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夢起其十
CH10婚禮
韓信嘆氣,他背上筆記本電腦,一個人離開了醫院想去到哪個景點再轉轉。他發覺自己對不起銀狐,拿了錢過了這麽多天也沒給銀狐交半篇游記,還浪費地昏迷進醫院白白拖延時間。他想着今天怎麽樣也得把游記寫出一篇來。
幸運的是,醫院後門一出去就是碧波湖。柳樹碧玉絲縧,杉樹高挑聳立,眼前一座白玉般的九孔橋跨于湖上,遠遠的春秋閣朱紅色的頂尖漂浮在樹林的上方。他張開雙臂,深深呼吸兩口氣,閉上眼睛,一陣神思清明。
就寫這個湖泊吧。
他想着,就把它當作,寫了就能和李白一起看見這樣的景色一樣地去寫。抱着這樣的想法,果然下筆流暢順利,仿佛有說不完的話。他越寫越入神,連旁邊有人靠近都沒察覺。
“韓先生?”有人叫他。
他回頭,驚訝,原來是火車上遇到的薇薇安。“哦,你好。”
薇薇安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他的電腦屏幕,說:“韓先生好眼光,喜歡這碧波湖。”
韓信有點不自在,他伸手半阖上電腦屏幕,說:“好巧。”
薇薇安舉起脖子上挂着的相機,給月亮湖拍了張照:“我聽說這裏還有一個名稱,叫‘升龍湖’。相傳上古時期,有一位凡人男子在此處飛升為龍,真是了不得的奇遇。”
韓信對這不感興趣,他只是在思考接下來如何行文。
薇薇安繼續說:“聽聞當時蒼天降大劫于此人,還有一個詭異的升龍陣法在土地上灼燒出巨大的火焰軌痕,金色的光芒直通雲霄,三日方休。”
“你好像很相信這個。”
“韓先生,我知道你不信。”薇薇安笑了,“我知道你是無神論者,但是把這個寫到文章裏也很有趣哦——假若你是按字數計稿酬的話。”
“謝謝。”他想他還沒有潦倒到需要湊字數的地步。
薇薇安不再打擾他,一個人繼續邊散步邊拍照去了。韓信坐在湖邊,專注地敲打着鍵盤,不知不覺夕陽斜照入湖,月亮的影子淺淺地浸在湖水裏,夜晚将臨,意味着睡眠也要來了。
睡眠啊……
如今讓他既期待又惶恐。
他收起電腦,計劃着明天按照旅行路線出發去四川。今天不管能不能夢到李白……
先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韓信回到醫院辦理出院手續,找了家小旅店洗漱安頓,躺在床上。他萬分期待地閉上眼睛,盡可能放松自己的身體和意識,不去想任何事。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腳又重新踏上了堅實的土地,耳邊傳來陣陣熱鬧喧嚣。韓信一望四周,滿眼的大紅絲縧,佳肴美馔,席間的賓客各個衣着體面,把酒言歡。他低頭,自己正穿着一身鮮紅,正在疑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忽然渾身冷得一哆嗦。
原來這個時空已經是冬天了。還紛紛揚揚地下起了雪。
他心中湧起一陣不祥的預感,伸手掂了掂自己胸前一大朵紅色絹花,皺眉。
難道這是在……?
這時有幾個他根本不認識的人圍上來拜賀:“恭祝韓将軍與夫人百年好合!”
他一臉迷茫,也許是太過抗拒的緣故,他竟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那些人都說了什麽,只是看見他們已經飲了酒,他也只好跟着喝了一點。
雪天裏,酒好涼。
他感到自己的胃被一把冰雪匕首刺戳了一下,難受得表情都有些扭曲。
那個人呢……?那個人在哪。他向四周找尋,目光掃過一個個身影,都沒有找到他最想見的人。
有雪片落在他的眼睛裏,他只感到眼上一冷,一滴雪水就從眼眶裏融化流出來了,像刀刃一樣劃過他的臉。他摘下胸前的花,才驟然反應過來——
他在結婚。
而且,他根本不知道他要娶的是誰。
如果按之前李白所說,他娶的人名字,應該叫殷嫱。
韓信愣住了,拿着酒杯的手指凍得僵硬。他感到一陣脫力,轉身擱下酒杯,趁賓客們都沒注意,逃也似地折回了後院,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都不知道他怎麽才十幾個小時沒來這夢境裏,他就“被”結婚了。
韓信心底一陣苦澀,縱然他覺得這場莫名其妙的婚禮可笑荒謬至極,他竟然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
他倚靠在冬天葉片落盡的老柳樹上,看見這個世界的天空上正懸着一彎細瘦的鈎月,旁邊的雲彩裂成一片一片。身邊池塘裏淺淺的水直凍到底,在漆黑的星空下宛如黝黑的水晶,散着徹骨的寒意。
韓信不由嘆息一聲,這樣的夢境,還不如不來的好。
忽然之間,一個白色身影翩然而至。那個人總是來得如此突然,如此意外,仿佛上天刻意恩賜的驚喜。冬李的朔風将他的衣擺掀得如同戰場上的幡旗,整個人不知從何而出,仿若天神降世般優雅,又如同飛鴻般驚豔。他手中劍鞘折出的寒光像銀月亮一樣,盈盈地照亮了韓信的雙眼。
那人立于冰上,朝他一笑:“韓将軍,我又來了。”說着,舉起手裏的酒葫蘆晃了一晃,“找你讨酒喝,你不會嫌我煩吧?”
韓信近乎是狂喜了:
不煩,一點都不煩。
他驀然笑了,一雙眼裏盡是溫柔,說:“太白,好久不見。”
李白一歪腦袋:“好久?我們明明昨天才見過。”
剛說完這話,李白臉色就變了。他後知後覺,才發現天氣變了,自己腳下踩着的,赫然是凍結到底的湖冰。“那個……韓兄啊,”李白握緊了手裏的劍,心中忐忑不安,“現在是幾月?”
韓信搜索了一下原身體的記憶,回答說:“正月。”
李白聽聞,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容裏霎時悲哀濃到化不開。好久,他才說:“……是嗎。”
原來已經相隔三四個月了。明明上次見面還是秋風飒爽。
已經……無法準确地控制時間的穿梭了,是嗎?李白緊咬住牙,想極力克制住自己痛苦的情緒。
然而,韓信清楚地看見,李白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他想,可能是太冷了。于是韓信也走到池塘的冰面上,解下自己的外氅披到李白的肩膀上,裹了一裹,輕聲責備:“你怎麽還穿着這麽薄的衣物。”
李白別過頭,眼神有些凄楚。他慢慢推開韓信的手,說:“你……別問。”
韓信也就不問了。
大雪紛紛落下,落得好像天上有巨大的梨樹在搖曳紛紛。李白墨色的眉睫很快如披寒霜。韓信看見他的眼睛,一時癡了。兩人呼吸間的氣體在寒冷的空氣中化成白色的缥缈,默然在半空交織在一起,又默然消失于無形。
半晌,李白擡眼,打量了一番韓信,又聽見不遠處的喧嚣,旋即斂下眼睛,問了一聲:“你結婚了?”
韓信:“你、你不用在意,我……”
他能說些什麽呢?
還有,他憑什麽認為李白會在意呢?他憑什麽認為李白也喜歡他呢?如果這樣,和自欺欺人又有什麽區別。
韓信苦笑一下,只能不說了。韓信拉過他的手,發現李白的手冰冰涼涼,不由心疼地又捂了一只手上去,想着替他暖暖:“你之前不是找我讨酒喝嗎?以前我不準你喝,今天破例,我們到暖屋裏喝些熱酒,暖暖身子,好不好。”
也許是聽說有酒,李白沉默地點點頭。
然而跟着韓信走上岸後,他卻不再繼續走了。他笑了笑說:“韓将軍,你今天大婚,老和我一介閑散江湖人耗着像什麽樣子,酒宴快結束了,你得去陪你新娘子了。李某這就告辭。”說着一抱拳,就要解下大氅還給韓信。
“不許走!”
不知哪來的憤怒和不甘,韓信大吼一聲,爆發出一股力量緊緊扣住李白的手腕将他拽向自己的方向。李白一個不防跌撞在他身上,剛想站起來腰又被一條鐵臂鎖緊,一時動彈不得,整個人貼在韓信懷裏,耳朵都能聽到他頸邊動脈鼓噪的聲音。
韓信也是呼吸一滞。
這不是他第一次擁抱李白,只是、只是……他從沒想過可以離李白這麽近。近到一偏頭都能嗅到李白發絲上的微微清幽之氣,仿佛沐着冬日白雪的一樹紅梅裏生出的妖,讓他魔怔,讓他不能自已。
李白明顯身子一僵,突然爽朗笑了:“韓将軍,這是臨別擁抱?好吧。”說着也伸開手臂抱了抱韓信,就想抽身走人,卻發現怎麽也推不開韓信。
“太白,說好去喝酒。”韓信的聲音很平靜。
“改天吧……”
韓信沒有答話,不由分說地就把李白整個人扛起來,随意找了間看起來還不錯的屋子走了進去。全程李白都在掙紮反抗,韓信倒無所謂,李白一旦雙腳離地,整個身子就變得輕飄飄的,反抗起來沒有任何力量,真的和幽靈一樣。韓信雖然吃了一驚,但也不免為此暗暗高興。
他打開房門往裏一看,還好,屋子裏面生了炭火,很暖和。桌面上杯盞韓全,還有各色小食,正好。明豔豔的紅蠟燭擺滿了屋子,營造出來的光線也恰如其分。
韓信對這一切滿意極了,他把李白放下來坐好。在李白的雙腳接觸到地面的一剎那,他明顯感到李白又恢複了屬于地球居民的重力,但他只是笑了笑,回身自己弄了一壺酒擱在炭火上暖着,也到對面坐下,說:“太白,嘗嘗,杏花釀。”
李白臉紅紅的,沒說話。
韓信心裏偷笑,這人真的很可愛,比自己想的還要可愛。他越想心裏越癢得發慌,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說:“太白你臉怎麽紅了?”
李白極力擺出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炭火太熱。”
“那你把大氅脫下來就不熱了。”
“脫了冷。”說着,李白還裹緊了一些,他眉睫上方才凝上的霜雪此時都悄然化開,細小地挂在他長睫的末梢,像是清晨的露水。大紅色的外氅襯得他矜貴又俊俏,比平日裏常穿白色素衣又顯出不一樣的情态風流。
韓信笑了,又逗他:“你眼光真好,我這大氅是喜服。”
李白仿佛觸電一般地趕緊伸手要脫,臉頰如同火燒。韓信伸手按住李白正要解系帶的手,制止他:“怎麽,我的衣服配不得你嗎?”
李白差點要拔劍出鞘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請盡情腦補穿喜服的小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