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賭
鎖得那樣緊的門被慶匡磊給打開,準确來說,他江湖跑多了,所以對于開鎖這一件事不算是難事,只是這樣一步就好像走了幾千年,有一陣的害怕。
扶蘇靜靜的伏案,在竹簡上雕刻着字,神情優雅而自在,仿佛不是階下囚,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讓他覺得非常的讨厭,或許是自嘆不如,是嫉妒,還是什麽?
無論任何人,都做不到那樣的從容的淡定,慶匡磊在光線之中緩緩地向着扶蘇走過去,濃濃的殺意讓他手心一涼,握着篆筆的手不由得停下來了。
“你就這麽不怕死嗎?”慶匡磊一開口就問,豪邁如他,不喜歡拐彎抹角的說話,可是以前做得到豁達,如今不可以,答案他早就知道了,如果怕死,就不會來了。
扶蘇微微偏過頭,他喜歡半掩着門,喜歡開着窗,喜歡點着濃濃的檀香,如今湮兒每天只命人給他送上一杯茶,就別無其他,只是這樣的風太細了,就像指尖溜走了的那些歲月。
扶蘇淡淡的看着慶匡磊一眼,繼續去忙着雕刻手上的竹簡,那樣用心,卻無一點的恐懼之色,慶匡磊倒有一些慌了,此刻無比的恐懼,害怕如過真的殺了他,那湮兒會怎樣呢?愛與恨,總有一種可以支撐她活下去的,萬一着兩樣都沒有了,是否就意味着自己生命的終結呢?
“你真不怕嗎?是湮兒不忍心親自動手,就讓我來了結你!”慶匡磊蔑視的笑道,為了不掩飾自己的心虛,就只能換以蔑視的眼神,最起碼可以掩飾他的懦弱。
“我就在這裏,不會逃,要殺要刮,你怎樣都行?”扶蘇冰冷的一句,符合他的氣勢,冰冷而淡淡的,猶如初春的雪,還沒成堆,就已經化在空中了。
“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麽?”微微嘆息一聲,确實是不敢!
慶匡磊看着他優雅的雕刻着竹簡,那本來黃不溜湫的竹簡在他的雙手之下閃現出水一樣的靈動,慶匡磊怒了,湮兒為了他,沾滿鮮血的手都被鞭子磨出繭子來了,而扶蘇卻可以依舊雙手白皙修長,不沾染半點丹蔻色。
于是慶匡磊就走上去一袖子掃落地上的桌子上的竹簡,那些沾染到墨跡還未幹透的沒有穿起來的竹簡就那樣被掃落在地上,地上還沾染了些許,猶如一幅潑墨的山水畫。
扶蘇怔怔地看着他,慶匡磊的眼裏沾染着些許快意,懷恨的眸子裏将扶蘇燃燒,與地上的竹簡一起燒成灰。
扶蘇只得起身,蹲在地上優雅的撿起竹簡,一片一片的慢慢的撿起竹簡,捏在手心裏,那竹簡此刻還散發着竹的清香。
慶匡磊此刻非常的不甘心,他受不了這樣的高貴與冷漠,為什麽一個人可以冷漠到這種地步,湮兒可以為他生為他死,他卻在這裏充當着君子,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僞君子而已。慶匡磊再一次盛氣淩人的向前邁了一步,踩住了一些竹簡,居高臨下的看着扶蘇,似乎在挑釁。
扶蘇也沒有理他,就直接将手裏的竹簡放到桌子上,開始去擺弄湮兒送過來的一盆茶花,那是他最喜歡的那種,粉白的花瓣上點綴着星星點點的紅血,有些葉子的四邊已經發黃,而且飽滿的花枝上,因為許久沒有見到陽光的原因,已經有些許花瓣已經枯萎了,所以扶蘇就靜靜的撚起枯萎的花瓣,丢在花枝的根上,落葉終究是要歸根的。就像湮兒是燕國人,那麽她一定會為了燕國做任何事,甚至颠覆秦國。
慶匡磊特別看不慣扶蘇那種事不關己的淡淡姿态,他應該悔恨,傷心,內疚的。可是完全找不出來,于是慶匡磊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将一盆茶花摔倒在地,泥土就像血一樣四散開來,有些泥土的顆粒打在人的身上,非常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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湮兒此刻正好走進來,看到地上的茶花,一臉愕然!
慶匡磊怔怔地看着湮兒,不知道說什麽,可是湮兒徑直走向扶蘇,冷冷的盯着他看,緩緩地道出一句:“這是我為你專門為你找的,你知道這裏氣候惡劣,要養一株這樣的嬌貴的茶花是多麽的困難嗎?你不想喜歡不要緊,只是不要侮辱我!”
“是我侮辱你嗎?你将我關在這裏不見天日,這難道就不是一種侮辱嗎?你要殺了我報仇怎樣都行,只不過殺了我之後,我請你放了我帶來的那些無辜的人!”扶蘇冷冷的一句。
湮兒看着這一地的殘花剩葉,用腳狠狠的踩着,□□着,就像千瘡百孔的心,慶匡磊正要開口,就算湮兒會無情的對他,他也不要扶蘇替他背黑鍋。
湮兒扭頭看着慶匡磊,“你來,幹什麽?誰允許你進來的,給我滾!”
慶匡磊苦笑,可是借着這個勢,正好可以除去扶蘇:“湮兒,不值得,這個人不能留!”
“我要他,我要他做我丈夫,你管的着嗎?”湮兒無情的開口。
扶蘇一愣:“不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我說過我不會娶你的,無論如何都不會!你只是一個惡魔!”
“看到沒?”慶匡磊開口,“他都這樣說了,還留着他幹什麽?”
“磊大哥!”湮兒一個稱呼迅速讓慶匡磊石化,好久他都沒有對他這麽禮貌過,想都不敢想:“你不是破壞我的婚姻嗎?如今你就還我一個,我要完成大禮!”
還沒等慶匡磊拒絕,湮兒笑道:“這是你欠我的,你必須還給我!”
慶匡磊還沒開口,扶蘇倒是一口回絕:“除非你殺了我,要不然不可能!”
湮兒看到慶匡磊笑笑,迷得他七葷八素的,是啊,他欠她的,無論如何,都是要還的。
在扶蘇震驚的目光裏走了出去,鎖緊了門,或許在最後的一剎那,慶匡磊看到扶蘇前所未有的挫敗感,那種感覺無論他怎樣侮辱他,都是換不來的。可是湮兒也太不值了,扶蘇那樣厭惡,她還是要一如既往的想着要嫁給他,就算他不幫忙想辦法,湮兒也會自己想辦法的,自己想出來的方法或許讓湮兒更加的安全一點,不至于被扶蘇傷害,可是湮兒呢?無論想法多麽惡毒,在扶蘇面前都化為泡影。
“湮兒,你想好了嗎?你确定你要嫁給他,不後悔?”慶匡磊跟着湮兒,小心的提醒,他欠她的,終究要讓他還給她。
湮兒一回頭,表情凄美而滿懷希冀,本來不抱希望的事,本來只是為了讓扶蘇更加厭惡她,那樣就可以恨得理所應當了:“你真的有辦法,有辦法扭轉歷史,回到最初!”
本來就沒有抱什麽希望,可是只是一個謊言也能讓她開心一下,人活着,就是要自欺欺人,要不然最終會在現實的幻影裏毀滅。
“沒有!”
湮兒眼裏點亮的那一剎那火光頓時黯淡下去,為什麽沒有呢?她自己也明白,連巫主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慶匡磊怎麽可能做得到呢?
“我沒有辦法回到過去,可是我可以幫你複制過去,将過去搬到你的眼前,他一定會娶你的,我向你保證。”慶匡磊保證的糾結而痛苦。
湮兒愣愣的看着慶匡磊,或許是慶匡磊太堅信,所以她也相信了,自欺欺人的相信了,明知道一切都不可能還是選擇相信。“真的能複制嗎?過去真的能複制嗎?”
“能,只要你開開心心的,我就幫你複制下來,你可以成為扶蘇的妻,以後就在這世外桃源生活下去,沒有殺戮,沒有傷害,好不好?”慶匡磊幾乎是央求的口氣,央求她可以開心,無所謂她嫁的是誰?
湮兒點點頭,幻想是在是太美好,以後百花開遍,不離不棄,這樣豈不是更好,笑着笑着,眼淚就流下來了,沒有一些為什麽,慶匡磊說得出來就一定能做得到,無論用什麽辦法都可以,只是付出的代價又是什麽呢?
“真的,相信我,我有辦法!”慶匡磊再一次向湮兒保證自己有能力,是啊,他确實有這個能力,只不過不知怎樣實施罷了。
湮兒見慶匡磊面泛難色,就若無其事的笑笑:“不用費神了,我自己就從來沒有抱過希望,自從那一日我穿上嫁衣之後,我就知道會是什麽結果,一直以來,都是我自己在自欺欺人罷了,而我害怕去承擔後果,所以将一切的罪過怪罪于你,其實沒有你設計的圈套,總有一天,我自己也會玩火***的,可是你給我一個理由去逃避責任,所以我就理所應當的那麽對你!”
湮兒如同喃喃自語,“可是我沒有辦法,我不能恨他,因為我喜歡,所以就恨不起來,其實我多麽希望成為落山雨,可以恨得那樣淩烈,愛與恨總有一種可以支持人活下去,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活着究竟因為愛呢?還是因為恨呢?不過我知道我很不甘心,我不甘心我所付出的一切全都付諸東流!我拿生命在賭,賭我可以成為他的夫人,可是一切都是徒然!”
慶匡磊怔怔的聽着,那麽近的距離,談吐的氣息讓他心裏一陣堵。
湮兒莞爾一笑,笑着笑着,眼淚無情的留下來,從來都不願意将懦弱給別人看的人,卻這樣将自己的害怕暴露在他的眼底下:“我先前對不起的地方,我給你說一聲對不起!其實你身邊有一位人值得你去珍惜!”
慶匡磊當然明白她說的是韓意,他也明白了湮兒的執着,就像自己一樣,末了,緩緩道出:“一切交給我吧!”說完揮袖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