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回來吧,好不好? (3)
身,暈眩感沖擊而來,她忙用手撐着床頭櫃。“為什麽會這樣?他在哪?有沒有事?”
“我們一路去了醫院,依稀聽到醫生說傷勢嚴重,出血過多,這可怎麽辦?”
顧津津心口被撕裂了一般,痛到沒法擡起腳步,她大口地喘息,又難以置信,修司旻剛走,現在又輪到靳寓廷了嗎?
她實在不能接受。
顧津津在電話裏哇的哭了出來,她害怕到甚至不敢去追問孔誠,靳寓廷現在究竟在哪家醫院了。
孔誠忙将電話從耳邊挪開,他縮了縮肩膀,聽到哭聲還在繼續,而且越來越凄厲。
完了,這玩笑開大了,他以後會不會被顧津津打死啊?
76心痛得要死
幾個小時前。
靳寓廷從外面回來,孔誠替他打開房間門,男人率先往裏走,孔誠剛要将燈打開,就聽到撲通一聲傳到耳朵裏。
他快步上前,看到靳寓廷單膝跪在地上,應該是不小心絆到了什麽東西。孔誠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臂,“九爺,沒事吧?”
“沒事。”靳寓廷跪在那裏,卻并沒有起身。
孔誠知道他最近休息不好,千萬別因此生了什麽病,他雙手使勁,靳寓廷卻還是沒有起身。
“九爺?”
靳寓廷擡起視線朝他看了眼。
顧津津出門時,還是孔誠派了車子過來接的,她急匆匆漱了口,抹了把臉,就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打開房間門出去,她才發現現在已經是晚上了。
顧津津跌跌撞撞下樓,傭人聽到動靜,快步來到樓梯口,“修太太,您總算下來了,我今天打算喊您吃飯,但聽您房間裏沒動靜……”
吃飯?她今天不是在外面吃過了嗎?
顧津津頭重腳輕,“我是不是晚飯沒吃?”
“何止啊,您從昨天回來後,一直睡到了現在。”
顧津津沒再說什麽,“我出去趟。”
“您好歹先吃點東西吧。”
顧津津拉開門走到外面,看到門口已經停了輛車,車前燈開着,顧津津快步過去,拉開了車門坐進去。
車上只有靳寓廷的司機,顧津津趕忙問道。“怎麽樣了?靳寓廷怎麽樣了?”
“還在搶救室沒出來。”
顧津津這才注意到,車子都換了。
“撞得很嚴重是不是?”
“我和孔誠沒有大礙,但是後車座嚴重變形……九爺被救出來的時候已經昏迷了。”
顧津津不由捂着唇瓣,司機發動了車子,她身子陷進椅背中,“又是修輔成,是嗎?”
“我們都不敢跟家裏人說,醫院那邊也亂了套,現在就盼着九爺能趕緊脫離危險。”
顧津津緊咬牙關,但眼淚還是不争氣地流了出來,她越擦越多,車子開進醫院後,司機帶着她快步往前走。
搶救室外,只有孔誠一人在,顧津津小跑着上前,看到孔誠雙手抱着頭,手上都是血。
她想到了修司旻被發現時的樣子,顧津津顫抖着嗓音問道。“人呢?”
孔誠搖了搖頭,“還在搶救。”
“人被抓住了嗎?是什麽人做的?”
孔誠放下了手臂,目光直直盯着顧津津不放,“這話還需要問嗎?什麽人做的?試問除了修輔成,還能有誰?”
顧津津淚水不住往外湧,“我都說過讓他回去,讓他不要管我,為什麽會這樣?”
“你在這,他能走嗎?有九爺在你身後,修輔成的目的就永遠不可能達到,所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除掉九爺,讓你孤立無援,現在他該滿意了。”
顧津津看了眼緊閉的搶救室大門,頂頭的燈是亮着的,她視線朦胧,明知這就是事實,可總是不想去接受。
修司旻的死,幾乎扒了她一層皮,要是靳寓廷再因為她的牽累而挺不過去,顧津津知道她也沒什麽以後了。
要麽就是撐不過去,要麽就是行屍走肉。
搶救室內。
靳寓廷躺在手術臺上,手機震動下,信息是孔誠發過來的,說是顧津津已經到了。
他看着那些人将他的手和腿用紗布纏起來,他摸了摸鎖骨的地方,摸到一條猙獰的傷疤。
手上和腿上,只要是露出來的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臉上也是,靳寓廷不用看都能知道自己有多慘。
這幾個人是孔誠特地找來的,所有的傷口都是他們精心設計和畫出來的,幾乎能夠做到以假亂真。
靳寓廷躺得背都快麻木了,“好了沒?”
“還需要一點時間,您的臉上應該處理得更慘些。”
靳寓廷排斥地蹙緊眉頭。“不用了,臉天天露在外面,我總不能頂着一臉的傷回去。”
“但那樣的話效果更好。”
“不用了。”靳寓廷知道在急救室外等待的時間有多煎熬,顧津津這會肯定不好受,時間一分一秒都在煎熬着她,“你們趕緊離開這。”
“是。”那人說着,匆匆收拾了東西。
門被打開的一瞬間,顧津津下意識往後退了步,她看到穿着手術服的醫生從裏面出來,她一步步往後退,孔誠只好迎上前,口氣焦急地問道。“怎麽樣了?”
醫生呼出口氣,神色間一松,“脫離生命危險了,只不過受傷嚴重,需要好好靜養。”
孔誠激動地握住對方的手。“謝謝,真是太謝謝了。”
看他的樣子,恨不得跪到地上去。
顧津津将他們的對話聽在耳朵裏,她頓住腳步,确定了這就是事實後,這才快步往前。
裏面特有的味道充斥在她鼻翼間,顧津津強忍着嘔吐感上前,醫院的急救室都長得差不多,顧津津一腳踏入,好像是進了修司旻之前躺過的地方。
她不敢胡思亂想,直到目光中出現了那張熟悉的臉,顧津津看到靳寓廷渾身是傷,她看着他那副樣子,驚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男人輕掀眼簾,說不出話。
顧津津抽噎着上前,到了他身邊後,這才輕喚。“靳寓廷?”
“你怎麽進來的?你先去病房等着吧。”有醫護人員過來,沖着顧津津說道。
顧津津忙心急如焚地問出口。“他怎麽樣了?真的沒事了嗎?”
“只能說撿回了一條命吧。”
孔誠也跟了進來,他同那兩人說道。“讓我們說會話行嗎?”
“有什麽話不能等到回了病房再說嗎?”
“通融下吧。”
“我們這兒一會還有手術。”
孔誠見狀,走過去将顧津津拉開,“先讓九爺回病房吧。”
顧津津跟在床邊,看到靳寓廷朝她看了眼,醫護人員準備将他送回病房,顧津津看到點滴瓶搖晃了幾下,她趕緊跟上。
病房也已經安排好了,單人的套房,條件自然是一等一的。
靳寓廷被安頓好後,顧津津還是站在遠處不敢上前,男人朝她看去,“你傻眼了嗎?”
孔誠在邊上沒好氣地說道,“她恐怕是沒臉過來了。”
男人一個厲色掃過去,孔誠面色不改,甚至是大着膽子說道。“九爺,你今天死裏逃生都是因為她。”
顧津津最聽不得的就是這句話,前有修司旻,那一刀砍得顧津津到現在都是半生不死的,如今再看靳寓廷這樣,她真不知道這個時候,她還能說些什麽話。
靳寓廷擡起右手,朝顧津津招了招,她卻是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怎麽了?”靳寓廷輕聲問道。
顧津津搖着頭,眼圈通紅,靳寓廷生怕将她吓壞了,都怪孔誠,給她打電話的時候肯定說了很嚴重的話。
其實別管孔誠說過什麽話了,就單看靳寓廷這樣子,顧津津不被吓個半死才怪呢。
“過來。”
顧津津抹了把眼淚上前。
孔誠在邊上說道。“九爺,我們趕緊回綠城吧?”
靳寓廷示意孔誠別再說了,顧津津在病床旁邊不住點頭,男人朝她看了眼。“回什麽回,你不是還在這嗎?”
顧津津看到他手背上一道道擦傷,渾身上下就沒一處好的,她俯下身盯着他看。“你傷哪了?”
“我沒事。”
“還說沒事,你看看你的樣子。”
孔誠站在一旁随口編道,“醫生中途搶救的時候說過,多髒器損傷,內傷嚴重,要我們做好心理準備。”
顧津津吓得眼淚又流了出來,靳寓廷這個時候不好起身,也不好動怒,他沖着孔誠輕聲說道。“你先出去。”
“九爺,我要安排你回去。”
“出去。”
男人想了想,還是擡起腳步往外走去。
顧津津聽到關門聲傳到耳朵裏,她在靳寓廷的病床邊坐定下來,她不敢伸手去觸碰他一下,眼睛不住盯着他身上的傷。
靳寓廷朝她伸出手,她兩手緊緊交握,沒有将手伸出去。
“吓到你了?”
顧津津垂下腦袋,“你真沒事?”
“真沒事。”
顧津津哽咽着說道。“傷那麽嚴重,為什麽病房內不讓人守着?萬一你病情突然惡化了,或者……或者身上還有哪一處傷沒被發現可怎麽辦呢?”
“病房內也不是沒人,不還有你嗎?”
“我不是醫護人員,我不懂的。”顧津津膽小的要死,“你趕緊回綠城吧,你對那兒熟悉,會有更好的醫生給你醫治。”
“你還在這呢,我不走。”
顧津津急得握住了他的手臂。“你還管我做什麽?你差點死掉知道嗎?你看看你自己的樣子。”
“我躺在這,總比你躺在這要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等得起。”
“靳寓廷!”顧津津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擦了把眼淚。“你明知修輔成是什麽樣的人,為什麽我勸你走,你就是不走呢?”
“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嗎?”
顧津津鼻尖越發酸澀。“你要怎樣才肯回去?”
“你回去,我就回去。”
她委屈地哭了起來。“你幹嘛非要管我,幹嘛非要管我,你走啊!”
“我心裏有你,滿心都是你,你是真不知道嗎?還是要跟我裝傻到什麽時候?”
顧津津目光盯着他不放。“那我不要你對我的好,行不行?你就不能讓我做自己想做的事嗎?”
“你想做的事,就是去送死,是嗎?”
“你……”顧津津目光有些疑惑地在他臉上掃來掃去。“你剛經歷過那麽大的手術,好不容易才搶救過來,你說話怎麽這麽有力?”
靳寓廷眉梢處跳了跳,他咳嗽出聲,因為演得極其逼真,所以看着就像是上氣不接下氣,整張臉都通紅了。
顧津津吓得忙起身,可她又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只能急得團團轉。“你沒事吧,要不要叫醫生?”
靳寓廷說不出話,半晌後,才閉上眼,平複了下。
顧津津見他這個樣子,她驚慌失措,将手小心翼翼探到他鼻子跟前,男人有氣無力地說道。“放心,我死不了。”
“對不起。”
“今天車子被撞後,昏迷之前我尚有意識,當時的疼痛感特別強烈,痛得好像全身的骨頭都散開了。津津,我很慶幸我活下來了,我當時想着,我要是這樣走了,你該怎麽辦?”
顧津津怔怔地望進了靳寓廷的眼裏,男人繼續說道。“從此以後,別人想怎麽欺負你,就能怎麽欺負你,修輔成再也沒有忌諱了,對你更加不會手軟,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你就不能聽我一句,回綠城嗎?”
“你就不能聽我一句,回綠城嗎?”靳寓廷問了一模一樣的一句話。
顧津津視線落到他鎖骨處,那裏有一道長長的疤,應該是皮肉被割開以後縫上的。
顧津津不敢再看第二眼,她的心都快痛死了。
“你是不是下定決定,我不回去,你就不回去?”
“當然。”
顧津津聞言,輕嘆口氣。“好,等你稍稍養好些傷,我跟你回綠城。”
77喂食
靳寓廷有些吃驚,也像是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你跟我回綠城?”
顧津津有片刻的怔忡,沒有立馬回答,男人忙追問一句,“你是不是要跟我回綠城?”
“是,我送你回去吧。”
“什麽叫送我?”
顧津津朝病床上的男人看眼。“你現在這個樣子,也不能立馬就走,我正好趁這幾天也安排下,文文需要轉學,還有公司的事……”
靳寓廷痛苦地呻吟聲,“那我呢?”
“你傷得這麽重,還是通知下家裏人吧,反正你這個樣子,他們遲早是要知道的。”
靳寓廷忙要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我媽要是知道了,肯定誰都攔不住她,立馬就要過來。我一個人在這也就算了,萬一家裏人再出點什麽事,那可怎麽辦?”
顧津津仔細一想,也是。
靳寓廷有氣無力地朝她擡下手,“修輔成這人心思歹毒,知道我沒死,恐怕還會連累到長姐身上,大哥從商,本身就不幹淨,但長姐最怕被抹黑,也是最容易被人下手的,我不想連累她。”
“好吧,”顧津津輕應聲。“我不會告訴他們的。”
靳寓廷嘶了聲,表情痛苦,顧津津也不知道他哪裏痛,“怎麽了?”
“渾身痛,痛得都睡不着。”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少,恐怕被遮起來的地方都是慘不忍睹的。靳寓廷平日裏很是注重自己的形象,也注重保養,浴室洗手臺上那一套套護膚的東西,可不比女人的便宜。
可如今……
顧津津想到他身上那些縫縫補補的傷口就難受,她手掌在面上輕掩了下。
“我不想被別人看到我這個樣子,這兩天,你多陪陪我行不行?”
顧津津面對這樣的要求,自然說不出個不字。
她對他的傷勢一點都沒有懷疑,畢竟那一道道傷口和疤痕看着真是觸目驚心,她也怕他疼,更加不敢去觸碰。
“你晚飯吃了嗎?”
顧津津輕搖下頭,靳寓廷讓她去喊孔誠進來,她卻站着沒動。“你就好好躺着行不行?不需要你操心。”
“孔誠。”靳寓廷喊了聲。
得虧孔誠就貼在門口站着,靳寓廷一喊,他就推門進去了。“九爺。”
“我餓了。”靳寓廷确實餓了,幹躺在這幾小時,實在受不了。“你讓松鶴樓送點吃的過來。”
顧津津還沉浸在悲傷中沒有出來,她看了眼靳寓廷,他是不是不想讓她擔心,所以假裝成一副輕松的樣子?
孔誠走到靳寓廷的病床旁邊,朝他使個眼色後出聲提醒。“九爺,您現在還不能吃那些東西,剛鬼門關走了一遭,飲食上特別要注意才是!”
哪有人剛被搶救回來一條命,就大魚大肉吃着的?這也太不尊重這個病房了。
“她沒吃晚飯。”
顧津津忙擺下手,“我不餓,不用吃。”
“孔誠,去吧。”
孔誠轉身往外走,顧津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盡管靳寓廷撿回了一條命,可她的心始終是懸着的。“我怕修輔成不會善罷甘休,怎麽辦?”
“先別想他了,我好累,”靳寓廷這會不想聽到有關于姓修的一個字,“這次也是粗心大意了,我本以為他不敢在短時間內動第二次手,沒想到狗急跳牆,這還是條腳底下安了彈簧的狗。”
顧津津面色緊繃,滿臉的嚴肅。“一點都不好笑。”
“別站着,你先坐下來。”
顧津津拉過邊上的椅子,靳寓廷手掌在床沿處輕拍下。“坐這兒。”
“你好好躺着吧。”她坐到椅子上,小臉還是陰雲密布,渾身籠罩着一層濃濃的慘淡,靳寓廷有些擔心,該不會真把她吓住了吧?
顧津津目光怔怔落在他鎖骨間,男人痛苦地想要動動身子,他眉頭不經意蹙了下,顧津津都看在眼裏。要不是實在太難受了,他肯定不會表露出來,她也不好總是去問他有沒有事,這不是明擺着有事嗎?
飯菜被送進來的時候,屋內連個說話的聲音都沒有,孔誠提着打包盒走進去,顧津津忙開口說道。“我不吃,我不餓。”
哪有別人半死不活地躺着,她卻在這吃飯的道理?
靳寓廷忙要去拉她的手。“我也要吃的,我現在渾身沒力氣,不吃東西受不了。”
孔誠知道他肯定快餓死了,但當着顧津津的面哪能這樣,他只得盡量替靳寓廷圓謊。“可以吃點清淡的,我讓人送了粥過來,也問過負責您的護士了,說是适當能吃點。”
“真的嗎?”顧津津還是有點不信。
“是。”孔誠沒有半點的心虛表露出來。
孔誠将病床上的小桌板拉出來,将飯菜一一端上桌,葷素搭配得剛剛好,而且松鶴樓的手藝向來是經得住考驗的,靳寓廷看到整條的松鼠桂魚攤放在長形打包盒內,還有響油鳝絲上面的蒜泥澆得也是恰到好處,煨了幾個小時的整雞湯散發出濃郁的香味。
最後,孔誠端出一碗清粥,這是專門給靳寓廷準備的。
男人餓得饑腸辘辘,喉間輕滾下,雙手一撐想要坐起身。
孔誠趁着顧津津不注意,用手在靳寓廷的肩膀處按了下。“九爺,我喂您吧。”
顧津津已經拿了匙子端起碗。“我來吧。”
孔誠求之不得,很快就退出去了。
顧津津将清粥送到靳寓廷嘴邊,他輕張了下,那粥一點味道都沒有,這一碗下去壓根不能填飽肚子。
顧津津一下給他喂了半碗,靳寓廷別開了臉,“就沒有配菜嗎?”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講究這個。”
“這不是講究,嘴裏實在清淡,咽不下去。”
顧津津就當沒聽見。“你這樣子,能喝完粥都不錯了。”
靳寓廷想着幹脆就裝到底吧,他輕搖了搖頭。“吃不下了,渾身難受。”
顧津津忙将碗放回小桌板上,靳寓廷聲音溫柔說道。“你吃飯吧。”
她肚子裏空得很,一點東西都沒有,顧津津先吃了兩口米飯,這才又去嘗了幾口蔬菜。
靳寓廷鼻翼間充斥着飯菜的香味,他知道她這段日子肯定沒有好好吃飯,要不然的話也不會瘦成這樣。他手指動了動,想要抓住她的手,但哪怕是已經擡了下,靳寓廷還是将手收回去了。
顧津津原本就吃得不多,這會更沒心思。
但好歹小半碗飯還是吃掉了,她将飯菜收拾起來,又将小桌板擦拭幹淨後放回去。
中間,護士進來換過點滴瓶,顧津津沒敢合眼,好不容易等最後一瓶水挂完後,她這才心頭微松。
靳寓廷朝身側的床沿拍了拍,“睡會吧。”
“你先睡吧。”
“一起睡。”男人堅持。
顧津津朝他看看,靳寓廷忙又說道。“你別想歪了,我可沒那意思。”
此地無銀三百兩,顧津津自然知道他這個時候不可能有那種想法,人都撞成這樣了,撿回一條命已算是幸運,“你趕緊睡,我也睡了。”
顧津津說着,将坐着的椅子拖近些,她趴在了靳寓廷的身邊,她将小臉轉向另一邊,男人只能盯着她的腦袋看。
房間內安靜無比,就剩下他們兩個人,顧津津閉着雙眼,沒過多久,聽着靳寓廷的動靜聲像是睡着了。
顧津津肩膀輕動下,小心翼翼地起身,靳寓廷呼吸沉穩,經過這麽一番折騰肯定是睡熟了。
她這個時候才敢仔細端詳着他的臉,也才敢将所有的害怕和惶恐再度展露出來。
顧津津總以為靳寓廷無所不能,即便是再強大的對手都不能動他分毫,可只要是人,就是血肉之軀,就有抵擋不住的時候。修輔成一心一意要動她,動她身邊的人。
修善文和她都是最危險的,顧津津還有雙親,她也不能讓她們為了自己而放棄那邊的生活,但修輔成遲早會将雙手伸向他們,以她的力量,能護得住他們嗎?
顧津津的視線落到靳寓廷臉上,這壓根就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喜歡畫漫畫,喜歡跟創作有關的一切東西,她想簡簡單單地做顧津津而已。有屬于自己的假期,可以陪爸媽出去買買菜、逛逛街,而不是像如今這般,提心吊膽着害怕別人來要她的命。
顧津津看着靳寓廷的樣子,不敢伸手去碰觸,她總是害怕醫生的診斷不準确,有可能靳寓廷傷得很重,但是醫生沒發現……
各種各樣的可能性令她不敢閉上眼睛睡覺,她俯下身,用手摸了摸靳寓廷的額頭。
還好,溫度是正常的。
顧津津端詳着男人的臉,怕影響靳寓廷睡覺,她之前已經将床頭的燈關掉了。
男人緊閉眼簾,盡管看不到顧津津的表情,看不到她在做什麽,但他知道她就站在邊上。
臉上忽然一熱,冷不丁有東西落在他臉上,靳寓廷眼簾輕顫下,還好顧津津并未察覺。他感覺到那滴水珠變得涼涼的,從他臉上化開,那應該是顧津津的眼淚。
被她塞到被子底下的小手緊握起來,靳寓廷想要睜開眼将她抱在懷裏,他舍不得讓她哭,心裏也是越發愧疚起來。
要不是他想了這麽個主意,也不會惹得顧津津偷偷在這哭。
有那麽一瞬間,靳寓廷想要跟她将話說清楚,但細想之後,還是忍了下來。
他必須将顧津津弄回綠城,這是靳寓廷的底線,在她生命遭受到威脅跟前,她的所有眼淚都不頂用,它們可以讓他心軟,但絕不會讓他改變主意。
靳寓廷現在最怕的就是她出爾反爾,他是一定要将顧津津帶回去的。
顧津津伸出手,在他臉上擦了下,将那滴眼淚的痕跡擦幹淨。
靳寓廷仍舊躺在那裏沒動,顧津津鼻子輕吸了下,也就是看靳寓廷睡着了,這才大着膽子握住他的手掌。
“你要是出事了,可讓我怎麽辦呢?”她嘴裏呢喃出聲,以為這句話只有她自己能聽見。
靳寓廷心頭砰砰亂跳,一顆心像是放在了溫水中,被完全化開。
第二天,顧津津起了個大早,她也沒睡好,眼見靳寓廷醒了,她忙打了熱水過來,要替他洗臉。
靳寓廷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不住走來走去。“你昨晚是不是哭了?”
“沒有啊。”顧津津頭也沒擡說道。
“我睡得迷迷糊糊,好像聽到有人在哭。”
顧津津将毛巾擰幹後回到病床跟前。“你做夢了吧。”
孔誠推開了病房門進來,一臉的嚴肅。“九爺。”
顧津津想要給靳寓廷擦臉,眼見他神色不對勁,忙将手收了回去。
“怎麽了?”靳寓廷輕問道,“一大早這麽緊張,對了,一會讓人送點吃的過來。”
“九爺,修輔成瘋了。”
“什麽?”顧津津趕忙問道。“什麽叫他瘋了?”
“他應該是查到了昨晚我們喊了松鶴樓的飯菜,他的手立馬就伸過去了,他找人想要買通專門負責外送飯菜的人,要将您置于死地。”
顧津津臉色煞白,若不是親耳所聽,親眼所見,她真會懷疑這種事是不是只能存在于電視中。
她将手裏的毛巾放了回去,人也怔怔往下坐。
78狠狠賞一巴掌
靳寓廷躺得渾身難受,這都一天一夜了,他還沒好好翻過身呢。
“要将我置于死地,他想得真美。”
孔誠瞅了眼他的樣子。“您剛脫離險境,就不要說這樣的話了。”
靳寓廷恨不得起來将他踹倒在地,“有沒有辦法揪住他的把柄?”
“他謹慎的很,這種事肯定是交給別人去做的,不過這就是在他的地盤的好處了,我們把消息封鎖的這麽嚴密,他居然知道您沒事,而且已經想好了第二套計劃。”
顧津津越聽越覺得全身都在發冷,“他就不怕事情敗露,把自己折進去嗎?”
“他連人都敢殺,還有什麽是不敢做的?”
靳寓廷腰酸得難受,一會護士又要進來給他挂水,他沖着邊上的顧津津說道。“你先回去吧。”
“我回去?”
“安排下修善文的事,還有你的事,這邊不能再待了。”
顧津津心想也是,修輔成都能将手伸到醫院來了,這幸虧孔誠發現得早,萬一就差個一步呢?她也不可能跟古時候的人一樣,随時帶根銀針在身上。
“我這邊倒是沒什麽事需要安排,只不過文文轉學的事稍微麻煩些,我現在就去趟學校。”
靳寓廷輕點下頭,“你先回家,我讓孔誠安排好了,再讓車去接你。”
顧津津細想下,最終還是答應了。“好。”
她起身離開,走到外面,将門輕帶上,顧津津看到門口還守着幾人。
孔誠回頭看了眼,确定顧津津已經離開後,這才沖着靳寓廷說道。“九爺,您要不要起來活動活動筋骨?”
靳寓廷伸手掀開被子,他動下腿,酸麻的厲害,孔誠忙攙扶着他一把。“沒事吧。”
“她要是再不走,我一會又要挨針。”
“九爺,苦肉計苦肉計,哪有好過的,您必須忍着。”
靳寓廷嘴裏淡的要死,“馬上給我安排頓好的,我快餓死了。”
“成,一會就給您送最好的過來。”
靳寓廷雙手在腿上輕揉幾下,他下了床,沒有立馬起身,畢竟這會還酸爽着。“昨天都沒洗澡。”
“九爺,別說昨天了,您接下來幾天都不能洗澡。”
靳寓廷已經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再說這又是醫院,他又是去搶救室兜了一圈回來的,身上能好聞到哪裏去。“她現在沒在這,我可以趁機收拾下。”
“您別忘了,您身上的傷都是假的,一碰水就現原形了。”
靳寓廷擡起手臂,聞了聞袖子。“那就重新再畫好了。”
“九爺,這事耗時,您又不是不知道,萬一畫到一半她來了怎麽辦?總不好說又拉回去搶救了吧?再說,您能保證畫出來的傷口是一模一樣的?到時候一個不小心左邊的跑到了右邊去,這不是鬧笑話嗎?”
靳寓廷脾氣也有些上來了,“不洗澡不碰水?那不是要臭掉!”
“那也只能先臭着了。”
孔誠這會見他的臉倒是很臭。“九爺,我還要提醒您一句。”
靳寓廷好不容易站起身,舒展下筋骨,可真是舒服。“什麽?”
“您這麽嚴重的傷勢,少說也要養幾個月,到時候不好出門不說,恐怕顧津津在的時候,您都得在床上躺着。”
靳寓廷腦子裏懵了下,他當時可沒想到這一點,他先去洗手間刷了牙,一看鏡子裏的模樣,差點沒認出這是他來。
怪不得顧津津昨天哭成那個樣子,好像他随時都會兩腿一蹬走了似的,這麽看來,她有的那些反應也算是正常了。
他不得不佩服現在的技術,這一條條傷以假亂真,就好像他真的經歷過那場車禍。
這會顧津津不在,靳寓廷伸個懶腰走出去,臉也不敢太正經地洗。
病房外傳來敲門聲,孔誠走過去,将門小心地打開,然後從對方手裏接過了打包盒。
昨晚那頓晚飯真是可憐,可憐到他都看不下去,所以一早他就讓人準備好了各色各樣的吃食,就等着顧津津一走,專門給靳寓廷開小竈了。
孔誠将全部的東西攤開放到茶幾上,足足有十幾盒,甜的鹹的點心都有,還有幾份面,有湯面有海鮮炒面,還有滋補的湯,總之是豁出去了在點。
靳寓廷挽起袖口,拿了筷子坐定下來,他胃裏面空空如也,一點東西都沒有,這會看到什麽都想吃。
原來人惡狠了的時候,是不存在挑食的。
靳寓廷夾起蟹黃包放到嘴裏,孔誠在邊上小聲地說道。“您慢點。”
“顧津津那邊你要繼續盯着。”
“您放心。”
靳寓廷有些擔心他接下來的幾個月該怎麽辦了,裝病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在這躺一天都受不了,別說是幾個月。
湯面過了時間,就沒有新鮮上桌那麽好吃了,靳寓廷只是看了眼,便拿過了另一個打包盒。
他筷子剛戳進去,就聽到門口傳來說話聲。
“您不能進去。”
顧津津覺得奇怪,“我剛走出去,你們難道不認識我?”
“不是……”
靳寓廷丢開筷子,快步跑到病床旁邊,拖鞋因為跑動而踢落在邊上,他忙掀開被子躺上去,孔誠也吓了跳,準備将桌上收拾一番,可一看這滿桌的架勢,這可怎麽辦?
顧津津不顧勸阻,推門而入,她生怕會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一進病房,就看到靳寓廷躺在病床上,睜着眼。屋內有股香味,顧津津順勢望向茶幾的方向,看到孔誠正在大口大口吃早點。
靳寓廷還有些氣息不穩,所以沒有着急說話,顧津津目光盯着孔誠不放。
孔誠只顧埋着頭吃,靳寓廷見狀,平複下氣息後問道。“你怎麽又回來了?”
“我方才下去,看到有人拎着打包盒到住院部來,我本來都要回去了,想想不放心,就來看看。”
靳寓廷吃力地勾勒下嘴角。“你也太小心了,住院的人大多數都需要送餐,我這邊有孔誠盯着,你放心。”
“他?”顧津津深表懷疑,“你躺在這邊動不了,他就算想吃,也該到外面去吃,這一桌攤在這不怕浪費嗎?”
孔誠聽得頭皮有些發麻。“我是怕九爺受不了,他嘴裏只能食清淡,過過眼瘾也是好的。”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靳寓廷嗓音低沉地說道。
孔誠忙将筷子放下來,顧津津見靳寓廷躺在那裏,什麽都沒得吃,很是可憐。“我看那桌上,也沒什麽你能吃的。”
“孔誠說一會去醫院的食堂,給我打一碗清粥上來,就是醫院的粥特別難吃,都是很爛的那種。”
“九爺,您現在也吃不了別的。” 顧津津再度朝孔誠看去。“你吃東西就不能避着他些嗎?”
靳寓廷動了手術,這一時半會可吃不了這些山珍海味,吃不了也就算了,還要眼睜睜看着,這才是最折磨人的事。
孔誠不住點着頭。“好,好,下次一定記着。”
“我先走了。”顧津津欲要轉過身,她不忘看眼時間,“快要來挂水了吧,要不我在這等等。”
“不用!”靳寓廷頭一次希望她趕緊離開這。“一會還要查房呢,你別耽誤了你的事情,這邊有孔誠,你放心吧。”
顧津津沒再堅持,轉身往外走去。
過了好一會,确定她已經走遠并且不可能再回來後,靳寓廷這才掀開被子坐起身,“好險。”
孔誠忙抽了紙巾擦擦嘴。“您看吧,方才幸好沒洗澡,不然就是長一百張嘴都說不清了。”
靳寓廷看眼自己手背上的假傷,“早知道不要弄這麽慘了。”
“但要沒有這樣的視覺沖擊,也試不出她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
靳寓廷一想也是,這麽看來,還算是值得的。
顧津津回到家,傭人正在收拾客廳,聽到動靜聲回頭看眼。“修太太。”
“文文呢?”
“小姐還沒下來。”
顧津津走到修司旻的遺像跟前,點了兩根香,傭人在旁邊小心翼翼地問道。“修太太,您昨晚沒回來,沒事吧?”
“沒事。”顧津津将手裏的香插進香爐內。
“您在這邊人生地不熟的,我也跟着提心吊膽了一晚上。”
“有點小事情處理下而已。”
傭人不由多問了句,“是有什麽事嗎?”
顧津津朝她看了眼。“真沒事。”
她不好再繼續,“您還沒吃早飯吧,我這就去準備。”
顧津津多看了眼傭人的背影,今日她問得似乎多了些,顧津津也不得不多長個心眼。“不用了,我一會還要出去,帶文文一起,你就不用準備了。”
“好的。”
顧津津覺得現在在哪都不安全,可能真的只有綠城才能給她安全感了。
顧津津上樓,敲響了修善文的房間門,門很快被打開,修善文穿着睡衣,眼睛還是腫的。
她輕嘆口氣,走進了房間。“文文,又想你哥了是不是?”
“我方才夢到他了。”
顧津津輕拉過她的手。“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下。”
“怎麽了?嫂子?”
“我想帶你回綠城。”
修善文的手往回縮了縮,眼睛盯在顧津津臉上。“真的要回去嗎?”
“是,昨晚靳寓廷出了車禍,才搶救過來,我擔心接下來就是你和我了,我想給你辦理轉學手續,到了綠城,我會給你安排好新學校的。”
修善文鼻尖發酸。“那我哥……他就只能一個人留在這了。”
“這裏是生養他的地方,讓他跟爸媽安葬在一起,他也不會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