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是甕中人(二十三)
“是鲶魚,”甄未涼嘆道,“鲶魚來了。”
捕獲沙丁魚後,如果放任不管,沙丁魚極易缺氧死去。但如果放入幾條鲶魚,沙丁魚四下躲閃便不易缺氧。所謂鲶魚效應就是如此。
而他們這些玩家,也太平了夠久了。
魏貞寒颔首,研究員姑娘愣了愣,也很快反應了過來。她下意識問道:“誰是鲶魚?”
“知道入場券存在的那些人。”甄未涼面色平靜。他早在所有人身份任務完成時就有了這樣的猜想,如今也算得到了部分證實。
經歷了上一場游戲,留下的人幾乎都是不會主動攻擊的善人,指望他們自相殘殺幾乎是不可能的。這種情況下,系統恐怕會故意投放一些鲶魚來擾亂這一池清水。
一個女仆進了書房行禮。魏貞寒離開了片刻,蹙着眉回來,道:“3號給我留下了幾本書。和她一起研讀王室典籍的24和42號已經被保護起來。其他人,恐怕要你走一趟了。”
甄未涼颔首,立刻站了起來:“我這就去。”
順便舉起法杖,打算将身上的禮服替換成平日的騎裝。
然而,還未舉起法杖,熟悉的系統提示音響起:“叮,30號、57號、66號,淘汰。”
甄未涼立刻舉起法杖,衣物換掉的同時,他的身影原地消失。
這三人,都是那個報刊的編輯或記者。除了他們三人,還剩下26號。
他必須盡快把剩下的人保護起來,并弄清楚這三人是如何死的。
他和魏貞寒的分工明确,貴族那邊由魏貞寒聯絡,平民交由甄未涼。但平民玩家分散各地,想要保護起來并不容易。索性能接過來的接過來,不能的送幾張卷軸。
舞會在夜晚舉行,現在已經是淩晨。甄未涼直接去了26號家中。
瞬移到26號卧室外,他本想敲門,動作卻忽然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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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力的流動不對。
只停滞了一瞬間,他毫不猶豫地以法杖灌輸魔力敲擊房門,輕而易舉破門而入。看見屋中二人,他身影掠過,将26號擋在身後。那人轉身就要逃,被甄未涼一擊正中手腕腳腕,當即痛呼一聲,法杖脫手,人也半跪倒地。
開闊的卧室當中,26號的啜泣聲及刺殺者的喘息聲傳入耳中。
甄未涼安撫地拍了拍26號的肩,大步上前,俯視着刺殺者:“誰派你來的?”
沒有回應。
甄未涼眼睛眨也不眨,随意一揮法杖,刺殺者額頭立刻沁出汗珠,四肢癱軟,一時無法維持平衡,向一邊癱倒。
“誰派你來的?”
刺殺者依然不肯說話。甄未涼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法杖,身後26號的啜泣聲漸漸停止。她小聲道:“他們幾個是今天出去采訪的時候遇害的,我吓得不敢出門,他突然打破窗戶進來了……”
甄未涼面無表情地揮動法杖,刺殺者瞪大眼睛停止了呼吸。他回頭遞給26號一張卷軸,道:“定點瞬移到魏兄……就是35號那裏,我去找別人。”
26號抽了抽鼻子,緊張地點點頭,撕開了卷軸。
而就在這時,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
“叮,38號、43號、54號淘汰。”
31號和78號在劇院。78號本就是知名導演,31號是coser,算是半個演員,他們所扮演的也是話劇導演與演員。甄未涼剛到劇院門口就被人塞了報紙,其上赫然印着《遭遇死亡威脅!新興演員雷斯林到底得罪了誰?》。
說的是誰一目了然。
甄未涼心中一緊。遞報紙的報童遞完才發現這人不太一般,還在發愣就被甄未涼拉住了手:“雷斯林呢?”
報童下意識搖頭:“不知道,好像他接到威脅後就和與他交好的那個導演一起不見了。”
這兩個人都沒有魔力,甄未涼沒辦法根據魔力走向找人。他轉身要進劇院,又忽然停步。
他低頭看向手中的報紙,面色漸漸複雜。時間不等人,他只停頓了片刻,便将手中的報紙揉成一團,遠遠扔開。
不信任他的人,他也沒必要死死地貼上去。
去農場。他把不少人交給了農場主49號照顧,正好方便這次一起帶走。
“少女”姣好的身形消失在原地。紙團被風吹動,在地面一陣翻滾。翻滾間,幾行字隐隐約約。
“導演您有什麽懷疑的人嗎?”
“我和雷斯林有懷疑對象,除了她也不會有別人,只是沒想到這麽快……”
“您的意思是,您得罪過什麽人?”
“不是得罪,只是彼此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關系。得罪不了,只能躲了。”
……
農場裏的玩家圍着圓桌在嗑着瓜子喝着茶。20號一看到甄未涼就撲了過來,整個人幾乎是挂在了甄未涼身上:“啊啊啊你終于來了我好害怕!!!”
甄未涼笑着拍了拍她:“沒事沒事,我來了,別怕。”
雖然一開始對這個姑娘有點偏見……但不得不說,之所以有偏見,就是因為甄未涼差點也成為了她的模樣。
畢竟他也是農村出來的,甚至當過十幾年的留守兒童,從小面朝黃土背朝天,對各種莊稼的種植方式如數家珍,至今還是覺得柴火竈做飯炒菜更好吃。即使後來十分幸運地考上了最好的大學,與身邊曾經的朋友走上了不同的路,他還是對熟悉的氣息格外敏感。
因為敏感,他也對這個姑娘頗為關注。好在她底子是善良的,現在二人居然有了幾分姐妹,不對,兄妹的意思——雖然20號的身體年齡比甄未涼大。
在她身上,甄未涼一度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一個沒有那麽努力、沒有那麽幸運,在階層愈發固化的社會臣服于父母所屬階層、卻又始終對向上存有野望的自己。
當然他也知道,畢業以後,他依然要面臨很多。或許他依然是姑娘們口中不适合結婚的“鳳凰男”,或許他是gay的事實會讓父母無法接受,但都已經走出那個山村了,甚至已經度過了噩夢般的前兩個世界,他還有什麽好怕的。
于是甄未涼笑着又抱了抱20號。
下一秒,他的動作恍如按下了暫停鍵。
20號驚訝地用手接住嘴角的血,張了張嘴,終于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對他微笑了。
她發白的嘴唇沾上了鮮血,成為了蒼白面容之上最後的豔色。
“老爺,我肚子痛!老爺救命——”
“救命!”
“6號,救我啊——”
……
混亂持續了五分鐘。
甄未涼蘸了20號唇邊的血液聞了聞。是一種特制的毒。他拿起桌上的杯子聞了聞,無論是白開水還是咖啡中,都有這種毒的味道。
“20號,49號,62號,75號,77號,84號,淘汰。”
甄未涼懷中的人還沒有徹底變涼。他怔怔地看着眼前低垂着頭的女性,半晌才夢境初醒般感覺到手臂和雙腿的酸痛。他沒有松手,而是跪了下去。
身旁,原本還言笑晏晏的衆人已經倒成了一片,包括農場中的下人。只有7號靠着免死卡還站在原地,雙眸一片空茫。
甄未涼忽然想起,報社的57號也是有免死卡的。所以,57號……
難道死了兩次?
看他自己的經歷,免死卡是怎麽都能讓人死而複生的,他燒成那個樣子都能複活,57號又經歷了怎樣的死亡?
他沉默了片刻,慢慢将懷裏的女孩放下,站起身,向7號走去。
“誰讓你下毒的?”他問。
7號的雙眼猛然回神。他震驚地去看他,嘴唇顫抖着:“不,不是……”
“誰讓你下毒的?!”甄未涼提高了音量。他已經全然冷靜。
“我……我沒……”
“你沒有?”甄未涼冷笑,連解釋都懶得解釋了,“你忘了我有解謎卡嗎?”
7號呼吸一滞。
甄未涼冷冷地看着他:“我勸你,還是直接坦……”
話音未落,7號忽然提起不知從哪摸出來的匕首便沖了上來。甄未涼動也沒動,魔法屏障已經将他彈了開來。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甄未涼提起法杖,它的底部由金剛石為材料做成了極為尖銳的形狀,即便不輸入魔力,也足以穿透一個人類的身體,“誰?”
“我不知道!”7號終于崩潰了,“那個人就給了我一包毒藥,說我們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關系,他們活了我就活不下去,還威脅我不下毒就讓我死——”
“什麽樣的人?”甄未涼冷冷地看着他——這個第一局游戲的隊友。
“他全身都裹着袍子,我不認識他!”7號痛哭流涕,這個雖然有些“社會”但頗為癡情的少年哭得狼狽萬分,“我只想活下去!我想活着!”
甄未涼依然面無表情,只是落下了法杖。尖銳的前端穿透心髒,7號的大腦卻還有意識,在劇痛中面容扭曲。
“就這樣給你個痛快吧。”
他轉身,似乎已然消失。
片刻後,地上那具還在抽搐的身體終于平靜了下來。而後,不可思議的景象發生了——他的心髒居然在一點一點自我修複,胸口與胸後的皮膚也在回歸平整。
7號掙紮着爬了起來,露出了一個扭曲的微笑。
疼……他媽的真是太疼了。
蠢6號,就算分到了這樣的角色,不還是把我放了過去?
還好我沒像那個人說的那樣陪他們死一次,否則就完了。
不過得趕緊走,萬一“她”發現我還沒死……不管怎麽樣,我都要活到最後才行。
不等他完全恢複,他連滾帶爬到了幾具屍體旁邊,一番摸索,終于找到了自己要的東西。他把兩枚幽藍色的金屬小心翼翼地收好,轉身,扶着栅欄勉力支撐着身體,往事先準備好的地方走,邊走邊劇烈地喘息。心髒的疼痛似乎還有殘留,如此沒走多遠,他不得不停步休息。就在這時,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肩上。
毛骨悚然。
緩緩回頭,那張漂亮至極的臉靜靜地對他微笑着,那雙一眨不眨看着他的璀璨眼眸中,沒有分毫笑意。
“啊啊啊!!!”
……
“叮,7號淘汰。”
甄未涼面無表情地轉身。
血液在土地上蔓延、滲漏,他的心中卻沒有絲毫波動。
他剛剛确實離開了,畢竟時間不等人,能救一個是一個。
他也猜到了7號肯定保留了免死卡,但他也是故意讓7號死兩次的。
算是謝罪。
這個人的免死卡,他也不屑于拿。
雇傭兵的三人不願意來魏貞寒的城堡,但雇傭兵內部頗為義氣,謹慎點應當無事。教會內部比較安全,在其中的三個玩家只有和甄未涼熟識、此次身份為修女的護士小姐來了。四位貴族騎士足以自保,也沒有來。
确認過所有人的情況,他才去了那三位記者的亡命之處。屍體早已收殓,血跡依然若隐若現。
甄未涼開始呼喚系統:“系統,針對背後元兇,解謎卡能解謎到什麽程度?”
系統:“叮,聯合玩家的先知能力,可以看到行兇者的臉。”
甄未涼颔首:“好,消耗一張解謎卡。”
他自己的解謎卡确實已經消耗掉了,但是,他殺了7號。
7號毒死那六個玩家後,20號、62號、77號的解謎卡也就到了他的手上。不過似乎有人用了一張,他只得到了兩張解謎卡。
這也是甄未涼不能讓他死得輕易的原因——在上一局游戲中,這三人已經足以被稱為他患難與共的隊友。
而他的隊友,就這麽被一個人毒死了。
是他的失誤,如果不是他把這些人聚集起來,他們不會這麽輕易地死。
但甄未涼也清楚,自責是無益的。
他要給他們報仇。
為的不只是他們三人,目标也不只是7號以至他背後的人。将玩家拖入游戲的系統、系統背後的團體或個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解謎卡數量減一,他也看清了行兇者的臉。
并不陌生。
甄未涼微微低下頭,看向手心的兩枚入場券——這是他從7號手中得來的,它們最初的主人已經死于7號之手。
7號得手後沒有細看,也就不知道,兩枚入場券合在一起後,居然發生了一些變化。
它們熔化了——而且,凝結在一起,拼成了新的圖案。
作者有話要說: 能發的一天四千的存稿只到下個月十七號了只到下個月十七號了!過個年就沒了過個年就沒了!我要碼字我要日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