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任務十三發布(三合一)
第二天清晨, 溫茵茵收拾好自己,出門去找沈月娥。
她聽說昨天溫國華來村裏之後是去找過沈月娥的,只是溫茵茵等了一晚上, 也沒等到沈月娥來家裏。照理說沈月娥是一個藏不住事的人, 有什麽說什麽, 讓她對這整件事情守口如瓶的唯一原因,必然是與利益相關的。
沈月娥是否站在自己這一邊, 溫茵茵倒不介意。可這一次她不想有什麽閃失, 畢竟溫國華曾經做了這麽多傷害她們母女的事情,總該付出點代價。
而現在而溫家而言,最大的代價, 就是失去工作。
那可是國營單位的工作呢,溫國華這麽多年一直自視甚高,不就是因為這單位給他帶來的優越感嗎?
職業不分貴賤,也不知道他在神氣什麽。
溫茵茵一路走到村尾, 沈月娥恰好在曬衣服。雖然她這人平時嘴巴壞,但關鍵時刻還是挺勤快的。就溫茵茵所知, 自從沈月娥回娘家以來, 還從未讓她娘在家裏幹過一點活呢。
村尾屋外小院的竹篙上,沈月娥将花花綠綠的衣服曬齊整了,又把被子抱出來, 用力撣撣上面的灰。
只是她正“哼哧哼哧”把活幹得起勁呢,突然一個轉頭, 看見了溫茵茵。
看見溫茵茵的那一刻,沈月娥一陣心虛。
她咋來了?
溫茵茵本來還不敢确定沈月娥是否做了虧心事, 此時一對上她閃爍又假裝鎮定的眼神,立馬什麽都明白了。
“月娥嫂, 你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溫茵茵溫聲問。
“沒有呀!”傻子才承認呢,沈月娥用力搖搖頭,“茵茵,你今天可真漂亮!”
沈月娥這話倒不是為了讨好她,今天的溫茵茵,是真的好看。
她将自己烏黑柔順的頭發披散下來,在額邊編了一個小辮子,挽到耳後,露出整張精致的小臉。瑩白如玉的臉龐上,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睛明亮動人,嘴角還噙着一抹笑意,溫柔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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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娥越看越覺得溫茵茵長得真水靈,還要多說幾句,突然見溫茵茵直接走到自己跟前。
“你答應我爹的事情,不給他辦嗎?”溫茵茵笑了聲,問道。
沈月娥瞪大了眼睛。
這溫茵茵是成仙了,啥都知道!
沈月娥猶豫了很久,直接告訴她,這事瞞着溫茵茵,到頭來吃虧的是自己。
支支吾吾了好半晌,她說道:“茵茵,我……我就是……哎呀,我收你爹那四塊錢,可不是真的要去鎮上給他作證的!只是這錢給我了就是我的,不要白不要嘛。我現在可是向着你和你娘的,絕對不會做這麽不講義氣的缺德事!”
溫茵茵挑了挑眉,她爹真是出息了,不僅學會找物證,還懂得找人證。
只可惜他找錯了人,沈月娥雖然貪心,可她也精明啊,拿了錢之後但沒事發生過,這也就只有她能做得出來了。
沈月娥悶聲不響就擺了溫國華一道,一點都不覺得對不住他,光是想到這一點,溫茵茵就想笑。
見溫茵茵但笑不語,沈月娥的心又慌了,急着說道:“要不我把錢給你,你拿去還你爹?”
那四塊錢,沈月娥可是藏在自己的枕頭底下的。一想到揣好的錢又得拿出來,她的心就疼,像是被刀剜了一樣疼。
溫茵茵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她忽然發現沈月娥的思想覺悟雖然不太高,但卻已經比過去好多了。
見溫茵茵一句話都不說,沈月娥覺得自己這回肯定是踢到鐵板了。
于是她便只好哭喪着臉,準備進屋拿錢還給溫茵茵。
可不想她沒走幾步,身後又傳來一道聲響。
“收了人家的錢就得幫人家辦事,否則我爹該有多失望呢?月娥嫂,你要是沒事的話,陪我去鎮上走一趟吧。”
溫茵茵的聲音輕輕軟軟的,聽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沈月娥一臉錯愕,猛地回頭,撞上她嘴角的笑容。
這麽說,自己那四塊錢是可以留着了?
沈月娥眼睛一亮,立馬用力點頭:“行啊!我陪你去!”
……
鎮印刷廠的大禮堂裏,已然坐滿了人。
臺上一排領導看起來神情嚴肅,臺下的職工們卻是一個比一個興奮,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
一些老同志們還壓低了聲音給新人科普:“我在這裏幹了十幾二十年,還從來沒有見過誰因為作風問題被領導開大會批評的呢!”
“老溫也是元老級職工了,一把年紀居然還鬧出這樣的事兒,太丢人了。”
禮堂裏充斥着各種聲響,坐在臺上的陳廠長一張臉已經比炭都要黑。
昨天袁副主任來上報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幾乎不敢相信這事态的發展已經蔓延至整個工廠。單位裏同志出了問題,并不僅僅影響到他一個人,甚至會影響到整個工廠的聲譽,無論如何,都是不能姑息的。
“大家肅靜——”陳廠長握着話筒,清了清嗓子,對着話筒沉聲道,“我們印刷廠發展至今,經歷了無數風風雨雨,是因為全體職工的辛勤付出與努力,才有了今時今日的收獲。現在本該是收獲豐碩果實的時候,可沒想到,竟然有一位同志罔顧單位的制度與名譽,公然觸犯一夫一妻制的法規!我們單位不管他是否重婚,可對于他的作風問題,必須要嚴厲懲治,以儆效尤!”
陳廠長越說越激動,語氣抑揚頓挫,那架勢,确實是要嚴懲溫國華的樣子。
望着這一幕,臺下人都開始看好戲,而這個時候,袁副主任匆匆走上臺,走到陳廠長的面前,對着他的耳邊說道:“廠長,溫國華同志說這只是一個誤會,他要解釋。”
陳廠長眯起眼,視線落在亦步亦趨跟着袁副主任上臺的溫國華身上,而後,視線一頓,眸光掃到另外一道身影。
“那位是?”陳廠長問。
“那位是溫國華同志的——”袁副主任都犯難了,周美雙究竟是不是溫國華的妻子?一時之間,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而溫國華已經領着周美雙快步走上前。
“陳廠長,我是車間分管辦公室的溫國華,這位是我的妻子。”說着,他又拿出自己口袋中的一張稿子,嚴肅道,“這件事情是我不好,占用了大家的時間。但我必須要解釋,由始至終,我都沒有犯過重婚罪!”
溫國華信誓旦旦,那神情,仿佛一點都不心虛。
陳廠長擰了眉,邊上的副廠長說道:“證據确鑿,連你親生閨女都已經出來說話了,你還要抵賴?”
周美雙聞言,立馬搖頭:“領導,不是這樣的。那個孩子自小性格孤僻,又因為記恨她爹沒有陪伴她長大,所以才會來單位報複她爹。但我敢保證,這些年,國華對那孩子盡心盡力,即使人不在孩子身邊,可賺的薪水至少有一半都是送去給孩子的。”
周美雙的語氣情真意切,眼眶裏還含了熱淚。
臺下職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狐疑。
把薪水的一半都送到鄉下幫襯那孩子和她娘,溫國華真有這麽重感情?
整個大禮堂因為溫國華與周美雙說的話而沸沸揚揚,陳廠長見壓制不住,便将話筒往桌上一放:“職工大會不是領導的一言堂,既然你有話要說,那我就給你一個機會。”
溫國華聞言,立馬走上前,将話筒捏在手中。
他雙手握着話筒,目光往臺下落去,看着黑壓壓的人群,不由有些腿軟。他這一把年紀,還從來沒有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講過話。
遲疑了許久,他才顫抖着聲音開口。
“各位領導,各位工友,我今天準備了一篇稿子。我這稿子是我一個字一個字寫出來的,裏頭全都是我的心聲。”溫國華将稿子攤平,拿在手中,又繼續說道,“我在單位這麽多年,早就已經與大家處出革命一般的感情。如果這個時候是大院裏的無知婦人誤會了我,我絕對不會放在心上。可現在是我的老工友和老領導們這樣懷疑我,所以我必須解釋。”
“我和美雙這麽多年,從來都是堂堂正正的,因為我和姚瑞蘭同志早就已經離婚。我們是父母包辦的婚姻,我不能因為父母強硬的要求而不顧自己一生的幸福。離開村子的時候,可我覺得孩子無辜,所以帶走了一個,而剩下的那個,則留在村子裏陪伴姚瑞蘭同志。這些年,我對孩子的關心并不是挂在嘴邊,不管是她的學習還是生活,我都事無巨細地過問。可沒想到那孩子卻因為我與她母親的恩怨,記恨于我,這才鬧出了這麽一個天大的誤會!”
“我和姚瑞蘭同志到底曾是夫妻一場,我不想在背地裏議論她是否教唆過孩子。本來我甚至不會将這些陳年舊事說出來,可現在這件事情卻影響到我的工作和家人。”說着,溫國華轉過頭,望着周美雙的眼神中充滿着深情,“這些天,大院裏總有人議論,說美雙跟着我名不正言不順。現在我必須要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為她說一句話,周美雙就是我的妻子,而我的妻子,也只有她一個人!”
溫國華這話只是随口一說而已,畢竟他今天做這麽多事情,不過是為了讓大家相信他早就已經與姚瑞蘭離婚。既然已經離婚,那他與周美雙的婚姻便是順理成章,溫國華并不擔心會有工友站在刁鑽的角度,讓他拿出與周美雙的結婚證,因為再過一會兒,沈月娥應該就要到了。
他撕了與姚瑞蘭的結婚證,就算将來溫茵茵鬧起來也拿不出證據,一會兒這邊沈月娥又站出來證明他确實已經離婚,這樣一來,難道領導們還是不相信嗎?
這不可能。
溫國華一字一頓,聲情并茂地念完這一張稿子,而後轉頭牽起周美雙的手。周美雙的手被他緊緊握住,眼中也流露出動容的情緒來。
倆人站在臺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倒是讓人感覺到一股子伉俪情深的氛圍來。
“難道老溫真的已經離婚了?”
“不過說來也是,畢竟誰膽子這麽大啊,還沒離婚就敢在外面和別人好上?”
“可昨天那個婦女看起來挺老實的,感覺不像會鬧事的。”
臺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狐疑的表情,他們不知道溫國華說的話,是否可信。
而陳廠長此時也皺了皺眉,考慮如何處置溫國華才好。
照理說,他們的确應該給單位的老同志一個機會,畢竟整件事情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說到底不過是溫國華的閨女與以前那媳婦的一面之詞而已。
再說了,昨天那倆人來的時候,陳廠長是不在場的,他知道整件事情的經過,還是由袁副主任轉告,因此便更給這事的真實性打了個折扣。
雖說有錯當罰,否則難以服衆,可如果冤枉了人老同志,卻實在會讓大家夥兒寒了心!
這件事情,還得從長計議。
見陳廠長還在猶豫,溫國華的心中有了把握,又繼續說道:“陳廠長,我知道只憑這一篇稿子的說辭,不足以讓同志們相信我。所以我昨天特地回村一趟,将過去知道事件經過的村民請了過來。時間差不多了,她應該馬上就會到,請你們再給我一些時間。”
溫國華說話做事條理分明,看出領導的遲疑,便再下一劑猛藥。幾位領導對他刮目相看,就連一直站在他身邊的周美雙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溫茵茵以為自己真這麽有手段嗎?在她爹面前,她什麽都不是!
周美雙面露喜色,心道這事很快就要過去了。只要等到溫國華過去那村子裏的村民到場,便可以将局面化解。
然而,正當他們靜心等待沈月娥的出現之時,卻沒想到事态的發展又出現變故。
禮堂虛掩着的大門被輕輕一推,猛地敞開,一道清麗的身影緩緩走了進來。
他們沒等到沈月娥,等到了溫茵茵!
昨天見過溫茵茵的人是不多的,清晨來單位,聽大家說溫國華的閨女美得像畫兒似的,誰都不相信。不就是個村裏丫頭嗎?前段時間溫國華的繼女結婚時還來過,穿着一身灰撲撲的衣服,看起來怯生生的,時隔一個月都不到,能美到哪裏去?
可現在,起初還很是不屑的人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話。
溫茵茵緩步走進禮堂,身形纖細,動作輕盈,一雙眸子在她白皙臉龐的映襯之下顯得格外清亮分明,卻又因為此時微蹙的眉,給她多添了幾分楚楚動人之感。
她的頭發很漂亮,又黑又柔順,很有層次感,額際編了個小辮垂下來,勾在了瑩白的耳垂後面,露出溫婉卻又透着幾分英氣的小臉。
這樣的發型既別致又好看,不少年輕女同志都眼饞,恨不得晚上回家也編個一樣的。
而在場的年輕男同志們也已經看愣住了,這是他們之前看見的那個土氣的姑娘嗎?分明是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啊!
溫茵茵的到場引起了轟動,然而心中最受震動的,是溫國華與周美雙。
他們根本就沒想到溫茵茵會過來,兩個人面面相觑,心底一涼。
她來做什麽?
然而他們還沒有開口問,溫茵茵已經走到了領導們的面前。
“你們好,我是溫國華的閨女溫茵茵。我剛才在外面就已經聽見我爹念的稿子了,現在有些問題想要問問他。”
陳廠長也沒想到那村民沒來,來的竟是溫國華的閨女,想必這事還沒完,他凝神,比了個“請”的手勢。
溫茵茵得到允許,轉身問溫國華:“爹,你說自己已經和她領了結婚證?”
望着溫茵茵這靈動的眼神,溫國華心中有些遲疑,卻還是照着自己早就已經想好的說辭說道:“怎麽,你想要看看結婚證嗎?”
他心裏已經有了打算,若是溫茵茵堅持要看結婚證,那就先說結婚證在周美雙的老家,糊弄過去。可沒想到,溫茵茵只是莞爾一笑,轉而說道:“我不是要看結婚證,我是想要問問,你和我娘的離婚證在哪裏呢?”
溫國華一時啞然。
他又沒離婚,哪見過什麽離婚證!
溫茵茵見他不出聲,便笑着問:“那離婚證的本子被你藏哪兒了?”
此時臺下又是一陣嘩然,溫茵茵直直地盯着他,嘴角雖帶着笑容,語氣卻是咄咄逼人。
“離婚都十年了,我哪記得……”溫國華的腦子一下子沒有辦法正常運轉,慌亂道:“那本子以前不是留你娘那裏了嗎?”
頓了頓,溫國華深吸一口氣,又說道:“你娘不願意承認已經離婚的事實,肯定将本子銷毀了!”
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鎮定,卻沒想到,在得到這個答案之後,溫茵茵的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十年前,咱們村的離婚證是村委會給辦的,沒有什麽本子,只有一張白紙黑字蓋了章的協議而已。你說自己離過婚,怎麽連離婚證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溫茵茵這話似是娓娓道來,卻字字珠玑,讓人根本沒有辦法反駁。聽着她的話,溫國華已經怔愣,而周美雙的臉色也“唰”一下變了。
正在此時,外邊又響起一陣腳步聲,大家轉過臉,第一時間見到的便是沈月娥高高的顴骨,而後是她有些局促的身影。
到底是第一次見這麽大陣勢,沈月娥還是有點慌張的,她左右看了一圈,最後将目光落在臺上。
看見溫茵茵站在那裏,她就安心了。
剛才溫茵茵讓她先在外面等一會兒,差不多等到臺下開始響起此起彼伏的議論聲時,再進來。可沈月娥覺得臺下人的嘴巴就沒停過,心想自己也不能總在外面站着啊,得幹活,所以就走進來了。
沈月娥不知道自己來的恰是時候,直到撞上溫國華欣喜的眼神。
溫國華覺得自己花錢請了沈月娥真是值,就在他根本就招架不住溫茵茵的攻勢時,她便來了,現在他可以舒一口氣了。
于是溫國華說道:“我和你娘離婚的時候,你不過十歲,能記得什麽事兒?現在月娥來了,就讓她把當年的前因後果告訴大家!”
說着,溫國華走到沈月娥的面前,一本正經道:“月娥同志,這一次請你跑一趟,真是麻煩你了。”
沈月娥已經慢慢吞吞地挪到了溫茵茵的身邊去,此時有溫茵茵在,她就不這麽拘束了,手一揮:“這有啥?你都給我錢了,拿人錢財□□,這點我懂的!”
溫國華的臉立馬就僵了。
陳廠長還以為自己沒聽清楚,“騰”一聲站了起來:“同志,你說什麽?你說溫國華給你錢了?”
沈月娥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陳廠長一眼:“國華哥給了我四塊錢,讓我來作證,說他跟他以前那媳婦早就已經離婚了,還對閨女特別好呢。”
整個大禮堂的氣氛都快要炸了。
溫國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精彩啊!
臺下人的臉上都挂起了笑容,恨不得能竄上臺,近距離觀賞這好戲。
這場戲有多吸引人呢?就是與過年時電視上放的聯歡晚會相比都不遑多讓!
臺下更鬧騰了,陳廠長制止不住,看着溫國華的眼神便更加憤怒。他給的信任,就是讓溫國華将他們全工廠的職工牽着鼻子當猴耍?
溫國華知道自己這回遭殃了,臉色煞白,雙腿都快要站不穩。他咕咚一下吞了吞口水,厲呵道:“沈月娥,你別信口雌黃!”
沈月娥睨他一眼:“國華哥,你別給我說這些文化人的話,我聽不懂!”
溫國華被她這麽一堵,面色更沉了。
溫茵茵不由樂了,帶沈月娥過來還真是沒錯,這大場面非但沒有吓到她,反而讓她更來勁兒了。
這樣鬧下去不是個辦法,陳廠長決定組織一下秩序,給袁副主任使了個眼色。
袁副主任立馬走到沈月娥的跟前:“這位同志,如果你本來就沒打算為溫國華同志說話,那為什麽要來這裏呢?難道你們之間有什麽恩怨?”
沈月娥撇了撇嘴:“你是領導吧?領導,我和國華哥才沒有恩怨呢,你這話是把我往溝裏帶呀!我來這一趟,主要是覺得國華哥幹的不是人事兒,特地過來揭發他罪行的!”
沈月娥雄赳赳氣昂昂,一副正義使者的姿态。
溫茵茵在邊上看着,樂見其成。
沈月娥說得沒錯,溫國華幹的根本就不是人事,上輩子他做了這麽多傷害姚瑞蘭的事情,又對癱瘓在床的閨女不聞不問,而這一輩子——溫茵茵曾經給過他機會,可他卻只能讓她失望。
新仇舊恨一起算,這次溫茵茵不會放過溫國華。
他不是因為這正式單位的工作而優越感爆棚嗎?他不就是因為這一點而時時刻刻瞧不上姚瑞蘭嗎?這回溫茵茵倒要看看,像他這樣的人,丢了工作之後,還能剩下什麽。
溫茵茵在心底考量的問題,也是周美雙最焦慮的。
若是溫國華丢了工作,她該怎麽辦?她當初能看上已婚的溫國華,不過是覺得他年紀輕輕便有一份正式單位的工作,想來前途無量。可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的職位仍舊不上不下,根本就沒給她帶來更好的生活。
溫國華帶來的兒子愈發忤逆,氣得她跳腳也就罷了,現在還跑出個閨女總是咬着他不放,這樣的男人,究竟還有什麽可取之處?
周美雙緊緊皺着眉,站在一邊,失魂落魄的樣子。
周美雙不出聲,溫國華卻不能任由沈月娥在這裏拆自己的臺,他說道:“我真沒想到,你和她是一夥兒的,你們一丘之貉!我昨天就不該去村裏請你這種人幫忙說出真相!”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不松口呢,沈月娥都要被他氣笑了。
溫茵茵見這樣下去也不知道要與溫國華糾纏到什麽時候,便開口問道:“月娥嫂子,我爹讓你來說什麽?”
沈月娥眼珠子一轉,回憶起來:“他說自己和你娘的婚姻是父母包辦,早就離婚。還說他對你特別好,從小到大吃穿用度都是他給的!”
溫茵茵一笑:“爹,你說來說去都是這些話,完全站不住腳啊。說我娘和你早就已經離婚,可你根本拿不出離婚證。說對我有多疼愛,可大家看看,我爹看着我時咬牙切齒的樣子,是個寵閨女的嗎?”
臺下人啧啧感慨。
“要是真這麽寵閨女,當年走的時候就不會只帶走兒子啦!”
“真看不出來,老溫還這麽重男輕女呢。”
“他毛病可真多……”
輿論已經開始一邊倒了,溫國華額頭上冷汗直冒,緊緊攥着拳。
到了這個時刻,幾個領導們都開始覺得煩躁了,陳廠長觀察到現在,也大致上可以确定溫國華的所作所為沒法深究,再挖下去,沒有任何意義。
陳廠長重新握起了話筒,決定宣布之前就已經與副廠長商定好的處罰,“溫國華同志的個人作風問題嚴重影響到單位形象,經過一致商讨,我們決定按照嚴格紀律,除去溫國華同志現在的職位,将他重新調回車間。”
溫國華的心像是被一個大錘猛地敲了一記。
他都一把年紀了,重新回到車間幹那髒活累活?先不說這樣一來他的薪水直接會減少一半,光是被車間裏的那些個年輕人指指點點,就讓人無法接受。
“我是沒有離婚證,但她娘也沒有結婚證!我們離婚的時候,結婚證已經被村委會收走了!”溫國華就像是瘋了似的,撲到陳廠長的跟前,雙手往桌子上一撐,眼睛紅得像是能滲出血。
溫國華這是狗急跳牆了,領導們一臉厭惡,往後退了一步。
沈月娥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直到這個時候還是打死不承認自己做過的事情,恨不得上前扇他。
而這個時候,溫茵茵卻顯得無比淡定。
她從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結婚證,而後一步一步走到陳廠長的面前。
她雙手将結婚證遞到陳廠長的手中,說道:“他篤定我們拿不出結婚證,是因為昨天他趁着我們不在家的時候翻牆進屋,撕了一張我事先從別人手中借來的結婚證。而這一張,是我爹娘的結婚證,一直都保存在家裏。村裏辦離婚是要把結婚證收回去的,如果他真和我娘離婚了,我家怎麽還有這證呢?”
陳廠長低頭看了一眼,沉吟許久,這結婚證上确實寫着溫國華的名字。
如果他沒有離婚,那怎麽能說自己已經與周美雙結婚?果然,他們的這段關系是不正當的。
溫國華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通紅的眼底閃過一抹不敢置信。
他沖上前就要去抓陳廠長手中的結婚證,卻不想對方一躲,他沒搶到結婚證,反倒一手抓到了陳廠長的臉。
“呲”一聲,陳廠長猛地後退一步,臉上一陣刺痛。
周美雙瞪圓了雙眼,眼睜睜看着陳廠長臉上那一道被長指甲劃破的血痕。
陳廠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疼得龇牙,低頭看一眼自己手指上的血跡。
看着陳廠長此時疼痛的神情,溫茵茵微微蹙眉。
她輕聲道:“很抱歉因為我們的家事,耽誤了大家的時間,還連累您受傷。我就不在這裏耽誤你們單位的內部大會了,這次的事情麻煩領導們。”
說罷,溫茵茵低下頭,拿了結婚證,轉身之際對溫國華說道:“你有空的時候來村裏一趟,這次我娘是真要跟你辦離婚。”
溫茵茵留下這句話,便從臺階上下來,往門外走去。沈月娥趕緊跟上她的腳步,臨走之前還狠狠瞪了臉色灰白的周美雙一眼。
溫國華沒想到自己竟然傷了陳廠長,不知所措,開口想要道歉。然而,對上陳廠長若有所思的樣子,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陳廠長望着溫茵茵的背影,遲遲沒有出聲。
他看得出,這孩子是真的過意不去。
明明錯的是溫國華,這孩子卻因為牽累了他而露出黯然的表情,說出這樣得體的話……
與這孩子相比,那當爹的幹的,确實不是人事。
陳廠長轉過臉時,周美雙已經不知道從哪裏拿了一張紙,作勢要給他擦。他連想都沒想,猛地一擡手,擋開了周美雙,厲聲道:“辭退溫國華,永不錄用!”
溫國華整個人都在顫抖,愣在原地,一張嘴像是被用針線緊緊縫住了似的,一聲都哼不出。
周美雙氣急,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語氣中帶着哭腔:“你倒是求情啊!去車間也行,總比丢了工作好,你倒是說說話啊!”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的話音未落,溫國華已經用仇視的眼神瞪了過來。他狠狠推開了周美雙,恨恨道:“我說什麽?我說了這麽多話,管用嗎?也不知道讓你過來做什麽的,連個屁都不知道放?”
周美雙被他這麽一呵斥,整個人都怔住了,轉頭一瞥,臺下人紛紛看得津津有味。
她氣得雙目通紅,上前就去撕扯溫國華,兩個人狗咬狗一嘴毛,淪為衆人的笑料。
……
溫茵茵離開大禮堂的時候,恰好聽見陳廠長的處罰。
她冷着臉,沒有回頭,徑直往外走去。
沈月娥探頭看了溫茵茵一眼,忍不住說道:“茵茵,你不開心嗎?”
溫茵茵搖搖頭。
沒有不開心,但也沒什麽好開心的,此時此刻她覺得值得慶幸的是,還好她娘沒有跟着一起過來,否則以她娘心軟的性子,恐怕今天不會好受。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溫茵茵雖沒有這樣的想法,但在衆人面前将事情鬧得如此之大,卻與她最初料想的不一樣。
起初她不過想要給溫國華一個教訓而已,然而溫國華一步步作繭自縛,最後淪落到這樣的下場,這是她無法掌控的。
溫國華将來的處境,她沒有興趣知道,最好的結局,就是與這父親江湖不再見。
兩個人許久都沒有說話,直到沈月娥忍不住問了一句:“對了,你剛才說你爹撕的是別人的結婚證。誰這麽好,把自家結婚證拿出來給你撕啊?”
溫茵茵一聽,嘴角緩緩揚起,神秘兮兮地說:“你猜猜?”
看着她這俏皮的笑容,沈月娥睜圓了眼睛:“難道是我爹娘的?”
溫茵茵點點頭:“那天你娘去找村支書,想問能不能領離婚證。說這結婚證她放家裏看着膈應,便要一把火燒了。我見她反正不想要,就拿回家了。”
因為時間已太久遠,結婚證上吳大娘與他丈夫的名字已經褪得很淡,溫茵茵只是随手将這結婚證放在餅幹盒子裏,以備不時之需,卻不想溫國華慌不擇路,根本就沒意識到這一點。
沈月娥哭笑不得:“我爹都死了二十年了,她還惦記着這個?”
吳大娘和沈月娥她爹,那也是一段孽緣,沈月娥直到現在都還依稀記得自己的爹喝多了些黃酒就把她娘打得嗷嗷叫。
沈月娥以為她爹死了這事就過去了,沒想到,她娘這一把年紀了,竟還有這樣固執的念頭。
過去的傷害是真實存在的,只是過去太多年,記憶模糊而已。
沈月娥覺得好笑,可不知道為什麽,笑着笑着,心中卻有點酸楚。
離婚多難啊,多少女人苦了一輩子,熬了一輩子,任勞任怨一輩子。
姚瑞蘭有溫茵茵護着,可她娘呢——
沈月娥心裏怪不是滋味的。
溫茵茵笑着搭了搭她的肩膀:“以後對你娘好點。”
沈月娥點點頭,突然說道:“從那黑心男人手上賺到的四塊錢,都給我娘。”
“噗嗤”一聲,溫茵茵笑彎了眼睛。
兩個人一路走去趕車,聊了幾句,忽然,溫茵茵的餘光掃到一間店鋪。
那是一家毛線店!
那天答應顧明煜要送他圍巾,她還沒有忘記,她想要春節之前親手将最溫暖的圍巾送給他,感激他一直以來對自己的照顧。
照顧……
想到這兩個字,她的心微微一顫。
僅僅是照顧而已嗎?
溫茵茵暫且放下這剪不斷理還亂的心緒,快步走進店裏,挑選起毛線。
“同志,你要買什麽毛線?是要織毛衣用嗎?”店老板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溫茵茵搖搖頭:“我想要織一條圍巾,有沒有好一點的羊絨毛線?”
羊絨毛線?這是來了個講究的客人!店老板立馬熱情起來,蹲下身拿出好幾團放在包裝袋裏的羊絨毛線便要介紹。
而這個時候,沈月娥探頭探腦,拽了拽她的衣角:“茵茵,你還買啥毛線啊?後天就要去朗誦大賽,你要是再不抓緊時間練習,那名額就要被溫秀華的閨女給搶走啦!”
沈月娥的話音剛一落下,溫茵茵的腦海中響起系統的聲音。
【任務十三:練習詩朗誦超過八個小時。】
【任務完成後,可得詩歌朗誦實用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