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晚除了祁遲,房子裏另兩人睡得可不踏實。
委屈到爆的祁淩做了一晚的春夢,遛馬遛得相當痛苦,直到鬧鐘響起,他都還在夢中與狄初美好的肉體糾纏不清。
狄初是肇事者,不但沒有因為扯平了松口氣,反而一晚上都夢到祁淩那張二缺臉,可憐兮兮地對他說:初初,你怎麽能這麽狠心。
操!狄初第六次從夢中驚醒的時候,一看時間:五點半。
不睡了!狄初煩躁地掀開被子,滿身起床氣地坐在那裏,想炸。
夏季天亮得早,窗外的晨曦令建築變得清晰,不少鳥雀在零星地啼叫。狄初走到窗邊,打開窗子深吸一口氣,屬于清晨的氣息深入肺腑。
終于舒暢了點,夢中的妖物也離他而去了。
按亮手機,時間還早。現在去學校,別說會被當成學瘋魔的傻逼,估計校門都沒開。
狄初坐到書桌前,打開立式臺燈,暖黃的光鋪滿桌面。忽然發現有字,看得不是很清楚,狄初伸手摸了一下,立體磨砂的感覺,大致的意思是——
關上門,把世界鎖在門外。
什麽玩意兒,狄初皺眉,怪文藝的。
狄初打開電腦,從轉學到現在,他都沒登陸過公衆號,後臺一直是徐陸在打理。雖然徐陸管理還行,但文章始終只有自己寫,也不知道掉粉沒有。
後臺登陸上,狄初看着關注人數莫名有些驚訝,果然是始于才華,忠于老子人品嗎!關注者一個沒少,反而還上升了一些。
狄初忍不住在心裏笑,要說看到這些關注者的留言,不感動那是假的。
—初哥什麽時候更新啊。
—初哥不在的第一天,想他;第二天,想他;第三天,想他。
—我就想問問初哥是不是消失了?!!我要報警啦!!
—初初很久沒回消息了,最近發生了什麽事嗎?
狄初想回複,但不知從何下手。
生命中有些事是這樣,無可奈何,也無法改變。周圍人關心你,哪怕陌人生都在毫不猶豫地向你伸手鼓勵你。
你也走不出現實的魔障,也不可能逮誰就去倒苦水。
太矯情,別人也未必想聽。
狄初想了想,群發一條消息:本周五恢複更新。
然後浏覽了一下文章留言,新留言不少。有的讀者在同一篇文下反複留言,時隔多久之後再次回來談及自己的感悟。
狄初像是看着每個人的成長,不自禁地笑了笑。
現實再怎麽無奈,也總會有人奮不顧身披荊斬棘。
當你在不知不覺中越過一道道天塹再回首時,你會發現,這個世界并不美好,但也沒那麽糟。
可是,狄初看得清別人,看不清自己。身陷囹圄,不得解脫。
刷後臺的時間過得挺快,狄初聽到外面有開門聲,以為是祁遲起床了。正想着這蠢兒子平時看着野,上學還是挺準時自覺嘛。
狄初走去開門,想問一下祁遲小區附近有沒有賣早餐的。
剛開門。
日。
日他媽個雞蛋包子生煎餅子炸油條!
狄初在看到祁淩的一瞬間,自動在腦海裏把他今早想吃的東西全部日了一遍。
簡直操大發了,大清早看到夢裏的人,雙方都尴尬地說不出話來。
祁淩滿腦子狄初在他身下不可描述的模樣,感覺自己又要升旗了,趕緊走兩步:“那啥,起得挺早哈。”
“……你也是哈……”狄初虛僞地咳了一下,本來劍拔弩張的氣氛,好像突然就憑空消失了。
昨天還能跳起來幹一架的兩人,從今早相見的那一刻開始,氣氛在悄悄變化。
“你……洗漱沒?”祁淩往廁所走了兩步,又回過頭,“要不你先?”
“哦。”狄初愣了愣,“不不不,你先你先,沒事沒事。”
“還沒洗啊,那你來你來,我去收拾其他的。”
“不用不用,你洗吧你……”
兩人齊齊一頓,不對啊,這他媽兄友弟恭、互相謙讓的樣子是怎麽一回事兒?這是他們倆的風格嗎,中邪了吧?
祁淩和狄初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我先!”
“是不是賤?”狄初說了聲操,走過去,“我先。”
祁淩站在廁所門前一臉理所應當:“先到先得,誰讓你他媽跟裹小腳老太似的在後面磨蹭。”
剛放松的氣氛又緊張起來,這時主卧的門開了。
裏面風風火火沖出來一個人影,邊跑邊叫:“啊啊啊啊!要尿褲子啦!你們讓啊!憋死我了!”
廁所門口的兩人被這狗攆的叫聲整懵逼了,祁遲關上門時,狄初突然回頭,一臉不可置信:“你弟他吃了熊心豹子膽?”
“我看是,”祁淩猛拍門,“尿腦子裏了吧,你卧室有廁所蠢貨!”
正尿得暢快的祁遲被這聲吼吓得差點失禁,半響才反應過來,日,我和我哥換房間了!?
一大早的鬧劇讓狄初在去學校的路上還沉浸在腦子裏日天日地日空氣。
太他媽不爽了。
他剛和祁淩走進校門,發現身邊的學生總在偷瞄他們。
“我臉沒洗幹淨?”狄初側頭問祁淩,嘴裏是一個意思,眼裏又是另一個意思“你要敢說是,看到籃球場沒,老子今天把你挂藍板上去。”
祁淩裝作很認真地端詳幾眼,左看右看:“哪兒能啊,真帥!這臉白的,跟……”
“跟什麽……”狄初危險地微眯眼,祁淩這個二貨差點就踩了他三大死穴之一。
“跟那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孩子叫喳喳,媽媽的懷抱……”祁淩畫風一轉,還他媽唱上了,歌詞狗屁不通,沒一句對的。
唱着,祁淩幾步跑去籃框下例行每天的任務。修長有力的雙腿輕輕一跳,伸手便輕松地抓住了籃筐,祁淩騰出一只手給狄初揮舞。
後者冷着臉走了,裝作不認識的樣子。
這智障小時候劣質奶粉沒少喝。
進入教室,別說有沒有人複習,連學生都沒幾個。座位上稀稀拉拉地坐着幾個學生,埋頭玩手機的,補覺的,吃早餐的,反正沒一個早讀。
狄初擡頭看了看時鐘,七點二十,這他媽擱以前學校,早被通報批評加主席臺一日觀光會。
快到七點半的時候,學生才大批大批湧來,教室逐漸喧鬧。很多人還是生面孔,狄初提不起興致,拿幾本書墊在桌上,準備睡個回籠覺。
剛趴下去,有東西敲擊着他的桌子,“啪啪啪啪啪”相當清脆,還他媽連續不斷,狄初壓着火擡頭。
一把尺子入眼,另一張臉跟着闖進視覺範圍,是程司從。
狄初覺得程司從這人要麽是活得太天真,智力水平在幼兒園頑強生根,要麽就是活得太随心所欲,不怕被人抽。
“拿回去。”狄初從埋頭在臂彎裏,只露出一雙眼睛,說話聲音不大,嗡嗡的,很快淹沒在教室的喧嘩聲裏。
程司從估計沒聽到,拿着尺子又拍了幾下“啪啪啪啪啪”。
“有話直說!信不信老子就地抽你?!”狄初前兩天明顯好一點的情緒再次被燒着了,媽的補個覺都鬼火冒。
程司從愣了一下,收回尺子,把椅子挪到狄初課桌邊,煞有介事地問:“你今早和淩哥一起來的?”
“老子就算和國家主席一起來又關你什麽雞8事兒?”
狄初搞不懂他和祁淩一起上個學又怎麽了,跟他媽世界大新聞一樣,走路上人人都在看,一進教室還有人來問。
一群人是不是閑得蛋疼!
程司從趁祁淩還沒回教室,趕緊問:“你們是不是……好上了?”
“那又關你屁事?少了你操心明天就得世界末日是吧?”狄初煩躁地看着眼前這人,想着程司從要敢再說一句,絕對揍他丫的。
沒想到這時候程司從倒有點眼力見了,趕在狄初動手前回了自己座位。
祁淩進教室就看到狄初那張低氣壓臉,擱那兒一看明晃晃的招牌:此狗已瘋,生人勿近。
“你頂着張舊社會的惡霸臉給誰看呢?”祁淩拉開自己的椅子坐下,跟狄初一起趴在桌子上。
“舊社會都沒我這惡,你離我遠點。”狄初往旁邊挪了挪。
祁淩搞不懂:“你別把氣兒發我身上啊,誰惹你?走,一起揍他丫的。”
“沒誰。”狄初瞟了眼程司從,算了,不跟白癡論長短,“就你。”
“我?”祁淩挑眉,伸手從課桌裏拿出筆記本,“來,狄大爺,你說說,我哪兒惹你了,我記一下。”
“卧槽,閑的吧?什麽事兒你都要記,預防阿爾茲海默?”
“祁大爺的小本本哦~”
“記仇不?”
“看是誰。”
“我的?”
“不記。”
兩人趴在桌子上眼神相撞,對望了會兒,同時一笑。
媽的真是倆傻逼。
“別招我了,我睡會兒。”狄初把頭一埋,徹底不想說話。
祁淩有點意外:“你不聽課啊?”
“聽什麽課?”狄初沒好氣地反問,“這些東西高一高二不都學過?”
“哦,”祁淩說,“我他媽哪兒知道,我又從來不聽課。”
狄初沒回話,像是真的睡了。
祁淩趴着玩了會兒手機,眼睛瞄到狄初,輕劃開相機拍了一張。
第一節 是語文課,從講臺下昏昏欲睡的群衆看來,這課講得沒什麽水平。枯燥、乏味,過得相當漫長。
祁淩沒撐多久,昨晚沒睡好,聽着聽着頭一歪就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睡得迷迷糊糊,反正手有點麻,腿也有點酸。
狄初總覺得有人在拍他:“哎……小初初……是不是該換書……了?”
說話人的語氣同樣睡意朦胧,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要斷氣兒似的。狄初睡得正好,心裏莫名煩,換個屁的書啊!睡!
也就那麽一會兒,狄初又睡着了。
叫他的是祁淩,祁淩其實很少在教室睡覺,要不是特別困的情況下,他不會自讨苦吃。趴課桌上睡,一對眼睛不好,二對頸椎不好,三桌子太硬,四教室太吵,五總有人打擾他。
所以實際上祁淩睡得很不踏實,不知是第幾節課的下課鈴把他吵醒了。睡得有點昏,用殘留的清醒意識想了想,是不是該換本書了。
他連頭都沒擡,伸手推推狄初。說完見狄初沒反應,自己又扛不住倦意,收回手,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直到兩人被一本書和一個黑板擦同時砸醒。
疼痛感從腦袋鑽進神經裏,睡夢中斷的一瞬間,狄初和祁淩幾乎是下意識想破口大罵,哪個龜兒子不要命了?!
然後睜開眼,接受了全班的注目禮。
然後看到講臺上有位男老師正氣急敗壞地盯着他們。嗯,還好不是缺心眼,狄初想。
那這是誰?
狄初轉頭看着祁淩,兩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清醒。
“你們班不是不管上課睡覺嗎?”狄初有點懵,問祁淩。
後者嘆口氣:“那得看是誰,總有清流在人間。”
剛說完,講臺上一陣吼:“你們還敢聊天?!有沒有點遵守校規校紀的自覺性了!?”
狄初回頭,這位男老師身材瘦削,爆發力還挺強的。他從善如流地站起來,祁淩頓了一下,也跟着站起來。
反正在學校吧,不管你是犯事兒,還是受表揚,還是回答問題,先站起來準沒錯。在老師眼裏這叫态度,當然首肯了你的态度後,會對你幹出什麽事兒,這得聽天由命。
男老師指指他倆:“來來來,給我讀讀第46頁第一段!”
狄初和祁淩同時拿起面前那本書,開口就來。
“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國也,盡心焉耳矣。河內兇,則移其民于河東*……”
“My name is Li kang,I live in Shijiazhuang,a city not far from Beijing*……”
剛開頭,全班爆笑,一陣陣差點沒把天花板給掀了。
祁淩和狄初再次互看一眼。
“你他媽怎麽讀語文?”
“你他媽怎麽讀英語?”
兩人的眼神中全是這傻逼腦子磕桌上把智商磕掉了,真他媽丢人。
然而重點并不在這兒,瘦成竹竿的男老師刷刷粉筆二指禪,狄初和祁淩見形式不妙趕緊躲了一下。
“你們還敢躲!”男老師暴跳如雷,“看看看看!看看上的什麽課!睜大你們的狗眼睛看清楚!”
兩人笑不出來,不躲我站這兒等你砸,那我純粹傻逼。可看到黑板上的文字時,兩人又有點想笑了。
媽的,這是地理課。
“啊!看清楚沒!看清楚沒?!”男老師猛拍黑板,黑板上的粉塵一個勁往下掉。陣仗還挺大的。
“你他媽怎麽不提醒這是地理老師。”狄初面不改色地站着,眼睛盯着黑板,低聲問祁淩。
“我去,我不也沒睡醒嗎?再說了,我就算反應過來了,誰知道他上的哪本書?!”
祁淩小聲說,把手上的英語書合上了。
男老師像是一罵人就停不下來:“你們還好意思嘀咕!說說說說!你們他媽翻的是46頁嗎?啊!拿的是地理書嗎,啊!混賬東西!”
狄初其實特別想說,我真的翻到了46頁。誠不欺你,可他不敢說,他怕把這老師氣哭了。
祁淩倒不冤,随手翻了一頁開讀。
此時教室裏除了笑聲就是哄鬧聲,程司從回頭揶揄地看着狄初,俨然是看學渣的表情。
狄初火大,忍不住側頭問祁淩:“你們班打架鬥毆多不多?”
祁淩把視線從老師身上拔下來:“不多,怎麽了。”
“老子今天想開葷。”
“誰?”
祁淩順着狄初的眼神看過去:“哦,程司從啊——”
這句話說得意味深長,心思多的人指不定還會多想幾個彎。
“你撩家?”狄初說。
“嘁,哪兒能啊。我又不瞎。”祁淩聳肩,“這人就是嘴欠,心眼不壞。不過你要想動手,算我一個。”
“他惹你了?”狄初意外,按理說程司從不可能和祁淩結梁子。來到這學校,狄初感覺祁淩就是學校的隐藏BOSS,誰都不敢刷他。
祁淩靠在牆上,手放進包裏,老神在在地說:“主要是他惹你了。”
“還在聊!還在聊!你們兩個簡直渾身是膽!膽大包天!膽大妄為!給我滾到辦公室去!”男老師怒不可遏,站在講臺上差點沒把地板跳出個坑來。
狄初想說我身上就一個膽,那麽多膽不成怪物了。看了看老師猙獰的表情。把吐槽咽回去,和祁淩很自覺地從後門出去了。
狄初:“他不去教語文可惜,教地理真是埋沒人才。成語用得多溜。”
“秦老師就這樣,氣氛對了,能出口成章不帶停的。”祁淩走在旁邊,兩人順着樓道往左走。
“等等,他辦公室在哪兒?”狄初忽然停下來。
祁淩看着他笑了笑:“我哪兒知道?”
“卧槽!這不是你老師?!”
“那現在也是你老師啊。”
兩人站在樓道裏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對同類的惺惺相惜,前十幾年幸好沒碰到一起,不成兄弟,必成死敵。
“……那現在……”狄初失笑,有點想樂。
祁淩聳肩:“走吧,去林老大那裏喝一壺,秦老師追究起來就說我們半路被林老大撞上叫走了。沒毛病。”
“卧槽,”狄初說,“真他媽不打草稿。”
兩人樂着朝缺心眼辦公室走去,反正是要去一個辦公室的,那管他是誰的。
現成理由擺在這兒。
誰不跑,誰傻逼。
以至于,當地理下課後,秦老師在辦公室左等右等不見他倆人影,惱羞成怒地敲着辦公桌破口大罵。
而當事人在踏進缺心眼的辦公室後,無比後悔地想要時間倒流,一切重來,咱們全當無事發生過。
林老大說:“今年冬季運動會閉幕式,你們要不要去跳支舞?”
兩人晴天霹靂,跳個卵啊跳!
作者有話要說:
注:“*”
①狄初讀的是高中《語文必修3》,第三單元,第46頁,第八課,《寡人之于國也》。
②祁淩讀的是外研版高中《英語必修1》,第一單元,第一課,《My First Day at Senih》
其實我挺希望他倆一起跳支舞的,畢竟兩人藝高膽大,不把他們磨一磨,不知什麽叫年輕是用來收拾的。
好吧大抵是如此。
另:随着看文的心肝越來越多,有些文中細節不必太考究,校園文嘛,大家看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