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王熙鳳少女懷春,心事又正被心上人撞破,饒是她臉皮賽城牆也羞得躲到了迎春身後。賈琏亦低頭偷笑,迎春見狀羞羞臉笑話他們。王熙鳳不依,來揪迎春面皮,迎春大聲喊哥哥救命!
賈琏卻不動,依舊站在門邊。如今他和王熙鳳都長大了,再不好共處一室。可他三年未見佳人,怎麽也不舍得就此離開,只是站在門口看着二人笑鬧。
迎春鬧夠了,喘氣求饒,一邊問賈琏道:“哥哥,今日不是北靜王世子第一天入學嗎?你怎麽不陪着?”王熙鳳雖聽過水溶大名,可并不在意,仍舊躲在迎春身後偷瞄賈琏。
偏賈琏也在看她。二人目光交彙,火花四射。鳳姐嘤咛一聲,垂下頭去,耳根通紅。賈琏也心如擂鼓,半晌才回道:“哦,我原有本書要送給世子,卻落在妹妹屋裏,專門來取。”
“是嗎?迎兒怎麽不知哥哥何時有善本落在我這裏?怕不是專門來見……”迎春故意說一半留一半,眼珠在賈琏和鳳姐之間亂轉。
王熙鳳羞臊無地,起身就走。路過賈琏的時候,鳳姐看似不經意扔給他一個香囊道:“喏,回你的中秋節禮。”說完,撒腿便跑。
賈琏忙忙接住香囊,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還捧到鼻端輕嗅,再小心翼翼揣進懷裏。動作一氣呵成,視迎春為無物。
迎春忍不住開口道:“比起迎兒,哥哥更喜歡鳳姐姐。迎兒不開心。”
賈琏臉色大變,慌忙來哄,連聲道:“不是的,不是的。迎兒是妹妹。鳳妹妹,鳳妹妹……”賈琏畢竟年少面皮薄,情話還是說不出口。
迎春道:“鳳妹妹便不是妹妹?”
賈琏認真想想,謹慎措辭道:“哥哥希望她不僅是妹妹。”
“無論她是不是二嬸的侄女?”迎春問。
“自然。二嬸是二嬸,她是她。”賈琏斬釘截鐵道。
迎春不是聖人,不能判斷誰對誰錯,更不願插手別人的感情。哥哥和鳳姐兩情相悅,迎春深為他們歡喜。只盼望他們能白頭偕老琴瑟和鳴,哥哥不似前世般花天酒地負心無能。至于鳳姐,她雖是王家女,更是賈家婦。只要不讓她和二嬸沆瀣一氣,鳳姐絕對當得起女中豪傑、當家主母。
迎春心下主意既定,拍着小胸脯道:“如此,我便不告訴夫子你為了偷看小姑娘專門逃學。”
賈琏哈哈大笑,起身給迎春作揖,随手從迎春書架上拿了本書,心滿意足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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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還想再賴會床,不成想她賀客盈門,元春拉着鳳姐又來了。自打相國寺之事後,元春和迎春越發親昵。每日裏迎春下學,元春便來和她膩歪在一處,常常擠得賈琏沒地站。
迎春以為今日元春也似往常,一待便是半日,不知為何,心底莫名不耐。見元春大大方方坐到上首,迎春問道:“大姐,二嬸不是懷相不好嗎,你今日怎麽沒陪着她?”
迎春重生而來,怎會記錯賈寶玉的生辰?果然中秋節當晚,賈府衆人飲宴。王夫人突然惡心嘔吐。迎春便指着王夫人的肚子對賈母道:“祖母祖母,二嬸肚子裏的弟弟跟我說話了。他說他不喜歡這盤醉魚,太腥氣!”
賈母喜出望外,再看王夫人神态,趕忙招呼賈政去請太醫,心內連求菩薩保佑。
不久太醫便至,把脈後躬身給賈府衆人賀喜,王夫人當真有孕。一時不僅賈母、王夫人,連賈政雖故作鎮靜,到底老來得子,亦是喜得合不攏嘴。
從那天起,王夫人就成了賈府上賓,元春犯錯的事也便揭過。
迎春随口一問,元春卻紅了臉,喏喏道:“弟弟今日比較乖,母親在補覺。我想着鳳兒還沒見過妹妹便帶她來了。”
“哦?鳳姐姐沒說适才我們已經見過?鳳姐姐還送了我她親手繡的手帕呢!”迎春掏出鳳姐送她的手帕顯擺。
王熙鳳進屋前先探頭看過,發現賈琏不在,又是安心又是失望。這會兒子才緩過勁,笑道:“我早告訴大姐,我見過迎妹妹。大姐還偏拉我來,非說要我和妹妹一起去拜見妹妹的夫子,也學認幾個字。”
“原來如此。”迎春了然點頭,似笑非笑看看元春。元春心思被戳破慌忙低頭掩飾。
今日水溶在梨香院上課,元春帶鳳姐去識字,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世子也。
迎春可不想摻和進這種事去,可架不住元春和王熙鳳連環攻勢,被架起來梳妝打扮往梨香院去。
三人偷偷掩去梨香院。迎春駕輕就熟,帶着二人七拐八繞跑到學堂後窗,三人扒着窗沿往內偷看。
只見除賈珠賈琏外還有一個十一二歲的錦衣少年,正站着同王晟講話。
從迎春等人角度并看不見水溶樣貌。且三位小姐個子都不高,踮着腳張望。迎春更是需要踩在丫鬟搬來的繡墩上才勉強露出眼睛。
偏巧元春今日為見水溶,刻意裝扮過,就連衣服也是各色香料都熏了一遍。天熱路遠,元春長路走來裹了一身汗,再往風口一站,通身香汗氣味頗複雜。迎春站在她下手,鼻子又靈,被香氣一激,“阿嚏阿嚏”連打兩個大噴嚏!
這邊廂如此大動靜水溶等人哪還能不知,紛紛回頭。鳳姐機靈,早縮下頭去。迎春本就只露一雙笑眼,噴嚏打出更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元春卻似事出突然不及應變,呆愣愣站在原地,美眸正對上水溶望過來的目光。
水溶萬沒想到書院還有女眷,趕忙調轉頭,私以為是夫子的另外一個學生,可是據母親說迎春不過三歲。窗外的女子亭亭玉立,芙蓉面笑含春,哪是三歲的樣子?水溶便有些冷臉。
賈珠見元春還站在那裏不動,忍不住輕咳一聲,元春這才如夢初醒般轉頭跑開。臨了,元春還似有若無一偏頭,分外俏皮,可惜水溶背着身全沒看見。
王晟見水溶表情略顯古怪,打趣道:“哈哈,說起來适才打噴嚏的調皮鬼還是你師姐呢!”
水溶聽聞果然是迎春頑皮,帶了姐妹來偷看他,面色才好轉。賈珠還是有些讪讪,賈琏卻拉拉水溶衣袖道:“迎兒是個頑皮的,可是學問好極了悟性還高,夫子天天誇她遠勝過我呢!”
水溶分外詫異,不過三歲的女娃當真這麽厲害,心下反對迎春好奇非常。
因水溶畢竟是世子,要學習的東西很多,王晟也要應考,故而議定水溶每半個月來賈府上一回課。
計議已定,水溶拜別王晟,由賈珠賈琏兄弟帶着去拜會賈母。剛到賈母院中,便有小丫鬟來說北靜王妃來訪,賈母陪着說了話,此刻正一同逛園子。
賈琏聽罷促狹地看水溶,水溶略難為情地撓撓頭,難得一派天真。賈珠近來讀書尤勤,心神耗費太巨,又染風寒,此時已顯疲态。水溶體貼,力請賈珠回房歇息,賈琏也勸,賈珠便告辭而去。
剩下賈琏和水溶聯袂去往園中。北靜王府底蘊比榮國府更深厚,所建園子也更精美。但是賈琏嘴乖,跟着王晟求學後見識大漲,天南海北和水溶亂扯,倒也十分投契。
轉眼走過一彎小橋,兩位公子哥已聽見女子嬉笑之聲。料知賈母等人便在前面假山之後,二人不由加快腳步。
哪知,二人剛轉過假山竟撞見一男一女摟作一處,不知在做何事。
水溶立時背過身去。賈琏臉漲得通紅,沖上前拉開兩人,赫然發現那男人竟是他爹賈赦!
賈琏高舉的拳頭垂下。賈赦卻不似奸情被人撞破的模樣,雙手連擺道:“誤會誤會。為父閑來無聊在園中閑逛,聽到這裏有人呼救便尋來。就見這位姑娘搖搖晃晃好險落水,為父來拉她。哪知她腳扭傷了越發站立不穩,便撞進了我懷裏。正巧你們便來了,誤會,都是誤會。”
賈赦自從改邪歸正後幾乎都快不近女色。賈琏見他義正言辭便信了七八分,伸手将賈赦拉到自己身後,扭頭去看那姑娘,卻又呆住。
偏巧,這小橋假山鏡子湖是園中一景,賈母并王夫人帶着北靜王妃也正逛到此處。王夫人有孕本少出門,聽聞北靜王妃親至,忙忙更衣來陪。此刻這三人也正轉到此處,适才的歡聲笑語便是她們所發。
賈母王夫人還好,到底自家人。北靜王妃卻撞見賈赦奸情,分外尴尬,饒是她涵養極佳也冷了臉。何況她今日之行,除了不放心水溶,也有給賈赦和自家表妹說親的意思。她雖久聞賈赦纨绔,但見賈琏迎春品貌,加之賈母承諾,好容易松口答應相看便撞上這事,心內後悔不已。
幸好,賈赦口齒還算清楚,迅速講清來龍去脈,北靜王妃臉色才略略好些。賈母欲打圓場,剛想叫過那女子問問,那女子一回頭,賈母亦愣在當場。
你當這女子是誰?正是邢夫人,不,此時還是邢大姑娘。賈母乍見這女子神态竟像極迎春生母李氏。不似錢姨娘那般只像個皮毛,邢大姑娘是眼波流轉間宛若伊人。
既有錢姨娘前車之鑒,不僅賈母連賈琏都不再信賈赦之言,認定二人必有奸情。
賈母恨鐵不成鋼,牽起北靜王妃的手,掉頭便走。賈琏也一聲長嘆,拉着水溶原路返回。徒留賈赦在原地跳腳疾呼,當真是誤會。
當天,北靜王妃離開時臉色鐵青。水溶和母親同乘一車。車上北靜王妃千叮咛萬囑咐兒子道:“以後但凡來賈府,只許待在梨香院。除了王夫子并賈琏賈珠兄弟,再不許和賈府其他人來往。尤其要避着賈府的姑娘、丫鬟,就連小厮都不能用他們家的。”水溶點頭應允。
是夜,賈母屋中燈燭亮了整晚。賈赦百般解釋只是誤會,邢大姑娘也說她本是進府來看王夫人。偏生北靜王妃前來,她一時羞怯,婉拒王夫人同去拜見的提議。王夫人才讓彩屏帶她到園子裏散步。也是事有湊巧,她的一方手帕不知掉落何處,彩屏和她分頭尋找。她尋找中不慎扭傷腳踝,想喚彩屏來,卻叫來了賈赦。然後便發生了衆人眼見那一幕。
雖然邢大姑娘力證賈赦清白,但是她畢竟尚未出閣,被賈赦抱個滿懷,還被衆人誤解,閨譽全無。
若此事只賈府衆人知道也罷,偏被北靜王妃和水溶雙雙撞見。北靜王妃表妹和賈赦的親事自然告吹,就是其他好人家的姑娘,賈赦怕也高攀不起了。
如今木已成舟,王夫人又站出來百般游說從中牽線,細數邢大姑娘如何孝順守禮,怎生和賈赦郎才女貌正正相配。
賈母思量再三,竟然同意賈赦娶邢大姑娘為繼室。三媒六禮一概不少,只是要快,年底前便要入門。
迎春萬沒想到,不僅鳳姐要做她嫂子,連邢夫人仍舊是她繼母。
作者有話要說: 赦老爹:我真的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