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 壞事傳千裏。元春和王夫人的一場鬧劇在賈政和賈珠父子流連夢鄉時已傳遍高門。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 不可活。賈母想給她們遮都遮不住。
元春閨譽壞盡。姑娘家不以家族為重,做事莽撞惡毒, 讓父兄臉上無光,随便哪一件拎出來都能讓元春做一輩子老姑娘。本來只是急怒攻心一場小病的王夫人卻當真郁結于心,無法纾解。
賈母也寒了心, 雖有賈寶玉千般好, 抵不過王夫人萬般讨嫌。反正寶玉在賈母身邊教養,本就沒王夫人什麽事。賈母直接奪了王夫人的管家大權。賈母還沒老透,還沒閉眼,榮國府不能讓姓王的翻了天。王夫人被勒令卧床靜養, 什麽時候“好透”什麽時候才能下床。元春更慘, 直接被罰閉門思過,無叫不得出。
賈政、賈珠一覺醒來竟成滿京城的笑柄。賈珠還好,只準岳父老泰山國子監祭酒李大人叫他去問了回話。賈政可不好過, 工部的差事推不得。每日他去點卯,總能看見別人背着他指指點點。
疑心生暗鬼, 哪怕別人并沒議論他,賈政也渾身不自在。賈政從來視面子如命。霸占榮禧堂,好歹占着老母随幼兒居住的理,在外并不怎樣。可是恩蔭的弟弟看不得兄長好,百般争權,兄弟阋牆, 雞犬不寧,贻笑大方,卻讓賈正經臉上再挂不住。
賈政在外面不能發作,回家可不是摔盆砸碗撂臉子。可苦慘王夫人,婆家、娘家一氣兒得罪個夠。不僅壞了元春名聲,連賈珠要不是和李家小姐的婚事早定,怕也要吹。素來孝順聽話的賈珠也已多日不曾上門請安。
王夫人自顧不暇,再管不了趙姨娘得寵。馬上臨盆的趙姨娘臉大如鬥腹鼓似球,賈政卻不嫌她,每日必登門看上一遭,二人俨然老夫老妻模樣!王夫人得知,氣上加氣,頑疾雖愈卻添心病。
二房衆人過得不好,迎春也沒好受到哪去。勾心鬥角、步步驚心的生活可不是她想要的。身居虎狼地哪有安樂居?迎春百般思量,覺得暫時離開京城是非地避避風頭才是上佳之選。
只是賈赦爵位在身,輕易不得離京。勸父親把爵位讓給二叔,迎春自認沒這麽大本事。而且爵位哪是你想給誰便給誰的?
帝王從來鳥盡弓藏,将軍百戰死,除了因為沙場險惡,更是功高震主。賈代善早亡,榮國府茍延殘喘。若非賈赦賈政無用,賈珠文弱早早入學,世代武将之家幾個能有好下場?
這些話都是王晟私下說給迎春聽的。王晟給迎春啓蒙反比賈琏賈珠兄弟正經。王晟整日給迎春講史,正史野傳宮廷逸聞無所不包。當然女子德容言工也不曾缺。迎春有王晟并圓清大師教導,某些見識恐怕賈母亦比不上。
迎春算着日子,花朝節已過,林妹妹降生。前世迎春便愛煞了林妹妹,那般鐘靈毓秀清高孤傲的人兒!迎春渴慕一見幼時的林妹妹,親眼見證姑媽夫婦如何教導于她。
且賈琏今年要考童生試,準備回金陵老家應考。迎春心心念念能随他同去,可也深知她乃女子又年幼怕是難以成行。
王夫人詐病事發後迎春腦中常常盤旋這些事情,一直悶悶不樂心事重重。賈母心下不忍,變着法想逗迎春一笑。還是賈琏兄妹情深,一語道破天機,向賈母進言道:“祖母,琏兒看來妹妹這是靜極思動。再加上最近府中諸事不斷,妹妹心有疑惑。不若祖母特批,讓琏兒帶着妹妹去相國寺拜見她師父圓清大師,讓大師為妹妹解惑,如何?”
迎春聽罷,眼睛都亮了。賈母看見,果是為此,便沒好氣地拿指頭戳迎春腦門道:“你這丫頭,想去拜見你師父直說便好,還百轉千回的讓你哥哥來開口。你就說,凡是你開口要的,祖母什麽時候不應過?”
迎春得了便宜還賣乖,扭股糖似的在賈母身上蹭,笑吟吟道:“那祖母便是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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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道:“出門沒問題,只是要讓你們父親同去。讓你們兩個猴兒出去,什麽時候知道野回來!”
賈琏、迎春歡天喜地應下。迎春蹦蹦跳跳拉着賈琏跑去找賈赦商量出門事宜。
賈赦常在外面走動,經常聽人提起相國寺方丈大師神異,拜見圓清大師這等好事自然不會攔着兒子、閨女。多少人求見圓清大師都被拒之門外,就連才名遠播的王晟大才子也吃過閉門羹。
賈赦初初知道圓清大師收迎春為俗家弟子後,“趾高氣揚”跑去向王晟炫耀。被王晟一句話噎回來,“還不是爺教得好?”賈赦無言以對,敗興而歸。這回迎春要去拜見師父,賈赦大方邀請王晟同去。孤清的王夫子也慨然允諾。
二月底,正是草長莺飛柳絮吹,擡頭見喜滿天燕子飛的時節。賈赦一行人輕裝簡行出城。賈赦、王晟并賈琏三人騎馬頭前帶路。邢夫人、迎春和賈瑁馬車随行。
賈瑁被下啞藥,所幸分量不重,年紀又小,在迎春靜心照顧,百般調治之下逐漸好轉,已能開口叫人。只是聲音幹啞難聽,賈瑁害羞,不常開口。迎春此次出門,專程帶着賈瑁。一來請恩師替賈瑁醫治喉嚨;二來希望恩師給賈瑁蔔上一卦,能幫他尋回家人最好。
算上這回,迎春才二次出門。雖仍是老路,但時節不同,萬象皆新。迎春一路趴在車窗上四處張望,連天上飄着的風筝都覺分外親切。
漸漸,迎春被賈琏等人所騎高頭大馬吸引。馬兒們身材健碩,四蹄交替,飛燕來回,神氣非常。更兼馬上公子舉世無雙。迎春羨慕不已,頻頻從車窗內探頭出來張望。
賈琏見狀,故意逗弄迎春,拉着馬兒在迎春面前晃來晃去。白馬也有靈,長長一張馬臉伸到迎春面前,哼嗤——一股灼熱的氣流噴過。迎春被吹了個倒仰。賈琏在馬上哈哈大笑,馬兒也嚯嚯直喘,踢腿撅臀,看似樂極。
迎春被哥哥欺負也罷,誰知馬似主人形,白馬也來欺負她。迎春可不依了,指着白馬柔順飄逸的長尾沖賈赦喊道:“爹爹,爹爹,迎兒要跟夫子學彈琴,缺一把趁手的琴。哥哥這匹馬的尾巴我看正好,趕明兒回去叫人都剪了拿去給我,好不好?”
賈赦騎馬在前,全不知迎春和白馬的官司,滿口答應。迎春得意地沖白馬一揚眉,“哼,再敢得罪本小姐就讓你變禿子。”賈琏趕緊捂住馬鬃毛道:“妹妹手下留情!我可不能騎匹光溜溜的馬兒出門。”
迎春歪頭看着賈琏,示意你若讓我和你同乘,我便放過你家馬兒。賈琏卻有些難辦。寶馬性傲,萬一迎春坐上來,馬兒一個失蹄、尥蹶可怎生是好?
邢夫人在車內笑看她兄妹鬥嘴。最近半月她可謂春風得意。賈母名義上親自管家,卻事事帶邢夫人在身邊,手把手教導。邢夫人這半個月學的東西勝過她待字閨中二十餘年,也終于明白為什麽她剛管家時好心好意為賈府省錢的作為卻萬分上不得臺面。
高門大戶豪奢太過,節流是明智之舉,但開源才是長久之計。況且節流也分何處節,人情往來素有規矩,遠近親疏半點不能錯。
邢夫人畢竟讀過些書并非頑固不堪造就之徒。有賈母在旁調~教,邢夫人待人處事漸漸有模有樣。最起碼賈赦這次出門願意帶着邢夫人同往,邢夫人也坦然随行。邢夫人深知這一切變化起始皆在迎春身上,對迎春實在是喜愛有加,嬌寵無限。見她想騎馬,大戶人家小姐騎馬也是常事,便命小厮去請賈赦過來。
賈赦并不通佛事,相國寺也非什麽絕好去處。只是這次有王晟同行,賈赦十分高興。在賈赦看來,王晟這人什麽都好,就是不太愛出門。都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王大才子倒好,手不釋卷是真,路卻不見他走。
其實賈赦誤會了王晟。王大才子名山大川不知游歷凡幾,進京趕考不也正是他單人獨骥成行。只因賈赦肚中墨水實在太少,王晟和他出門,指點江山之際,賈赦只會說好看、應景,着實不凡。王大才子對牛彈琴,索然無味,便再不與賈赦同游。偏賈赦是個閑不住的,隔三差五來請王晟小酌賞景,酒都是陳年佳釀。王晟酒蟲作祟,只能謊稱不愛走動,拉着賈赦在院中梨花樹下對飲。
今日,王晟屈尊同往,實在是圓清大師盛名在外,二人緣悭一面,王晟心有不甘,假借弟子迎春之名堵一堵這位高僧。
賈赦因着王晟在旁,便一直和他并辔走在前面。此刻小厮來請才撥轉馬頭走到車邊。
邢夫人掀開車窗,笑對賈赦道:“迎兒想騎馬,可能和老爺同騎?”迎春也将圓滾滾的小腦袋伸出來,眼巴巴望着賈赦。賈赦騎藝不精,故而所選馬匹乃性情最溫和的麒麟馬,體型也非特別高大,和迎春同騎确實強過賈琏的瘋馬。
赦老爺大方點頭,迎春如乳燕投林歡叫着撲進父親懷抱。父女二人同馬前行,天兒美景兒美人更美。
正可謂:
春風拂面,野花飄香。
棗紅馬上,父女同騎。
路有游人,稱羨不已。
小小姑娘,兩眼太忙。
歡聲笑語,馬蹄飛揚。
紅塵相伴,此生不枉!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一小天使們都出去玩了是嗎?回家了是嗎?
祝福大家去哪都有座,哪哪兒都不擠,自拍我最美,到處是美景,天兒美花兒美人兒更美!
十一中秋雙節快樂呀!
最後的不算打油詩的打油詩送給大家,
願我們都紅塵有愛相伴,此生不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