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31)
進去,其中一人攙扶住她,“您沒事吧?”
“沒事。”
“車子已經準備好了,就等您了。”
顧津津輕點下頭,電梯門合上,她透過電梯鏡看到自己的臉色蒼白,她身子往後輕靠下,心裏更是空落落的,難受極了。
如果現在她沒有走,她應該還跟靳寓廷在一起,他拿了防曬的東西下來,說不定還要幫她塗,她肯定也要逗一逗他,讓他注意保養,美白下他的那張老臉。她在醫院裏住了大半個月,真的過得好快,她一點反應的時間都沒有,有些事卻已經迫在眉睫了。
顧津津望着鏡中的那張臉,是不是她面對靳寓廷做戲做的太久了,所以,容易假戲真做呢?
她完全不能将自己的情緒很好地抽出來,她覺得她好像陷進去了。
為什麽到了此時,她心裏會這樣舍不得呢?她不敢去想靳寓廷會是什麽反應,她只能盡快抽身,讓自己回到那個現實的世界中去。
她沒法在靳寓廷那雙所謂的臂膀下過一輩子,畢竟這個男人靠不住,不是嗎?萬一他的翅膀再次收回去,她沒了遮風擋雨的地方不說,她就連最後的庇護所都會失去。
這麽些短短的時間內,電梯的門開了,顧津津擡下眼簾,毫不猶豫地往外走去。
醫院外面停了輛車,顧津津在幾人的陪同下快步往前,她這個時候已經不怕了,就算真被人攔着,修司旻的人既然已經到了,她就肯定能離開。
車門被人推開,宋宇寧笑意盈盈地坐在裏面。“津津。”
顧津津擡起腳步坐進去,外面的人快速将車門拍上。
靳寓廷回去拿東西的時候,心神不定,總覺得心裏很慌,他進入病房,拿了防曬噴霧後快步出去。
門口的人跟他打過招呼,“九爺。”
靳寓廷一語不發,腳步飛快往前,進入電梯後,整顆心用力地跳動着。最近也不知道怎麽了,總是疑神疑鬼的,他不止一次試探過顧津津,還好她都沒有二心,表現得也是極為自然,可既然這樣,靳寓廷還在擔心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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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膽小,就是放心不下,就是害怕會出意外啊。
他存着滿滿的私心,要将她拘在身邊,就算她會反抗會恨他,但也至少要過了她和修司旻的婚禮日期再說。
靳寓廷想到今天是十六號,他心裏猛然又是一驚,現在顧津津不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他真是心急如焚。
男人手指不耐煩地敲在牆面上,眼看着電梯鍵的數字往下,他上前站到門口的地方,直到電梯門打開,他快步往前走去。
電梯的門甚至還沒有完全打開,男人就留下了一道匆匆的背影,他快步朝着院子的方向走去。
院內沒什麽人,要換在平時,他一眼望去就能看到顧津津的身影。
可是這會,他視線環顧四周,卻沒發現她的影子,他急得不行,靳寓廷大步往前,他失魂落魄的開始喊顧津津的名字。
“顧津津——”
視線掃向周邊時,他看到了一個輪椅,一個空的輪椅。
靳寓廷的臉色越漸蒼白,他僵硬的雙腿動了動,這才上前,花圃旁邊還留有腳印,他似是不甘心,又将四周裏裏外外找了個遍。
他只能接受事實,他攥緊手裏的瓶子,擡起腳步狠狠地、用力地踹向輪椅。
輪椅往後翻倒,輪子飛快地轉動,靳寓廷心口被用力撕開了似的,他腳步往後退,趔趔趄趄踩在花圃上,裏面堅硬的樹枝透過薄薄的布料輕割他的腿,他小腿撞在了阻礙物上,靳寓廷丢了魂似的往下坐。
他明白,真的明白了。
顧津津哪是需要什麽防曬啊,她也不是不記得日期,相反,她記得清清楚楚,所以她選擇在今天逃跑。她真是一點時間都不給他,如果她提前一天離開醫院,靳寓廷怕是還有翻盤的機會,可現在呢?
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婚禮應該沒有取消吧?
靳寓廷呼吸聲越漸濃重,不出一會,他就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顧津津騙了他,而且極有可能一直都在騙他,而他呢,完完全全被蒙在鼓裏,這就是她的目的嗎?
靳寓廷看了眼手裏的瓶子,他手掌緊握,瓶身咯吱作響,他知道現在就算是追出去都沒用了,她不可能是一個人走的,肯定會有人來接應她。
她向他要電腦、要手機,肯定有跟修司旻聯系,怕是怎麽走、什麽時候走,都是他們商量好的。
靳寓廷心痛到無法起身,他難以接受這樣的傷害,到了這一步,他還是有些不相信顧津津會這麽對他。
昨天還是好好的,前天也是,睡之前還折騰他讓她講故事,他不信他對她的這些好,她都看不見。但如果她心知肚明了的話,那她就是故意作踐,完全沒将他放在心上過。
靳寓廷的視線有些模糊,他擡起手臂,手背輕壓在額頭上,向來喜歡挺得筆直的腰也彎下去了。他真想好好地同情自己一番,可他覺得他就是自作自受。
顧津津回到家時,修司旻和修善文在門口等她。
一見到車子過來,修善文上前幾步,顧津津推開車門下去,修善文直接撲進了她的懷裏。“嫂子。”
顧津津輕笑出聲,“文文,好久不見啊。”
“嫂子,我都快被吓壞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回來了。”
“放心吧,”顧津津小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我沒事。”
“身上的傷都好了嗎?”修司旻上下打量着她,口氣中充滿關切和焦急,顧津津輕點下頭。“好得差不多了。”
“一路過來還順利吧?”
“順利。”
“嫂子,家裏布置的都差不多了,婚紗也取來了,就差你了。”
顧津津笑着拉住她的手往裏走。“我要先洗個澡。”
“對,你今天是新娘子,要打扮得美美的。”
顧津津心頭被新娘子三個字狠狠紮了下,這是她第二次結婚,可是兩次了,她卻沒有一次是高高興興,心無旁骛的。
第一次是被迫,第二次是自願,只是尋常新娘的那種歡欣喜悅,顧津津真的從未嘗到過。
洗完了澡,顧津津從浴室出來,跟妝師已經被接過來了,時間很趕,一張冰冷的面膜貼到顧津津臉上,涼的她整顆心都在顫抖。
她閉上眼簾靠在椅背上,有人在給她吹頭發,顧津津的手被拉了過去,另一人開始給她做美甲。
修司旻在門口站了會,許久後,這才起身往裏走。
他站到顧津津身後,看到她臉上的面膜被取下來。
“津津,不要勉強自己,要是狀态不好……”
“我這樣不是挺好嗎?”顧津津透過梳妝鏡看向修司旻,“你放心,我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修司旻将雙手分別落在她肩膀上,“修輔成那邊,我之前跟他說的是婚禮要延期,他假惺惺地問着你的情況,一會打電話讓他出席,也不知道他的臉要綠成什麽樣子。”
“我爸媽呢?”顧津津目露擔憂,“千萬別讓修輔成将主意打到我爸媽身上。”
“你放心,我已經派人将他們接去酒店了,修輔成的手再長,也伸不到那裏去。”
“好。”顧津津再度閉起眼簾,“那我就放心了。”
孔誠去往醫院時,并未看到顧津津和靳寓廷的身影,他走到病床外面,詢問着外頭的人,“九爺呢?”
“推着輪椅下去了。”
“去多久了?”
“估摸着有一個多小時了。”
孔誠有些奇怪,他将門輕帶上,靳寓廷一般不會帶顧津津下去這麽長的時間,他擡起腳步朝着電梯口走去。
走進院子內,孔誠一眼看到了靳寓廷,以及翻躺在地的輪椅,他大驚失色上前,“九爺。”
靳寓廷眼睛都未擡下,孔誠站定到他身邊,“這是怎麽了?顧津津人呢?”
“走了。”
“什麽?”孔誠心情複雜地看了眼他的側臉,“她……”
肯定是跑了,要不然的話,這輪椅也不會是這樣的。
“我這就派人去找她回來。”
靳寓廷艱難地扯動下嘴角。“不必了。”
“九爺。”
靳寓廷輕搖着頭,“她要想跑,誰都攔不住的,追回來又能怎樣呢?現在是徹底撕破臉皮了,她回來後肯定是要鬧的,就連做戲那套都省了。誰都不想落到這一步,再說,她這會應該已經回到那邊了……”
孔誠也有些氣憤,“既然這樣,她……她的婚禮還會舉行嗎?”
靳寓廷冷笑下。“你說呢?”
圈套,這就是個大大的圈套!孔誠氣憤難消,“她這麽想結婚,那就将她的婚禮砸了,讓她結不成!”
靳寓廷雙肩輕聳,慢慢笑出聲來,“真好啊,這個主意真好。”
“她不仁,我們也可以任性妄為,九爺,我這就安排。”
靳寓廷望了眼掌心內的防曬噴霧,“孔誠,你說她為什麽要騙我?”
“因為她滿腦子想的都是跟修司旻結婚。”
靳寓廷又氣又恨,氣得牙癢癢,他這些日子陪着她、守着她,怕她恢複不好,他三天兩頭去盯着她的主治醫師。他讓她日漸好轉,不是為了讓她能身體康健的去參加婚禮的。
靳寓廷站起身,手一松,掌心內的東西掉在了地上,“孔誠,将晚上所有的安排都推了,查一查顧津津的婚禮幾點開始。”
“是。”
他站在原地沒動,孔誠将輪椅攙扶起來,他們防住了所有人,甚至是顧津津的父母都不讓靠近病房了,但沒想到真正要防的人,其實是顧津津。
她要真想走,其實是誰都攔不住的。
結婚請柬上的酒店,那一場婚宴如期舉行,車子停穩之後,孔誠下車替靳寓廷打開車門。
他遠遠看見了酒店門口立着的照片,那是顧津津和修司旻的婚紗照,這樣嘲諷,這樣毫不留情的将難堪甩在了靳寓廷的臉上。
孔誠跟着他往前走,走到門口處,被人攔了下來。
“請柬。”
靳寓廷身體站得筆直,嘴裏冷冷說道。“撕了。”
“什麽?”
宋宇寧看到幾人,神色也是微微一變,她擡起腳步趕緊進了內場。
修司旻正在招呼客人,宋宇寧走到他身邊,壓低了嗓音說道。“靳寓廷來了。”
男人神色未變,嘴角輕扯出抹弧度。“來就來吧。”
“但是沒有請柬。”
“九爺赴宴還需要請柬嗎?讓他進來。”
宋宇寧朝他看眼,然後點了下頭。“是。”
38他不會是來鬧事的吧?
門口處,靳寓廷不住盯着照片上的顧津津看。
婚紗照是早就拍好的,畫面上的那張臉眉眼輕彎,沒有一點不自在和被強迫的意思在裏面。
他恨不得伸出手去,将這張照片給撕碎了。
“九爺!”身後冷不丁有聲音響起,他頭也沒回,蕭誦陽幾步來到他邊上,“你居然也來了。”
孔誠朝他看了眼。“您接到邀請了?”
“可不是,”蕭誦陽将手裏的請柬用力拍在另一手的掌心上,“你說,他們是不是成心來示威的?”
靳寓廷站得筆挺沒說話,蕭誦陽輕撞下他的手臂。“我要是你,我肯定不會過來的,這不是找氣受嗎?”
“有什麽好氣的?”靳寓廷薄唇輕啓,冷冷說道。
“你就不氣?她顧津津這才沒多久呢,就另找他人結婚了,還讓你來參加婚禮,你……”
“她要嫁給誰是她的事,跟我無關。”靳寓廷說到這,轉過身望向裏頭。
蕭誦陽有些吃不準他這會的态度,“對對對,一個女人而已,對九爺來說真不能算什麽。”
宋宇寧快步從不遠處過來,她沖着門口的服務生說道。“連九爺都不認識,真是找死。”
她做了個請的動作,“九爺,一會還請上座。”
蕭誦陽冷冷地笑着,跟了靳寓廷往裏走。
現場有不少賓客都是認識靳寓廷的,但這個節骨眼上,誰敢上前跟他打招呼?這說話是錯,不說話好像也是錯,再加上靳寓廷的臉色實在難看,畢竟這是他前妻的婚禮,也只有蕭誦陽這樣的人敢一步不離地跟着靳寓廷了。
男人選了個位子坐下來,孔誠環顧下四周,婚禮還沒開始,所以人群散亂,叽叽喳喳的聲音不住充斥着人的耳膜。
酒店房間內,顧津津穿着婚紗坐在梳妝鏡跟前,她已經被接過來了,距離婚禮舉行的時間越來越近。
化妝師在替她弄頭發,顧東升一聲不吭地坐在床沿處,陸菀惠忍不住起身上前。
她靠着梳妝臺看向自己的女兒,顧津津嘴角輕挽了下,“媽,怎麽了?”
“津津啊,你真的想好了嗎?”
“您怎麽問這話了?”
陸菀惠知道今天是她大婚的日子,有些話不該說,可她實在忍不住。“我知道司旻一定是幫了你很多,但結婚是大事……”
“媽,我知道您是怕我過得不好,放心吧,我跟修司旻結婚不為別的,是真的想跟他在一起。”
陸菀惠看了眼那名化妝師,有些話她也不好明說,畢竟人都是修司旻請來的,萬一一會将她說的這些話又去告訴了修司旻,總是尴尬的。
“之前寓廷把你留在醫院,要不是司旻說你今天會回來,我和你爸……”
“媽,靳寓廷也知道我要結婚的事,大好的日子就不要提起他了。”
陸菀惠臉上布滿了擔憂,她看眼顧東升,顧東升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什麽都沒說。
“津津,我跟你爸這輩子什麽都不求,只要你健康、快樂就好。”這話說出來是很俗的,卻也是父母最真摯的希望,顧家不愁吃穿,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可尋常人家該有的快樂他們都有。
陸菀惠眼看着顧津津第一次婚姻失敗,弄得遍體鱗傷,這滿身的傷還沒養好呢,沒想到就迎來了第二次。
“媽,我現在就很快樂,真的。”
如果沒有修司旻,她現在肯定不知道笑是什麽,說不定連一聲哭都不會再有了,誰知道她的這條命還在不在呢?
顧東升坐在邊上總算是開了口。“津津,如果你真的已經決定好了,爸媽尊重你的意見,結兩次婚也不是什麽大事,只要以後能幸福。爸希望你不要因為是二婚,就委屈了自己,反正……你哪天要是不高興了,你就回來找我們,女孩子不管到了什麽年紀,背着什麽身份,都應該是金貴的,知道嗎?”
顧津津眼圈發紅,鼻子酸澀的厲害,她明白顧東升的意思,他讓她千萬別因為是二婚就輕視了自己,在他們眼裏,不論她的婚姻失敗與否,她永遠都是他們的掌上明珠。
“爸,我聽進去了,也記在心裏了。”
門外傳來敲門聲,顧津津忙拿了紙巾在眼角處輕按兩下,她化了妝,不能哭,一會妝又該花了。
修司旻推門進來,他已經換上了西服,陸菀惠看了眼,當真是俊朗不凡,器宇軒昂。
她能想到的形容詞,也只有這兩個了,顧津津看着化妝師将她的發盤起,她臉型緊致小巧,下巴又是尖尖的,頭發盤起之後五官更加立體。皇冠被固定在顧津津的頭頂上,她覺得有些重,化妝師輕笑一聲。“這是修先生特意給您定制的,全部都是鑽石打底,四周的鑲嵌物也是寶石,價格不菲呢。”
顧津津目光透過鏡子盯着站在身旁的男人,“你花費這個錢做什麽?”
“這是我們的婚禮,”修司旻撫摸下她的肩頭,彎腰後湊到她耳畔說道。“就只有這麽一次,我當然要給你最好的。”
顧津津看着化妝師将皇冠固定好,修司旻再一次開了口。“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這句話跟你很配。”
她盯着鏡中的自己,她都快忘記第一次當新娘的時候是什麽樣的了,靳寓廷出手也不會小氣,她那會肯定也是如這般光耀奪目的。也許是顧津津潛意識裏想要将之前的事都忘了,所以她真的想不起來當時的情景了。
皇冠固定好後,化妝師又在她額頭處補了幾下妝,修司旻起身走到陸菀惠跟前,“媽,我看到叔叔、嬸嬸還有舅舅他們全都到了,我已經讓人招呼他們了。”
“好。”陸菀惠答應着,看到顧津津起身。
“對了,”修司旻回頭朝她看眼,“靳寓廷也到了。”
顧津津腳步輕頓住,“給他發了請柬的,他要過來也不奇怪。”
“是,說是請柬沒了,只不過生怕他鬧事,我已經讓人放他進來了。”
顧東升和陸菀惠面面相觑,陸菀惠話語間也是充滿着緊張,“津津,應該沒事的吧?”
顧津津低聲安慰道。“當然沒事。”
“寓廷他……不會真來鬧事吧?”
顧津津不想看到爸媽這會還在替她操心。“不會,那麽大的場面,又有那麽多熟人,靳寓廷不可能做那種幼稚的事。”
她說完這話,起身走進了浴室,她将浴室的門關上,走過去洗了下手,顧津津深吸口氣,盯着鏡面中的自己。
那張美麗的小臉上,她每一根眉毛都修剪成了完美,皮膚白皙的好像是剛剝了殼的雞蛋,嘴上的顏色也是偏紅,再加上眼角處上挑起的眼線,更是恰當的襯出了顧津津的氣場。
她雙手撐向前,讓自己更清楚的看到了眼底的那抹身影,她話雖這樣說,可顧津津心裏卻亂的很。
她不明白靳寓廷為什麽會來,他這會應該都清楚了,她不告而別是為這個婚禮,按照他的性子,他真有可能是來砸場子的。
到時候,好好的一場婚禮被砸了不說,恐怕他們幾人都會成為笑話。
靳寓廷不會因為他的身份而顧及到面子的事,他只會因為憤怒而更加肆無忌憚。
可是他就算來了,又能怎樣呢?還能改變什麽呢?
顧津津伸手摸向鏡子上的那張臉,手指在臉頰處觸摸,她眼圈通紅,只能輕擡下巴,強撐着将眼淚咽回去。
外面傳來了敲門聲。“津津,差不多了吧。”
“好,我馬上就來。”她深吸口氣,轉身往外走。
靳寓廷坐在離酒店主舞臺最近的那一桌上,他也不管上面是否有他的名字,蕭誦陽見狀,拉着孔誠也入座了。
期間,有人找到名牌想要上前坐,但一看到他們幾人,都頓住了腳步。
酒店經理過來,也是無計可施,畢竟這人是靳寓廷,誰敢出口讓他換個位子呢?
宋宇寧了解了情況,第一時間讓人重新安排座位,蕭誦陽輕笑聲,這一桌上最後就只坐了他們三人,他看了眼坐在旁邊的孔誠,“一會,有沒有什麽精彩的節目?”
“您希望會有什麽節目呢?”
蕭誦陽手指在桌面上輕叩兩下。“我可以幫忙啊,孔誠,你看看這四周,有多少人是認識九爺的?他們居然還給九爺發請柬,這場婚禮要是能順利舉行,我都替九爺覺得膈應。”
他知道這話靳寓廷肯定是聽到了,男人果然很快轉過頭朝他看眼。“你要怎麽幫我?”
“等到新郎新娘上臺,我可以上去講講話,将你們的過往提一提,修家來了那麽多人,恐怕有些事還不清楚,即便修司旻還有意繼續,但顧津津往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靳寓廷沒說話,蕭誦陽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屑做這種事,所以,我來。”
這口惡氣藏在蕭誦陽心裏很久了,要是再不找個機會出掉,他怕他會被憋死。
不遠處的座位上,修輔成早早就坐下了,他目光盯着靳寓廷所在的方向,胸腔內的怒火到這會還未排盡。
他沒想到修司旻居然會跟他玩這麽一出,要不是派出去的人說顧津津已經回去了,他真要懷疑今天這場婚禮上是不是要找個替身來做新娘。
好啊,一個兩個原來都在騙他,而且是将他騙得團團轉。
修司旻為了那點權,還真是拼了,即便顧津津傷成那樣,以防夜長夢多,這場婚禮還是準時舉行了。
吉時已到,司儀上臺開場,熱鬧歡慶的音樂聲落到靳寓廷的耳朵裏,他卻覺得刺耳聒噪的很,司儀請上了新郎,靳寓廷連眼簾都未擡一下。
一串串的好話聽在蕭誦陽耳中,卻換來他一聲冷嗤,“九爺,你看,新娘來了。”
孔誠順着蕭誦陽的手望去,看到顧津津身着婚紗,挽住顧東升的手站在遠處。那裏沒有燈光,可還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靳寓廷沒有勇氣回頭,他只能裝作沒聽見。
他如果看了一眼,估計真會克制不住沖過去質問她,甚至是放下所有的教養強行跟她拉扯。
嫉妒有時候就像是魔鬼,讓人防不勝防的同時,還要痛苦不堪。
蕭誦陽還在那裏添油加醋,孔誠看到靳寓廷的臉色不好看,忙輕踢下他的腿,示意他別說了。
音樂聲聲響起,有人鼓起了掌,顧津津深吸口氣,挽着顧東升的手臂往前。
直到穿過紅毯一路向前,她才在最前面的那桌上看到了靳寓廷的身影,而且他就離走道很近很近,幾乎是擡手就能拉住她的婚紗裙擺。
顧津津心慌感加劇,她當然是害怕靳寓廷來鬧的,她也不是真的無堅不摧,腳底下的高跟鞋好像變成了冰錐,讓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困難極了。
手背上忽然被人輕拍了下,顧津津擡頭,看到顧東升沖她微笑。“不用緊張。”
顧津津回以一笑,“好。”
她從靳寓廷的眼前走過去,婚紗的白在瞬間就刺傷了靳寓廷的兩眼,他心底湧起了可怕的不甘、不情願,以及憤怒和悲傷,他輕擡眼簾,卻見顧津津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她全然沒有愧疚,更加沒有覺得是哪裏做錯了吧?
39親眼看着她成為別人的妻子
靳寓廷手掌輕握下,顧津津實際上全身都在抖,要不是挽着身邊的人,她估計連站都站不穩,別說是走路了。
靳寓廷的眼裏這會只有那件婚紗,他垂下眼簾,已經看不清楚顧津津的臉了。
顧東升走過去,他拉着顧津津轉身,他的視線一下落到了靳寓廷身上。
他擔心了一路,就怕婚禮場上鬧出什麽不愉快,顧家的親戚來的不多,但凡是到場的全是至親,顧東升是真怕自己的女兒再受了什麽委屈。
他沒有時間私底下找靳寓廷說話,再說如今他已經不再是靳寓廷的岳父,也沒有資格再說什麽了。
司儀遞了話筒給他,顧東升站在顧津津的身邊,收回的視線這才落到修司旻身上。
“今天是我女兒結婚的好日子,首先感謝各位親朋好友百忙之中抽出時間……”
靳寓廷恍恍惚惚的,聽到了顧東升的說話聲後,這才再次擡頭。
“為人父母者,第一求,便是祈求自己的孩子幸福,一輩子不要有大風大浪,我不希望我的女兒坐擁榮華富貴,只願她能好好地嫁一個自己喜歡的人,跟他一過就是一輩子。如果可以的話,生一雙女兒,做着自己喜歡的工作,平平淡淡活到老。”
顧津津唇角有些顫抖,這些話,顧東升平日裏都不會跟她說,在她的印象當中,爸爸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買菜,然後變着花樣給她做好吃的。
她輕吸下鼻子,修司旻也有些動容,靳寓廷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紮了一刀,說不出的痛。
“司旻,我今天将她交到你手裏,你一定要善待她。”
修司旻重重地點下頭。“爸,您放心。”
靳寓廷真是有些坐不住了,那聲爸化作一把更加尖銳的刀,不止紮進了他的心窩,還在上面反複撕拉。
如今他不單單是失去了顧津津,還連那聲稱謂都不是他的了。
修司旻嗓音也有些沙啞。“我父母都不在了,以後您就是我的親生父親,我一定會孝敬你們,給你們最好的生活。”
顧東升看了眼身邊的顧津津,眼底閃爍出淚花。“我女兒從小到大就沒吃過什麽苦,成績優異,從來也不用我們操心,今天是你們的好日子,我想了很多祝福的話要說,但是話到嘴邊,卻都忘了……”
陸菀惠在臺下輕拭眼角,司儀是個八面玲珑的人,忙出來打了圓場。
顧東升的情緒幾乎要控制不住,他餘光看見靳寓廷坐在原來的位子上沒動,他繼續說道。“婚姻就像是正在煮的水,感情就像是它的溫度,可是再好的感情,都會有涼卻的時候。我希望你們一生相愛,彼此陪伴……”
“謝謝爸。”
顧東升的這席話,完全是有感而發。“如果真有過不下去的那一天,就想想之前的美好,不要對曾經生活在一起過的人趕盡殺絕,或者是見死不救。因為你們如今走到一起,都是你們自己選的路和人,如果有一天她有了難處,我希望你還是能幫幫她……”
顧東升的這番話,說得那麽清楚,擺明了就是說給靳寓廷聽的。
這樣的場面,作為新娘的父親卻說了這種話,難免會引人議論。
靳寓廷面如死灰,心情壓抑的厲害,顧東升這是在說他當時的袖手旁觀,這無疑是一巴掌用力抽在了他的臉上,痛得他半天回不過神來。
顧津津和修司旻也都聽出來了,修司旻接過他的話。“爸,您放心,我和津津之間永遠不會有這麽一天的。”
“好,你這句話就是最好的承諾,我相信你。”
“謝謝爸。”
顧東升朝臺下看了眼,欲要将顧津津的手交出去之際,卻又再度拿起了話筒,“我希望我女兒的婚禮,可以成為她将來最美好的回憶,也能讓她開始新的生活,我請求上天能讓她過得好,保佑她,也保佑今天順順利利。”
顧東升的這番話,讓一些不明所以的人都聽出了端倪,靳寓廷手指輕動下,心口已經痛到麻木,卻還是強忍着将自己的神拉了回來。
顧東升話裏的上天,指的是他吧?
他怕他來鬧事,所以選擇在這個時候說出這番話來,也期盼着他能念點舊情,不要讓顧津津太難堪。
蕭誦陽看在眼裏,嘴裏的話帶着冷意。“他這樣算什麽?示弱,還是要挾?”
顧津津輕拉了下顧東升的手臂。“爸?”
她話語中帶着哭腔,顧東升拿着話筒的那只手也垂了下去。“傻孩子,大好的日子,別哭。”
“謝謝您。”
“好不容易化好的妝,不許哭,知道嗎?”
顧津津強忍着鼻翼間的酸楚,不住點頭,顧東升握住她的手掌,将它交到了修司旻手中。
靳寓廷感覺自己即将就要透不過氣,原來一口氣吸進胸腔裏面是可以這麽痛的,他目光盯着臺上,看到修司旻輕攬住顧津津的腰。他擡起手指在她眼角處輕擦拭下,顧津津展顏,立馬又揚起了笑。
他們順利進入下一輪,彼此說着誓言,還要交換戒指。
蕭誦陽身子動了動,想要站起來,孔誠見狀,忙按住他的手臂。“您做什麽?”
“難道你們看得下去?”
靳寓廷沒說話,孔誠自然不敢擅作主張,“您冷靜點。”
“呵——”蕭誦陽甩開他的手,兩手一撐就站起來了。由于他們坐在最前面,所以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裏,修輔成在不遠處看着,“總算是沉不住氣了。”
顧津津也看到了起身的蕭誦陽,她握着修司旻的手加重了不少力道,男人一眼掃過去,嘴裏還在安慰她,“別怕。”
顧津津另一手拿着戒指,她原本已經将戒指放到了修司旻的手指跟前,她動作怔住,蕭誦陽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眼裏。
男人上前一步,擡起腿就要上臺。
“蕭誦陽。”身旁傳來靳寓廷冷冷的說話聲。
蕭誦陽垂下視線看他一眼。“怎麽了?”
“坐回去。”
“什麽?”蕭誦陽難以置信地盯着靳寓廷,“九爺,你說真的還是假的?”
“我不想重複第二遍。”靳寓廷口氣帶着不容置喙的強硬,蕭誦陽擡起來的那條腿硬生生往回收,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坐回位子上。
他稍稍彎下身,沖着靳寓廷說道,“現在是最好的機會,你沒聽到方才他們說的那些話嗎?九爺,這件事要傳出去了,別人又怎麽看你?你難道不該将這兒鬧得天翻地覆嗎?”
靳寓廷依舊是肅冷的神色,“我應該怎麽做,不用你教。”
“但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
司儀也意識到了不對,笑呵呵地打着圓場,他的說話聲也遮蓋住了蕭誦陽的聲音。靳寓廷一道視線掃過去,面上布滿陰鸷,“我讓你坐下!”
他臉上揚起怒意,孔誠見狀,趕緊起來将蕭誦陽拉回去。
“您就別添亂了,快坐吧。”
蕭誦陽不甘心極了,“你說,他究竟是怎麽想的?”
還能怎麽想,孔誠也算是看得透透的了,還不是舍不得嗎?只要靳寓廷想鬧,誰能攔得住他?看來顧東升方才的那番話他是完完全全聽進去了,這顧東升也是厲害,這麽幾句話就按在了靳寓廷的軟肋上。
顧津津微松口氣,在司儀的提醒下,将戒指緩緩推入修司旻的無名指。
靳寓廷看得出神,他跟顧津津的婚禮,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敷衍的,她不喜歡他,他也不愛她,所以就像是在走過場,如今想來,竟沒有什麽細節是能想起來的。 蕭誦陽輕喘着,目光緊盯臺上,修司旻也将戒指推入了顧津津的手指內。
禮成,靳寓廷知道接下來是什麽流程。
他視線有些模糊,顧津津的身影好像沒有那麽清楚了,但他還是能看到修司旻将頭紗掀起,高大的身子往前湊去。
顧津津笑意明媚,那副樣子,應該是幸福的吧,他之前還自欺欺人,想要說她是被迫的,可如今這才叫真正打了他的臉。
修司旻壓下身,看了眼顧津津的唇瓣,她忍不住輕抿了下,這麽多雙眼睛都在看着,修司旻兩手輕握住她的肩頭,她緊張地別開視線,待到他的唇瓣即将碰觸到她時,顧津津忽然側了下身,她飛快地踮起腳步,在他臉上親了口。
修司旻怔住了,繼而笑開,顧津津看着他臉頰上的唇印,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別人看在眼中,都會以為這是他們小夫妻倆之間的情趣,新娘活潑大膽,化被動為主動,也實在是新鮮。
修司旻摸了下臉,“是不是有印子了?”
顧津津将他的手拉下去。“留着吧,一會敬酒,多好看那。”
而作為看客的靳寓廷,這才後悔選了個這樣的位子,他所有的情緒都逃不過衆人的眼睛,他向來不善表達,也向來會隐藏,可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什麽好藏的呢?
他将這些動作都看得清楚,他如果這個時候起身離開,那麽多雙目光,肯定都會落在他臉上。
他天不怕地不怕,可是這個時候,他怕了。
司儀說了不少錦上添花的話,修司旻輕攬住顧津津的腰,他嘴角輕挽,看向臺下。
也許只有他才能明白顧津津為什麽那樣做,她不想他親吻她,但是大庭廣衆之下,這個親吻又至關重要,所以她選擇了主動親他的臉頰。
誰都不會要求他們重新來一遍,你看,大家夥還在說這個新娘可真是熱情。
隔得那麽近,又是在閃亮的燈光之下,靳寓廷擡眼就看到了顧津津頭頂的皇冠。
她笑意盈盈,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仿佛他壓根不存在。
婚宴,開始了,服務員陸陸續續上菜,靳寓廷這一桌是最特殊的,也只有他這一桌沒有坐滿人。
新郎攜着新娘走向一邊,拿起香槟酒倒向堆疊起來的酒杯,一層層冰霧流溢出來,仿若幻境,顧津津和旁邊的修司旻有說有笑。
今天的她這樣美,靳寓廷總覺得有些不真實,可她又活生生的站在那,只不過眼裏沒有他罷了。
靳寓廷感覺到溫熱湧出了眼眶,在眼角處稍稍逗留後,往下滴落時就變得冰冷了,他擡起拇指在眼角處擦過去,感覺到了指腹間的濕意。
他明明痛不欲生,卻沒有上臺去阻止,他應該大鬧一場,既然他不好過,就應該拉着顧津津讓她不能如願才是!
他方才趕過來的時候,心裏就是這麽想的,一直到他坐定在這邊時,他還是這麽想的。
靳寓廷手掌輕握,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