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火
“別說了!”扶蘇聽不下去了,打斷了湮兒,然後揮袖離開。還是下不手,還是在害怕,怕什麽,怕凄美的眼,還是怕殘忍的過往。
湮兒一口氣将自己一生的話全都說出來,聽得扶蘇心更慌了,再也聽不下去了。正巧,湮兒也說不下去了,說多了,就是徒留傷悲罷了,緣聚緣散,一切盡成空,他們之間的緣分早就被斬斷了,偷來這麽多緣分,也該知足了。
沒過多久,牢房裏殘破的鐵門再一次被打開,湮兒一看真正的韓意滿懷恨意的打量着她,又是一個想要殺她的。
“你可以做回韓意了,是不是應該高興呢?”湮兒苦笑。
“高興,很高興,這都是拜你所賜,如今,始皇帝已經赦免了我的罪,我可以回家了,可是我卻不想回家。”
“回家?”湮兒多麽想回家啊,可是家在哪兒?
“我已經成全你與扶蘇,為什麽還要來追殺我?”韓意失去了控制,拉着湮兒的衣袖,血滲出來一串一串,往出滲透,越來越多,仿佛骨頭與鐵鏈在摩擦,還能聽到那沉悶的血肉模糊的響聲。“為什麽要讓你的哥哥來殺我啊?”
湮兒想起來了,她說過不要讓韓意出現在她的面前,可是沒想到姬丹要殺了韓意,姬丹認為,只有這樣,韓意才不會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沒想到把韓意逼上了絕路。“我沒有要殺你,從來就沒有?”
“你敢說沒有嗎?你就不恨我嗎?當初,磊哥哥讓我來接你,我就知道你是誰?可是我不想讓你離開,只有你遠離磊哥哥的眼線,他就會疼我,所以我才告訴你落山雨要殺扶蘇,将你引入畫舫,然後我又幫你引開落山雨,成全你們的好事,本來以為你沒有了完璧之身,磊哥哥就會斷了對你的念想。
可是沒有,他還是一如繼往的想你,對你的愛有增無減。可是以為你嫁給扶蘇,你們之間就完全不可能了,你卻心狠手辣,先下手為強,讓你的哥哥姬丹追殺我,如果不是落山雨,我如今怕是已經成鬼了!所以,都是你逼的,我這樣都是你逼的。如今,我取代你在公子府的位置,是不是很心疼?只是這一切,我不稀罕,我只想做磊哥哥手裏的一個棋子而已,因為你,我連做棋子的資格也沒有?”
韓意似咆哮,幾近瘋狂,将鐵鏈拉得直直作響,湮兒疼得已經失去了直覺,鐵鏈的另一端是她的血肉,能不疼嗎?
算計,利用,欺騙?一定要這樣才能獲得愛嗎?真是一念成狂!
“不過,你也別灰心,落山雨因為刺殺過始皇帝,所以她也被抓了,只不過,她有的是手腕,能不能逃出去看她的造化?你們兩個還真不像姐妹,為什麽你這麽傻,而她那麽心狠手辣?”韓意奚落着。
“哦,對了,我都忘記了,你們不是一個娘生的。”韓意見自己一個人在說話,實在無趣,就走人了,她來,無所謂看看湮兒的落魄,她想看看慶匡磊念了這麽久的人,到底是怎樣的與衆不同?如今,她找不到半點快感。
湮兒早已經閉了眼,聽不到她在說什麽,這死亡實在是太漫長了,仿佛走過了萬載春秋。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全部都是她的錯,她不正在接受報應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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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回到公子府,已經是淩晨,涼風習習,從袍子裏透過的寒風如同冰涼的水蛇一樣,渾身纏繞,人已經麻木的不知做作何解釋。
黎明前的黑暗可怕得讓人心慌,扶蘇獨坐庭內,慢慢挨,只要挨到天明就可以了,可是夜太長,不知溫了多少杯清茶,天依舊黑得不透一點光。
突然天牢方向火光沖天,灼傷了他的眉眼,手裏的白玉杯恍然落地,清脆的聲音如此刺耳。
繼而有人來報,天牢失火,獄卒與罪犯全都被燒死,無一幸免。
天牢失火?那麽多條人命一夜之間都死亡在大火中,其中,還有即将成為他妻子的人,一場火燒光了所有。是不是一切都結束了呢?
他想睡,可是睡不着,坐在庭院裏,那彌漫的煙霧缭繞諷刺他的無情。一擡眼,湮兒房門的門還沒關,仿佛有一股香給他指引一樣,推開雕花的門,屋子裏面黑得濃得化不開,點亮燭光,那些湮兒曾經收集的珠寶在搖曳的燭火下散發着奇異的光芒,冰冷而高貴。
扶蘇對着一夜的燭火,被珠寶的光澤所包圍,獨自坐到天明,這暖黃的燭光将回憶慢慢的剪影,慢慢的定格,不至于忘了她,忘了自己。
。。。。。。
湮兒睜開眼,一片刺眼的光芒刺傷了眼,習慣了天牢的黑暗,還沒有适應如今的光明,難道是巫主救了她,可是交換只能交換一次啊!而且巫主還沒有拿走上一次交換的交易品。
全身疼得連呼進去的空氣就像一把刀子一樣插着她的肺。
“湮兒,疼嗎?”巫主很關切,明知道是這樣的結局,可是他還是讓她撞破南牆。
“疼!”湮兒好久才說出這句話。
“疼就對了!”巫主奸笑。
“你是不是想知道你怎麽回來的?”巫主一向都是廢話多,總是沒話找話,找的全是廢話。
“這要感謝趙大人的幫忙啊!”巫主像耍猴一般,陰陽怪氣的說着。
“這只是幫了一個小忙而已。”趙高笑笑,他不是為了幫湮兒的忙,而是為了幫天道的忙,當日,他将衛夫人丢進水裏,被還沒死的天道所救,所以衛夫人對天道百依百順,他也沒有辦法,只是不知為何天道要救湮兒。
“确實是小忙!只不過放了一把火而已!”巫主搶過話:“我們的天道大人真是好心,所以,湮兒,以後不要與我們的天道大人作對了。”
天道會有那麽好心嗎?當初若不是巫主用保護湮兒與天道進行交換,天道會好心救她嗎?巫主早就為她的将來打算好了,可恨她當初還覺得巫主真是多此一舉。
她早就覺得趙高在始皇帝身邊不是真正的衷心,在暗中,他早就被天道所用,只不過為了衛夫人甘願做天道的棋子而已。難怪他禍亂朝堂禍亂得如此理所應當。
“湮兒,哥哥已經決定與天道大人結盟,将來平分秦朝天下,到時候,我就會為你報仇?”姬丹疼惜自己的妹妹,安慰她。
報仇?她能怪得了誰呢?只不過是她自己作繭自縛。
“趙大人,此事還不能讓琉月知道,只麻煩你幫我照顧好她?”衛夫人也在,無奈的對着趙高說。
“衛兒,我會的,你放心。”趙高溫柔的喚她衛兒。
衛琉月真是可憐,連她親娘都要騙她,那扶蘇呢?他是不是更加可憐,落山雨騙他,衛琉月也欺騙他,楚王後也騙他,就連自己,也騙過他,唯獨沒有騙過他的,就是阿湮,只不過已經被他殺了。
慶匡磊看了湮兒,欲言又止,好像在說對不起。
湮兒早就猜到了,既然是姬丹要殺韓意,韓意又怎麽會輕而易舉的被落山雨救了呢?唯獨有可能的是慶匡磊,是慶匡磊放了她,而且還将自己的身份告訴她,當初只有慶匡磊與姬丹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韓意将自己是阿湮的事告訴落山雨,利用了落山雨的恨意,順理成章的破壞了她與扶蘇的婚事,然後又結合天道,讓權傾朝野的趙高放了一把火,在漫天大火中将她救出。
只是她不能怨慶匡磊,如果不是愛她至深,慶匡磊又怎麽會設計這一切呢?
不知道扶蘇知道她死在獄中,會不會傷心?不會,一定不會,他容不下她,他那麽得想讓她死,怎麽會傷心呢?不知為何,明明已經沒有了眼淚,可是眼角滑過滾燙的水滴是什麽?
“湮兒,別想了?”巫主嘆息一聲。
怎麽會不想呢?她如今躺在病床上,她不想去回憶那段過往,點點滴滴裏,凝結了多少淚,可是那些場面不由自主的滑過,一遍又一遍的回放,此刻,她多想刨開胸膛,将那顆心拿出來,拿去喂狗,免得暗自神傷。
她最害怕深夜,深邃得如他眼底的水,一個人的夜最難熬,以前可以偷偷的看他在庭院裏的桂花樹下溫一杯清茶,如今,陪伴她的只有挨不明的更漏。
巫主賤賤的,抱着鋪蓋在湮兒的床邊打了一個地鋪,湮兒每天被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廢話吵得她不能入睡。
她在心裏暗暗發誓,如果自己好了,一定要把巫主連人帶鋪蓋丢出去。
如果你每天被人當做小孩子一樣重複着為你講一個老掉牙的故事,還擺着一張賤得掉節操的笑問:“小朋友,在街上撿到錢該怎麽辦?”,你會怎麽回答?
按照常理,湮兒是要回答當然還給失主了,還沒說出口,被巫主噴了一臉,“還給失主只有傻蛋做的出來,在哪兒撿起來的,當然要在哪兒花出去啊!”
“那你若是在茅坑裏撿起來的,那你要怎麽花出去?”湮兒問得巫主一臉黑線。
“若是在茅坑裏撿起來的,就應該去最香最高檔的酒樓裏!”巫主自然的答道:“乘着大家吃得最香的時候,然後就大聲喊,誰在茅坑裏撿錢了,上面還有屎,到底是誰的?”
“然後呢?”湮兒不由得一問。
“還有然後嗎?接下來肯定會吐一大片,要不然就會有人去茅坑裏看看,然後再吐一大片……哈哈哈!”巫主的想法真讓人匪夷所思,真是賤得徹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