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回來吧,好不好? (9)
別開視線,男人知道這些人都不是善茬,他再嘴硬下去恐怕真會連累家人。
如今眼前的一幕對他來說真是受不了,他一口氣吊着,然後一點點往外呼,“好,我承認,車禍的事情跟我有關。”
顧津津眼角微跳下,靳寓廷讓人将男人放下來,然後統統帶進屋內。
車禍的細節很快被交代出來,但是另外幾個司機的信息他并不清楚,他只知道每個人接到的任務都一樣,如果車禍發生後,另外的幾輛車都要趕緊撤離。
顧津津第一時間報了警,又讓人将那名司機的家人安排好。
修輔成整晚都沒睡好,他沒想到自己會被顧津津耍了,如今想要的得不到,這讓他心口被人用刀子剜着一樣的難受。
他從樓上下去,只覺得頭暈目眩,腹部隐約有絞痛感。他伸手撐在牆壁上,額頭冒出冷汗,傭人正好要上樓,一看他的樣子,趕緊上前問道。“修先生,您怎麽了?”
修輔成說不出話,他一手壓在腹部處,難受至極。
傭人大聲地喊道。“修太太,修太太!”
“別……”修輔成想要說別去打擾她,但他居然連說話的力氣都使不出了,他身子往下蹲,胸口也悶得很。
修太太快步從卧室出來,看到修輔成的樣子吓了跳。“老公,你怎麽了?”
“修先生看上去很難受,趕緊送醫院吧。”
修輔成以為是他最近休息不好鬧的,“沒事……先扶我回房間休息下吧。”
修太太輕點下頭,“可能是昨晚沒睡好的原因?”
“太太,修先生這樣子不對勁啊,我看他連喘氣都困難,我趕緊去安排司機。”傭人說着,快步就往樓下跑,修輔成使勁将領口處的扣子扯開,“好難受……”
修太太怔怔地看着,沒過多久,傭人和司機都過來了,手忙腳亂地架着修輔成出去了。
修輔成被推進急救室後,修太太一直在門口站着,急救室的燈亮得刺眼,好像要紮瞎人的眼睛一樣。
等顧津津都安排好時,都是午後了,只是忙忙碌碌的一口飯沒來得及吃,她竟然連早餐都忘了。
顧津津呆呆地坐在沙發上,靳寓廷走了過去,在她身邊坐定下來,“好了,這下總算能松口氣了吧?”
“你說,這樣能治修輔成的罪嗎?”
“接下來的事就交給警方吧。”
顧津津雙手按着額頭,全身力氣仿佛被抽去大半,靳寓廷朝她伸出了手掌。
她一把将他的手推開。“幹什麽?”
“昨天說好的,紅包呢?”
顧津津眼見靳寓廷的手又伸了過來,她用力将他的手臂推開。“你要實在想要,我微信轉給你行不行?”
“我要用紅包裝着的。”
“欠着吧,今天沒心情。”
靳寓廷朝她湊近了些。“事情都解決了,怎麽還不高興?”
“就像你之前說的一樣,我很忐忑,如果這都不能将修輔成怎麽樣,那我往後還能想出什麽辦法呢?”
靳寓廷見她穿得很是單薄,他下意識伸出去握住了顧津津的手,她驚蟄般将手抽了回去。“幹……幹什麽?”
“我看你的手是不是很涼。”
顧津津起身,坐到了靳寓廷的對面,“你在這忙活了一早上,飯都沒吃一口,去吃飯吧。”
“你不請我吃嗎?”
“我一會還要上去看看文文。”
靳寓廷的眼裏充滿了失落,他坐在那裏,餘光中總是能看到修司?F的遺像。
他是他們之間最無形卻又強大的存在,強大到連靳寓廷都要忌憚三分。
“你到現在也沒吃過東西吧?”
顧津津輕搖下頭,“我不餓。”
孔誠站在門口,敲了敲門,那扇門并未關上,顧津津回頭看了眼,看到孔誠的神色有些凝重。
“進來。”靳寓廷輕聲說道。
孔誠走進來兩步,将門輕帶上,顧津津感覺到他身上的寒氣将四周的暖意都給融化了,孔誠朝她看了眼,很快站定住腳步。
“有什麽事嗎?”靳寓廷輕問道。
“九爺,有個消息,是有關于修輔成的。”
顧津津面色微變,難不成她剛把人送進去,他那邊就有所行動了?她整顆心都懸了起來,“他又做了什麽事?”
“他中毒了,被送進了醫院急救。”
“中毒?”顧津津有些難以置信,“什麽意思?”
“醫院經過了緊急處理,化驗結果也出來,是百草枯中毒。”
顧津津真要以為自己是聽錯了,百草枯?
她之前從電視上看過新聞,有一句話記憶猶新,百草枯只給人後悔的時間,卻不給人活着的機會。
一旦服用,死亡率幾乎是百分之百。
顧津津不由站起身來,“真的嗎?”
“千真萬确。”
靳寓廷面色波瀾不驚,完完全全沒有顧津津表露出來的那種吃驚。
01很擔心他
“那……那他現在怎麽樣?”
“所有的搶救流程都做了,但人已經沒用了,一旦服用百草枯,人肯定是救不回來的。”
顧津津還是覺得難以置信,她說什麽都覺得不可能,“孔誠,你查清楚了嗎?修輔成這人陰險狡詐,說不定他是裝的,他還有別的目的。”
“這件事他裝不了,千真萬确。”
顧津津的視線陡然落到了靳寓廷臉上,她手掌不知道該握着還是怎樣,“修輔成這樣的人,怎麽會接觸到百草枯呢?那是農藥啊。”
“有人要他死,還怕買不到這種藥嗎?”
顧津津坐回沙發內,目光始終定在靳寓廷身上,“孔誠,你能先出去下嗎?”
孔誠朝兩人看了眼,默然轉身向外走去,顧津津聽到咔嚓的關門聲傳到耳朵裏,她心急如焚,一顆心好像就快要跳出來了,但有些話她又不敢太快地問出口。她害怕面對靳寓廷接下來的眼神,她将視線別開,“是不是……你讓人做的?”
靳寓廷眉角輕挑了下,“為什麽會這麽想?”
“你之前讓我不要輕舉妄動,還說總有人會讓他一命償一命,或者生不如死,你……”
靳寓廷雙手交握,手指松開後,兩手反反複複互壓着,“為什麽不敢看我?”
顧津津不知道是因為惱怒,還是因為緊張,說出口的聲音帶着顫抖。“我沒讓你為我做這些事,靳寓廷,我會有辦法将修輔成拉下來的,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五年,我跟他耗着,但你不要插手,你現在手上沾了血你知道嗎?”
“五年?你就要把時間耗在那樣的人渣身上?”
“你……你這樣做了,終究會有紙包不住火的那一天,就算靳家再厲害,可是涉及了人命,誰都保不住你的。”
靳寓廷輕點下頭,“好像還真是這樣。”
“現在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看着他死,修司?F的仇就算是報了。”
顧津津這會心裏沒有絲毫的快慰和雀躍,反而比先前更加沉重,她不由起身走到靳寓廷跟前,直接蹲了下來,目光稍稍往上擡才能看清楚男人的表情。“要不,自首吧。”
“自首?”靳寓廷視線迎上了她,“你放心,沒人會查到我身上的。”
“可就像修輔成害修司?F的事情一樣,他雇兇殺人,自認為天衣無縫,但遲早有天會敗露,靳寓廷……”顧津津手掌輕落在男人的手腕上,“自首吧,趁着還能自首之前。”
靳寓廷想要去拉着顧津津的手,她卻使勁用指甲掐着他的手腕,痛得他嘴裏輕嘶了聲,“我要自首了,你怎麽辦?”
“那你為什麽那麽想不開?”顧津津抓着他的手越來越用力,靳寓廷眼看着她眼圈紅透,襯得眼眶內的血絲更加觸目驚心,他唇角輕動下,趕緊說道。“我要真進去了,我還怎麽跟你在一起?”
“那你為什麽要做那種事呢?”
“那是不是……若這件事跟我無關,你就會跟我在一起?”
顧津津這會心急如焚,像是被人架在了炭火上左右翻轉着在烤,“或者……你去看看修輔成還有沒有救吧。”
“他肯定是救不回來的,現在也不過是在醫院茍延殘喘,減輕些痛苦罷了。”
“那要怎麽辦?”顧津津急得聲音都變了。
“這事跟我沒關系,”靳寓廷也沒想到顧津津居然第一時間就把修輔成中毒的事往他身上套。“我不做傷天害理的事,倒是喜歡坐收漁翁之力。”
顧津津的眼裏充滿了懷疑,“真的和你無關?”
“當然,我都跟你說了,這事要是我做的,我還怎麽跟你在一起?”
她似乎并未盡信,好看的眉眼輕眯了下。“但之前是你給我提了醒,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我讓人天天盯着修家的一舉一動,所以我知道有人要害他。”
“是誰?”
靳寓廷一手握着顧津津的手肘,想要讓她起身,“不是我,也不是你,更不是修善文,你還有什麽好擔憂的呢?”
不是親近之人犯下的罪惡,那她就可高枕無憂了。
顧津津氣得恨不得擡起手抽過去,可她沒有這個膽,她用力将他的手推到他的腿上,站了起來。
靳寓廷朝她看看,“這又是怎麽了?”
她坐回沙發上,餘怒未消,卻又頭痛欲裂,這兩天她壓根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眼睛又紅又腫。“到底是誰做的?”
“修輔成這樣的人,心思重,疑人不用,能給他下毒的人一定是他最親近也最信任的。”
顧津津不由扭頭望向修司?F的遺像,“我要回去一趟。”
“做什麽?”
“親自去确認下。”
靳寓廷兩道好看的劍眉緊鎖起來,“不行,太危險了,他如今已是将死之人,說不定會更加瘋狂。”
“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那好,要想回去也行,我跟你一道過去。”
顧津津思忖片刻,輕點了下頭。
醫院內,修輔成躺在病床上,這會已經覺得好多了,他喘着氣,看向門口。
修太太進來的時候,修輔成朝她招下手,她面無表情地将門關上,走了過去。
“醫生怎麽說?”
修太太別開了視線,“你好好配合治療,沒事的。”
“你還要騙我到什麽時候?”修輔成目光直勾勾地紮在她臉上,“有人在我的藥裏摻了百草枯,是不是?從我吃中藥的那天起,就在一點點往裏加了吧?”
修太太沒有再往前走,“對,也只能加在中藥裏面,所以你才不會察覺。”
“為什麽?”修輔成臉上布滿不敢相信和痛苦。“為什麽要這樣害我?”
修太太沒有開口,只是不住地盯着他看,修輔成覺得諷刺,“我一輩子都在算計別人,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千防萬防都不可能去防你,你是我的人,為什麽要害我?”
“你沒防過我嗎?”修太太聲音冷靜,沒有絲毫的大喜或者大悲,“我跟你結婚至今,你真正相信過我嗎?”
“剛開始結婚時,我對誰都防備,可後來有了孩子,你扪心自問……”
修太太垂在身側的手掌握了握,修輔成喘着氣說道,“我現在是怎樣對你的,你還不清楚嗎?我搞不懂,你為什麽要害我,給我下的還是百草枯,你這是一點活路都不肯留給我。”
修太太看他掙紮着要起身,她并未上前,而是站定在原地,“你怎麽就認定是我呢,家裏還有傭人,經手你中藥的人可不止我一個。”
“我防着所有人,就不會讓人有下手的機會,唯獨你……”
修太太仍舊面無表情,“那你報警吧。”
“你給我一個理由。”
“做了便是做了,還要什麽理由。”
“我是你丈夫!跟你是一條船上的人!”修輔成胸口憋悶的難受,他之前就有過這樣的感覺,只是不嚴重,他并未放在心上,以為是老毛病,卻不想竟是中毒了。“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為什麽?”
修太太眼角沾染了傷,想哭哭不出來,想笑更加笑不出來,“你害死別人的時候,怎麽就不給一個理由呢?死在你手裏的人沒你這樣好的運氣,還能死個明白。”
修輔成陡然有些明白過來了,他聲音激動地問道。“你跟修司?F是什麽關系?”
“無親無故,還能是什麽關系?”
“你這是死也不讓我死個明白了,是吧?”
修太太冷笑聲,很多話藏在心裏,藏了那麽多年,她都快忘記自己究竟是什麽人了。“我不是趙家真正的女兒,我是被收養的。”
“什麽?”修輔成萬萬沒想到竟會聽到這句話。他這樣的人結婚,原本就不指望愛情,為了跟修司?F一争到底,他也不可能去找個家境一般的人,“你不是趙家的女兒?”
“對,是修司?F将我安排進趙家的。”
“哈哈哈——”修輔成跟瘋了似的,雙手在身側捶打着,“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不,你還遠遠不夠明白。”修輔成無力地躺了回去,他現在每一口呼吸都不敢用力,“那你跟我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你這人,從出生至今就抛不開算計二字,修司?F比你小,那便是你最好的優勢,你為了能在修老爺子面前立功,做了什麽,你不清楚嗎?”
修輔成仔細地端詳着女人的臉,在這一瞬間,他覺得她陌生極了。
也許是他做過的壞事太多太多了,所以真是想不起來了。
“西松園開發時,因有人操作挖掘機失誤,使得一名工人被挖掘機的鏟鬥打成重傷,你還記得嗎?”
修輔成聽到這,臉色立馬變了,他緊盯着女人不放,她神色哀苦,一字一語咬着牙說道,“那名工人就是我爸,他當時應該還沒死吧?可你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是你下的令,讓人将他推進了坑中,将他用土埋起來,是不是?事後,你自己都不用出面,自然有人會替你解決這件事,錢就是這世上最好的通行證,我媽盡管悲傷,也只能接受這個‘意外’的事實。可憐我爸連個屍體都沒了,是你,都是你!”
修太太說着,上前朝着修輔成推了把,男人仰躺在床上也沒有還手的力氣。
修司?F真是好計謀啊,不聲不響就給他安排了這樣一個人,他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她變成了趙家的女兒,實在是厲害。
“我媽雖然拿了錢,可也沒能活過一年,修輔成,你毀了我一個家,跟你在一起後,我連回去祭祀都不行,現在好了,你解脫了,我也解脫了。”
修輔成想要去拉她的手,女人快步退開,居高臨下盯着他,“我要是早一點下手,修司?F也不用死了,說到底我和他都太心軟了。”
“待在我身邊不好嗎?你現在什麽都有了,我們還有了孩子,為什麽非要置我于死地?”
女人輕搖着頭,沒想到今時今日他還能說出那樣的話,“因為我爸還在地底下,他死的太冤枉,他每天都會來夢裏找我,我過夠了這樣的日子。修輔成,我陪你一起死,報警吧,百草枯是我下的,我就是不給你生的機會,因為我恨透了你!”
女人說完這些話,轉身離開,修輔成的心完全被掏空了,喊了她的名字,可她堅決至此,竟頭也不回地走了。
顧津津出門之前,去了趟樓上,跟修善文大致說了下情況。
但修善文并不想回去,“嫂子,我一點都不想看到他,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要死了,我都不想見他。”
顧津津明白修善文的心情,“那你在家等我,我去讓人把我爸媽接過來,讓他們陪陪你。”
“你放心吧,我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的,還有嫂子,你當心點,我怕這是個假消息。”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顧津津回房間換了套衣服,拿了東西下樓,靳寓廷在門口等她。
兩人一道上了車,孔誠也去了,顧津津将車門輕帶上,從包裏掏出一個紅包遞給靳寓廷。
男人瞅了眼,毫不客氣地接過去,還當着顧津津的面打開了。“真小氣,就給兩百塊錢?”
02和過去說再見
“我沒有多餘的錢。”
靳寓廷将兩百塊錢抽出來,将紅包往下甩了甩,一塊錢都多不了了。
“真摳門。”
“有就不錯了。”顧津津面無表情道。
“你看我大過年的為了你跑來跑去,怎麽也要給點辛苦費吧?”
顧津津斜睨了他一眼,“其實,是你自己要跟着的吧。”
孔誠差點在副駕駛座上笑出豬叫,顧津津說得沒錯啊,确實都是靳寓廷要跟着的。
車子上了高速,一路飛馳而去,顧津津覺得車裏悶得厲害,但外面還在下雪,雖然沒有前兩天那樣大,但寒風蕭瑟,怎麽也不可能在這會開窗。
靳寓廷看出了她難受,“怎麽了?沒事吧?”
顧津津輕撫下眉頭,“有點暈車,好難受。”
“你是不是之前一直沒吃過東西?”
顧津津輕點下頭,“可能是這個原因。”
這會在高速上,也找不到像樣的地方去吃飯,孔誠看了眼遠處的路标,“九爺,還有幾公裏就到服務區了,要不過去休息會?”
“好。”
服務區內雖然沒有像樣的館子,但能填得飽肚子的東西還是有的,車子緩緩開進去,年前的高峰期已經過了,今天的服務區倒是很冷清。司機将車停好後,孔誠準備下車,“九爺,我去買點吃的。”
“不用了,”顧津津迫不及待地推開車窗往外走。“我自己去買就行,我要透口氣。”
靳寓廷見狀,趕緊跟了出去,孔誠拿了傘遞給他,靳寓廷撐開傘,快步跟在顧津津身側。
涼風輕拂在面上,顧津津走出去幾步就覺得好多了,服務區除了一家小超市賣賣特産之外,就只有一家盒飯店。顧津津看外面有一個個小亭子,吃的東西倒是不少,她瑟縮着抱緊了上前。
店家正在做手抓餅,旁邊鍋內的關東煮沸騰着,熱氣一圈圈往上走,看得人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靳寓廷将手裏的傘給她,顧津津剛接過手,就被她擠到了邊上。
靳寓廷指了指鍋裏的東西,“要這個,這個,那個,還有海帶來兩串……”
他穿着一向單薄,這會站在風口處,修長的脖頸被凍得通紅,靳寓廷側首看她。“紅薯要吃嗎?還有餅和熱牛奶,多買點吧。”
“來個餅吧,牛奶也要一瓶。”
靳寓廷自己動手拿了牛奶,将吸管拆開後插進去,遞給了顧津津。
她趕緊接過手,剛要喝,卻又被靳寓廷按住了手腕。“差點忘了,空腹別喝牛奶。”
店主将拿好的關東煮遞給靳寓廷,他将顧津津手裏的傘先接過去,再将關東煮給她。“先吃這個。”
她拿了一串送到嘴邊,吃了幾個丸子後,這才喝了半杯牛奶。
關東煮裏頭還有湯,顧津津菱唇湊到杯口上喝了起來,靳寓廷輕聲提醒。“少喝點。”
她抿了嘴角,靳寓廷将傘往她這邊挪了挪。
手抓餅也做好了,靳寓廷中午也沒吃飯,但他這會還不覺得餓,他給了錢,一手打傘,一手拎着個小袋子。“再去買點別的吧。”
“好。”
旁邊還有雞排漢堡店,顧津津過去又點了兩份。
回去的時候,靳寓廷手裏都快拎滿了,顧津津左手拿着牛奶,右手拿了關東煮,吃東西的時候像個孩子,将牛奶盒夾在胸前,一邊走一邊吃的厲害。
外面還在下雨夾雪,稍不留神就要濕了衣服,靳寓廷伸出左手,手肘貼在顧津津臉頰一側,将她整個人往自己身邊帶。
“越走越不像樣,一會身上全濕了。”
顧津津朝他看看,下意識朝他挨近些,“這樣總行了吧?”
男人眉眼笑開,兩人踩在濕漉漉的地上向前,風再涼卻也涼不到靳寓廷的心上。
坐進車內後,顧津津看了看腳上,“別把你車子弄髒了。”
“沒事,我也髒着呢。”
孔誠在外面收了傘,靳寓廷拉上車門,看了眼手裏的東西,“也就今天放縱你一下,特別是關東煮裏頭的湯,不許喝。”
“知道了。”吃個東西都要這麽??隆
司機繼續趕路,顧津津吃飽之後倦得不行,靠在椅背上才一會就睡着了。
東樓。
靳韓聲抱着個手機呆呆坐在床沿處,他給那人留了言,他不敢打草驚蛇,所以只敢說是要定制東西。
但對方幾乎不上線,靳韓聲便在那裏守着、守着。
他盡量掩藏起身份,裝成了一個平常顧客的樣子,他希望對方能趕緊跟他說上話,哪怕是一句都好。
手機叮咚一聲,靳韓聲翻開一看,卻并不是。
他怔怔坐着,直到另一陣聲響傳到耳朵裏。
靳韓聲翻開手掌,看到對方回了他的私信,他心跳加速,目光直直盯着屏幕。
那人簡單地問了一句。“喜歡什麽樣的款式?”
靳韓聲打字的時候,手指都在顫抖,“我想定做簪子,是用來送人的,要十二支不同款式的。”
對方發了不少樣品圖給他,“有喜歡的嗎?如果都不行的話,您可以把要求告訴我,我給您畫設計圖。”
靳韓聲深吸口氣,“手串也可以定做吧?我還要幾個手串。”
“可以。”
男人見前面鋪墊得差不多了,便試圖提了要求。“我們可以面談吧,有一些要求我也可以當面告訴你,如此這次合作達成的話,後面所有定制的活我都可以交給你。”
對方回答得也是很幹脆,“面談就算了吧,您只需把要求告訴我就行。”
居然不肯見面,按理說一般人不該有這樣的反應。
靳韓聲繼續用手指在屏幕上輕點,“我要求比較高,也不喜歡修改,你方便的話我們可以找個地方面談下,放心,我可以支付你一天的誤工費。”
“不用了,既然您還沒想清楚想要什麽樣的,那您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靳韓聲看了眼,趕緊回道,“我都想好了,只不過就是想在設計上跟你溝通下。”
“您可以把要求告訴我的。”
“但我還是覺得當面談,會更加清楚一些。”
那頭沒有再回了,靳韓聲越發覺得這人古怪,一般來說都會同意的要求,到了她面前卻被連連拒絕。靳韓聲不死心,繼續發道,“價錢不是問題,只要我滿意,多少都可以,只是我對款式這一塊要求比較高,所以才想跟你見個面。”
那頭再沒了回音,靳韓聲有些慌張,就好像突然看到的一點線索,忽然之間全沒了。
他連續又發了幾條,對方總算是回了。“不好意思,我很忙,您如果有需要的話再跟我聯系吧。”
那人丢下了這句話後,就真的走了,不論靳韓聲說什麽都沒有再回她。
對商陸來說,多一單生意和少一單生意差別不大,反正就她一個人,她也忙不過來,有些定制款都已經排到兩個月以後了,再大的單子反正也是要等。
面談這種要求,她是萬萬不可能答應的,越是這樣的節骨眼上,她越要小心謹慎。
商陸定時定點上微博看一看,談好了兩個客人後,沒再搭理靳韓聲,便直接下線了。
男人在那頭苦苦煎熬,只是又能上哪裏去找她呢?她要真心想躲,他就像是在大海裏撈針一樣。
靳寓廷的車直接開去了醫院,孔誠原本以為修輔成并不好見,但沒想到病房門口居然連個看守的人都沒有。靳寓廷也有些奇怪,孔誠朝他看了眼,顧津津就站在邊上,眼見兩人都不動,她上前要将門打開。
靳寓廷伸手将她拉回來,孔誠率先擰開了門把。
門被輕推開,顧津津看到修輔成躺在病床上,聽到動靜聲,男人眼簾擡了下,但很快又壓了下去。
顧津津和靳寓廷走進去幾步,顧津津一看到修輔成的臉色,就知道中毒的事八成是真的了。
“你是來看我怎麽死的嗎?”修輔成有氣無力地沖顧津津道。
她站定在病房內,環顧下四周,真凄慘,居然連個陪護的人都沒有。“對,我就是來看看你有多慘,只不過看你現在這樣,我還覺得有點失望。”
修輔成冷笑幾聲,“你贏了,如今他所有的一切被你牢牢握着,我再也争搶不了了,修家的東西都是你的了。”
顧津津朝身側的靳寓廷看眼,“你先到外面等我吧,我想跟他單獨說幾句話。”
靳寓廷眉頭輕皺下看向她,顧津津一臉的輕松,“放心,他這個樣子傷不了我。”
“那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好。”
靳寓廷朝病床上的男人睨了眼,随後轉身走出去,将門輕帶上。
修輔成吃力地坐起身,将枕頭墊在身後,“顧津津,你可真厲害,當初讓司?F為了你閃婚,如今又把九爺迷得團團轉……”
“靳寓廷跟這件事無關,你不用将他牽扯進來,如今你已是将死之人了,攀咬別人又有什麽意思呢?”
“呵——你消息可真夠靈通的。”
顧津津輕咬下牙關。“當然,因為我無時無刻不在盼着你早點下地獄。”
“現在你如願了。”
“是啊,”顧津津語氣淡然,卻像是一把尖尖的刀子割在修輔成的心頭上,“百草枯是救不活的,一點點量就能致死,我看你現在的樣子,應該是中毒不深吧?”
男人臉色變了又變,“我如今的樣子,你也看到了,可以走了。”
顧津津不由上前了步,但還是跟修輔成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距離。“我就是想替修司?F問一句,你為什麽非要他的命不可?”
“你又何必明知故問,他若不死,我什麽都得不到。”
“難道在你眼裏,親情就這麽不值錢嗎?”顧津津覺得她也是傻,居然在這個時候,還能站在這同他說出這種話來。但她就是替修司?F覺得不值,“你三番兩次要他命的時候,想過他是你弟弟嗎?”
“我沒有弟弟,也沒有妹妹,我就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可他卻念着你是他哥哥,他不舍得要你的命,卻反而因此被你所害,修輔成,你真不是人。”
男人嘲諷出聲,“我原本就不是人,我都承認,行不行?”
顧津津這會看他,倒是悲哀的很,他這樣也算是衆叛親離了吧?
“修司?F說,小時候沒有權利利益争奪的時候多好,他被人欺負,是你幫了他,因為你是他哥哥。”
修輔成的視線落到顧津津臉上,他神色好像也變了些,“別再說這些話了。”
“他臨死之前跟我說了很多你的事,我卻替他不值,這樣的哥哥形同惡魔,還有什麽好回憶的呢?修家做了最大的一件錯事,就是領養了你,修司?F這輩子最大的失誤,就是對你心慈手軟!”
修輔成的臉色變了又變,他不聲不響在他身邊安插了那麽一個人,可在修司?F死之前,修太太都沒有動手。
難道真的如顧津津所言,是因為修司?F不忍對他下手嗎?
修輔成接受不了這個理由,他跟修司?F向來是自相殘殺的,他都能做出那樣的安排了,怎麽可能會不忍心取他性命呢?
“你胡說!”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修司?F臨死之前讓我不要跟你争,你想要什麽便拿去好了。他終究沒有想到,他哥哥會這樣殘忍且锲而不舍地要他的命,他是真将你當成了哥哥,而你呢,你把他當成了必須鏟除的敵人。”
修輔成虛弱地喘着氣,任何治療對他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他目光沉在一處,好像記起了顧津津說的那個場景。
沒想到修司?F還記得,他應該早就恨透了他才是。
“你是被誰害成這個樣子的?”
修輔成嘴角輕勾扯下,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麽意義?人都要死了,不是嗎?
“我自己喝的。”
顧津津認為這是她這輩子聽過的,最大的笑話。“你野心勃勃,前一刻還想着要将公司奪回去,你會突然想不開喝百草枯?”
修輔成輕閉下眼簾,表情平靜得很。“就是我自己喝的,誤服了而已。”
這件事就這樣結束掉吧,他已經救不回來了,他的孩子不能連媽媽都沒了。
顧津津別開了視線,“我真沒想到,最後見你,你會是這副模樣。”
修輔成又何嘗不是呢,他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沒有完成,他如今這樣的年紀,正是一展抱負的時候,可最最諷刺的是,他居然被人給害了。
如果是敗在了陰謀算計上也罷了,可偏偏,卻是一點點量的百草枯,還是被他最親近之人給下的藥。
修輔成越發覺得悲哀,他這人啊,從出生至今都是悲劇,活的太累,心裏沒有一點點的陽光。
“文文呢?”他嗓音幹啞着問道。
“她不想見你。”
也是,他害死了她最親近的哥哥,她恨透他了,怎麽可能還想見他?
“文文就交給你照顧了。”
顧津津面無表情地盯着修輔成。“這件事,不用你操心,文文是我妹妹,我當然會照顧好她。”
修輔成不住咳嗽出聲,偏偏胸口堵悶得厲害,他上氣不接下氣,顧津津對百草枯也有些許了解,當初看新聞的時候還記住了另外一句話。中百草枯毒者,最後都是活活被憋死的,走得時候會非常痛苦。
她看着修輔成的樣子,就知道他撐不過太長時間的。
顧津津執意過來這麽一趟,也算是有了個了結。
她不知道修輔成到了這會,會不會後悔對修司?F所做的一切,不都說人到臨死之前,會看清楚很多事情嗎?
但依照他的性子,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選擇的話,他可能還是會走這條路。
他生性就是個冷漠的人,冷漠至極,不顧他人死活。
顧津津轉身要出去,她走到門口,聽到修輔成吃力地說道,“我既然要死了,欠你們的和欠他的,便都還清了,我希望你不要為難我的家人。”
“你放心,”顧津津頭也不回地說道,“我跟你不一樣,你一命償一命便好,我不會為難她們的。”
“我留給她們的財産,一輩子衣食無憂是肯定沒問題了,你就讓她們過回簡單的生活吧。”
顧津津落在門把上的手收回去,她回頭朝男人看眼,原來他也不是沒有心,至少在這一刻,他放心不下,生怕顧津津會因此遷怒他的家人。畢竟沒了他的庇佑,她若真想讓她們難過,那是輕而易舉的事。
她薄唇輕動了動,想要說出幾句狠心的話,想要讓他最後的日子都不好過,但是在看見了男人的目光後,顧津津最終心頭微軟。“我跟她們無冤無仇,只要她們不招惹我和文文,我便不會對她們怎樣。”
修輔成聞言,徹底放下心來。
顧津津拉開門走出去,擡腿的瞬間,她覺得很對不起修司?F,但修輔成的妻兒原本就是無辜的,她也下不了那個心去傷害他們。
靳寓廷就在門口等她,有可能她和修輔成的對話,他方才都聽進去了。
男人原本是靠在牆壁上的,這會見到她,直起了身。
顧津津朝他勉強拉開抹笑,“走吧。”
“都說完了?”
“也沒什麽好說的。”
靳寓廷伸手攬住顧津津的肩膀,擁着她往前走,顧津津肩膀動了動,靳寓廷的手向下滑落。
孔誠在邊上看了眼,輕問一聲,“現在去哪?”
顧津津心裏空落落的,“回家吧。”
“但雪又下大了,路況并不好,而且都要晚上了。”
走到醫院外面,天已經完全黑了,路燈下的雪花張揚且肆意地在飛舞,顧津津雙手插在兜內,這大過年的,讓他們跟着跑一趟也實在是辛苦。要不然的話,孔誠和司機這會應該是在放假吧,她再也說不出大晚上要讓人家送她回去的話了。
“我請你們吃晚飯吧。”顧津津說完,拉攏了領口。
靳寓廷立馬接了話。“好啊,難得你大方一回。”
顧津津走下臺階,孔誠跟着他們上了車,顧津津身子往前湊去,沖司機和孔誠問道。“你們想吃什麽?”
孔誠有些受寵若驚,但也不敢搶了靳寓廷的話,“我們都随意,你和九爺決定就好。”
“你想吃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