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花燈會
“沒事,姐姐不怕髒。”湮兒将她拉近自己,替她擦幹眼淚,笑着說:“你別怕?姐姐不會傷害你的,姐姐不是壞人。”
“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痛不哭出來?”
“我叫芽兒,我娘對我說,外面的人很壞,對壞人哭是沒用的。”小女孩仿佛在笑。
湮兒一晃神,當初亡國時,她的母後也曾對她說過,不論發生什麽事,千萬不要把自己的懦弱給別人看,因為沒人會同情你的懦弱,只有有人畏懼你的威嚴。
自從她遇到他,她就把自己母後的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只記得他給她的一個笑。
“那你娘呢?你家住在哪裏?我送你回家。”湮兒不管那個穿着布衣的人對她怒目相斥。
“我沒有家,我父母全都死了,然後就被人販子賣到這裏。”她煞是傷心地模樣讓湮兒有一點不忍。
“小雜種,你在這裏費什麽話,回去有你好看。”說着過來拉扯芽兒的破舊衣服,雅兒往後一縮,衣服被撕破一大塊,滿身疤痕的肌膚□□在外面,在冷空氣中微微顫抖。
湮兒徹底怒了,她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想要保護一個人,瞪着赤紅的雙目,一鞭子打在那個人的身上,破舊的衣服映出一條血漬,那人捂着傷口就像上來找湮兒的麻煩,湮兒一鞭子把他打趴在地上,惡狠狠地盯着他說:“這丫頭,我要了。”
那人除了哀號,就是不情不願,這丫頭可是他的飯碗,靠着她賣的藝,他才能掙到大價錢,可是如今不答應,恐怕只會被那個瘋女人給廢掉,:“要人可以,拿錢來。”
湮兒看看扶蘇高高在上的看着自己,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湮兒戀戀不舍的取下手腕上戴的翠綠玉镯子,在那人面前晃晃:“這個夠嗎?”
那人過來就想搶走,嘴裏念叨着:“謝謝小姐,夠了夠了。”
湮兒往回一拿,戀戀不舍的看着它,那是最喜歡的一個镯子,是她收集那些珠寶裏她最喜歡的,只是這一次沒有多帶一些珠寶回來,要不然也不至于把這個镯子給他:“你記着,你要好好對待這個镯子,要不然下一次見到你,我就殺了你。”
那人看着湮兒發狠地看着他,心裏不寒而栗,可是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拿着過湮兒手上的镯子,唯唯諾諾的回着:“是,小姐說的是。”
可是那镯子在他的手裏還沒捏熱,就被不聲不響走下來的扶蘇給拿走了,那人扭過頭來,開始很憤怒,可是他看到他就愣了一下,在他的映像中高貴的人有很多,可是眼前的人似乎從骨子裏透出高貴的氣味,就算他腳踩着大地,與自己同在藍天下,也感覺到他腳踩着祥雲,是高高在上的神。
扶蘇面無表情,收起玉镯子,手往後一伸,侍衛遞上一大袋半兩錢與碎銀子,扶蘇直接放到那個人的手上,那人反應過來,跪在地上,千恩萬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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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将镯子放回湮兒的手裏,冰涼的感覺瞬間彌漫全身。
湮兒笑笑,拉着芽兒:“公子,你需要一個打雜的嗎?”
扶蘇知道她是什麽意思,:“你自己決定,喜歡就留下吧。”他說的話,她甚至不知道是說芽兒還是镯子。
湮兒轉身将玉镯子戴到芽兒的手上:“這是姐姐送你的見面禮。”,芽兒高興的看着她的镯子,咧開嘴笑了,盡管有幾個牙沒長齊,還是笑得那麽甜美,湮兒拉着她走回自己的馬車,這一路上再也不用看着衛琉月端莊的擺着臭臉了。
在山谷關有了芽兒,她的日子不至于那麽的無聊,她覺得做一個姐姐是很幸福的事,可是她不明白落山雨為什麽那麽的讨厭她,同樣是姐姐,而湮兒就覺得她要盡可能的對芽兒好,落山雨卻是盡可能地對阿湮不好。
湮兒漸漸發現她與芽兒是同一類人,她喜歡靜悄悄的躲在庭院的某一處,看着扶蘇。跟在他的身後不近不遠,無所謂他知不知道。
芽兒也同樣如此,喜歡靜靜擡頭仰慕着每夜站在屋檐上巡查的冷,她喜歡冷,大抵是因為他救了她,可是小丫頭的愛心如同洪水泛濫,她盲目的喜歡着他的一切,她怕芽兒終有一天也像她一樣萬劫不複。
來到山谷關,這裏的事差不多都處理掉了,等着一場花燈會結束後,就打算回鹹陽,對她來說,這樣日子還算自在。
家家戶戶挂滿了彩色的燈,等着一晚的花燈會。
慶匡磊告訴過湮兒,會來這裏與她會合,将他調查衛琉月的一些事告訴她,如果時間不錯,就應該是花燈會上。
湮兒走到驿館的庭院裏,看着扶蘇一個人靜悄悄的坐在月色下,月光如水般傾斜而下,華貴的衣裝上仿佛披了一層流紗,淡淡的看向遠方,如同一座冰雕,目光深邃而悠遠。
“有事嗎?”每一次都是這樣,沒有等她開口,他就先問她,在他面前,她習慣了被動。
她不想打破這麽一副和諧而清冷的畫面,:“公子,今天是這裏一年一度的花燈會,你要不要去看看?”其實她是想說我們一起去看看,話到嘴邊又咽下去。
“你去吧。”一句話不給她留說下一句話的機會,她點點頭,茫然的帶着芽兒出了驿館,她知道他一定會這樣,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特別難受。
芽兒來這裏,被一群說唱的團隊給吸引住了,擠到人群去,一個戴着超級難看的鬼面具的人拉住湮兒,:“公主,這邊。”
湮兒不得不給芽兒交代了幾句,就随着他離開。
慶匡磊揭下面具,:“公主,查到一些有關衛琉月的身世,不知道對你有用沒有?”
“不要叫我公主,叫我湮兒。”
“湮兒,趙高的老家沒剩下幾個人,所以知道的不多,趙高在進宮前有一個姐姐,還有一個青梅竹馬,幾乎全都不知道去向。”
“青梅竹馬?”
“是的,一個姓衛的女子,在她嫁給別人後,趙高才進宮的。後來他們一家搬去了外地,就不知所蹤了。”
“那他姐姐還活着嗎,有沒有一個姓衛的女兒?”
“他姐姐全家死于戰亂,幾乎無人生還。所以衛琉月很可能是那個姓衛的女子的女兒。”
湮兒若有所思道:“那這麽說,他還不是壞得徹底。”
湮兒突然想起當晚那個瘸子的話,:“那讓秦王室感到羞恥的是什麽?”
慶匡磊也算是走遍天下,按自己的理解就說了一句:“當屬當年趙太後的禍亂後宮啊!”
湮兒疑惑的看了慶匡磊一眼。他繼續說着:“這只能算作床帏之事,始皇帝的母親趙太後為老不尊,與嫪毐私通,生下兩個兒子,始皇帝大怒,将嫪毐五馬分屍,兩個兒子也全都被殺掉。這應該算作令秦王室最不齒的事了吧。”
湮兒想着,那晚的瘸子會不會與這件事有關,難道扶蘇已經知道了嗎?或者礙于王室的顏面,他沒有公開調查,,,那個瘸子到底是誰呢?
湮兒走神之際,眼前晃了一個人,正朝着自己走過來,冰冷的看不出表情,在漫天火焰的陪襯下,就如同微弱的燭光照耀在冬季的冰雪裏。
她的手劇烈顫抖着,她害怕這樣的冰冷,是那種冷到骨子裏,當年就是在這樣的冰冷的眼神裏,他殺了她,他朝着她的方向走來。目光如炬,那一股寒意仿佛可以将湮兒冰凍,一想到被他抓住,直接後果就是他再一次殺了她,那種痛,痛的不能呼吸,她不能再讓它發生一次。
慶匡磊仿佛預料到什麽,在擁擠的人群裏,拉着湮兒就走,湮兒本能的跟着他離開。他曾因為救落山雨與扶蘇有一面之緣,他死了不要緊,可他不能讓湮兒身處險境。
扶蘇看着人影晃過,就追了上去,衛琉月告訴他,湮兒被一個陌生人帶走了,他當時不知道有多麽的心慌,這不只是因為覺得自己愧對韓如,而是他習慣了那種距離,不近不遠。
當年的阿湮是這種距離跟着他,可他從來不忍心将它打破。他不是不知道阿湮喜歡躲在身後看他,只是這薄如蟬翼的一層紗,他不忍心将它撕破,可最終他還是一件刺破了那薄紗。而現在,湮兒也如當年的阿湮一樣喜歡不近不遠的在他的背後看着他,他不能補償給阿湮的,至少可以不讓湮兒受到傷害。
山谷城外有一座廢棄的茅草屋,根本沒有藏身的地方,只有一個小小的地窖,剛剛好可以容納兩個人,慶匡磊帶着湮兒躲進去。
華衣之下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檀香味越來越濃,湮兒屏住了呼吸。
“湮兒,湮兒啊!”聲音極其的溫柔,如同碎玉般,只是湮兒不再是當年的阿湮,她知道自己被抓住的後果,她也知道做人就應該自私一點?慶匡磊與太子丹隐姓埋名的活下來不容易,她不能再一次将他們推上斷頭臺。
“湮兒,湮兒啊!”腳步聲更近了,她透過縫隙可以看到他那墨白色的長袍。那是她留戀過的美好,只是他有自己的原則,他不可能容下她與燕國的殘黨私通。
突然一根腐木的橫梁砸下來,正好砸在他的背上,不知為什麽,這橫梁不是腐木,而是剛剛剛剛砍下來的濕木,他居然沒有力氣将它推開,血液一層一層的滲透,漸漸染紅了墨白色的衣裝,如同朱頂紅花一樣詭異的開着。
只要每一次他一想要推開,疼痛感加劇,最終慢慢的陷入混沌之中。
湮兒幾次想要出去幫助他,卻被慶匡磊死死的拉住,任由血液的清香刺透的嗅覺,她最終還是恨不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收藏,收藏!