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個人的戲
清晨,仆人送來了飯菜,粗茶淡飯的,可是沒人敢吵醒他們,扶蘇清晨才睡去,而湮兒睡得斷斷續續的,不知道醒了多少次,可是兩人都不喜歡動,誰也不知道對方是醒還是在夢中,也不知他們想着什麽?
湮兒微微的動了動,就像平時一樣,習慣性的伸了一個懶腰,然後沖着已經坐起來的扶蘇莞爾一笑只不過多了幾絲苦澀而已,相顧無言。
“你餓了嗎?”湮兒笑笑,追問着,将飯菜端到他面前,就像在公子府一樣,由她伺候他。
他站起身,執拗的挪到一邊,與她隔得遠遠的,湮兒被這一挪顫栗了一下,頓時将手中的飯菜直接丢到地上,“把廚房夥計全夠給我亂棍打死!”
湮兒天真的笑笑,對上他那錯愕的眼,“這樣你滿意吧?”
“你為什麽要責難別人呢?這與他們根本一點關系都沒有?我……”扶蘇哽了一下:“我沒胃口!”
“可是你也沒必要離我這麽遠啊!”湮兒溫柔的笑笑,依舊像當初他收留的小孩子一樣。
扶蘇不得已往她身邊挪挪,卻是小心翼翼,就像湮兒是一條毒蛇,會一不留神沖上了咬他一口。
“你今天陪我出去玩玩,怎麽樣?”湮兒像小孩子一樣祈求者,希冀着。
“你不怕我記住了這裏的地形嗎?或者你不怕我逃跑了?所以避免以上兩種情況,或者更多的情況,所以還是你自己去吧?”真是小孩子心思,對于敵人,也可以這樣的大意。
“你要敢跑,我就想盡辦法殺了所有人,你如果想記地形的話,我也攔不住你,不過我有辦法……”湮兒機靈古怪的說着,不知道小腦袋裏蹦出什麽想法。
湮兒蹑手蹑腳的将一塊黑布敷上扶蘇的眼睛,天真的以為這樣做就不會讓扶蘇記下地形,可是地形不是用眼睛記的。
“這樣不是很好嗎?”湮兒拍手稱好,“公子,你現在看不見任何東西,也就看不見這裏的地形了,所以,你就可以陪我出去玩了。”
湮兒笑笑,“來,我拉着你!”
扶蘇扶着牆,走過湮兒,湮兒的手裏只有一陣清風拂過,雖然不知前路,可是卻依舊步步邁得穩。
湮兒小心的走在扶蘇的身邊,一會兒提醒臺階,一會兒提醒石頭,一會兒提醒向左向右。有時候想着絮惜公主會不會這樣對高漸離呢?
突然扶蘇被一個臺階一絆,差一點栽下去,湮兒扶住了他,滿口埋怨:“如果按你這麽個走法,非要走到太黑不可,還是我來扶你吧!”
湮兒不由他的反對與躲閃,就緊緊的把他的手拉住。
“你是不是太閑了?”扶蘇不經意間問着,如果不是,為什麽要想出這種辦法整他呢?
“我一直都不怎麽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湮兒很自然的答着,就像在公子府一樣,沒有恩怨,沒有仇恨。
“你在幹什麽?”湮兒笑笑,“不會在心裏記住地形了吧!你沒發現我們在原地繞圈圈嗎?”
扶蘇苦笑,淡淡的,弧度不大,可是湮兒看見了,完美的弧度,帶着些許無奈。看來她真是太閑了,拿他尋開心。
“放心吧,我沒有拿你尋開心,只是看你不開心,帶你出來散散心……”湮兒懂他,知道他心裏想什麽,只是不知道他的內心深處究竟埋着什麽。
“我從來都不喜歡這些的,你究竟要帶我去幹什麽?”
“放心吧,我不會吃了你的!”
扶蘇看不見,面前一點光也不投,可是他卻知道繞了多少圈,甚至也知道湮兒帶他走回頭路。
“這是回頭路吧!”扶蘇淡淡的提醒着,“我累了,今天就算了吧!”
“才幾步路,你就累?”湮兒小氣的質問着,卻完全無視他,在她心裏,扶蘇就是不情不願。
扶蘇無奈,就算了,他昨晚躺在潮濕的雜草上,不僅一夜不眠,地面的寒氣侵入身體,所以覺得整個人都是虛脫的。
“到了!”湮兒笑笑,“随便坐吧!”她并沒有打算解開遮在扶蘇眼前的黑布,扶蘇也不在意,亂世無心看風景,只是陣陣的花香沁人心脾,連風都是香的。
這處山谷湮兒經常帶着芽兒來散心,到處開滿了各色的花,地上的落蕊一層覆上一層,連泥土都是香的。
“還滿意吧!”湮兒笑笑,看到他依舊遮着那塊黑布,才想起來他看不見,突然想解開那束縛 ,可是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他。
“你喜歡就好!”
湮兒一愣,好久,他都沒有說出這樣的話,好久都沒有聽到那句‘你喜歡就好!’。還記得以前他喚她“湮兒,湮兒啊!”。多麽令人奢望的過去啊!
扶蘇好久沒有聽到湮兒的聲音,突然覺得不自在,明明人一伸手就可以觸碰只是他不敢再去碰,“湮兒,湮兒啊!”
湮兒回過神,自己這不是在做夢吧!
“湮兒,湮兒啊!”扶蘇輕喚:“你在嗎?”
“在!”湮兒笑着,原來過去的印記還在,只不過蒙上了灰。
“你怕我丢了,對嗎?”湮兒古靈精怪的調笑着,臉上劃着天真的表情。
“你都這麽大的人,怎麽會丢呢?”
“那你怕我丢人?”
“你丢的又不是我的人,随便丢!”似笑非笑的一句,好久都沒有說過這麽多話了。
湮兒打量着他,原來他也可以說這麽多廢話啊!他以前吝啬得連一句廢話也不說。
“那你怕什麽?”
“我什麽也不怕!”
“騙人!”湮兒心裏嘴裏都笑着,好久都沒有說出這麽多話。
“信不信由你!”扶蘇淡淡的一句,連自己都不相信可以說出這麽多廢話,可是他确實是說了,發現自己錯了,可是寧願一錯再錯。
“那你在幹什麽?”
“陪你!”依舊淡淡的一句,如流水淌過。
湮兒此刻的心情是無比好的,陪你這兩個字可以在他的嘴裏說出來。對的,錯的,都不重要了。
“累了,回去吧!”扶蘇淡淡的一句,他确實是累了,身體無比的沉重,只想好好睡一覺。
湮兒嘟起嘴,以為他故意這樣,不想陪她玩,“你厭惡我,讨厭我?認為我是錯的,你們才是對的。是嗎?”
“沒有,從來都不曾厭惡過任何東西,這世界上,也沒有絕對的誰對誰錯?錯了不一定是錯的,對了不一定是對的。”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這樣說給她聽,未免難為她了。
湮兒聽着滿心歡喜,雖然他以前那種厭惡的眼神狠狠将她傷了,可是他親口說過,他沒有厭惡過她。
“回去吧!”湮兒一不留神的說出口。
扶蘇錯愕,前一刻将他一口否決,而瞬間同意他的想法。
“你累了?”湮兒感覺到他的身體異常的冷,如冰一樣,手心還能沁出冷汗來,“還是病了?”
“累了。”疲倦的一句。
湮兒伸手就打算取掉他眼前的黑布,可是卻被他制止了,像是對于她不相信他的懲罰。
其實不然,他只不過給她留條後路,将來大軍揮進,他就可以坦蕩蕩的面對那些幸苦的秦兵,也可以為她留條後路,不知道,就不用負責任。
湮兒跨下臉,怆然的将手停在空中,其實這麽多已經夠了,何苦再去要求別的呢?斂眉:“走吧!”
湮兒就在這樣的平靜的日子裏将自己輪放,一個人拼命的演戲,可是卻将兩個人的戲演繹進去。
氣候變換,扶蘇就這樣一病不起,單薄的身姿更加單薄,就像一張紙一樣不經意間的狂風就能将他粉身碎骨,湮兒也變得更加沉默,本來就沒有多少話,如今就是一個人守着床邊,一守就忘記了歲月。
慶匡磊每次将湯藥交給湮兒的時候,總是意味深長的看着湮兒,湮兒無語,他也無言。慶匡磊想着這樣或許能忘記過去吧,他許諾過湮兒幫她完成她的婚禮,如今這湯藥裏加了一味藥,只有他知道。
巫主每次來奚落湮兒一段時間就走了,如今的湮兒就像一個啞巴一樣,無論他怎樣罵,都不會開竅。
芽兒也不敢再來找湮兒,湮兒此刻就像一只睡着了的老虎一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可是一旦将她喚醒,她就會變成惡魔,自己害怕,別人也怕。
落山雨乘着湮兒離開,就悄悄潛入扶蘇的房裏,只是當她盯着他的背影的時候,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公子,我帶你離開?”
扶蘇怆然:“去哪兒?”
“離開這裏,去哪兒都行!”
“可是,你是誰?”
“我是誰?”落山雨滿臉疑惑,不可置信,“我是山雨啊,你怎麽可以連我也忘了,你怎麽可以這樣?”
“我認識你嗎?”淡淡的一句,多了一絲溫度,只讓落山雨全身冰冷。
“公子,你是在說笑嗎?”落山雨重重的一滴淚,自己都有點不相信,“我知道自己做錯了,我告訴你,楚王後真的沒死,我上一次就在這裏見過她。我什麽也不瞞你了,只是你不要這樣?”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扶蘇淡淡的一句。
落山雨徹底崩潰了,可是除了用淚水證明她的悔恨,就再也沒有什麽了:“你到底是怎麽了?生病了嗎?我帶你走,我可以幫你治好?只是,你真的要忘了我嗎?”
“都沒有記起,何談忘記?”巫主拿着那把折扇,出現在門口,悠閑的盯着這個穿着妩媚妖冶如鬼魅的女子。
“你不相信?他這種僞君子只記得自己,不會記得別人的!”巫主賤賤的笑着,像嘲笑,像諷刺!而落山雨就像芒刺在心。
“不要将人人都想成你,他是僞君子,而你,就是十足的小人?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落山雨一陣奚落,面部潔白的皮膚都罩着一層霜。
巫主面不改色:“走着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