裏。
閉着眼說:“睡!”
“你就告訴我你寫了什麽好不好?”
“一年後你就知道了。”
祁淩沒轍,只好不再詢問。将狄初抱進懷裏,在被子裏摸到他的手,嗯,熱的。
雙腳纏住狄初的腳,有些冰,捂着。
狄初感覺到祁淩的一系列動作,心底炸開一層蜜。
狄初當然不會告訴祁淩,他在那張紙上寫着
——趁我們頭腦發熱,我們要不顧一切*。
不顧一切地相愛,不顧一切地造作,不顧一切地擁抱彼此,不顧一切地反抗人生。
趁我們年輕,我們擁有最好的年華。
作者有話要說:
①“重要……重要性”——《肖申克的救贖》
②“趁……一切”——波德萊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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