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32)
沒再淌出來,只是眼眶深處一直都是濕潤的。
顧津津,她騙得他好苦,偏偏他還拿她一點辦法沒有。
顧津津拿着酒瓶,走回去的時候,餘光看了眼靳寓廷的方向。
他的樣子映入了她的眼中,顧津津嘴角的笑有些僵,他不該來的,她從來不奢望這個婚禮能讓她回憶一輩子,但她也不希望這樣的日子,她全程都在忍着錐心之痛強顏歡笑。
40我不想祝福你
旁邊桌上的人開始相互敬酒,孔誠和蕭誦陽跟着靳寓廷一動不動,服務員奇怪地看了幾人一眼,将新上的菜再度端上桌。
顧津津走回到臺前,她站在那裏,臉上的笑卻也有些不自然。
修司旻看出她的不對勁,趕緊摟在她身後,他壓低了嗓音問道。“怎麽了?”
“腿開始痛了,我怕一會受不了。”
修司旻低頭看了眼她腳上的鞋,“現在去換衣服,我給你備了平跟的鞋,待會你坐着就好,不用起來了。”
顧津津手掌輕搭在修司旻的手腕上,“敬酒還是要敬的,先去換衣服吧。”
“好。”
顧津津走下去的時候,是被修司旻摟着的,別人看不出來,可是靳寓廷知道,她婚紗下的那條腿怕是已經在不舒服了。她習慣逞強,就算她瞞着他偷偷恢複得不錯了,但畢竟時間太短,她出的可是車禍,不是一般的擦擦碰碰。靳寓廷看到這,心裏既難受又憤怒,她以為他會一輩子不放她走嗎?這不過就是個婚禮罷了,延期幾個月又能怎樣呢?她就這麽迫不及待地要嫁過去嗎?
修司旻帶着顧津津回到酒店的房間,顧津津撐着牆壁,一臉隐忍,男人見狀,彎腰将她抱起來。
他走進更衣室,禮服一件件被挂了起來,修司旻小心地将她放到沙發上。
男人的手輕落在她膝蓋上,目光擔憂地盯着顧津津看了眼。“要是難受的話,就待在房間,不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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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像什麽話?”顧津津手掌覆在修司旻的手背上,“撐過今晚就好了。”
“你怎麽這麽一根筋呢?”
顧津津彎腰想要将鞋子脫去,修司旻見狀,單膝點地,将她的腿輕擡高後,再将鞋子小心翼翼地脫下來。他看到她的腳背充血嚴重,修司旻将手掌按上去,顧津津動了動腳踝。“我們做的所有這一切,都是不想夜長夢多,如果婚禮延期,修輔成會更加瘋狂,我們不能再給他準備的時間了。”
修司旻聞言,什麽話都沒說,将俊臉輕貼在顧津津的腿上。
她擡起手掌落向修司旻的肩頭,“只有你更強大了,才能保我和文文安全無憂,而我們現在正在做的一切,就是要讓你拿回所有屬于自己的東西。”
顧津津說完話,将手也收了回去。“我要換衣服了,婚禮場上總不能少了新娘和新郎吧。”
修司旻站起身來,替她取來禮服和鞋子。
婚禮現場,蕭誦陽拿起筷子,夾了一筷涼菜。“吃啊,怎麽不吃?好歹也是随了禮的。”
孔誠沒動筷,靳寓廷自始至終還盯着臺上在看。
“一會新人就該來敬酒了,九爺既然不讓我鬧事,那我們是不是應該祝福他們?”
孔誠拿起酒杯,給蕭誦陽滿滿斟了一杯,他就不能只吃東西不講話嗎?
“我今天不喝酒。”蕭誦陽将杯子推開些,“我酒品不是很好,一會鬧開了怎麽辦?”
孔誠也随着他去吧,他看了眼身旁的靳寓廷,小聲問了句。“九爺,要不要走?”
一會過來敬酒,敬完顧東升他們坐的那一桌後,就輪到這邊了,到時候得有多尴尬?孔誠想想那個場面就不淡定了,與其挨到那個時間,還不如現在就走。
靳寓廷看了眼手邊的杯子,他拿起酒杯,将酒往裏倒。
顧津津和修司旻出來時,她已經換上了一件修身的禮服,裙擺很長,腳上換了雙平跟的鞋子,她不能久站,不然會控制不住的腿抖。所幸今晚來的賓客不算多,再加上修司旻已經提前跟人打過招呼,所以不會有人為難他們。
敬完了顧東升那桌後,修司旻帶着顧津津走向旁邊。
李穎書是伴娘,旁邊還有伴郎拿着酒,一看到靳寓廷,李穎書忙靠近顧津津兩步。“怎麽辦啊?”
“什麽怎麽辦?既來之則安之。”
李穎書可沒有這麽淡定,這前夫都來婚禮現場了,能有什麽好事?
顧津津跟着修司旻來到桌前,修司旻拿了酒,親自給靳寓廷未滿的杯子滿上,也給孔誠倒了杯。“來,九爺,我敬你。”
“今天不是你的好日子嗎?應該我敬你才是。”靳寓廷皮笑肉不笑道。
他話雖是這樣說的,可卻并沒有要拿起酒杯的意思,伴郎見狀,舉着酒杯上前,“來來來,我敬你一杯。”
“你算什麽人?”蕭誦陽冷哼聲。“輪得到你來敬酒嗎?”
這樣一鬧,場面可就不好看起來了,蕭誦陽手指在桌面上輕敲下,“這是看人下菜碟啊,我怎麽就沒人給我倒酒呢?”
李穎書就站在他邊上,忍不住說道。“你杯子裏滿滿的,怎麽倒?”
“是嗎?”蕭誦陽看眼,舉起酒杯,将杯子裏的酒潑到了地上,李穎書氣得臉色鐵青。“你……你這樣做太不吉利了。”
這可是婚宴,将酒潑在地上,那是……
顧津津目光掃了眼,嘴角勾起抹嘲諷,“原來蕭先生今天過來,還帶了同伴啊,請恕我們眼拙,真沒看到,這樣吧,我先敬你一杯。”
顧津津說着,上前步,她伸出手,手裏的酒杯微傾斜,裏面裝着的是飲料,她将手臂從左往右移動,一杯飲料就這麽倒在了蕭誦陽的腳邊。
男人勃然大怒。“顧津津,你這是在咒我死?”
“我哪敢啊,不過是跟你學了下。”
她說完這話,仿佛站不穩似的,将手按在了桌沿處,身子也随之靠過去。靳寓廷看在眼裏,他的手伸向酒杯,站起身來。
修司旻見狀,也将酒杯遞過去,靳寓廷的視線落到顧津津臉上,“我是不是應該祝你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如果九爺能有這樣的心,我當然是感激不盡。”
“我若說,我不想祝福你呢?”
顧津津輕挽下嘴角。“也行,畢竟,我也不想祝福你,九爺都已經來了,你要實在不想喝這杯酒也沒關系,那就多吃點菜吧。”
顧津津說着,将修司旻的手臂壓下去,“這場婚禮,有多少人不是抱着祝福來的?多九爺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
“顧津津,你怎麽說話的?”蕭誦陽坐在旁邊都看不下去。“今晚要不是他攔着,我早就把你這兒給砸了。”
“你當我的婚禮,是你想砸就砸的嗎?”顧津津口氣忽而轉冷,目光落定到蕭誦陽的臉上,“你要真想鬧,丢臉的是你自己,堂堂名動漫的老大,居然跟我一個女人過不去,還卑鄙到去人家的婚禮鬧事。蕭誦陽,你應該謝謝九爺攔着你一把,要不然明天你可就出名了。”
“你——”蕭誦陽氣得話都不能說完整了。
顧津津看眼靳寓廷,嘴角的弧度稍松,“九爺,還是謝謝你百忙之中抽空過來。”
靳寓廷看到她手掌撐着桌沿,身子也朝一邊傾斜,似乎有些難受的樣子,李穎書見狀,忙攙扶了把。
蕭誦陽剛要說別被她給騙了,就看到靳寓廷将酒杯湊到嘴邊,将杯子裏的酒飲去大半後,他什麽都沒說,坐回了位子上。
顧津津心頭徹底一松,修司旻沒讓伴郎代酒,喝完了一小杯酒後,帶着顧津津轉身往另一桌走去。
“她是裝的,”蕭誦陽指了指顧津津的背影。“她就會在你面前裝柔弱,你怎麽還吃她這一套呢?”
靳寓廷太陽穴處繃緊了,痛得厲害,偏偏蕭誦陽還在邊上說。“你看她的态度,一會強硬一會軟弱,一會說什麽不祝福你,一會又謝謝你,是不是只要她說兩句好話,你就放過她了?”
“蕭誦陽,你閉嘴。”靳寓廷盯着不遠處。
“看,看她這會又是精神奕奕的吧,方才還裝出生病的樣子……”
靳寓廷手掌朝身前揮了下,酒杯摔倒在桌上,裏面流溢出透明的液體,大紅色的桌布迅速暈染開,蕭誦陽立馬噤聲,不再繼續往下說了。
修司旻靠近顧津津身邊,看了眼她的腿。“是不是又難受了?”
顧津津輕笑下。“沒有啊。”
“那你方才……”
“現在換了雙鞋,好多了,你別擔心我。”
修司旻擡起視線,看到修輔成坐在不遠處,他眼睛盯着靳寓廷的方向,似在跟邊上的人說話。
“照理說不應該啊,靳寓廷脾氣不好,怎麽連敬酒都這麽輕輕松松地讓他們過了?”
修輔成拿起桌上的堅果,輕輕一捏,果殼就碎了。“還能是因為什麽,靳寓廷不想為難的人是顧津津,這麽好的機會錯過了,可惜啊。”
“那現在怎麽辦?這婚禮都成了……”
修輔成眼裏透出幾許陰暗,“還能怎麽辦?”
說到底,他連修家的人都不算,除非修家的人都死絕了,以後所有的好處才能輪得到他。
“您這麽多年為了公司,幾乎是豁出命去,難道這些他們都看不見嗎?”
修輔成忍不住逸出冷笑來,他做的再多又有何用?修家把他抱回來,是為招子的,目的達到之後,又将他培養起來,可卻不是為了讓他繼承家業,而是要讓他做好修司旻的左膀右臂。說到底,他都是多餘的,即便他能力再強,又有何用?顧津津跟着修司旻走到這一桌前,修輔成潭底的陰戾收斂起來,顧津津也笑眯眯地跟他打過招呼。“大哥。”
“津津,身體挺好的吧?”
“挺好的呀。”顧津津嘴角挽着,修司旻給修輔成斟滿酒,“大哥,我敬你一杯。”
修輔成眼裏的笑意雖然很假,但好歹是笑着的,他站起身來,“好,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們哥倆必須好好喝一杯。”
修司旻手裏的酒杯遞過去,輕碰了下,修輔成一飲而盡,又指了指不遠處道。“怎麽不讓文文跟我坐一桌呢?”
“大哥,文文一個小女孩,也不喝酒,還是不要讓她擾了你的興致。”
修輔成不知是喝多了還是什麽,他笑出聲道,“恐怕沒有這麽簡單吧,你該不會是怕我傷害了文文?”
“我可沒有這麽想,大哥,文文是我們的妹妹,你怎麽可能動這樣的心思呢?”
修輔成點着頭,“是,是,你們可是我最親近的人啊。”
修司旻擡起手掌輕落在修輔成肩上,“大哥,今天是高興的日子,你多喝兩杯,酒店多得是房間,今晚你就別回去了。”
“好。”修輔成笑着坐回位子上,他是大哥,是修司旻至親的人,他怎麽可能在婚禮上鬧出點事情來呢?就算再有不甘,心頭再憤憤不平,他也不能當面表現出來,更加不能落人口舌。
他視線落在邊上,卻看到顧津津緊身禮服下的腿好像在抖,她手臂挽着修司旻,其實是借着他的力在讓自己強撐着。
也是,顧津津傷成那樣,今天的婚禮若是換成正常人都會覺得累,更別說是她了。
她一次次壞他的好事,更是跟修司旻一同來算計他,如今婚禮他是攔不住了,但他總有法子讓她不舒坦。
“津津,這一桌上都是長輩,可不能怠慢了,酒得一個個敬,還要點煙,明白嗎?”
修司旻聽到這話,緊擰下眉頭,“還是一起吧。”
“這是最基本的規矩。”
顧津津輕拉下修司旻的手臂,修輔成這些話聽在別人耳朵裏,可不是在為難她,相反,這是在教他們怎樣尊重家裏的人。
靳寓廷收回視線,顧津津的難受跟他毫無關系了,他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她也照樣沒有管他,不是嗎?
41怨她,卻還是要救她
顧津津給邊上的一名長輩遞了煙,又從李穎書手裏接過打火機,給他點上。
修司旻還要敬酒,對方免不了又要說些祝賀的話,一桌上坐了十個人,照這樣下去,真得不少時間。
她将身子輕靠在桌沿處,想讓自己的腿好受些,只不過酒得一個個敬,她腿動了動,勉強地跟在修司旻身邊。
李穎書看着不對勁,問了她兩句,可顧津津都說沒事。
這會遇上個歲數比較大的長輩,話又多,甚至在開始說起修司旻小時候的事。
“現在你父母不在了,修家都靠你和你大哥在撐着,這麽多年了,我都看在眼裏呢,如今你大婚,我是真高興啊……”
修司旻說着,是,是,“我敬您。”
“一定要好好過日子,知道嗎?你看看你這新娘子,長得好,一看就是有教養的人,還有……”
顧津津手掌不由摸了下腿,她想找個地方坐下來,但酒敬到一半,她總不能就這樣走了。顧津津強撐着,修司旻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對,津津什麽都好,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對待她。”
他說着,用手裏的杯子去碰了下他的酒杯,那名長輩硬生生卡住話語,臉上有些不悅起來。
修司旻也不管這些,繼續下一位。
蕭誦陽吃了幾口,剛擡頭,卻見身邊一道黑影壓過去。
等他回過神時,看到靳寓廷拿着酒杯已經過去了,蕭誦陽剛要出聲,就見孔誠也站起來了。
“喂,你們去哪啊?”
“我跟着九爺。”孔誠說完,快步跟在靳寓廷身後。
靳寓廷來到那一桌前,修輔成不着痕跡地将眼底的吃驚收了起來。“這不是九爺嗎?”
“你好。”
“久仰大名,沒想到會在這見到您。”修輔成說着,率先起身,一桌上也有好幾個人站起來了。
靳寓廷看了眼站在邊上的顧津津,他很快又收回視線,“我敬大家一杯吧。”
“不敢,不敢,應該是我們敬您才是。”
顧津津被靳寓廷擠開了,她看了眼男人的側臉,他從來都不屑于做這種事的,就算是真有應酬,如果不是過硬的關系,他一般是不會跟別人喝酒的。他可不怕得罪別人,人人都得讨好他,所以他向來可以随心所欲。
修輔成邊上的男人将位子讓了出來,孔誠看到靳寓廷入座後,走過去站在他的椅子後面。
顧津津的視線跟孔誠輕碰上,他面色嚴肅,那個眼神也是滿含深意,他不信顧津津不知道靳寓廷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握緊手裏的酒杯,杯子裏已經空了,她什麽都沒說,悄悄地從桌邊退開。
這個時候,大家也不介意敬酒不敬酒的事了,顧津津走出去兩步,人往修司旻的身上靠去。“我不行了,我要坐會。”
修司旻将酒杯遞給伴郎,一手攬着顧津津的腰後将她帶向前,找到個空位,修司旻讓她趕緊坐下來。
修輔成餘光也收了回來,跟靳寓廷談笑幾聲,靳寓廷也沒有多作逗留,喝了幾杯酒後就回到了自己那一桌上。
蕭誦陽聞着他滿身的酒氣。“這是要借酒消愁嗎?
靳寓廷拿起邊上的濕巾,細致地擦着自己的手背,“你什麽時候走?”
“後面還有那麽多節目呢,你不看了?”
靳寓廷怕是沒有這個力氣再待下去了,方才走過去和走回來的這點路,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行屍走肉,有些畫面他不想看見,卻偏偏要出現在他的眼中。
他将濕巾放在邊上,孔誠輕嘆口氣,“九爺,是該走了。”
蕭誦陽朝他看眼,這種情緒竟好像也感染給了他,他頓時覺得心裏不好受起來,“我跟你一起走。”
靳寓廷想要起身,卻發現使不出力,他想要眼不見為淨,但他心裏還是會想着,這樣的滋味實在是痛苦,他心裏積着滿滿的苦發洩不出去。
服務員還在繼續上菜,靳寓廷坐了會,站起身。
孔誠和蕭誦陽也跟着,偌大的廳內,所有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歡聲笑語中,幾乎沒人發現他們離開。
服務員看了眼桌子,也不知道接下來的大菜要不要繼續上。
旁邊一桌坐着顧東升和陸菀惠,靳寓廷方才走的時候,他們都看見了。
顧東升給陸菀惠夾了菜,“今天是女兒的好日子,多吃點。”
陸菀惠卻是沒什麽胃口,怔怔地收回神。
走到外面,孔誠已經讓司機在酒店門口候着了,蕭誦陽眼見孔誠将車門打開,他趕緊上前步。“九爺,你沒事吧?”
靳寓廷沒說完,彎腰鑽進車內,待到坐定之後才說道。“回去吧。”
車子緩緩開出去,靳寓廷精疲力盡,他眼簾輕閉,擡起手,将手掌遮在了眼睛上。
面前一片都是陰暗的,孔誠不敢去打擾他,司機也是乖乖地只顧着開車,一語不發。
顧津津借着去換套禮服的時間,在房間內休息了會,等她回到婚宴現場時,發現靳寓廷已經走了。
那一桌上空空的,顯得很是突兀,沒了男人的身影,一點痕跡不留,就好像他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顧津津強顏歡笑,她的這出戲還沒落幕,她還要繼續走下去。
靳寓廷的車回到西樓,司機打開遠光燈,卻不想前方突然出現個身影。
“九爺,是太太。”
靳寓廷睜開眼簾,“停車。”
司機将車停下來,靳寓廷推開車門下去,果然看見秦芝雙獨自站在院內,他快步上前,“媽,大晚上的,您怎麽在這?”
“我見你還沒回來,擔心你。”
靳寓廷強扯出抹笑。“我這麽大的人了,有什麽好擔心的?”
“今天是津津結婚的日子吧?”
男人看了她一眼,“誰跟您說的?”
“圈子就這麽大,我總會知道的。”秦芝雙看他臉色不好,知道他心裏肯定是煎熬的,她擡起雙手,在靳寓廷結實的肩膀上輕拍兩下。“我倒不是擔心你去鬧出什麽事來,我就怕你去了,帶着一顆傷痕累累的心回來,何必呢?”
“媽,您多慮了。”
“如果你覺得無所謂,你就不會去了,那不是一場簡單的婚宴,你總會碰到津津的父母、親友,這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你,這些原本都是屬于你的親近關系,如今再見,卻什麽都不算了。”秦芝雙嘆了口氣,“老九,你這是何必啊。”
靳寓廷視線望向遠處。“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去。”
秦芝雙拉了下他的手臂,讓他跟着她往前走,“這是津津自己選的路,人生需要做很多抉擇,有些是對的,有些是錯的,但不到最後,誰都不知道當初的決定是對是錯。”
“媽,那您說我當時讓津津離開西樓,究竟是對還是錯呢?”
秦芝雙輕搖下頭。“我給不了你答案,老九,別把自己困在枷鎖裏面,你要認清楚現實。”
靳寓廷望出去的眼裏一片朦胧,“如果尚有不甘呢?”
“不甘的事情太多,坦然接受以後,你會發現日子反而能過得輕松點。”
兩人走到門口,秦芝雙站定腳步。“快進去吧,早點休息。”
她知道他心裏肯定是難受極了的,他的臉色已經說明了一切,那雙深邃的眸子如今布滿陰暗和晦澀,但是秦芝雙也沒別的辦法,有些苦總是要自己熬過去的,別人說再多都無用。
婚禮結束後,顧津津和修司旻回到住處,屋裏屋外守了不少的人,修司旻讓修善文趕緊去睡覺。
顧津津洗完澡坐在床沿處,她雙手不住按壓着腿,修司旻上前幾步。“是不是難受?”
“結個婚太累了。”
“趕緊躺下。”修司旻一手放在她身後,讓顧津津慢慢往下躺,她卻是睡意全無,“文文睡了嗎?”
“睡了。”
“約的是明天嗎?”
“對。”修司旻讓她的腿擱到自己身上,給她揉捏按摩起來,“你看到修輔成的臉色了嗎?估計這會要氣瘋了。”
“在明天之前,不會出事吧?”顧津津擔心不已,“他會不會狗急跳牆,對付我們的同時,說不定還會對付別人。”
“不會再生事端的。”修司旻一側嘴角往上勾起,“他也有自己的家庭,有妻子,有孩子,他将家人保護得那麽好,希望可以滴水不漏,但只要我們肯花心思,就一定能找到漏洞,然後滲透進去。”
“什麽意思?”
修司旻看了眼顧津津的腳踝,見她腿都腫了,他眼裏聚起不忍,“照顧他孩子的人,也有自己的孩子,你說,這算不算是漏洞?”
“不知道明天之後,我們的路是好走了,還是更難走。”
“走一走,闖一闖就知道了。”
顧津津輕點下頭,“好。”
“明天開始,你就在家養病,哪都不許去,你要真擔心公司的事,每周的例會可以讓他們來家裏。”
顧津津點下頭。“放心,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拼了這一次,明天開始就将它養得好好的。”
“一言為定。”
“當然。”
修司旻靠上前,“從今以後,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修太太了。”
“對啊。”顧津津腦子裏不由想起了靳寓廷的身影,最後要不是他替她擋掉了那些人的應酬,她今晚怕是要站廢掉了。
顧津津換個姿勢躺着,她好累,累到已經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她盡管還能說輕松的話,還能做出笑的表情,但她這會卻很想哭,莫名的就想大哭一場。
西樓,健身房內。
靳寓廷回來後就沒停過,好像不找點事情,他就會崩潰一樣。
雙腿有力地踩在跑道上,他提了速,手臂上和後背處都是汗,衣服貼在了身上,他沒有調整好呼吸,一口氣憋着,腦子裏很快缺氧,他大口喘息的間隙,這才沒有去想顧津津的那張臉。
他全身力氣被抽盡,下了跑步機,靳寓廷幾乎癱倒在邊上,他坐在那裏,拿起瓶水喝了兩口,然後将瓶口對準自己的臉,任由水都倒在了臉上。汗水被瞬間沖刷幹淨,上衣幾乎是濕透了,靳寓廷一把甩開空瓶子,他單手抓了把頭發,抓到發根處後,再用力握緊。
只是他這會早就感覺不到疼痛,也看不到自己的狼狽。他只覺喉間吞咽困難,一股子酸意從鼻尖和眼底鑽出來,他難受地抹了把臉,這分明是涼水,但他掌心觸碰到的水漬,卻都是溫熱的。
靳寓廷手臂放在膝蓋上,身子往後輕靠,卻沒有能倚靠的地方,他躺平在床上,視線落到天花板上。
這裏有很多關于顧津津的記憶,她不愛鍛煉,但又經常窩坐着,靳寓廷怕她會患職業病,所以經常拉着她來健身房。
她總是怨聲載道的,靳寓廷不顧她的求饒讓她跑步,讓她仰卧起坐,她恨起來就一邊罵他一邊做,那樣子實在是有趣極了。
只不過現在,就算是她的叫罵聲,他都再也聽不到了,健身房內空空如也,連個影子都沒有留下。
42找到最重要的證人
翌日。
顧津津累到不想睜眼,但是一條腿難受的她不得不起身,她掀開被子,看到右腳腳踝處腫起一片,她以為睡一晚就能好點,居然還未消腫。
她輕揉下眼簾,看眼時間,又強撐着去了洗手間。
洗漱好後,她換了衣服走出門,穿着拖鞋,腳也能輕松不少,來到樓下,她一眼看到修司旻在客廳內坐着。
“起這麽早?”見到她過來,修司旻起身,上前握住她的手臂,又看了眼她的腿,“有沒有好點?”
“好點了。”
“你就待在這吧,一會,我自己回去。”
顧津津目露不解,“為什麽?”
“你身體不好,昨天已經夠操勞了,這回去還有不少的路,帶着你反而不方便。”
顧津津知道他心裏怎麽想的。“律師和三叔他們呢?”
“我讓人去接了,直接接到這兒來,跟着我一道回去。”
顧津津手掌按在了修司旻的手腕處。“你是不是怕這一路上,修輔成會弄出點什麽事來?”
“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依着他的性子,他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你不帶我,是嗎?”顧津津說着,擡起腳步往沙發那邊走,到了沙發跟前,她趕緊坐下來。“我就算在這,也未必安全,你一走,說不定他立馬就會對付我,還不如跟着你回去,看他卸了權,我也就痛快了。”
修司旻注意到她腳踝處的紅腫,“你這樣子,受得了嗎?”
“可以,等今天的事情過去之後,我就去醫院。”
修司旻似在考慮,顧津津拉了下他的袖口,“別想了,這是最好的決定。”
“我原本想讓你和文文待在這。”
“把文文一起帶着,我們回家。”
修司旻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
西樓。
孔誠在樓下等了會,看到傭人從廚房出來,他忙喚了聲。“你過來。”
待到傭人來到跟前,孔誠視線朝樓上看了眼。“你去催一聲,看看九爺起了沒。”
“我可不敢。”傭人吓得直擺手。“我勸你也別上去。”
“怎麽了?”
“九爺這段日子情緒不好,總之,大家都別惹他就是了。”
傭人剛說完這話,就聽到樓上有腳步聲在下來,她趕緊回了廚房。
孔誠幾步來到樓梯口,卻見靳寓廷穿着整齊,整個人絲毫不顯頹廢,才不過一個晚上而已,他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總之,這樣的狀态已經大大超出了孔誠的預料。
“九爺。”
“今天要去趟上海。”
“我記着呢,就怕您忘了,所以過來接您。”
靳寓廷走到門口,在那裏換了鞋,他身姿筆挺,眼睛有神,只不過俊臉上還是難掩倦容。孔誠已經安排好了車,兩人走到外面,陽光有些刺眼,靳寓廷眼睛覺得不舒服,下意識輕眯了下。
“九爺,您讓我查修輔成的事,我倒是查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
靳寓廷別過臉,這才将兩眼睜開。“什麽信息?”
“當年,修司旻的父母是突然離世,修輔成作為家裏的長子,一直都有參與公司的事。很多大權被他牢牢把控住,現在修司旻想要将公司拿回來,恐怕沒這麽容易。不過,今天一早,修司旻讓人去接了律師和修家尚能主事的長輩,據說是要找修輔成去交權。”
靳寓廷走出去兩步,打開車門坐進去,等到孔誠也進了副駕駛座後,司機才發動車子。
“那也就是說,如果修輔成不想坐以待斃,他今天可能會有行動?”
孔誠輕點下頭。“之前修司旻車禍,還有……”他嗓音頓了頓後,繼續說道。“顧津津的車禍,八成都跟修輔成脫不了幹系,今天應該是不會太平的。”
男人看向窗外,過了許久後,這才開口,“顧津津也要回去吧?”
“應該……是吧。”
“這樣的危險,她不可能不預知到的,再說,還有修司旻在呢,他在修輔成身上吃了幾次虧,總不可能不長記性。”
孔誠聽到靳寓廷說這樣的話,自然覺得欣慰,“是。”
所以,就不需要他們操心了,再說顧津津現在是修太太,靳寓廷又能以什麽身份去幫她呢?
回去的時候,顧津津和修司旻坐在一輛車上,修善文也跟着,前後左右都安排了車。
修善文習慣了這樣的場面,她坐在商務車的後排,掏出手機,插上了耳機準備看電視。
顧津津回頭朝她看眼,“文文,看一會就好,當心眼睛。”
“嫂子放心,就看一集。”
車子緩緩開出去,顧津津看着周邊的幾輛車不住變換車道,但總是能保證他們前後都有車。
顧津津神經繃得很緊,她盯着外面的街景,生怕會遺漏掉什麽。修司旻遞了一瓶水給她。“不用這麽緊張。”
“三叔和律師坐的那輛車安全嗎?”
“當然安全。”
顧津津不再問了,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啰嗦了,只是不找點話說說,總覺得心慌。
前方就是收費站,車子逐漸減速,顧津津透過車窗玻璃看向上空,今日天氣明媚,大朵的白雲像是棉花糖一樣在飄浮。
車子一輛輛開出去,顧津津看到路口處停了十幾輛黑車,眼見他們的車子開過去,那些車全部發動了。
顧津津一顆心懸起,修司旻顯然也注意到了,司機刻意放慢車速,卻見那些車先是超速過去,再在前方帶路,另外的幾輛分散在旁邊的車道。
她心急如焚。“這些是什麽人?”
“不用怕。”修司旻表情冷靜,“不會出事的。”
開出去幾公裏後,那些車子卻并沒有要動手的意思,顧津津看在眼裏,疑惑叢生。
她怎麽越看就越覺得這些都是來保護他們的呢?
“是你找來的嗎?”
“不是。”修司旻輕搖下頭。
顧津津心裏瞬間就有了答案,除了靳寓廷,她想不到別人了。
修家。
這棟房子已經給了修司旻,修輔成如今站在客廳內,只覺得物是人非。
遠處的牆上挂着修家二老的照片,他并未上前,而是站定在原地。
傭人走過來,将沏好的茶放在茶幾上,修輔成兜裏的手機響起,他走到屋外,看眼來電顯示後,這才接通。“喂?”
“修先生,我們實在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一路上那麽長,沒有機會,你就創造機會。”
“修司旻謹慎的很,不光這樣,靳寓廷的人也插手了,我們實在沒辦法。”
修輔成冷笑出聲,一字一語帶着咬牙切齒的恨,“又是他。”
“既然是他插了一腳,這件事只能這樣了,要是得罪了他,他身後還有靳家……”
這樣的利害關系擺在這,再說靳寓廷身後還有靳睿言,人人都知道這個綠城的女市長不好惹,修輔成自然也要掂量清楚才行。
顧津津她們平安到家的時候,剛下車,就看到修輔成出來迎接了。
“我都過來好一會了,你們才回家。”
修司旻輕喚了聲,“大哥。”
修善文不會掩藏情緒,看到修輔成明顯很害怕,不敢上前,也不敢喊人。修輔成朝修善文招下手,“怎麽了,是不是路上遇到什麽麻煩事了?”
“沒有。”顧津津輕攬住修善文的肩膀往前走。“就是我之前出的那場車禍,把文文吓壞了,她總覺得坐什麽車都是不安全的。”
“那就是意外而已,”修輔成輕描淡寫道,“車子在路上開,誰都不能保證不出事。”
修善文從他身邊經過,冷冷地回他一句。“那才不是意外,是謀殺。”
修輔成潭底的陰戾在肆意冒出來,“是嗎?”他轉過身,跟着幾人進去,“那你跟大哥說說,誰有那麽大的膽子害津津,我替她出頭。”
“謝謝大哥的關心。”顧津津手掌在修善文肩頭輕拍,示意她忍着脾氣,不要亂說話。“司旻已經讓人去查了,我相信背後的人不會得意太久。”
修輔成點着頭,往屋裏走去。
修家的書房內,該到的人都到齊了,顧津津帶着修善文回到房間,她将門輕關上。
修善文坐在床沿處看她,“嫂子,你不去嗎?”
“我去做什麽?你哥會解決好的。”
“但我擔心這件事不會這麽容易。”
“可若連他都解決不了,我們就算去了也沒用。”顧津津拿過個抱枕,靠在床頭處。
一直到了十二點多,房間的門才被人推開,顧津津豎起耳朵,聽見修善文喊了聲。“哥。”
修司旻進來時,一臉的輕松。“都餓壞了吧,下去吃中飯。”
“談完了?”
男人上前,将顧津津的腿從被子內撈出來,“好了。”
“怎麽樣?”
“如我們所願。”
“真的嗎?”顧津津之前的淡定原來都是裝出來的,修司旻如今整個人都松懈下來了,“他之前不肯交權,不過就是仗着遺囑上的‘結婚禮成’四個字而已。爸應該也不知道,這多出來的兩個字會帶來多少麻煩,他說老爺子的話不得不遵循,現在我都結婚了,又有三叔壓着,他與其被人推下臺,還不如老老實實的,至少那樣還能落個好名聲。”
顧津津坐起身,穿上了拖鞋,“從現在開始就要恭喜你了。”
修司旻嘴角挽了下,修善文在一旁拍着小手,“太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