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婚期
湮兒伸出白淨的雙手,擺出一副怨婦的樣子,終于明白了衛琉月那句話,你傷他一分,我千萬倍還給你。
湮兒不顧形象的撲上前去,直接抓花了那人的臉,還破口大罵:“我讓你去逛窯子,我讓你不務正業,我讓你敗家敗得那麽徹底……”
路人紛紛圍觀,對着那少年指指點點,仿佛看着一場笑話一般,甚至還有人扔大白菜,壞雞蛋,湮兒将那人抓得連他親娘都認不出來了。看着扶蘇搖頭的離開,是不是又讓他失望了呢?
湮兒一擺手,沖着那少年說:“這一次先饒了你,下一次,我連你的皮也給剝了!”
說完,迅速追上扶蘇,抓住那冰冷的左手,撒嬌道:“你是不是不喜歡我這樣啊?”
扶蘇淡淡看着她,一身綠羅衣,素雅而澄澈:“以後不許胡鬧?”
“恩恩!”湮兒爽快的答應,她不知道為什麽喜歡抓住他的左手,或許左手相對于右手來說,是離心最近的地方,所以她想離他的心近一點。
“這裏,在這裏!”湮兒驚奇的大笑,像是在荒漠裏見到甘泉一樣:“這就是傳說中的棉花糖了,純天然的。”
扶蘇看着白色物狀的東西,“全都要了!”那小販千恩萬謝,收下了所有的錢。
湮兒拿着那一大包糖,心裏美滋滋的,糖是甜的,心也甜了,只有人是淡淡的。
天色黯淡,偶爾一字雁,掀開秋的凄涼。
“這就是戲社了!好像正在演繹幹将莫邪哎!”湮兒歡天喜地的介紹,拉着扶蘇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一腔愛,一聲恨,回首不見萬事同,我願用盡一生葬掉你一刻溫存。”
湮兒一邊看着戲,一邊吃着糖,哭得淅瀝似雨下,戲子無情,卻演繹了半生悲歡。
扶蘇淡淡的看着她,這丫頭太善良,這麽劣質的戲曲,還能哭成這樣,如若是傾城的曲,那她是不是要随着它一起老去呢?
回去的路上,湮兒還在抽泣,看得扶蘇想笑,卻不知為何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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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将近,市街已經散去大半,街上零零落落的幾個人的身影,湮兒還久久回蕩在戲曲的悲歡之中,完全忘掉了身邊的風景。
“湮兒,湮兒啊!再不走快點,就要下雨了!”扶蘇提醒湮兒,看着那丫頭模樣,不忍心打擾。
湮兒紅腫着雙眼看着扶蘇,峨眉一蹙,公子真是不解風情,這個時候都不知到安慰我一下!
恍惚間,大雨淅瀝,家家戶戶都關緊了門,湮兒一看,将糖往懷裏抱緊了,就嘟起嘴:“至于嗎?我又不會到你們家裏借宿,至于關得那麽緊嗎?”
湮兒的抱怨讓扶蘇不由得一笑,彎起的弧度不多,卻被湮兒瞥見了,願歲月擱淺,擱淺在一笑間。
扶蘇雅黃色的外衫,寬大的袖子如同漫天星辰一般将湮兒緊緊的籠罩在下面,湮兒透過縫隙看着雨水随着完美的臉頰流下,完全懵了,如果以後真是揚灰挫骨,那也值了。
突然感覺扶蘇停下腳步,,湮兒就彈出腦袋,看見冷就在他的面前,矗立如泰山基石,風吹不動,手裏拿着兩把傘,無言的遞過來。
“冷?”扶蘇波瀾不驚。
連湮兒都知道冷沒有離開過公子府,扶蘇怎麽會不知道呢?只不過是她與冷換了一個位置而已,冷是受命保護扶蘇的,以前冷一直跟在扶蘇身邊,在明處。而湮兒跟着他,卻是偷偷的跟着他。如今湮兒跟着他,是光明正大,而冷,卻在不遠不近。
“謝了啊!”湮兒打破靜寂的場面,接過兩把傘。為什麽是兩把,為什麽不是一把,冷,你真是木頭人啊!
“你還是不願意回來嗎?”扶蘇淡淡的問着,千秋功業,摻着多少無奈。
“我只是完成自己使命而已,我現在過得很好,請公子勿念!”冷回着。“我回來了,公子府沒有多少我可以幫上忙的,只會覺得自己越來越散漫,如今,我在蒙将軍那裏可以學到很多!”
說完,冷頭也不回的走了,消失在煙雨朦胧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選擇不同,方向不同。
回到公子府,已經入夜,芽兒還立在朱紅的殿門前,等着它們,看着湮兒手裏的糖,兩眼放光。
“湮兒姐姐,我就知道你不會忘記我的。”
湮兒遞過傘,芽兒卻伸手接糖,“這是冷帶給你的,要不要?”湮兒将傘橫在芽兒面前。
芽兒高興的接過傘,卻依舊打量着湮兒手裏的糖,湮兒遞給芽兒,“給,差不多快化了,趕緊去吃吧?”
真是小丫頭,扶蘇心裏發笑,難怪她将糖保護的那麽好,居然是帶給芽兒的,真是小孩子。
。。。。。。
婚期如期,天空被一片紅泫雅成九天星璇。
鳳冠珍珠,挽進頭發,珠釵及鬓,招搖旋壓住調皮的發稍,敷上鉛粉,抹上胭脂,似四分紅霞,笑靥如花。點口脂,貼上钿花,似歌如夢,迷煞世人。
湮兒披上血紅的嫁衣,玉镯滌蕩,擺弄着輕紗,唯獨的遺憾,她的家人不能來觀禮,這一刻,美的連自己都認不出來了,銅鏡裏的絕世容顏,究竟是誰?
誰為誰披上嫁衣,千秋莫負,誰為誰搖曳燭花,生死相依!
夢就像這紅色的輕紗一樣,籠罩了塵世的一切,夢裏惶惶,此生不枉!
“湮兒姐姐,你真漂亮,我從來就沒有見過一個人可以這樣美?”芽兒羨慕的摸着那柔然的綢緞的嫁衣,一臉的天真。
“傻丫頭,有一天,你也可以!”湮兒寵溺着,從這到皇宮還有一段路,今天一天夠她折騰,公子府一掃往日的冷清,喧嚣聲不斷。
午時,秦宮!
在秦宮的正殿,扶蘇立在正殿的門口等着她,後面宮人跪滿了正殿。
搖晃的金步搖似她此時的心跳,跳得太急,連腿都有點站不穩。
扶蘇一襲紅衣,美的猶若天人,高貴的氣質由內到外,折殺當場,迎風而立,連風都撩人,醉了人的眉眼。
扶蘇拉過湮兒顫抖的左手,都說左手是離心髒最近的地方,可是,此時她卻聽不到他的心跳,一點點都不可以。
一曲落宮商,抑抑揚揚,漫天的花紅似雪下,輕柔在空中回旋,随之,缱绻在遠方。
扶蘇對着她,莞爾一笑,絕世而獨立,所有的美好都變得悠遠,落紅還在下着,很慢很慢,塵世的一切變成了他的陪忖,遐迩望之,風中落紅忙,将他的玉笛般的身姿釀成風華絕代的清暢!
只要步入正殿,為着始皇帝獻上一杯茶,那就表示她已經成為他的妻,一步一步,悠長而慢遠。
只要他在身邊,她就不怕,指尖的冰涼将往日的思戀拉得悠長,将他們兩個人緊緊的扣在一起……
在萬人矚目下,步上正殿,宮人恭敬地倒上了一杯芽色的清茶,香味久久的回旋,湮兒醉了。
還沒跪下,就聽見蒙恬一聲“不要喝!”打破了所有的程序,樂器聲嘎然而止,衆人都詫異的看向蒙恬,蒙恬帶着一把佩劍,步伐堅定朝着湮兒走過來,眼裏的恨意足以将湮兒淩遲。
湮兒看着蒙恬背後跟着兩個女子,頓時如五雷轟頂,琉璃杯清脆的掉在地上。
落山雨說過不會讓他們稱心如意,可是這抱負來得太快了。
“陛下,她是燕國的餘孽,原燕國的國君姬喜的嫡親女兒,姬丹的妹妹姬湮,封號阿湮公主!”蒙恬一步一步的接近,将湮兒的最後的面具殘忍的掀開。
“不錯,公子,她不是韓意,我才是真的韓意,她為了留在你的身邊,居然讓人來殺我。”韓意滿腔怒意,她不敢說是姬丹派人殺她的,她怕萬一讓始皇帝知道姬丹還活着,大軍清剿,将會牽連到慶匡磊。
扶蘇惶恐絕望的看着她,她為什麽能騙他兩次,只當是她與阿湮相像,卻沒想到是同一個人,愛也匆匆,恨也匆匆。誰真誰夢?
扶蘇再也淡定不住,身體在血紅的袍子下顫抖着,他不是沒見過她殘忍的一面,只是她居然殘忍到不擇手段,“你到底是不是韓意?”
“不是!”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可以隐瞞的,她早就想告訴他她是誰,只是他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
“為什麽騙我,為什麽騙我兩次?”扶蘇多期望她回答的是,哪怕繼續騙下去也可以,可是沒想到這麽果斷,他不需要解釋,如今千言萬語都化作為什麽?
“我沒有騙你兩次,三年前,我根本沒有騙你,是落山雨與衛琉月誣陷我,只是你太相信落山雨了,被蒙蔽了。”湮兒忍住淚,不讓它落下,可是還是沒忍住。
“你接近我,就是為了複仇嗎?如今這般田地,你還滿意?”扶蘇一字一句的說出來,他為了她右手再也拿不起劍,她卻利用他利用得如此當然?
“是你對給我一杯毒藥,是你殺了我,是你讓落山雨将我毀容,是你将我抛屍荒野,全都是你……可是,我從來就沒有要傷害你?為什麽連一個卑微的朝夕也不給我?”湮兒的過往本來已經碎了一地,如今一片一厘的被拼湊起來。我不告訴你,是為了怕你更加內疚,為什麽不懂,非要逼着我說出來。
毒藥,毀容,抛屍荒野,他什麽都不知道,她究竟是在怎樣卑微的境地活下來的,她究竟受了多少苦是無法想象的,她究竟痛到怎樣才能脫胎換骨,她對他的笑究竟隐藏了多少辛酸,她對他的瘋狂究竟是怎樣的殘忍,甚至她的半生歡喜究竟是靠着怎樣貪戀朝夕換取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