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舉手之勞
在段琅琅印象裏,傅子越始終自律、自制,對工作上心也配合,是很不可多得的好演員。
她想過或許會有很多新人在浮浮沉沉的娛樂圈裏選擇不一樣的路去走,但段琅琅從沒想過,這個人會是傅子越。
木已成舟……是的,木已成舟。傅子越的話在段琅琅耳邊回響,她知道自己已經來不及去阻攔傅子越,甚至她都不知道,這究竟是傅子越籌謀多久的事情。在既定事實面前,段琅琅也說不出讓傅子越放棄《行難醫》的話。
那确實是她和公司都無法給予傅子越的機會。
見她陷入沉默,傅子越淡淡地說:“《大清宮闕》那邊,要辛苦琅琅姐再幫我處理看,怎麽和他們把合同解了。”
段琅琅無奈,卻又沒辦法,不由得埋怨:“你不早和我說。”
傅子越并沒向她解釋。
雖然他确實可以早一點告訴段琅琅自己的決定,離開機時間越久,可以和片方讨論轉圜的餘地越大。然而,即便盛林當初信誓旦旦,将這麽好的條件擺到他的面前,傅子越依然習慣性地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
直到今日,塵埃落定,他才告訴段琅琅。
“算了算了。”段琅琅已經徹底沒了脾氣,她坦然道,”撕合同而已,又不是沒撕過,我去處理吧。只不過這是你個人原因決定的,違約金公司肯定不會幫你出,你怎麽打算的?找盛林要嗎?”
傅子越早有計劃,果斷說:“不用,這些年我還有點積蓄,談好數字你告訴我就可以。”
而段琅琅很清楚傅子越這些年片場,即便他有存款,也未必能應付得過去。
她委婉地提醒:“子越,《大清宮闕》不是個小項目,你得到的又是這樣一個衆人争搶的角色。當初制片人是力排衆難定下你的,你現在一走了之,她不會在錢上面對你寬容的。”
傅子越卻依然搖搖頭,“沒事,我手裏還有一套房子,大不了就賣了應急,你不用替我擔心。”
既然知道盛林送他的那套房子,不是供兩人一起住的,那對傅子越而言,它也沒有什麽特殊的意義。
段琅琅聞言奇道:“這種事你倒很堅持,為什麽不找盛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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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子越面不改色地望着段琅琅:“因為我要他給我的,是更重要的東西。”
他的野心昭然寫在了眼神裏。
段琅琅欲言又止,最終化作一聲嘆息。
她理當知道,傅子越所圖,絕非金錢這樣簡單。
只是,所圖越大,反噬越多。就算有朝一日,他成了再耀眼的明星,哪怕一夜爆紅,又哪怕獎項滿貫。在資本面前,他也永遠都是個“普通人”,甚至是注定匍匐的蝼蟻。
等到那個時候,傅子越是否又會後悔今日的大膽與冒險呢?
她揮了揮手,無力道,“算了,你先回去,我再想想有沒有別的解決辦法。”
傅子越也不多逗留,起身道:“盧導這邊的合同我會再給你郵箱發一份,副導演的微信也推給你,後面的內容照常談就好,他們都知道你。”
這意思是傅子越從一開始就沒隐瞞自己有經紀公司和團隊的事,因此也就沒有了要解約嫌疑。
段琅琅颔首,“你放心。”
傅子越也知道段琅琅是打心底裏替他考慮,臨走前安撫道:“姐,這些年都辛苦你了。”
段琅琅看了他一眼,不肯說話。
傅子越也不強求什麽,轉身大步離開。
他推開浩粵娛樂氣派又沉重的大門,像是推開自己生命裏全新的一頁。
盛林再次得知傅子越和《行難醫》劇組情況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
他在美國做生物醫藥的高中同學回國,組織了聚會,包下了酒店頂層的無邊泳池開Party,盛林便和許隐一同去了。女孩子們在泳池裏各種造型的充氣漂浮船上拍照,有甜甜圈形狀的,有火烈鳥的,男生則坐在池邊喝酒。盛林和許隐點了一堆炸雞薯條垃圾食品,坐在吧臺上一邊喝酒一邊聊天。三五不時有同學過來和他們打招呼,問候彼此近況,随後就切入主題,“我最近在做一個項目,不知道你們感不感興趣啊……”
關系好的,盛林就說:“你發我項目書看看。”然後丢給資産經理做項目評估和企劃。
關系一般的,盛林便撐着腮幫子聽人侃侃而談,最後眨眨眼,并不接話,對方就知趣走了。
幾輪人來聊過,盛林身邊總算清淨下來。
許隐笑他,“我看你在他們眼裏,跟裸奔的大胸女人沒什麽區別。”
盛林瞪了許隐一眼,也懶得挑他這話裏的刺,又招手點了杯酒,才繼續之前兩人間的話題,是在聽許隐講他下面一個在策劃的項目。許隐雖然風流浪蕩,但畢竟受家庭熏陶,對電影還是頗有熱情的,尤其自己制作的片子,總有幾個賣點很特立獨行,因此盛林挺愛聽他講的。
兩人正聊着,盛林手機響了。
他看也沒看地按斷,準備扣過屏幕,讓許隐繼續。
但許隐卻眼尖,注意到了那上面備注的名字,挑唇一笑,“不接嗎?是傅子越的。”
“……啊。”盛林低下頭,果然,他不好意思地瞥了眼許隐,還是把電話接了起來,“喂?寶貝……”
“真肉麻。”許隐笑着吐槽。
盛林也不理他,只聽電話裏,傅子越問道:“你還在聚會嗎?有沒有打擾你?”
“沒事,你難得打給我,我當然要接呀。”盛林黏黏糊糊的回答,許隐聽不下去了,沖盛林指了指門口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下身,意思是要去放水。盛林擺擺手,示意他去。
傅子越道:“總是怕打擾你,但今天有好消息分享。”
“什麽事?”
“我今天收到盧導那邊回寄過來蓋章後的合同了。”傅子越語氣輕松,“我經紀人說,合同談得格外順利,應該是多虧你的關系,特地打電話來謝謝你。”
傅子越看過終版合同才知道段琅琅說的格外順利是什麽意思,待遇上,商務艙往返、酒店套房、每個月四天的假期,還配備組內房車,一日三餐要有獨立膳食的标準等等……除了片酬低了些,只有二十萬,是傅子越《大清宮闕》五分之一都不到的片酬。但段琅琅和傅子越都很清楚,這部作品能帶來的收益,遠不止今日的金錢這麽簡單。因此都沒再談,痛快接受了。
盛林卻不知其中內情,聽傅子越如此鄭重,臉上帶了笑,“幹嘛突然這麽客氣?那是他們應該對你好的!”
“這部電影對我來說意義很大,木木,是非常難得的機會,對一個演員來說尤其如此。之前都沒和你認真講過,現在還是要說的。我很感謝你。”
傅子越的聲音平和而沉穩,并沒有尋常裏說情話的味道。但盛林聽了卻頗有幾分甜蜜感,傅子越重視的,可不是別的什麽項目,是他給的機會哎!
就像在場的老同學們,總有人希望從他這裏得到“投資”,因為大家都知道,盛林最不缺的就是錢,他的錢都是拿來花的,買房買車,還是買別人的尊嚴夢想,對盛林而言并無分別,更何況,他們都信誓旦旦,認為一定能給盛林帶來更高的收益。
可是,盛林在決定做每一筆投資時,想到的卻從來不是經濟上的回報。
他只是純粹記得這個人讀書的時候總是幫他抄筆記,或者體育課後買水會幫他帶一瓶。
又或者他在學校餐廳裏沒有合胃口的東西時,誰湊巧給他塞了零食。
那是他的朋友啊。
新的,舊的,已經陌生的,還是依然熟悉的,盛林都希望自己也能回饋他們一點小小的快樂。
被注資的快樂,或是實現想法的快樂,再或者是成就事業的快樂……他已經沒法做更多了,就在被需要的時候伸出手而已。
就像曾經他們所給予他的一樣。
彼此,都是舉手之勞。
很多盛林投資的項目最終都運轉得不錯,朋友便重新走得近了。先是請客吃飯,後面便會約着一起度假,他每天過得充實,又無形中人脈豐富,很大程度得益于此。
此刻,他幫傅子越實現了一份小小的快樂。
再往後他們也會更親近了吧?
盛林喜滋滋想着,當晚,同學聚會散場,他便驅車去找傅子越了。
他喝得有點多,腦子裏暈暈的,并沒想和傅子越做什麽,只是任憑心情,想與他說說話。
因此,盛林也沒約地方,就讓司機把車停在了傅子越樓下,趕司機下去抽煙,兩個人在車後排親熱了一會。
傅子越聞出他一身酒氣,但仍摟着,一會親親額頭,一會親親嘴巴,盛林很喜歡傅子越大多數時候無關欲望的接觸,雖然他總覺得傅子越安撫和取悅自己的意味更多一些,可是這樣的親密,依然令他倍感熨帖。
是某種踏實感。
畢竟,自從盛林成年出國後,不論父母還是兄長,都再也沒有這樣長時間且近距離地陪伴過他了。
他很遲鈍地開始渴望戀人,卻從來沒有開啓過戀情。
盛林起初以為是自己沒遇到正确且心動的人,但靠在傅子越身邊的時候他會想,也不一定需要心動,只要他們能互相給予和滿足彼此,那就很好了。
盛林迷迷糊糊和傅子越說了幾句話,最後酒意上頭,困了,便嘟囔着說:“你走吧,我回家睡覺了,改天再約你。”
傅子越便摸摸他的腦袋,推開門下車,喊了司機回來。
盛林到家,在心滿意足中倒頭昏睡。
一周後,傅子越履行合約,正式進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