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牢房
扶蘇來到所謂的地牢裏,陰暗而潮濕,他的士兵沒一個受傷,湮兒當初說過,她要一天剜一個人的一斤肉,放一碗血,最終還是沒有下手,一張張錯愕的臉看着他,仿佛他是鬼魂一般,只是那超然的氣質有別于常人。
“怎麽了?”扶蘇風淡雲清的笑着,不知怎麽回事,這幾天笑也變多了,可是卻帶着幾分沉重。
“公子,我們都以為……”
“以為我死了。”苦笑,不光他們以為,自己也以為,可是他還是賭了一把。拿自己的命與她的愛賭了一把,可是無論輸贏,都不是他要的結局。他寧願她将他千刀萬剮,免得以後做出連自己都後怕的事情來,可是沒有,她唯獨不會對他殘忍,而他只會對她殘忍。
“沒有,只是,只是……”
“沒有什麽只是的。”扶蘇淡淡的一句,對着天窗,暗啞的天色透過一絲光芒,射痛了人的眼,可是還是執着的看着天邊。
“我真的想回家?”人群裏一位年紀小的說!
“如果回去,你想幹什麽?”人群之中寥寥的人聲,此刻最害怕的或許就是死一樣的寂靜。至少出點聲音,讓他們知道自己還活着。
“我要好好的侍奉我的母親,她已經老了,卻還要幫着我照顧妻兒……”
“我要好好的讨個老婆,……”人群之中泛起可澀的笑,多麽蒼白的語言。
“我要……”
“我想……”
……
多麽蒼白的語言,可是扶蘇聽起來,有時候真的懷疑自己錯了,自己要死,拉着那麽多人來陪葬。
“公子,你有沒有想過要幹什麽?”一人問。
“沒有!”他茫茫的回答,眼底投下一片茫然。不是沒想過,只是太多的不敢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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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人群安靜的不用再說話,都低下了頭,想又怎樣,最終不過命途多舛。
“放心吧,你們一定可以見到你們的家人了,這亂世就快要結束了!”扶蘇摸着冰冷的鐵門說道。
所有人低下了頭,因為久不見天日,牢房潮濕等原因,一個個眼窩深陷,失去了一個原有的軍人之姿,難怪說一個人再強大,意志垮了,就什麽也沒有了。
扶蘇無法面對這些人,雖然他不會利用自己的棋子,可是迫不得已他也需要棋子,如果他們知道他們只不過是他的棋子,那結局會怎樣?
小小的一個天窗,可是可以透風,頓時覺得人生很粲然。
“這裏是不是很舒服啊?”湮兒拖着長長的衣裙走進來,不知為何,她喜歡裝扮成絕色美女,不知為何,她喜歡穿着漂亮的衣服在扶蘇面前亂晃,時而詭異,時而天真!不知為何,她想盡辦法吸引他的目光,無論是殺人,還是被殺!
扶蘇背對着她,仿佛超然物外,斑駁散發着潮濕腐爛氣味的牢房就是一尊背景畫,只是透露着時不待我的無奈。
“怎麽樣?我的大公子?如今,你還認為自己是對的嗎?還是說你一直認為自己沒有錯。”湮兒的裙擺拖着走進來,沾染到些許污垢痕跡。
扶蘇對着天窗,啞然的不知說什麽好。以前湮兒就像一張白紙一樣放在他的面前,還能看得透。如今這張白紙畫滿了色彩,所以無論對與錯,他都不會釋然:“你到底要幹什麽?”
要幹什麽?不知道,想幹什麽,也不了然,活一日是一日。
“不想幹什麽?只想報仇,要不我們做一筆交易吧!”湮兒吊兒郎當的說着,完全看不到淩厲,可是風雲變幻莫測,誰知道下一秒她會變成什麽樣子。
“什麽?”他錯愕。
“我放了你,助你登上皇位,我拿回燕國的一部分,其餘的,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湮兒笑笑。
“癡人說夢!”很不屑的一句,那是他祖宗幾代人打下來的基業,怎麽可能會毀在自己的手裏。“你還想着不該想的,趁早收手吧!”
“我如果收手,你會不會娶我!”眼裏就再也沒有了希冀,不經意的一句。
“不會,永遠不會!”堅決而冉然。
“你說你一點代價都不願意付出,為什麽要讓我放棄呢?你已經沒資格了!”湮兒也學會了他,淡淡的一句,什麽都沒有。
“只是,你別後悔,我一定會讓你娶我的,無論用哪種方法。”湮兒像是在承諾,又像是在逼迫。
“不可能!”
“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你看,我死了之後,不也活過來了嗎?這世界上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湮兒得意的悵然一笑,“有些事,都不在你我的控制之中,但是我會贏,因為你太固執,守着你那所謂的原則!我可以摒棄一切,沒有原則,沒有責任,只是你不能?”
“你來,就是告訴我這些的,還是還有新的花樣?”扶蘇淡淡的一句,對她還是無法信任。
“我只是想找你說說話,因為太悶了,所以只能找你的不開心咯!”湮兒小孩子一般随意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自然的揮揮手,讓人關了門:“這才有一個坐牢的樣子嘛!”
對面牢房的士兵都感到莫名其妙,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過來坐!”湮兒天真的喊着他,可是他依舊對着天窗,盯着沒有飛鳥的天空。
“我說,讓你過來聽到沒有!”湮兒提高了音調。
依舊沒有動靜。
“來人,給我割肉放血!”聲聲陰狠。
當時有黑衣人拿着刀碗走進對面的牢房。扶蘇轉過身,“慢!”,就走到湮兒的身邊,隔着嫌隙,優雅的坐了下來。
湮兒就往他的身邊挪了又挪,拉着他的手臂,就頭靠在他的肩上,這樣多好啊!雖然是自己營造了一個夢。
“你怎麽像石雕一樣,動也不動?”湮兒埋怨。
久久的無語,她察覺到他的不滿,可是卻沒有恨意,如果放在以前,他早就用目光把她殺死了。
“今天就到這裏吧!”湮兒很滿足,很惬意,起身,卻一不小心踩着自己的長裙,往後一踉跄,就直接摔倒在他的懷裏,然後兩人重心不穩直接躺在了潮濕的雜草堆上。緊接着,就是面面相觑的面容,扶蘇執拗的偏過頭,将她往外推了推,可是湮兒偏執的看着他,意猶未盡。她笑着,他苦笑着。
“原來你不是石雕啊!”湮兒瞅瞅他,瞅得扶蘇不好意思,“我還以為你是冰雕的呢?”
“你先起來!”扶蘇沒有生氣,像命令,像懇求。
“我不想起來,你說……”湮兒故弄玄虛的動了動,這樣近的距離,她的呼吸在他的頸見回蕩,淡淡的檀香混着潮濕的氣味久久回旋,跳動在兩人之間。
“你說,如果我沒有騙過你,也沒有做一些不該做的事,你會不會喜歡我啊!”湮兒直勾勾的盯着扶蘇,如果沒有那麽多事,他們之間也許是別有洞天。
“這世界沒有那麽多如果。”淡淡的一句将她拉回了現實,就算會喜歡怎樣,有些事注定沒有結局的,只不過在他人生中翻過一頁,那一頁有她罷了。
剛剛她想離開,如今趴在他的身上,那股檀香熏的她想睡覺,她就趴在那裏一動不動,扶蘇死活推不開她,就黯然的躺下去,看着天窗,投過一絲不茍的暖風。
“你說,一輩子就留在這裏,你願意嗎?”湮兒像是在喃喃自語,也像是在懇求急切的話,無論說多少,都是蒼白的話。
沒有聲音回答她,她就喜歡在人群面前黏着他,如今或許士兵之中有人罵她賤人,有人罵她妖女,可是她就像把這麽親昵的舉動在人前做出來,至少有人證明他們之間有一段過往。
那不是廢話嗎?誰願意放棄榮華富貴陪她在這荒無人煙的遠洋之濱。湮兒笑笑,長長的眉捷靈動的閃耀着,畫在他的頸間,癢癢的,可是他依舊執拗的偏過頭,裝作若無其事,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你說,你為什麽就不能原諒我呢?”湮兒低問着,聲音只有兩個人可以聽得見,細細的,旎旎的,如同孩子一樣。
扶蘇無話可說,他也不知道為何不能?或許就如同她所說,他容不下自己,也容不下她。
不知多少時間,湮兒就那樣睡着了,那麽冰冷,還可以睡得那樣美,扶蘇看着天窗的暗啞的顏色被熏染成黑色,天空連一絲星光也吝惜,完全被漫天的暮色掩埋。
扶蘇有時候還得感謝湮兒,有時候他想親近她,只是沒有理由,他有的是原則,有的是責任,就是沒有理由,湮兒卻恰恰給了他一個理由,他願意來她身邊,不僅僅是因為逼迫威脅,只是威脅他幫他掩飾了心裏的不安與惶恐。
整整一夜,人不寐,想了太多問題,腦海飄過太多的情緒。
湮兒有時候也醒了,只不過裝着睡着,怕如果醒了,他就會将她推開,推的遠遠的。此刻,聽他的心跳,淡淡的 ,幾乎沒有跳動的幅度,不用去叨擾,也不用費心的将他目光移到自己的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