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可以讓我扶一會嗎
最終時屹還是松了口,雙眸跟着閉了閉,似乎疲憊至極:“我媽會跟我一起去,你自己打車過去。”
看時屹答應心間的那根線突然松開,郁歡連聲說:“好,我會藏好的,不讓阿姨發現。”
時屹沒再說話,推門出了卧室。
郁歡不敢多歇,拖着酸痛的身子進了浴室。
或許她和時屹本就該糾纏在一起,就像是兩根并不平行的線,無限延伸,總有一天會相交。
在她愛上時屹之前,并不知道自己的媽媽趙意年是時懷遠的情婦,不知道倆人有了私生子,更不知道時屹母親因此患上躁郁症。
可時屹什麽都知道,所以對她的主動那麽厭惡,認為她的靠近都是別有用心。
郁歡後知後覺,直到時玥去世才明白了這一切。
時玥葬禮上,時屹母親楊宛一杯涼水兜頭澆下,不顧名門閨秀的教養,一巴掌打過去,哭喊着指責她搞散自己家庭不夠,還害死時玥。
郁歡什麽都說不出來,她同樣也是受害者,本來和母親關系就不好,長這麽大,母親從未喚過她的名字,唯獨和父親關系還算融洽。
可一切都變了,母親帶着私生子離開了,父親想去讨公道結果被撞成植物人。
她看着黑白照上笑靥如花的女孩失聲哭泣。
自那之後郁歡再沒出現在楊宛面前,與那位名義上的母親也徹底斷了聯系。
三年了,她甚至連時玥的墓地在哪裏都不知道。
時屹從不肯讓她去,甚至将兩人從前的合照也全部删掉,不給她留一點念想。
可郁歡也是人,怎麽會不難過。
或許老天也看出氛圍,出去時天空居然飄起了雪花。
京都的十二月,時玥忌日,時屹生日這天,初雪來了。
郁歡先去了趟花店,然後才打車去了墓地,在停車場看到了熟悉的車牌號。
她嘆聲氣進了墓園,手裏捧着一束茉莉花,那是時玥最愛的花。
和灰暗的墓碑相反,松柏依舊綠意蔥蔥,上面覆了層薄薄的雪,略顯孤寂。
或許人真的有靈魂,就栖息在這寸許的墓碑上,在世間游蕩,看着親人走出傷痛,替自己完成那些沒來得及實現的理想。
所以郁歡無論如何也要堅持跳舞,要替時玥看盡世間繁華。
等哪天自己也老去,可能會看到臉帶笑意的時玥,抱着她最愛的那只白貓,那時候郁歡一定會搶先抱上去。
走了沒多久就看到前方依偎在一起的兩抹身影。
時屹打着把黑傘,一手撫着楊宛的肩膀,即使看不到正臉郁歡也能猜到,楊宛一定是滿臉的淚。
她不敢上前,就躲在松樹後看着,直到兩人離開才走了過去。
循着方向找過去,總算見到時玥了。
黑白照有些褪色,唯獨笑容還是那麽甜美。
郁歡放了花束,跪倒在墓碑前,看着照片淚跟着就流下來了。
單薄的肩膀不住顫抖,她卻緊緊咬着牙,一點聲音都不肯出。
雪越下越大,從最初的雪渣變成雪花,洋洋灑灑,不一會就落得滿頭都是。
郁歡哭的起勁,渾沒注意到頭上多了把傘。
時屹面無表情,居高臨下的看着哭泣的女子,眉眼間居然還帶了點不耐。
過了許久,看郁歡哭的厲害,凍的手都紅了他才冷冷的說:“哭夠沒有?”
郁歡被吓了一跳,仰着頭看他:“你……你沒走啊。”
時屹沒有回答,視線看着碑前的茉莉花:“有什麽用,她又收不到。”
郁歡固執的搖頭:“她肯定會收到的。”
即使收不到,時玥靈魂也會沾染到一縷茉莉幽香。
時屹的聲音和雪一樣清冽,像是寺廟屋檐下的風鈴相觸,随着冷空氣融進塵埃。
“死生催,輪回迫,沒休期。”
郁歡聽不明白,只是看着墓碑的照片:“她現在應該兩歲了,下次再來帶上松露蛋糕,玥玥最喜歡了,之前因為保持體型一直不敢吃,現在……”
時屹沒說話,聽她唠叨個不停。
又過了好幾分鐘他才開口:“起來吧,該回去了。”
郁歡沒動,擡頭問他:“以後我還可以來嗎?”
怯生生的語氣,生怕被拒絕。
時屹卻不給她希望:“不能。”
郁歡眼裏的光頓時暗了,但還是想争取:“我只來送花,就陪她一會,別的什麽都不幹。”
時屹總是那麽幹脆:“不準。”
“知道了。”
郁歡扶着地面想站起來,可是跪的太久膝蓋都麻了,掙紮半天也沒起來。
時屹看不下去拎着她的胳膊直接拉了起來,用力太猛郁歡直接紮到他懷裏。
郁歡本想推開,奈何腿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能攀着他的肩膀借力,低聲說:“對不起,但是我的腿沒有力氣,可以讓我扶一會嗎?”
“對着成排的墓碑,你也摟的下去。”
郁歡身子一僵,仰起臉看他:“我們又沒有做什麽,我腿麻的走不了路,他們應該會諒解的。”
郁歡凍的鼻子通紅,眼睫毛上也落了雪,經體溫一烘化成了水珠,晶瑩剔透,模樣說不出的嬌俏。
時屹只覺得心跟着她眨動的幅度顫了顫,只好收回視線:“跟鬼講什麽道理。”
郁歡遲疑的收回手,擡腿用力跺了幾下腳,表情說不出的酸爽。
跺完腳她吐口氣:“走吧,腿好了。”
時屹淡淡看她一眼,自己舉着傘走在前面,沒有要給郁歡撐的意思。
快到停車場時郁歡腳步頓住,朝着前方的身影問:“我自己打車回去嗎?”
時屹頭也不回:“不用,上我的車。”
“那楊阿姨看到怎麽辦?”
時屹回頭看她一眼,神色隐隐透着不耐煩:“聽不懂話?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