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何德何能
盛林沒察覺傅子越情緒變化, 熱情沖秦戍招手, 等對方走過來。
秦戍一見他就笑,“生日快樂, 小壽星, 怎麽給你發微信祝福,你都不回我?”
“啊?”盛林對這事沒什麽印象, 主要是生日那天他太“忙”了,一整天都和傅子越厮混, 大部分消息都沒回, 漏掉一個秦戍也是正常。他腼腆地抓了抓頭發,“不好意思呀哥,我可能沒注意。”
秦戍也不是真的怪他,調侃道:“沒事, 就是祝你生日快樂, 也沒有禮物,不過料想你什麽都不缺,真誠的祝福就足以表達我的內心了。”
他語句幽默,盛林聽着他胡侃, 嘴角下意識上揚,很快回怼:“誰說我什麽都不缺?我就缺一匹好馬, 你不送我?”
“你話都這麽說了, 我哪敢不答應?”秦戍揚眉, 領着兩人去看新進的馬駒, “有你看得上的, 就挑走,回頭我讓人給你送北京去都沒問題。”
秦戍與盛林明明才認識不久,可攀談的語氣卻是以很平等的老友身份在交流,不稱盛林是什麽總,也不像尋常盛家熟人那樣叫他小公子。這樣的相處模式,對傅子越來說,居然有幾分陌生。
他始終沒說話。
盛林看着小馬,倒确實不錯,但真要運回北京,怎麽養又成了麻煩。要養馬,還要修專門的馬廄,請專門的人,當然,這些倒不必多費事,家政自然會協調處理。關鍵是他自己住的地方花園面積雖大,跑馬卻還差點意思,難道要把大哥家的花園并過來?父母家的房子倒是可以,可他已經很久沒和父母住在一起了……
見盛林面露猶豫,秦戍便揶揄他:“怎麽?沒有看得上眼的?”
“養馬太麻煩,你不如再送我個會養馬的人吧。”盛林玩笑。
秦戍攤手,“那你看看我怎麽樣?”
盛林回嘴極快:“可不敢使喚您。”
兩人便哈哈大笑,不再計較馬的事情。
一輪玩笑完,秦戍這才留意到盛林今天還帶了個人。他意外道:“你今天還帶了朋友來?怎麽也不給我介紹。”
傅子越全程過于安靜,盛林回頭望他,迎上一雙淡淡笑意的眼眸。盛林便安心,想到以往帶傅子越出去應酬,他似乎也不是多話的性子,便沒往心裏去,介紹道:“喔,是我忘了,這位是傅子越,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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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戍聽了卻大大地“哦”了一聲,反問道:“我怎麽覺得,他是你的男朋友?”
他這話說完,盛林登時從耳根紅到頸後,僵在原地,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
從前他帶傅子越出去,都會說是自己的朋友。盛林身邊人大多知情識趣,不會深究這“朋友”一層的含義,即便兩人席間偶然親熱,從沒有人跳出來追問過他們到底是哪一種“朋友”。總之,并非正經戀愛的關系,大家是不會拿到臺面上來說清楚的,這是他們圈子裏的人共通的默契。
可盛林卻忘了,秦戍算得上是白手起家,小時候在國外訓練,是個專業運動員,受傷退役後才回到國內,恐怕并不了解這些彎彎繞繞。
這下好了,盛林尴尬不已,此刻,他若否認,頗有幾分拂傅子越面子的意思,可要他承認,盛林又顧忌傅子越身份,要被傳到網上去,那不是很影響傅子越事業嗎?
他正為難,傅子越卻上前一步,站到他身邊,從容一笑,“秦老板幸會,常替盛林說起你們俱樂部,他在這邊玩得很開心。只不過我還在追求木木,能不能成功還不一定呢。”
說完,他側首望向盛林,微一挑眉,像是在等待他的回應。
盛林不由得臉更紅了。
天啊!他何德何能呀,如果不是自己有錢有人脈,像傅子越這會演戲的大帥哥怎麽會主動追求自己呢?他清楚地知道,傅子越只是想從自己這裏換取一些利益,可他依然甘之如饴。
哪怕是幻覺,有眼下的甜蜜快樂,他也願意為這樣的幻覺一直續費!
“咳。”秦戍一聲輕咳打斷兩人的眉眼官司,“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打擾傅先生的努力了。你們繼續,我還有工作處理。”
電燈泡主動離開,盛林喜不自勝。
他頻頻扭頭往後看,确認秦戍走遠了,才拉住傅子越胳膊,踮腳主動親了上去。适才傅子越目光如穹夜,藏着無數深情的星光。別說盛林,就算大羅神仙來了,也要對這樣的眼神把持不住。
傅子越單手攬着盛林的腰,缱绻回吻,直把人的氣息一一掠奪幹淨才放手。
盛林紅着臉,緊緊拉住傅子越的手,感慨道:“你太好了,總是這麽給我面子。”
傅子越輕輕撥了撥盛林額前蹭亂的碎發,輕聲回應:“不是的,是因為你對我也很好。”
盛林低頭笑,攥着傅子越的手晃了晃,拉着他往馬場去,嘴上直白又坦然地說:“你千萬別把秦戍的話放到心上哦,不要誤會,我可沒有對外面吹噓過自己和男演員交往,都是他自己多想了。”
“要是我誤會了呢?”傅子越忽然問。
盛林腳步一頓,有些緊張地望向傅子越,手忙腳亂地解釋:“啊??你不會吧……我我我我……我當然知道你不可能真的喜歡我了,你千萬別多想呀,我心裏很清楚的,有時候你說那些話只是單純為了哄我高興,我不會往心裏去的。所以你也不要擔心,我肯定不會和別人随便亂說我們關系的。”
傅子越一時無語沉默。
盛林緊張極了,傅子越對他一直很好,不光在生活上遷就照顧他,兩人平日相處,傅子越也從來不吝啬一些甜言蜜語,細節處更是周到上心。他如果給傅子越買了新衣服,不管傅子越自己喜不喜歡,只要兩人一起出去,傅子越都會穿給自己看。要買了其他東西,傅子越更會表達感謝和喜愛,從沒有掃過盛林的興。
比起盛林從許隐那裏見到過笨手笨腳,徒有漂亮皮囊的小明星,盛林很多時候都覺得自己真是撞大運,居然遇到這樣又帥又“敬業”的人。
空氣僵了片刻,傅子越總算緩緩笑了。盛林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麽,但随着傅子越一笑,盛林便覺得心定不少。傅子越拉起他的手,輕聲道:“不都是哄你的,也有一些是真話。你給了我很多,就算真要出去說什麽,我也不會怪你,這是你的自由。”
盛林松一口氣,沒顧得上去思考傅子越這話到底什麽意思,只是趕緊握住對方,“不會不會,我肯定不會,我們就一直像現在這樣,開開心心,大家都好。”
一直像現在這樣嗎?
傅子越擡頭,陽光刺眼,秋意未濃,今年的夏天似乎不算太長。
盛林很少會為一件事煩惱太久,因為沒有事情值得。
他對傅子越的緊張在兩人選好馬騎上以後就已經像是隔日的事,不再往心裏存了。他起先還不太敢撒開歡騎,并不放心傅子越的技術。可傅子越俨然比盛林設想的要會騎多了,他上來就一抖缰繩疾馳出去,盛林夾緊馬腹追上。兩人一前一後,速度不算太快,但卻已經讓馬兒跑起來了。
風從耳邊掠過,一身緊包的騎裝不再顯得熱了。
傅子越很快度過了和馬的磨合,駕輕就熟,和盛林一起繞着馬場跑了幾圈。盛林安下心,揚聲恣意歡笑,讓馬跑得更快,想在傅子越面前表現一番。
可誰知,傅子越并不服輸,盛林快一點,他就追上去一點,也不越過盛林,就這樣陪他并肩跑着,側首微笑。盛林幾次加速,傅子越都穩穩咬住,兩人不分前後,繞着馬場跑了好幾圈。
盛林出了汗,漸漸放下速度來,扭頭問:“你是不是其實還能更快?只是讓着我?”
傅子越笑着搖頭,“不是,這裏的馬不是那種蒙古馬,也不是競速的賽馬,跑得快了馬受不了,容易出事故,還是安全第一。”
盛林訝異,“你還懂這個?”
“之前有一部戲在內蒙拍,和當地人一起過了五個多月,聽他們教的。”
傅子越的習慣便是這樣,演一個角色,他喜歡挖得深一點。
那部戲也是一部古裝,言情小說改編,講述的是回鹘西遷時候,戰亂中的部族少女與兒郎們的愛恨糾葛。傅子越在裏面演了個深情的部族王子,與青梅竹馬一番苦戀。那是他的白月光,他一生為白月光征戰,守護部族的平靜,最終卻死在西遷的疆場上。
古裝戲,大場面又多,一拍就拍了五六個月。傅子越算不上主角,因此他的戲份雖然不多,卻被拆得很散,斷斷續續一直在拍,始終住在組裏,耽誤了不少功夫。
仔細算來,這部劇也該上了。
盛林沒再追問,他玩一會就累了,腰還有點酸,騎馬要渾身繃着勁兒,他被颠得受不太住,就翻身下馬,要來毛巾擦汗,随後問傅子越:“那你覺得這家馬場怎麽樣?我看秦戍是個挺靠譜的大哥,他經營也不容易,想投資一點。”
傅子越臉色有些意外,“他只有這一家俱樂部嗎?”
“不是,他還養馬販售,有一些好的賽級馬,不過不在俱樂部這裏。”
傅子越并不問盛林為什麽對一個才來往沒多久的人就有如此好感,還願意投錢。只是思考須臾,客觀道:“其實這附近還有幾個影視基地,有些古裝戲來這邊取景,他們也會用馬,需要會騎馬的人,倒也有商機。”
盛林點頭,“是,我聽戍哥說了,具體我也不懂,就是覺得他說的頭頭是道,有困難之處,我就幫一把吧。”
“你覺得可靠就好。”
兩人聊了會,喝了水,休息半晌,盛林也沒多大興致,便和傅子越去換了衣服,回去酒店休息了。
傅子越這三天假用完,接下來的拍攝進度比之前要緊張了不少。
剩下的戲份都是男主情緒大波折,每天他收工回來,都肉眼可見的疲憊,需要休息好一會才能慢慢走出來。
盛林看他辛苦,也不敢多纏,兩人往往就是一起吃個飯,各自洗漱睡覺。
正巧的是,盛林想要建學校的事業有了新的進展。盛家的公益機構與當地政府聯絡好,達成了在當地建立公益小學的共識,相關審批手續和合同簽署都有了回音。
盛林高興極了,終于把此事告訴了劇組。
盧原從沒想到盛林居然會做這個,頗感意外,也同父親說了。畢竟,盛林是想以劇組的名義在這裏建個學校。
盧易生倍感驚喜,特地問盛林為什麽。
盛林的答案卻很簡單,“如果不是您在這裏拍電影,我肯定不會知道有這種地方,這是劇組的功勞,不是我的。我看這裏的小孩每天都很好奇大家,他們見識過我們這樣的花花世界,等我們走了,再去面對黃土蒼天,不會覺得不甘和不公嗎?就給他們一個機會吧。”
但《行難醫》的名字,聽起來似乎不是很适合一所學校。劇組商讨後,盧原居然說:“我們不敢居功,不如就用子越角色的名字,叫澤世小學吧。”
盛林自然不會有意見,這事就這樣板上釘釘了。
殺青當日,縣裏的批文也下來了。在當地圈了一塊地給小學做建設使用,盛林的團隊效率極高,早已從當地找了建築工,圖紙早已規劃好,即日就投入工程。
殺青宴上,盧原作為制片人,親口宣布此事,盛林坐在主桌,就挨着盧易生導演,傅子越則坐在他對面。
盛林擡眼看他,眼裏有笑。但這笑意不是邀功,也不是炫耀,就是很平靜的那種,在做完一件尋常但快樂的事以後。
這樣的笑,傅子越在很多時候都見過。
比如盛林吃到了滿意的食物,比如盛林給他買了好看的衣服,再比如兩人只是一起散個步,天氣正好,微風和煦,盛林也會這樣沖他笑。
盛林是個很愛笑的人。
他的成長,承載着一個富貴的家庭對所有幸福和快樂的期待。他理應無憂無慮,因為身邊的親人已經替他将所有的憂愁和焦慮擋在門外。盛林不是沒經歷過挫折,但因為他太幸福,所以對困難無畏懼,對疾苦無恐慌。
但就是這樣的人,依然能知道旁人的困苦是一種不易,因此願意伸出力所能及的援手。
傅子越習慣性回望盛林,兩人視線交融,卻因滿席外人,一觸即分。
盛林扭過頭,繼續聽臺上盧原在陳述和總結這三個月以來的拍攝,諸多不易和滿心感激。
只是傅子越的視線一時還未從盛林身上調開。
他自己看不見自己,因此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已經變得與從前不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