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是甕中人(二十二)
“對了,”魏貞寒道,“59號讓我給你介紹一個人。”
甄未涼:“誰?”
魏貞寒向某個方向看去,甄未涼随着投去目光,沉吟道:“有點眼熟……68號?”
“嗯,是她。她是軍工工作者,隐名埋姓多年,對外界有點不太熟悉,但能力不錯。”
“68,68……”甄未涼回憶了一下上一局,“難怪十二隊會用木倉,原來是因為有她。”
魏貞寒不說話,只是看着他。甄未涼忽然一擊掌:“我去找她聊聊。”
魏貞寒點頭,目送那個舉止優雅而帶了幾分興致沖沖的身影遠去。
59號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他身邊:“就這樣?”
魏貞寒語氣平靜:“就這樣。”
……
68號是一個瘦小的普通女人。日複一日沉迷于科研讓她無心修飾自己,現在的打扮也有些不倫不類。甄未涼注意到有人在竊竊私語、面露嘲諷,便仗着身份平靜地看了她們一眼,成功讓她們讪讪閉嘴。
打扮什麽的,對這種女性,并不是必需品。
不不,對所有女性都不是必須的。
本來麽,願不願意打扮就是女性的自由。何況,她在游戲中的身份也是騎士。
感覺有人走來,68號擡頭看來,先是一怔,而後溫和地笑了:“是先知啊。”
就這麽一句話,甄未涼立刻對她産生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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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他很愉快地發現,68號是一個相處起來很舒服的長輩。他推拒了所有人的邀舞,專心和她談天說地。
直到研究員姑娘前來邀請,甄未涼才結束了對話。
所有人都知道,在薩蘭納爾家族號召所有人追捕獵殺先知時,只有這一個成員始終堅持先知無罪。而今,眼看先知對薩蘭納爾家其他人都愛答不理,只欣然接受了這一人的邀請,在場的貴族面上依然言笑自若,心裏卻各有思量。
薩蘭納爾家本就不好過的日子恐怕要雪上加霜了。
與研究員姑娘在舞池旋轉,對方含笑道:“這一身真好看——怎麽樣,最近還好嗎?”
“謝謝,不過我真想試試這裏的男裝。我還行,聽說你的日子不太好過,要不要跳槽來我身邊?”
研究員姑娘想了想,爽快地應了下來,還不忘補充:“我也很想試試這裏的裙子,不過我太高了,穿出來大概不好看。”
甄未涼:“……”
擡頭看向比自己高了一頭的研究員姑娘,甄未涼差點嘔出心口血。
我覺得你在嘲諷我但我沒有證據。
對甄未涼來說,這場舞會該做的事已經全部結束,但距離結束還早得很。他瞄了一眼笑容在龜裂邊緣的家主,研究員姑娘心領神會:“你還想搞事?”
“對啊,”甄未涼答得毫不猶豫,“他可是把我燒死了一次,不搞事對不起我受的痛和丢的那張免死卡啊。”
甄未涼本以為,按原劇情走,原主順利活了下來,自己也會如此,無須付出免死卡。結果……好吧,能活下來的是原主,甄未涼該扣的免死卡還是扣。
昨晚他整理信息時才從系統處知道這個悲傷的消息,氣得他差點厥過去。再一問,那張解謎卡也不翼而飛。
系統說得一板一眼,甄未涼卻總覺得他在無聲地嘲笑自己:“原主并未做那個預知夢,是玩家睡夢中申請使用了解謎卡,才得以以解謎卡為引,開啓預知能力。”
也就是說,那個夢壓根不是什麽預知能力的垂死掙紮,而是解謎卡一錘子把預知能力錘醒了再拎起來強制營業?
猛然得知游戲一開局就丢失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兩個金手指,甄未涼當場整個人都不好了。
“系統你都不提示的嗎?!”
“為免影響游戲體驗,本系統只在玩家召喚時出現。”
甄未涼:MMP。
本來還覺得自己手握兩張卡完全可以躺贏,現在就得知了這樣一個晴天霹靂。甄未涼悲傷了片刻,就将此事抛之腦後。
兩張卡也算死得其所,沒有浪費。
垃圾系統,想坑走他兩張卡直說。
反正沒有金手指他也能贏,who怕who?
而且……
一曲終了,甄未涼面對研究員小姑娘行了個禮,和她一起走出舞池。
故意不告訴玩家免死卡的流失……真的不是故意的?
已經進入第三局一個月了,玩家幾乎都放松了警惕……如果他是系統,這時正是搞事的最佳時刻。
口中低聲和研究員小姑娘商量,甄未涼慢慢收回發散的思維,
很快,研究員小姑娘從他手中接過幾張卷軸,與他道了別。甄未涼目送她向薩蘭納爾家主走去,揚了揚唇。
片刻後,書房忽然傳來了争吵聲。舞曲悠揚,聽到的人并不多,但甄未涼當然不會錯過。
魏貞寒向他走來,沒有詢問什麽,只是邀他步入舞池。
一曲正值高/潮,一聲怒吼忽然傳入當場所有人耳中:“回來!!!”
樂隊的手一顫,手下流瀉出的曲子也跟着一顫。擡頭看去,研究員妹子從書房中跑出,側身躲過一團火球。甄未涼立刻輕點地面,躍上二樓,一手護住妹子一手擋住薩蘭納爾家主的攻擊。
“好好一場舞會,家主為何陡生殺心?”甄未涼面無表情,周身氣場顯現。
薩蘭納爾家主腳步一滞,似乎終于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面色青白不定,眼神已經帶了絕望。
魏貞寒道:“發生了什麽?”
研究員姑娘當即撕開卷軸,将其往大廳中央一丢,高聲道:“便請諸位看看,現任薩蘭納爾家主,究竟有多野心勃勃,以致妄圖刺殺先知!”
影像在大廳中央顯現。只見研究員姑娘與薩蘭納爾家主攀談幾句,二人便進了書房。
姑娘理了理身上華麗的男裝緩解緊張,率先開口:“不知家主今日邀請先知,究竟所為何事?”
家主面色并不算好。他獨斷專行慣了,一朝決策失誤引得全族離心,心裏堵得厲害,連帶着看誰都不順眼。怪自己看走了眼,怪其他族人不攔着自己,連研究員姑娘也怪上了——只因他雖公開支持甄未涼卻沒來勸說自己。
至于她人微言輕、根本動搖不了他的決策,并不在他思考範圍內。
定了定神,他道:“我看你與先知相談甚歡,你們關系不錯?先前似乎未曾見你們相處過。”
研究員姑娘笑得不冷不熱:“不過是随便聊聊罷了。”
家主自小天賦出衆,從未蓄意迎合過別人。單是這樣說了兩句,他就已經不耐煩,幹脆利落地說出了意圖:“如今先知對我薩蘭納爾家不冷不熱,已有魔法師意圖脫離家族,正是危難之際。如若愛麗絲放下過去的事,家族自将昌盛如常。只是如今愛麗絲不肯理會我和愛德華,你能不能前去說服他?”
研究員姑娘倒是笑了:“你們給先知大人道過歉了嗎?”
家主繃着臉道:“他驟然有了魔力,此事自古未聞,除了修煉黑魔法還有什麽原因?若你在那種場景之下,你也會選擇追捕他。”
“可是,”研究員姑娘道,“浴火重生,薩蘭納爾家藏書無數,哪一本記載了如此黑魔法?而且,愛麗絲是您的‘女兒’,為什麽您如此狠得下心?”
“你在質疑我?”家主勃然而怒。
研究員姑娘笑了一下:“不敢。”
手中的卷軸已經消弭殆盡,家主的情緒随之洶湧:“果然是膽子大了!你們一個個以為愛麗絲真的就是放棄了薩蘭納爾家?!愛麗絲是我的女兒!就算真的是先知又如何?血緣擺在這裏!他不過是被攝政王蠱惑罷了!攝政王那個黃口小兒,若非先王仁厚哪輪得到他攝政!等陛下長大,有的是他受的!”
這不是研究員姑娘想聽的。她冷笑着道:“是嗎?那又如何,有攝政王大人在,先知根本不會顧及薩蘭納爾家。父親和弟弟親手将他送上火刑架,先知大人怎麽可能還會回來。”
“他當然會!”被一個小輩如此刺激,加上卷軸的引導,家主逐漸口不擇言,“就算不會又如何!他早就該死了!他就不該生下來!無法為我所用,倒不如毀了去!”
話剛落地,他立刻意識到不對。研究員姑娘尚在驚喜套話成功,熾熱已在眼前。她還沒反應過來,藏在口袋中的卷軸已經自行燃燒了一張抵擋。她果斷轉身,邊跑邊大聲呼救。見此,情緒受卷軸影響的家主已經失了理智,一邊不顧形象地追了過去,一邊揮出巨大火球:“回來!!!”
下一秒,甄未涼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寂靜過後,議論聲漸起。研究員姑娘松了口氣,又往甄未涼身後躲了躲。
塵埃落定。
甄未涼看着薩蘭納爾家主,漠然道:“自父親并弟弟親手将愛麗絲·薩蘭納爾送上火刑架之時,薩蘭納爾大小姐已死。”
魏貞寒接話道,表情比甄未涼還要冰冷:“蓄意謀害先知,先前為誤會,尚且不予追究。但先知既已歸位,還有此般想法,薩蘭納爾家主當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薩蘭納爾家主張了張嘴,到底說不出求饒的話,索性死死地閉上了嘴。不遠處的愛德華默默縮到角落,并不打算上前刷存在感。
父親失勢是板上釘釘了,而他是家主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有多想不通,才會為了父親開罪先知和攝政王?
不過,魔法師對先知的崇敬已然是千百年的傳統。此事一出,薩蘭納爾家必然會流失大量魔法師。不過沒關系,他不像父親那麽蠢。他知道他這個“姐姐”骨子裏還是溫柔的,只要努努力,他說不定就松口了。
只不過,姐姐……或者說哥哥的情感狀況,咳咳,雖然他聽說有的貴族有這種愛好,但沒想到攝政王和勇者大人也?
不愧是姿容絕世的愛麗絲·薩蘭納爾。雖然他自幼沒出席過幾場舞會,但幾乎每次露面都會引發轟動。若非如此,愛德華也不會将這位被抛棄的長兄視為眼中釘。
想得正好,他忽然對上了一雙茶色的眼睛,不由悚然。
是甄未涼。
他已經帶着研究員姑娘走到了門口,回頭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身後,攝政王留下來處理後續。
畢竟只是口頭上的威脅,沒有實際行動,薩蘭納爾家主還不至于被推下臺。但本就大打折扣的聲望更加狼藉,家族長老也議論紛紛,甚至已經開始在家主的默認下培養愛德華。不少正在觀望的魔法師脫離了薩蘭納爾家選擇別的家族依附,薩蘭納爾家號召力一落千丈。
至于後續,也沒什麽關注必要了。
都要世界末日了,他們死不死也就是早晚和方式的問題,還是抓緊搜集方舟的入場券比較重要。
剛回到馬車,正在規劃未來,甄未涼忽然聽到了系統的聲音。
“叮,3號淘汰。”
他詫異地看向身邊的研究員姑娘,二人面面相觑。
“3號是誰?”
“是那個十歲的小姑娘,還記得嗎,特別乖巧懂事的那個女孩。她這次的身份是王室公主,按理說應該很安全?”甄未涼摸不着頭腦。
玩家中的兒童不多,研究員姑娘很容易就回憶起了這個人。她不忍地皺眉,嘆息不已。
片刻後,魏貞寒走了過來。上馬車前,馬夫對他說了幾句什麽。他點了點頭,上車。
“3號手裏有一個入場券,是她靠王室勢力得來的。”魏貞寒言簡意赅,“有人暗殺了她,奪走了入場券。”
“是誰?”
魏貞寒搖頭:“應該不是玩家。”
三人面面相觑。
驟然出現的系統提示音,令三人心中更生冷意。
“叮,15號淘汰。”
剛到府中甄未涼就叫來了負責聯絡15號的下人。15號本是工程師,這一次的身份是木匠,他在上一場游戲中失去了一條腿。下人很快傳回了消息,正在建造方舟的15號巡查時,一塊巨木從天而降。他行動不便,巨木正中頭顱。
哪有這麽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